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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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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1
發表於 2018-10-1 22:18:31 |只看該作者
第730章 能力還是運氣?

  梁心銘忙站起來謝恩。

  靖康帝擺手道:「坐下。朕怕你忙著審案,來不及吃飯,先吃些點心墊一墊。」

  梁心銘道:「謝皇上體恤。」又坐下。

  趙寅瞅她低聲問:「怎麼你一查就能查出問題?」

  梁心銘鬱悶,她怎麼知道呢?

  大家便又商議起來,梁心銘聽了一會,悄聲問趙寅:「這麼說,等明天太廟祭祖後就要發兵了?」

  趙寅也低聲道:「應該是。」

  梁心銘不知想到什麼,出神起來,忽然一個熟悉的名字落入耳內,「就升黃沖為奉州軍需轉運使……」她腦中靈光一閃,失聲叫道:「本官明白了!」

  眾人「刷」地把目光投過來。

  靖康帝疑惑問:「愛卿明白什麼?」

  梁心銘忙起身道:「微臣失儀。」

  靖康帝道:「無妨。你說說,明白什麼?」

  梁心銘先問道:「皇上要提拔黃沖為奉州軍需轉運使?」

  靖康帝點頭道:「怎麼,有不妥嗎?」

  蘇相瞅著梁心銘,似笑非笑道:「梁大人和黃沖是同年,你都升為左都御史了,他升為轉運使不行嗎?」這轉運使只負責西北的軍需轉運,正五品。

  靖康帝點頭道:「此人雖不像梁愛卿這般大才,但行事穩重又細心,朕才破格任用。」其實他任用黃沖受梁心銘影響很大,因為王亨、梁心銘等人表現突出,他便不自覺地偏向任用新人,對官場老油子則提防戒備。

  梁心銘忙道:「微臣非是質疑他能力,而是想到今天的案子,忽然明白了其中關竅。」

  靖康帝忙問:「什麼關竅?」

  梁心銘再問道:「皇上不是今天臨時起意要任命黃沖為奉州轉運使吧?是否早有人舉薦了?」

  靖康帝點頭道:「兵部裘侍郎三天前舉薦的。」

  梁心銘道:「這就對了。」

  她便將紅豆狀告陳媽媽一事說了,牽扯出黃沖拋妻棄女一節,並解釋道:「微臣原本想不通那假韓明為何要告王充,就為了爭搶一個風塵女子,何苦得罪王家?眼下想來,他們是得知黃沖可能出任奉州軍需轉運使的消息後,便想利用黃沖拋妻棄女的污點挾制他,為他們所用。這要將黃沖的女兒捏在手中才行。因紅豆已被王充贖身,他們才來府衙告狀,想奪回紅豆。他們算定此事鬧開後,王家定然不許王充納青樓女子進門,贏的機會大。只是他們沒想到,紅豆居然查清了自己的身世,反告了陳媽媽一狀。」

  靖康帝疑惑地拍著炕幾上的奏摺問:「此事愛卿為何沒在奏摺上寫明?朕沒看到黃沖的名字。」

  梁心銘忙道:「黃沖原配是否與人私通、黃沖拋妻棄女是否屬實,還有待查證,微臣便沒上奏。微臣已經發文令奉州按察使司查核此事。不過,眼下看來,此事十有是真的了,不然別人也不會處心積慮地算計他。」

  蘇相等人都怔怔地看著梁心銘,一副無話可說的模樣。

  趙寅將大家神情看在眼裡,忍不住好笑,說出了眾人心裡話:「青雲能力不用說,這運氣也逆天。這案子才一天工夫,又是假韓明殺人冒充,又是黃沖拋妻棄女,又是奸細謀劃控制奉州轉運使,都被你給串連了。我還真不服氣,說是你的能力吧,事情也太巧合了些。」

  忠義侯笑道:「是太巧合了些。」

  玄武王微笑道:「這就叫時運。青雲眼下時運旺盛的很。」

  眾人都笑起來,紛紛打趣梁心銘,說嫉妒她。

  靖康帝也笑起來,喜悅的笑。

  忠義侯道:「這個黃沖不能用了。」

  靖康帝冷哼一聲,道:「自然不能用了。如此品行敗壞,毫無操守,真被人要挾,肯定屈服。幸虧梁愛卿提前察覺,才未釀出大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兵部尚書馬亮沉聲道:「還有裘侍郎,到底是真心舉薦,還是別有用心,還需梁大人查明。」

  靖康帝道:「不錯!裘侍郎可疑。梁愛卿,朕命你會同王亨,仔細追查裘侍郎是否參與此事。」

  梁心銘道:「微臣領旨。」又微笑道:「微臣感覺得罪的人越來越多了。皇上不知道,今天去府衙告狀的人有多少,且告的都是朝廷權貴、世家豪門。老實說,微臣看了心裡很發怵,很想辭官歸去……」

  一句話說得在場眾人心提了起來。

  方無適忙問:「有人告忠義侯府?」

  蘇相也心驚膽顫地看著梁心銘。

  梁心銘目光從左到右掃了一圈,不說話,眾人被她看得心裡毛毛的、沉沉的、慌慌的。

  靖康帝忽覺痛快之極,面上卻嚴肅道:「梁愛卿要謹慎審查,不可冤屈忠臣,亦不可放過以權謀私之輩。」

  梁心銘又起身道:「微臣遵旨。」

  用完晚膳,梁心銘告辭出宮,和朱雀王父子、玄武王一道。到宮外,趙子儀接著,趙衡還是吩咐趙寅道:「如今想害梁大人的人許多,你送梁大人回府。」

  趙寅點頭道:「兒子明白。」

  梁心銘嘆道:「也不知過了明日,本官可還有命與兩位王爺世子同桌吃飯呢。」

  趙子儀心中一驚。

  朱雀王忙問:「這話什麼意思?」

  玄武王也看著梁心銘。

  梁心銘翻身上馬,衝他們抱拳道:「沒什麼,感嘆而已。兩位王爺,告辭!」遂打馬去了。

  朱雀王和玄武王愕然對視。

  趙寅憋了一肚子疑惑,等到了京都府衙大門口,才問梁心銘:「青雲剛才那話什麼意思?」

  梁心銘抱拳道:「世子還是不知道的好。多謝世子相送,明日參加祭祀大典,世子早些回去歇息吧。」

  趙寅定定地看了她一會,才撥轉馬頭去了。

  趙子儀低聲道:「大人……」

  梁心銘打斷他道:「進去再說。」跳下馬背,將馬兒交給前來迎接的蔣大風,大步走進府衙。

  府衙內燈火通明,屬官們依然在忙碌。

  王亨也沒走,以刑部尚書的身份插手此案。

  如果說之前梁心銘扳倒左相顯示了她的魄力,以及皇上對她的寵信,還有王家在背後的支持,今天審案則讓眾屬官看到了她自身的實力,也認識到嚴峻事實:若他們再像以前欺上瞞下、營私舞弊,丟了差事事小,被抄家殺頭可就晚了。因此,眾人無不兢兢業業、恪盡職守;那接了梁心銘分派案件的人則絞盡腦汁,想著如何交差。

  正忙著,忽聽大人回來了。

  眾人忙整冠服,出來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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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2
發表於 2018-10-1 23:50:03 |只看該作者
第731章 本官要公開身份

  這一天梁心銘都緊張忙碌,屬官們想請示也不得機會,眼下正要匯報請示,順便探探她的口風,到底這把火要燒到什麼程度,給個明示也好啊。

  梁心銘明天要進宮參加祭祀大典,衙門裡也要交代一番,因此吩咐眾人隨她去二堂。

  眾人呼啦啦跟隨她來到二堂。

  王亨正在二堂,彼此見過後,梁心銘便開始處置公務,先令眾人將各自的差事結果報上來。

  頓時眾人都紛紛上前。

  梁心銘止住他們,指李經承問:「你審了幾樁案子?」

  李經承一滯,隨即回道:「屬下尚未審定,有幾件事要回稟大人,請大人定奪……」

  梁心銘道:「最後自然要本官定奪,然你自己沒有個處理辦法嗎?本官說過,要你們先處理。」

  李經承便說不出話來了。

  梁心銘掃了眾人一圈,吩咐道:「沒處理完的,回去繼續處理;已經處理完的,拿來給本官瞧。」

  李經承忍恥道:「屬下領命。」

  急忙躬身退了出去。

  其他人也紛紛退下。

  梁心銘這是一點空子也不給他們鑽,勢必要他們展現自身的才能和手段,打出他們的原形。那些抱著糊弄心理來的,也藉口沒做完退下了,要回去重新整理,免得交上來被梁心銘斥責,甚至斥責都不必,直接免了他的差事都有可能。

  結果,只剩下戶房楊經承回稟戶籍管理、徵稅納糧等事項,兵房賈經承匯報京畿一帶徵兵事項等等,還有照磨所、司獄司等屬官稟告各自分內公務。

  刑房只有一個葉落沒走。

  梁心銘快速將那些日常公務掃了一遍,發現問題一堆,全勾出來了,眼下也沒工夫修訂章程,因吩咐道:「先這樣。明日本官要進宮參加祭祀大典,後日開始,本官會一一審查府衙內務。你們做好準備!」

  眾人心一沉,急忙答應。

  梁心銘便命他們散去。

  最後,葉落上前。

  梁心銘打量他,見他神情泰然、自信,點點頭,問道:「你是刑房的葉書吏?」

  葉落不知她記性好,上任後,對府衙內部人員更是花了功夫琢磨的,還以為自己與眾不同入了大人的眼,所以大人竟記得他,忙激動道:「正是屬下。」

  梁心銘問:「你審的哪樁案子?」

  葉落道:「屬下審的是譽親王世子侵佔商舖一案。」

  梁心銘問:「可審出結果了?」

  葉落道:「審出來了。」

  這案子他並不陌生,內情熟悉的很,然之前錢庸做知府,沒那個膽量敢得罪譽親王,便辦成了冤案。

  葉落這次毫無顧忌,洋洋灑灑將案情列明,說是譽親王府的下人狗仗人勢、霸佔民產,判處譽親王府歸還商舖不說,另外賠償苦主相應紅利損失,並訴訟費用、務工損失若干銀兩,並建議譽親王世子向苦主賠禮。

  梁心銘挑眉道:「這明明就是譽親王世子幹的!」

  葉落上前一步,低聲道:「大人,這屬下明白。屬下也知道大人素來公正不阿,然大人便有心蕩盡世間不平,總要先保住自身,才好為百姓出頭。京城權貴雲集,大人行事還是要謹慎些,免得被奸佞所害。這件案子沒有人傷亡,用銀子解決並不損大人的為官原則,給譽親王留一份臉面,敲山震虎就夠了。譽親王想來也不會糊塗,以為大人不敢辦他大人連左相都辦了,還怕他?他會感激大人的。」

  一番話聽得梁心銘心頭震動,上下打量他。

  連王亨也被吸引了,也從公文中抬起頭來,關注葉落。

  梁心銘道:「很好!你放下。待本官親自核實後,若案情無偏差,再酌情處置。」

  葉落大喜,躬身拜謝。

  梁心銘又交代了他一件案子。

  葉落領了,這才告退。

  屋裡便只剩下王亨、趙子儀和梁心銘三人了。

  王亨笑道:「沒想到這衙門裡也有能人。」

  梁心銘道:「這世上有才志的人多的很,不過時運不濟,不得出頭罷了。大哥」她叫趙子儀。

  趙子儀忙道:「大人吩咐。」

  梁心銘道:「去叫卿陌守在外面,不許人靠近這裡,我有話同恩師和大哥說。」

  趙子儀忙出去安排,須臾回來,王亨已經放下手頭卷宗,和梁心銘坐到一旁椅內,正說進宮經過。

  梁心銘道:「大哥也坐。」

  趙子儀在他們對面坐下。

  梁心銘這才看著他們道:「我準備明天在太廟,當著歷代先帝牌位和皇上,公開身份並請罪。」

  王亨和趙子儀一呆。

  接著同時叫「不行!」

  兩人都緊張起來。

  王亨覺得現在不是時機,為何不等到平定白虎王叛亂後再公開呢?那時候,京城吏治也被梁心銘整肅一清,功勞更上層樓,那時再公開身份,水到渠成。再者,他心心唸唸都是梁心銘的安危,一想到在祭祀大典上公開身份,攪亂了皇室祭祖,若有個萬一,在皇宮裡逃也沒處逃。

  趙子儀想的是:他要跟隨朱雀王領兵出征,討伐白虎王,以軍功提升自己的實力。白虎王族被剿滅,軍中空出許多重要職位,尤其是西部邊疆需要能幹將領鎮守。他有把握脫穎而出。等他掌握了兵權,便能做王亨和梁心銘的堅實後盾。那時,梁心銘公開身份才最穩妥,若有不測,也有個退路,還能去投奔他,他送他們逃往海外。

  梁心銘明白他們的心思,之前她也是這麼想的。她甚至還想過要跟趙子儀去戰場,給他當軍師,以奇兵剿滅白虎王叛軍,順便躲著把孩子給生了。眼下她卻改主意了,決定明天就公開。她是在皇宮臨時決定的。

  她沒有解釋太多,只道:「狡兔死走狗烹,等一切都塵埃落定,未必就是最好的時機。」她相信靖康帝,卻不會天真地依賴靖康帝。處在權利頂端的帝王,一身維繫了太多的利害,今天會保她,不代表將來會。

  王亨一下子就怔住了。

  趙子儀也沉默了。

  屋裡氣息凝滯。

  無數歷史事實提醒他們:看似萬無一失的事,最後也有可能反轉。遠的不說,就說最有可能登基的誠王,忽然驚馬摔死了,當今皇上登基了,就是證明。

  事關妻兒性命,王亨心智全開,緊張思忖。他不費神籌劃,難道讓梁心銘懷著身子自己操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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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23:50:14 |只看該作者
第732章 誰敢殺本官!

  很快他點頭道:「為師明白了,然時機還是不對,明天不行。第一,不能衝撞了皇家祭祖;第二,萬一有事,你便深陷宮中,連退路都沒有。」

  梁心銘道:「恩師這是關心則亂。」

  王亨盯著她道:「怎麼說?」

  梁心銘道:「我公開身份是求生,不是求死。此舉看似凶險,其實安全。否則我怎會莽撞!」

  王亨垂眸思索一會,恍然道:「你想借勢,借英武帝的勢?」歷史上,英武帝封了玄武女將軍,那可是參與朝政的女將軍。梁心銘在太廟請罪,佔據天時地利。

  梁心銘道:「還有玄武王。」

  趙子儀疑惑道:「玄武王?」

  梁心銘輕聲道:「誠王之死查清了,但皇上和玄武王族之間的隔閡並未消除。皇上擔心玄武王謀反報復,玄武王也擔心皇上秋後算賬、以絕後患;加上白虎王叛亂未平,這時候,誰敢殺本官?」她說得雲淡風輕,神態優雅、從容,幽深的杏眼中卻射出志在必得的光芒。

  王亨和趙子儀對視,都明白了:怪不得梁心銘要明天公開,因為明天過後,朝廷就要發兵討伐白虎王。朱雀王、玄武王都要離京,連趙寅也可能要出京。他們一走,梁心銘身份暴露時便少了兩個強大的支持者。若等他們平定叛亂回來再公開身份,又怕「狡兔死走狗烹」。

  王亨果斷道:「就這樣!」

  一旦決定,便剩下行動。

  有許多的事情要準備。

  三人便商議起來。

  半個時辰後,他們回到後宅,朝雲已經等了好久了,不肯去睡,見了他們歡喜地迎出來,和扣兒手拉手站在廊下的燈光裡。扣兒已經知道自己是朱雀王的外孫女了,精神變化很大,小臉上洋溢著輕鬆的笑容。

  梁心銘也笑了,叫「雲兒!」

  朝雲歡快道:「爹爹!」

  又沖王亨叫:「師爺爺!」

  王亨故意道:「我這麼年輕,你叫我爺爺,都叫老了。」

  朝雲忙問:「那叫什麼?」

  王亨道:「讓我想想……」

  梁心銘不管一大一小掰扯,含笑問扣兒道:「扣兒,吃飯了嗎?奶奶在做什麼呢?」

  扣兒道:「吃了。奶奶在東屋算賬呢。」

  梁心銘頷首,又道:「扣兒,明天你和朝雲去王大人府上拜見老太太。雲兒回京還沒拜見長輩呢。將來你、朝雲,還有趙姑娘一起跟恩師學機關術數。」

  扣兒欣喜道:「是,大人。」

  梁心銘見她這樣高興,心裡湧出柔情,忍不住摸摸她的頭,悄聲道:「剛才趙世子送本官回來的。過了明天,他就要接你去王府。王爺很惦記你呢。」

  她的動作激起扣兒的濡慕之心,扣兒伸手扯著她一點衣袖,仰臉道:「大人,我捨不得大人和奶奶,還有雲妹妹。」說完眼睛紅了,尾音低啞不可聞。

  梁心銘道:「這有什麼,你想我們了,就回來住幾天。」

  正說著,朝雲撲過來抱住梁心銘胳膊,嬌聲問:「爹爹,扣兒姐姐,你們說什麼?」

  扣兒便鬆開梁心銘衣袖,改為牽著朝雲,告訴她:「大人要我們明天去王大人府上給老太太請安。」

  朝雲高興道:「真的!扣兒姐姐,師爺爺家好大好大……爹,丹丹姐姐說,王府有個山叫火山呢……」蹦蹦跳跳地扯著梁心銘,小嘴嘰嘰喳喳說不停。

  櫻桃打起簾子。

  梁心銘又陪著王亨和趙子儀吃了一頓,然後將伺候的人遣出,吩咐流年守在房門外,趙子儀和王亨也暫去了東廂書房,這才將事情對惠娘和盤托出。

  惠娘便驚呆了。

  她驚懼地問:「你有把握嗎?」

  梁心銘起身挪到炕桌這邊來,坐到她身旁,握住她兩手,凝視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有把握。」

  惠娘不說話,身子卻輕顫。

  這麼大的事,她當然緊張。

  梁心銘用力握緊她的手,道:「惠娘,你是個奇女子,為夫能走到今天,你功不可沒。我們不能永遠活在黑暗中。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眼下我……」

  惠娘緊張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懷孕了嘛,隨時有暴露的危險。

  梁心銘輕聲道:「等過了明日,我們便能開始嶄新的生活,不用再擔驚受怕。你想做什麼都隨心。記住:任何時候,為夫和雲兒都在你身邊!」

  她依然自稱「為夫」,卻代表了雙重的意義,既指梁心銘,也是林馨兒;既有夫妻情,亦有姐妹情;梁心銘在天之靈關注著妻女,林馨兒在塵世照顧姐姐。

  惠娘含淚嗔道:「就你會說!」

  她總能被梁心銘鼓起信心和勇氣,再難的事經梁心銘一說,都不算事。當年,她們懷著各自的仇恨攜手出山時,梁心銘就是這樣鼓勵她的。當時她一點不害怕,而是充滿鬥志。現在,梁心銘說「你是個奇女子」,又說「你想做什麼都隨心」,便輕輕鬆鬆地讓她看到了新生活的美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嘗試不再戒備、放鬆的日子。

  說了一陣,彼此達成共識。

  惠娘便道:「你早些睡吧。明天這是大事,就跟打仗一樣,睡好了才有精神對付他們。」

  梁心銘點點頭,起身下炕,在惠娘陪同下去洗浴間,熱乎乎地泡了個澡,隨意套了件家常皮襖、散了發,坐到炕上,吩咐道:「叫人請恩師進來。」

  惠娘見她褪了官服,烏黑長發披一肩,然眉宇間威嚴不減,從容依舊,忽覺眼睛有些酸脹——馨兒一直都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擋在自己前面。可她並不是真男人,而是個女人。在這緊要關頭,她又懷著身子,更需要人安慰。自己安慰不了她,須得王亨來,才能令她安心。

  惠娘起身出去,騰出地方來給她和王亨說話。在外面,她碰見進來的王亨,低聲對他道:「大人好好寬慰她,讓她安心睡。不睡好了怎麼能挨過明天呢。」

  王亨忙點頭,躬身對她施禮。

  惠娘忙側身讓開。

  王亨進來,和梁心銘四目相對,什麼也沒說,脫了靴子上炕,坐到她身後,伸手攬住她腰身,讓她靠在自己胸前。

  他低首、身子前傾,用臉頰輕輕蹭著她耳畔的烏髮,輕聲喚「馨兒!」觸及她白玉般的耳垂,涼涼的,他下意識就想張口含住它,卻又止住了,怕惹得她心緒躁動,回頭該睡不著了,得讓她安穩入睡才行。

  他摸索著,把手探進梁心銘的皮襖,又往中衣裡摸索,終於撫上小腹。感受了一下,沒有上次在山洞裡摸著平滑,有些微微鼓起。他手一頓,一股無法言喻的奇妙感覺從心底升起,全身一陣輕顫,喃喃叫「馨兒!」

  他的身上流著她的血。

  她的腹中孕育他的骨肉。

  這一刻,血脈相連的感覺無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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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23:50:29 |只看該作者
第733章 婆婆跪了一夜

  梁心銘扭頭轉臉,紅唇輕輕蹭上他的面頰,卻沒有激情,心頭一片寧靜,連明天的大事也不能攪擾她。

  靜夜中傳來更鼓聲。

  王亨靜靜地擁著她。

  他不敢撩撥她,如何才能讓她安然入睡呢?他便說起當年為了哄她胡謅的故事:「話說盤古開天闢地,一斧頭下去,陽清為天,陰濁為地,沒有人。於是盤古就造人,用泥土捏造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梁心銘靜靜聽著,嘴角含笑。

  「……誰知這天男人病了,女人以血餵男人,把男人治好了。男人和女人從此血脈相連、心有靈犀。他們死後投胎轉世,第二世又做了夫妻……生生世世,不論他們投胎到哪裡,隔了萬水千山,最後總能做夫妻……」

  「這一世,女人投胎到徽州地界,在小戶人家做女兒;男人卻出身京城豪門世家……」

  梁心銘合著雙目,呼吸綿長。

  王亨抱著她起身,嘴裡繼續低語,「無論滄海桑田、物換星移,無論你在何處,我都能找到你。」進入裡間,將她放在床上,蓋上被子,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直起身,手撐在兩邊,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睡顏。

  ……

  王亨出來,對惠娘道:「有勞姐姐照顧她。明早寅時三刻叫她起來,我過來接她。」

  惠娘忙屈膝道:「大人放心。」

  王亨又和趙子儀交代幾句才離開。今夜,他不能留下來陪梁心銘,必須回府與父親商議,做妥善安排。

  王府,王諫正教訓王充。

  王充三千兩銀子替青樓女子贖身,還被人告上公堂,王諫早知道了,只是忙於公務,不得抽空過問。

  俗話說「知子莫若父」,王諫也年輕過,年輕時也是風流才子,也與書生們逛過花樓看過美人聽過歌曲的,很清楚兒子的花俏心思:定是看上了那紅豆,又不好贖回來做妾,怕長輩不許,還怕影響名聲,於是掏銀子替紅豆贖身,假意說助紅豆脫離苦海。有了這恩情在,今後來往是必然的,那紅豆就成了王充的紅顏知己。既是紅顏知己,紅豆怎會輕易嫁別人呢?一般人也不敢跟王少爺搶媳婦。等將來王充成了親、做了官,有了自主權,便能接紅豆回家了。眼下這行徑,不過是掩耳盜鈴,風雅又乾淨。

  外人評價此事,才不會贊王充善心呢,只會說王家真有財勢,王少爺三千兩銀子替青樓女子贖身。

  王諫氣兒子糊塗,忙到天黑落衙,不顧一身疲憊,命人將王充叫到書房,也不重新問原委,就打起來。

  他一向威嚴,略一放臉,晚輩們便噤若寒蟬,所以他從未對子侄晚輩動過手,便是王亨脾氣乖張、死活不肯娶孟清泉,他也不曾打過,主要是他清楚:哪怕把王亨打死了,王亨也不會屈服的,今兒卻為王充開張了。

  發作時,因手邊沒有趁手的棍棒,一抬眼,瞧見牆上掛著別人送的馬鞭,便一把扯下來,揮鞭抽向王充。

  王充被打的抱頭哭叫,又不敢跑。

  王諫抽了十幾鞭,停下來罵;罵了一陣,又抽。王充不服氣,說梁大人都沒判他不是呢,父親怎麼打他?想利用梁心銘擋父親。王諫氣得更罵,然後再抽……

  正教訓,王亨回來了,攔住王諫勸道:「父親息怒,彆氣壞了身子,等兒子來教導他。」

  王諫打也打了,氣也消了,再一聽長子這番話甚為貼心,寬慰不少,哼道:「都是為父太放縱他了。」

  王充則愕然看著大哥,難道大哥也要打他一頓?這很有可能,今天他差點給梁心銘惹了大麻煩呢。

  王亨臉一沉,喝道:「還不去!等我來扶你?」

  王充如獲大赦,忙忍著渾身疼痛,給父親磕了個頭,又沖王亨躬身施禮,然後退出去了。

  王諫瞅一眼王亨,心想他倒護著這個庶弟,忍不住一陣欣慰,這總比人家手足相殘要好不是。

  王亨眼下可沒心情管教弟弟,當下,他扶著王諫在椅子上坐下,低聲將梁心銘的決定說了。

  王諫一驚,旋即又平靜下來。

  他道:「是該公開了。」

  他命王亨:「請你叔爺爺來。」

  王亨的三太爺王瑾,也是他和馨兒的授業恩師,前天才從徽州華陽鎮回來,與林鈺林大人同行。林鈺林原是徽州巡撫,如今被召入京,任都察院右都御史。

  王瑾也是進士,極有才華,因初入官場便遭挫折,仗著王家才全身而退,後來便隱居到黃山去了。他今生最得意的弟子便是王亨和林馨兒,後來王亢等人去了華陽鎮,學業也是他教授,卻再沒一個資質比得上王亨和林馨兒。

  王瑾自己不肯受官場束縛,卻極為關注王亨在仕途的發展。王諫從老僕那裡得知梁心銘就是林馨兒,立即給徽州華陽鎮的三叔去了信,要他查當年的事。王瑾這才知道梁心銘的身份,驚喜交集。

  王亨和林馨兒不僅是王瑾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他的侄孫和侄孫媳,更是王家孫輩最出息的人,同時還是他理想的實踐者。王瑾並非不想做官,恰恰相反,他有著所有讀書人的抱負,只是不知如何施展。一個王亨叱吒官場就令他自豪了,聽說梁心銘就是林馨兒,他激動得不能自已。

  王瑾以為,林馨兒不僅是王家的榮耀,也是他王瑾的榮耀,身為王家輩分最高的族老,他當即下定決心:哪怕傾全族之力,也要保住這個侄孫媳。

  他這次進京,便是帶著秘密回來的。

  當下,王瑾被請來了。

  大半生不問世事、寧可退隱也不肯向世俗屈服的老太爺,一進門便對王諫道:「答應玄武王!」

  玄武王向王家求親了。

  王諫暫未應承。

  王瑾要侄兒答應,是想利用王曉雪聯姻,爭取玄武王府的支持,在梁心銘公開身份時,多一份保障。

  王諫搖頭道:「不可。」

  唉,這個三叔,怪不得在官場立不住,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個樣,一點沒變。

  王瑾不悅道:「為何?曉雪與張世子已經那樣了,皇上也下旨休了張世子妃,這門親怎麼不能結?」

  王亨忙請叔爺爺坐下。

  王瑾在上首坐了。

  就聽王諫道:「現在不能答應,正要趁此機會看他反應。倘若他怕沾惹麻煩不肯援手,選擇明哲保身,而我們又答應了親事,到時候難道再退親不成!」還有個緣故王諫不好說出口:他不知玄武王到底有沒有謀反之心,他很看不透張正和這個人,不得不謹慎行事。

  王亨也道:「不必扯上妹妹的親事。青雲連朱雀王和趙世子都沒告訴呢。該做的努力我們都做在前頭了,現在很不必畫蛇添足,上下奔走反而壞事。」

  王諫點頭道:「是這道理。」

  王瑾道:「如此,這事就罷了。」

  三人又秘議其他環節。

  這件事,王諫和王亨早就在準備了,如今不過提前發動,並不慌亂,只還有一件事王諫拿不定主意,躊躇的很,因問王瑾:「三叔,這事要不要告訴老太太?」

  王瑾想想道:「得告訴。這事瞞不住的。老太太上了年紀,經不得大喜或大悲,若等事後告訴她,無論是驚還是喜,都容易挺不過去。不如現在告訴她,她心裡有了準備,又惦記重孫,等事情結束反而衝擊沒那麼大。」

  王諫一想,可不是。

  於是幾人便去了萱瑞堂。

  又命人請了王夫人來。

  老太太已經歇下了,聞報又起來,聽了王諫的話,果然又喜又悲又急切又激動,卻撐住了。

  「你可有把握?」她問王亨。

  「祖母放心,青雲定會平安。」王亨安慰她道。

  「母親,梁心銘功績纍纍,加上眼下情勢……」他上前,低聲將朝中形勢告訴老太太。

  老太太連連點頭。

  王夫人則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他父子叔侄離開後,老太太對棋媽媽伸手道:「扶我起來,伺候更衣。」

  棋媽媽忙問:「老太太這是?」

  老太太道:「上香去!」

  棋媽媽忙和王夫人伺候她更衣。

  萱瑞堂有個小佛堂,平日老太太敬香、吃齋唸佛都在裡面,眼下已近子夜,婆媳兩個卻進去了。

  婆媳都點了香,對著觀音像禱告一番,插在香爐中。完事後,老太太沒有離開,而是在蒲團上跪了下來。

  王夫人忙問:「老太太這是?」

  老太太痛心道:「這事因我們而起。我要在這齋戒一日夜,向菩薩懺悔,求菩薩保佑馨兒平安。」

  王夫人驚道:「不行!這大冷的天,又是深夜,老太太如何能經得起?倘或有個好歹……」

  老太太道:「只要馨兒能平安帶著重孫回歸,我便即刻去了,也是甘之若飴。你也跪下!」

  王夫人道:「兒媳願替老太太齋戒。」

  老太太道:「你是你,我是我。」

  王夫人沒了主意,看向棋媽媽。

  棋媽媽便過來勸慰。

  老太太傷感道:「事情雖是孟家母女做的,終究還是我們私心太甚,否則她們怎能鑽這空子?」

  王夫人含淚道:「都是兒媳的錯!老太太請起,讓兒媳來代勞吧。老太太虔心是不錯,但明日之事事關重大,府中還需老太太坐鎮。倘或有個好歹,不是更添亂嗎?」

  老太太這才動容,起身了。

  王夫人便在佛堂跪了一夜。

  ……

  次日寅正,惠娘便叫梁心銘起身,伺候她穿戴整齊,胸前早已不再束縛,又特別在兩膝蓋部位加了皮質護膝,為的是天冷,清跪在地上恐傷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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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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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4章 太廟門前請罪

  梁心銘任她幫自己繫大毛斗篷,一面叮囑道:「早飯後便送雲兒和扣兒去王府,就像尋常拜訪。」

  惠娘道:「知道。」

  梁心銘又道:「家裡交給你了。」

  惠娘鄭重道:「夫君放心。」

  她和梁心銘相處投契,不僅因為梁心銘對她無微不至的關照,更因為梁心銘對她的全心信賴,從不認為她是女子便不能擔大事。這點便是她真正的夫君在世,恐怕都比不上,因為這個梁心銘自己就是女人。惠娘因為這份信賴,和梁心銘聯手,總能發揮超常的能力。

  梁心銘吃了些東西。

  終於到出發的時候。

  外面天還漆黑。

  王亨卻已經到了,挾裹著一身冷氣,匆匆趕到後宅,看見梁心銘已準備停當,上前一把握住她手,再衝惠娘微一點頭,道:「走!」兩人並肩走出二門。

  太廟祭祖,分為「享祭」、「袷祭」和「告祭」。享祭在四季首月的初一進行;袷祭在歲末進行;凡婚喪、登基、親政、冊封、征戰等國家大事時祭祖,稱告祭。

  這次祭祀便是告祭,一是宣告廢黜白虎王爵位,並出兵伐之;二是引安國青龍王回鄉祭祖。

  祭典由禮部尚書崔淵和譽親王籌備。

  靖康帝命三品以上官員都參加。

  趙子儀明面上的官職不夠,然他是皇上貼身龍隱衛,從三品,靖康帝命龍三通知他參加,不為別的,而是為了暗中保護皇上,以防不測,所以他也去了。

  太廟在皇城東北面。

  欽天監選定的祭典吉時在辰初(早七點)。卯正,靖康帝的鑾駕便來到太廟門口,儀仗整肅,金瓜寶頂,旌旗林立,樂曲悠揚,浩浩蕩蕩群臣圍隨。

  朝廷規制:為臣不忠,為子不孝者,不許入太廟。

  梁心銘不知道懷孕的女子能不能進入,因為自古以來從未出過她這樣情形,翻遍史籍也沒有前例可遵循,但她既犯了欺君之罪,又身懷有孕,還是謹慎些,否則女扮男裝的罪尚未赦免,擅入太廟又罪加一等,豈不冤枉?

  因此,當靖康帝鑾駕入太廟的那一瞬間,梁心銘在後高叫「皇上!」聲音蓋過了樂曲,傳至所有人耳中。

  靖康帝在龍輦上回頭,看見梁心銘出列,左文右武,她站在文武之間的空地上,看著前方,忙抬手令龍輦暫停,緊張地問:「梁愛卿有何事要奏?」

  最近梁心銘到哪哪兒有事,皇帝是真擔心,以為她又發現了什麼不妥,今兒的祭典要橫生波折。

  梁心銘道:「微臣犯了欺君之罪,不敢入太廟!」說罷,一掀斗篷,撩起紫袍前擺,跪了下去。

  靖康帝愕然看著她,雖然早有懷疑,還是被她坦然供認的舉止給驚住了。她不該私下來找他嗎?當著這麼多人,又是祭典之前,他要如何處置她?

  眾臣也都呆呆地看著梁心銘,這當口,大家心裡浮現同樣的念頭:怎麼請罪的姿態也這麼優雅從容呢?沒看出請罪的惶恐,卻像跪坐準備操琴一樣。

  王亨走在梁心銘的前面,梁心銘一出聲,他心便高高提起來,待到梁心銘跪了,才重重落下。心想,也好,跪在外面就跪在外面吧。他原是想等祭典結束再公開的,看來梁心銘心思更縝密,不想入太廟,免得被人詬病。

  他也出列,走到梁心銘身邊,與她並排跪下,朗聲道:「皇上,梁心銘乃微臣之妻,因遭受莫大冤屈,女扮男裝科舉入仕,犯下欺君之罪。微臣為掩護妻子,也犯下欺君之罪。今日特向歷代先帝和皇上請罪。」

  這說的夠明白了!

  靖康帝回過神來,目光炯炯地看著並肩跪在地上等待他處置的兩位寵臣,神色意味莫名。

  蘇相看向王諫,似乎問「這是你安排的?」如果是,也太叫人失望了,這時機選得太差了!

  王諫搶步上前跪下,跪在兒子和兒媳的前面,伏地叩首道:「微臣該死!」一副惶恐的模樣。

  崔淵見梁心銘竟在這時候公開身份,又驚又怕——他可是當年會試的主考官——喝道:「大膽梁心銘,竟敢擾亂祭典!誰給你的膽子?」

  梁心銘道:「罪臣不敢,所以止步。」

  崔淵道:「為何昨日不請罪?」

  王亨搶道:「昨日不得閒。」

  崔淵一滯,想起昨天這兩個犯了死罪的人還在立功,梁心銘查處一窩子奸細,挖出了與奸細勾結的朝廷官員十幾名,破了奸細往軍中滲透的陰謀,他有些明白梁心銘的底氣了,雖然請罪,卻未必會被判罪。

  蘇相問:「那前天呢?」

  昨天之前那麼多日子不請罪,單單選了今日請罪,梁心銘到底依仗什麼?蘇熙澈很想知道。

  皇上和其他人也很想知道。

  梁心銘抬頭,直視靖康帝,鏗然回道:「罪臣是為了追查當年被害真相,才女扮男裝科舉入仕。真相未查明之前,罪臣怎能甘心罷手!待孟家母女伏法,罪臣又被捲入謀反案。這時候,罪臣更不能罷手。罪臣雖是女子,卻也知曉國家大義,拼著罪上加罪,也要將亂臣賊子和奸佞剷除,再來向皇上請罪!今日祭典,乃是皇族和朝廷盛事,罪臣不敢擅入太廟,只好止步於太廟前,向歷代先帝和皇上請罪!」說完,衝著太廟三叩首,然後匍匐在地。

  王諫和王亨都覺得,梁心銘的機敏遠超他們的預計,一人便抵住了所有蠢蠢欲動者。若他們替梁心銘辯護,則顯露了私心,壞了梁心銘大義凜然一番話;若他們也高呼國家大義,又顯得虛偽矯情,因為梁心銘不公開身份固然有大義,更有一份私心,那就是立功贖罪。

  這時候,他們什麼也不用說。

  說什麼都是畫蛇添足。

  所以,他們明智地閉緊了嘴巴。

  現場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蘇相也沒了言語,垂眸靜待。

  崔淵也沒了主意,看向皇帝。

  靖康帝臉上依然喜怒不辨。

  譽親王則著急道:「皇上,梁心銘欺君之罪回頭再處置,祭典不能耽擱,否則會誤了吉時。」

  蘇相忙道:「請皇上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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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23:50:52 |只看該作者
第735章 皇帝的態度

  他二人的意思很明確:這事非三言兩語能解決,眼下不是處理的時候,就讓這父子翁媳在這跪著,等祭典結束,是交於三司會審,還是怎樣,再行處置。

  說到三司會審,在場眾人都感到無比堵心:三司主官,王亨和梁心銘佔了兩,這還怎麼審?

  梁心銘早預料是這個結果,為了不耽擱祭典,皇上必定先入太廟祭祖,等祭典結束再來處置她。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還是有些鬱悶,要跪兩個時辰呢,她可是孕婦,冷就不說了,又冷又餓的滋味可不好受。

  正想著,就聽皇帝道:「起來吧。」

  梁心銘一怔,抬眼看向前方,正撞入靖康帝眼中,靖康帝又道:「先起來,等祭典完了再說。」

  說罷,揮手令龍輦繼續走。

  因為路程近,就沒用御馬駕馭龍輦,而是八個太監從兩旁拽著金色轡靷前行。皇帝一揮手,沈海忙喊:「起駕——」太監們不敢怠慢,拖著就走。

  梁心銘茫然,還在想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就聽王亨高聲道:「微臣叩謝皇恩!」一面伸手推她,示意她快謝恩。她疑惑問:「皇上讓咱們參加祭典?」

  王亨興奮道:「對!」

  梁心銘道:「我還能參加?」

  王亨道:「皇上是這個意思。」

  梁心銘忙高聲道:「微臣叩謝皇上!」這謝恩謝的遲了些,比王亨晚了好一會,也不知皇上可計較。

  王諫也高呼謝恩。

  前方,皇帝的龍輦已經進了太廟,後面群臣還沒邁步,因為他們都被靖康帝的話砸暈了,比梁心銘剛才請罪還要震驚——欺君大罪,難道就這麼算了?梁心銘女子之身、戴罪之身,也能進太廟?亂了綱紀!

  蘇相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梁心銘和王亨,可惜王亨根本沒注意周圍,正小心翼翼地攙扶梁心銘呢,扶著她胳膊往起托,一面低聲問她腿可涼,膝蓋可冷。

  梁心銘搖頭,心想才跪這一會子算什麼,她預備至少要跪兩個時辰。一面想,一面看向周圍,不由嚇一跳。同僚們看她的目光,令她想起黑夜裡曠野中被群狼環伺,一雙雙狼眼綠幽幽,恍若漂浮在空中的螢火。

  不遭人妒是庸才!

  她立功時遭人嫉妒。

  請罪時也遭人妒忌。

  那些以為梁心銘這回死定了的大臣,如金尚書等人,都一臉錯愕。等反應過來,立刻就要抗議。然皇帝的龍輦已經進了太廟,他們向誰抗議?再說現在也不是抗議的好時機,因為祭典就要開始了;也不是地方,總不能堵在太廟門口,高呼皇上、逼皇上聽他們的諫言吧?

  不能阻止皇帝,便阻止梁心銘。

  眾人便將目光投向王家父子翁媳,卻發現王諫神情淡然,絲毫沒有擔心家族被兒媳連累的不安,面對眾人目光,不閃不避,渾身散發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勢。眾人哪裡還不明白,今日這一出請罪,根本是他父子策劃好的!

  再看王亨,眼中寒光閃爍,如一柄出鞘的利劍,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氣。他不是武將,殺的人卻不比趙世子少。今日誰敢動他妻子,他就要跟那人拚命,不死不休!

  再看梁心銘,官帽未摘,紫袍未除,依然是那個優雅從容的梁大人,可是誰也不會被她優雅的形象所矇蔽,更不會因為她公開了女子身份就小瞧她,逼死左相的情形彷彿就在眼前,這個女人,深不可測,定有後手!

  眾人猶豫了,放棄又不甘心。

  一人不敢出頭,大家聯手。

  既聯手,便要公推領頭人。

  金尚書便對蘇相道:「蘇相,這如何使得?顛倒乾坤,禍亂綱常,便是玄武女將軍也不敢如此行事。」

  蘇相面色嚴峻,他正是這樣想的。

  他看向梁心銘,嚴肅道:「梁心銘,皇上襟懷寬廣,然此事太過重大,老夫奉勸你還是留在太廟外。」他說這番話毫無私心,完全是憑著一腔公心。

  不等梁心銘回答,王諫便將話頭接了過去,他瞅著蘇相淡淡道:「蘇相此言差矣。皇上令我們進去,說等祭典完成再說;蘇相卻令我們留下,難道我們不聽皇上的,卻要聽蘇相的?蘇相僭越了!左相前車之鑑,蘇相當謹記,莫要踰越為人臣的本分。」

  這時候,他只是一個父親。

  保護子媳,當仁不讓!

  蘇相頓時臉漲成豬肝色,憤怒道:「皇上若有失察,為人臣者當諫言。這也是人臣的本分!」

  王諫道:「那蘇相便去對皇上諫言,卻不能越過皇上直接命令梁心銘。皇上若採納蘇相諫言,自會下旨,勒令梁心銘止步於太廟前,而不是聽蘇相的命令!」

  二人都在宦海沉浮多年,懂得如何挑對方的字眼,以犀利的詞鋒,為己方爭取有利形勢。

  皇上已經離開,如何諫言?

  蘇相懷疑皇帝是故意的,說完就走,根本不給眾臣抗議和阻攔的機會。皇帝如此維護梁心銘,到底是因為梁心銘所立的功勞,還是因為她是個美麗的女子?

  蘇相鎩羽而歸,其他人更不成氣候。

  他們只好忍下一肚子的不甘,一邊進入太廟追龍輦,一邊彼此嘀咕「等祭典結束再說」、「本官拚死也要諫言」、「正好當著歷代先帝的面問她罪」……

  也不是所有人都對梁心銘不忿,趙世子就滿眼欽佩地看著她微笑;趙衡對她讚賞地點頭;張正和也衝她微微頷首;方無適……早護著皇帝走了,可梁心銘記得他之前看自己的目光很關切,也很擔憂,是自己人。

  王諫父子對視,都放鬆不少。

  王諫冷笑想:皇上的態度再明確不過了,梁心銘既進了這太廟,再無性命之憂。

  梁心銘卻感到情勢更凶險了。

  王亨安慰她道:「不用擔心。為夫絕不容他們對你不利。父親也不會容人欺辱我王家。」

  正說著,王諫回頭示意他們跟上。

  兩人忙跟了上去。

  那些人雖然拿梁心銘沒辦法,但一想到堂堂丈夫隊伍中混入一個女子,便渾身不自在,本能排斥梁心銘,不和她同行,然梁心銘並不被孤立,人家前有公公,後有夫君,將她夾在中間,且她還走在大多數官員前面呢。

  一些人越看越氣悶,發誓等進了太廟就向皇帝諫言,阻止梁心銘參加祭典,大家群諫,皇上定會重視。

  然等進去一看,皇帝不見了!

  看著停在戟門外的龍輦,眾人恍然:皇帝定是進了戟門小金殿更衣盥洗去了,只好等待。

  這一等就是老半天。

  等靖康帝再出來,譽親王便宣告:吉時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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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6章 傳奇女人

  霎時,鐘鼓齊鳴,韶樂悠揚,佾舞翩躚,祭典開始。靖康帝神情肅然,領頭進入戟門,群臣紛紛跟上。

  這時,誰敢上前諫言?

  大家只得整肅身心,專注祭典。

  梁心銘雖不怕他們,卻時刻戒備著他們,此刻見他們沒了發作的機會,鬆了口氣。

  她看向前面那個明黃色的身影,暗自感激。當日在慈安寺,靖康帝就暗示過她,他不在乎她是男是女,只在乎她的忠心。她當時沒有表明身份,就怕出現今日這樣的局面,致使他陷入和群臣對立的僵局。她要自己破開這困境,他只要公正決斷就行了。雖這樣想,剛才皇帝巧弄心思、公然偏袒她,還是很令她感動,因為她知道他做到這點並不容易,哪怕是皇帝,有些事也不能自作主張。

  她心情一鬆,便有閒心關注祭典,並留心太廟佈局。

  戟門後,便是太廟主建築,共有前、中、後三大殿,分別是享殿、寢殿和祧廟。

  享殿也是主殿,面闊十一間,進深六間,坐落在三層漢白玉須彌座上,庭院廣闊,大殿雄偉。殿內各廟庭設金漆雕龍雕鳳帝后神座,座前供香案。每逢祭祀前一天,先將歷代帝后牌位從寢殿和祧殿請至享殿神座安放,祭畢奉回。

  兩側東西配殿各十五間,享殿東配殿供奉有功皇族牌位,享殿西配殿供奉異姓功臣牌位。每逢祭祀前一天,先將功臣牌位從配殿請至享殿安放,祭畢奉回。

  鼓樂聲中,眾臣隨靖康帝進入享殿。

  梁心銘這時很慶幸自己官職升了,離著皇帝並不遠,能近距離細看神座上歷代先帝先後的牌位和神像,而三品官員就離得遠了,只能看到別人的背影。

  古代宗廟,每廟供一主,即每代帝王都佔據一廟。大約從魏晉開始,天子宗廟僅太廟一處,一廟多室、每室供一主,功臣配享相應的天子廟庭。

  大靖太廟中,尤以聖武皇帝(英武帝)的廟庭配享的功臣多: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霸氣凌天,治世能臣智謀如海,那真是文臣武將薈萃、濟濟一堂。雖只是牌位神像,觀之令人震撼,不禁遙想當年「英武盛世”,是何等波瀾壯闊!恨不能置身其中,惋惜自己生不逢時。

  這其中,有些功臣牌位經歷了變動。

  白虎王族先後經歷了兩任。

  第一任白虎王族是鄭家。

  第二任白虎王族是林家。

  兩任白虎王族的後代都謀反,其祖先配享太廟的結果卻處置不同:一留,一撤。

  這有幾方面的緣故:

  其一,大靖設四靈護國,斷不能少一靈。

  其二,四靈建立初始,幾乎都是憑開疆拓土的軍功封爵,鄭家第一代白虎王鄭昊便是攜滅國之功封爵的。再者,鄭昊的妹妹紫蘭郡主嫁給了第一代青龍王秦霖,這樁政治聯姻促成了青龍王舉國歸順大靖,安國成為大靖的附屬國。因此兩點,鄭家後代雖謀反,白虎王鄭昊依然配享武皇帝廟庭。

  而林家卻比不上鄭家,所以林嘯天父子謀反,導致他們的祖先白虎王林陽生的牌位從炎威帝的廟庭撤出。

  在聖武皇帝的神座前,靖康帝留駐的時間最長,也不知是不是他對著英武帝參悟什麼。

  還有兩個人最受震動。

  一個是小青龍王秦伊凡。

  秦伊凡終於見到第一代青龍王、安國的開創者秦霖的牌位和神像,激動的同時,心頭掀起狂怒!

  秦霖開創了安國,他一個兒子去海外的蠻荒之地建立新安國,兩國疆土合計不比大靖小,如此豐功偉績,卻只能屈居配享之位,因為在大靖,秦霖是臣!

  秦伊凡覺得,自己的祖先在安國是君,在大靖就像做人質,忍辱負重換來了子孫的榮耀。

  他為祖先感到不平!

  物不平則鳴,秦伊凡的憤怒太濃烈,立即被朱雀王和玄武王察覺。兩王心照不宣地交換了個目光,大約猜到秦伊凡的心思,是為祖先鳴不平。兩王對秦霖也很欽佩,欽佩他的遠見卓識,然秦伊凡卻不夠秦霖的智慧,眼裡只有功利,根本不能領會祖先的博大胸襟和氣魄。

  祭典進行中,這一幕被掩蓋了。

  另一個受震動的是梁心銘。

  因為聖武皇帝的廟庭內,除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以及眾文臣的牌位,玄武女將軍的牌位也霍然在座,就排在其兄玄武王牌位旁邊,在一干男人中尤其醒目,凸顯了聖武皇帝有容乃大、海納百川的胸襟氣度。

  梁心銘對著那面目威嚴、雙目神光湛然的帝王神像,百感交集:這位連曾經謀反的族弟都敢用,造就了一代青龍王,也將大靖的疆域擴展到極北之地,遠涉海外,其胸襟和氣魄,絕非歷史上任何帝王可與之比肩。

  「微臣雖然未能生在英武年間,但請聖武皇帝保佑微臣,平安度過今日這一劫。”來自文明社會的梁心銘,虔誠地在心中對英武帝神像默禱。並非她可笑,將希望寄託在死人身上,而是真正出於對這位傳奇帝王的敬仰,在心中與他神交,通過禱告從他身上吸取勇氣和力量。

  對玄武女將軍,梁心銘既羨慕又感動。配享什麼的,她並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女將軍在這男權至上的社會,為女人爭得的這份榮耀。不像她,兢兢業業這些年,所求也不過是保命。就這樣,那些人還不肯放過她。

  生不逢時?

  未遇明主?

  靖康帝算是明君了,但不得不說,比英武帝還是差點。一個強勢的君主,可遵祖制,也可創立新的制度,成為後代子孫遵循的祖制,而且子孫輕易不敢改。

  王亨也盯著玄武女將軍的牌位。

  都是女人,他的馨兒憑什麼被打壓?

  他被激起了昂昂戰意!

  靖康帝祭罷,走向下一間廟庭和神座,王亨和梁心銘腳步遲緩了一瞬間,立即被蘇相等人察覺,頓時一個個如醍醐灌頂,明白了梁心銘的算計:她選擇今天在太廟公開身份,是衝著配享太廟的玄武女將軍來的,這可是女扮男裝的先例、活生生的參照,得英武帝重用。

  眾人都暗暗埋怨英武帝。

  玄武女將軍是英武帝力排眾議,堅決要讓她配享太廟的。理由是:她與其兄玄武王張乾是孿生兄妹,幾乎就是另一個玄武王。每次重大戰役都是兄妹兩人聯手,玄武女將軍女扮男裝化妝成兄長,出其不意、克敵制勝。玄武王開疆拓土的功勞少不了其妹妹,有女將軍一半。

  這是明面上的理由,再堂皇,也抵不過玄武女將軍是女兒身,皇家太廟除了先後,哪有異姓女子配享的?

  但英武帝堅持,誰敢不從?

  沒有人知道,英武帝為何對玄武女將軍如此看重,曾有小人懷疑英武帝傾心女將軍,但女將軍嫁人後,一直在西北替朝廷鎮壓並治理異族,再歸來已經老矣。英武帝的威名,加上這件事實,使得無人敢垢誶謠諑。

  今天,梁心銘要借英武帝的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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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皇上應該赦免微臣

  祭典還未結束,雙方都戰意熊熊。

  等祭典結束,已近午時。

  梁心銘藉著袖子的遮掩,往口中塞了兩粒藥丸,乾嚥了下去。這不是什麼治病的,就是補充能量的。因王亨見她最近太辛苦,有時又不能按時用膳,便對東方傾墨說了,請神醫幫她制些丸藥,吃了抗餓補神就行,用來救急。這對老閻王來說容易,於是連夜製作了些「大補丸」。

  將近兩個時辰的祭典,儀式繁瑣,跪拜禱祝,自太祖皇帝起,八個廟庭,來來回回地折騰,加上莊嚴肅穆的韶樂響不停,梁心銘早累得腿軟,想到祭典結束就要面對另一場強硬的戰鬥,忙吃「大補丸」補充體力。

  祭典結束,靖康帝率眾出殿。

  外面日光正好,郎朗晴天。

  站在享殿須彌座的月台上向四周觀看,朗闊的庭院和莊嚴的配殿盡收眼底,梁心銘心生奇妙感覺,彷彿登臨泰山之巔,一覽眾山小,不過覽的是天下之大、歷史之悠久。

  「梁心銘!」

  威嚴的叫聲傳來。

  梁心銘一面朗聲應道:「罪臣在!」一面上前、轉身,面對靖康帝和享殿正門再次跪下。

  王亨緊跟著在她身邊跪下。

  王諫在他們身後跪下。

  蘇相等人都嚴陣以待。

  朱雀王等人靜觀其變。

  秦伊凡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笑道:「女扮男裝參加科舉,犯下欺君之罪還能隨皇帝入太廟告祭,小王此行可長見識了。皇兄打算怎麼處置她?」

  之前祭典尚未開始,他不敢隨意煽風點火,唯恐被大靖君臣指責擾亂祭祀;現在祭典結束了,加上祭祀時所積蓄的一腔怒火作燒,他決意架橋撥火、推波助瀾,慫恿靖康帝殺了梁心銘,既報了前仇,又引得大靖君臣離心、功臣寒心、朝堂勢力互相傾軋,他才有機可乘。

  靖康帝冷冷地瞅著他。

  朱雀王立即道:「青龍王,雖然你剛祭拜過歷代先帝,但大靖和安國各自為政,青龍王不得干預大靖內政!」

  秦伊凡剛要說話,嚴暮陽道:「皇上,不如梁大人的案子推後再審,先與青龍王解釋明白。」

  秦伊凡立即閉嘴。

  他可不想引火燒身。

  靖康帝這才問梁心銘:「你是林馨兒?」

  梁心銘回道:「罪臣是。」

  靖康帝看看她,又看向王亨。

  月台上忽然安靜下來。

  戶部金尚書見皇帝只顧盯著梁心銘和王亨看,等得著急,唯恐他偏袒,忍不住趨前道:「皇上,梁心銘既是女子,又是混入科場,便不得在朝為官,有罪也不能稱‘罪臣’;還有,須得摘了她的烏紗、除了她的紫袍。」

  罪犯,就要像個罪犯的樣子!

  王亨猛轉臉看向他,眼中寒光一閃,心中將他扒皮抽筋。當著這麼多男人,梁心銘若被扒了衣裳,哪怕只是外袍,也顏面大失、名節受損,更不要說現在天氣嚴寒,雖有陽光,這漢白玉的月台上也寒風凜冽,她怎抵得住?

  靖康帝淡聲道:「等審完了再判。」

  這意思是,沒判就不能除官服。

  金尚書滿臉不服,張口就要再諫。

  靖康帝目光炯炯地環視群臣,問道:「你們都認為,梁心銘欺君之罪,罪無可赦?」

  靜了一瞬,蘇相上前躬身道:「微臣以為,梁心銘女扮男裝、擾亂科舉,犯下欺君之罪,不可饒恕!」

  金尚書靈光一閃,立即附和道:「欺君之罪不可饒恕!」

  崔淵也堅定道:「欺君之罪,不可饒恕!」

  大理寺卿公孫羽道:「欺君之罪,不可饒恕!」

  工部右侍郎俞希文道:「欺君之罪,不可饒恕!」

  都是官場老油子,哪裡聽不出這話玄妙?不論其他,只抓住一點:欺君之罪,不可饒恕!

  靖康帝面色陰沉下來。

  蘇相肅然道:「若是欺君之罪可以饒恕,將來再有女子效仿,如何處置?再者,此事牽連廣泛,有些是被矇蔽,如當年主持會試的崔尚書;有些則是助紂為虐,如梁心銘的妻子、護衛趙子儀等、神醫東方傾墨,王家父子就不說了,這些人都幫著梁心銘隱瞞,影響惡劣。」

  這番話一出,那些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官員都動搖了。如兵部尚書馬亮,對梁心銘印象甚好;再者,他見朱雀王和玄武王明顯維護梁心銘,皇上也看重梁心銘,他便不想插手,然聽了蘇相一席話後,卻改了主意。試想,這麼多人聯手欺君都能饒恕,大靖律法置於何地?君王威嚴蕩然無存!

  所以,馬亮也上前附和。

  翰林大學士李揚也附和。

  其他見風使舵的官員更不用說,一見風向轉變,梁心銘今日性命難保,都紛紛上前附和。現場只餘朱雀王父子、玄武王、左相嚴暮陽、忠義侯未吭聲,還有新任右都御史林鈺林也未吭聲,他和王家早捆到一起了。令人驚訝的是,譽親王竟然沒出頭,眾人理解為他聽皇上的。

  王諫還好,王亨很生氣。

  靖康帝面色更是難看。

  享殿廊簷下,趙子儀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緊張到極致。

  正僵持,忽聽梁心銘道:「罪臣也以為不可饒恕。」

  王亨側首看向她,先是疑惑,很快便明白過來,接道:「微臣也以為,欺君之罪不可饒恕!」

  王諫肅然道:「欺君之罪絕不可饒恕!」

  好了,大家意見達成一致。

  朱雀王和玄武王都迷惑不解。

  金尚書等人更是滿臉驚訝——

  你們跟我們不是一個陣營!

  蘇相卻警惕,他知道梁心銘絕不會無端端說這話,面上卻道:「梁大人清楚就好。」

  靖康帝鬱悶極了,他想饒恕還饒不了!於是問梁心銘:「梁愛卿認為,朕該將你斬首?」

  梁心銘道:「不,皇上應該赦免罪臣。」

  靖康帝振奮,忙問:「為何赦免?」

  蘇相金尚書齊聲道:「不可!」

  梁心銘按住王亨,低聲道:「我來。」又轉臉對蘇相等問道:「蘇相,你們可熟悉我大靖律法?」

  蘇相道:「自然熟悉。」

  堂堂宰相不懂律法,豈不成了天下笑談?

  梁心銘道:「既懂律法,當知律法規定:有罪當罰,有功也要賞。各位覺得,本官的功勞可能抵過?」

  眾人心裡「咯噔」一下,急速思忖應對之策,因為梁心銘功勞卓著,是不爭事實,可是他們不服!

  唯有蘇相從容道:「此言差矣!左相難道沒立功?不還是被梁大人依律處置了!孟遠翔沒立功?威海大將軍耿忠沒立功?白虎王父子沒立功?功是功,罪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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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23:51:26 |只看該作者
第738章 娘娘快點!

  王亨之前不過是生氣這些人見風使舵、落井下石,心裡對保全梁心銘還是有把握的,聽了蘇相這番話卻再也忍不住,厲聲喝道:「蘇相竟將青雲與亂臣賊子相提並論?!」

  梁心銘也陡然提高聲音:「蘇相真覺得,梁青雲所犯之罪,與左相的欺君之罪是一個性質?」不等蘇相接話,又嚴正道:「請蘇相想清楚了再回答!」

  又轉向靖康帝道:「請皇上派人記錄。今日太廟公審,所有人說的每句話、每一個字,都將載入史冊,接受歷史公正的評判!讓天下人看我大靖堂堂偉丈夫,到底是私心作祟欺壓女子,還是真正維護國法綱紀!」

  蘇相等人頓時變色。

  這下說話可要謹慎了!

  朝堂有些事就是這樣,無法深究其手段,以結果為準,然一旦公諸於天下,便會各種顧忌,尤其是讀書人,最重臉面和死後名聲,怎能被女子比下去?

  金尚書怒道:「林馨兒,你好大的口氣!」

  王亨也怒道:「住口,林馨兒是你能叫的嗎?」

  王諫同時呵斥,父子兩尚書對金尚書。

  靖康帝放臉,叱喝道:「都給朕住口!」

  眾人全部收聲,齊聲請罪。

  靖康帝不理,又看向梁心銘。

  梁心銘道:「皇上,請容罪臣問金尚書一句話。」

  靖康帝道:「你問。」

  梁心銘便問道:「金尚書覺得小女子沒資格?小女子雖不才,然以女子之身連中三元;入仕後,在短短幾年內一路升任左都御史;期間揭發白虎王叛亂,剷除謀害誠王、欺瞞兩代君王的奸佞左端陽,便是被判死罪,也要死的明明白白。如何沒有資格載入史冊?」

  王亨鏗然道:「你當然有資格!」

  朱雀王道:「本王覺得梁大人有資格。」

  玄武王道:「本王也覺得她有資格。」

  忠義侯道:「本侯也覺得她有資格。」

  嚴暮陽道:「本官也覺得她有資格!」

  趙世子、林鈺林、洪飛跟著附和。

  靖康帝最後高聲道:「朕覺得她有資格!」

  霎時間,現場情勢扭轉。

  金尚書神色難堪之極,後悔失言。

  梁心銘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們,她看著蘇相等人,黑黝黝的眸子在陽光下就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輕聲道:「或者你們認為:該讓小女子無聲無息消失乾淨。為堵住悠悠眾口,乾脆把王氏一族都滅了;再把小女子身邊立過功的一干人全都滅口;再將宮中知情人滅口;再將維護小女子的朱雀王、玄武王剷除;再將徽州地方所有知道小女子建功立業的知情人都剷除;再改動三年前科舉皇榜,徹底將梁心銘的一切痕跡抹乾淨。是否就如你們的意了?」她先還輕聲慢慢說,後來越說越快,最後一句揚聲質問。

  眾人驚悚,皇帝驚悚。

  金尚書撲通跪下,叫道:「皇上,微臣絕無此意!」

  蘇相斷然道:「微臣也絕無此意!」

  崔淵等人都紛紛否認。

  靖康帝高聲喝道:「擺駕回宮!朕要金殿御審。來人,傳翰林院周昌進宮,執筆記錄!沈海,去傳東方神醫,當堂對質!趙子儀,你也下來!」

  趙子儀從廊簷上一躍而下。

  眾人都明白了,這審問非三言兩語能結束,堵在太廟正殿月台上也不是辦法,只能回宮處置了。

  天子儀仗浩浩蕩蕩回宮了。

  沈海先走一步趕回宮中。

  他一向是遵皇帝旨意行事的,靖康帝對梁心銘的維護之意,他作為旁觀者看得清清楚楚;再者,他與王亨、梁心銘關係都不錯,私心裡偏向赦免梁心銘。他想,不就是女扮男裝嗎?又沒死人!因此,他就想幫梁心銘一把。

  如何幫呢?

  他旁觀者又清楚了。

  這事得找皇后。

  王亨救過皇后。

  梁心銘救過皇上。

  就沖這兩次救命之恩,皇后一定會出面為梁心銘說話的;皇后出面,事半功倍!

  沈海一邊想,一邊麻溜地跑向太醫院。必須要快呀,皇上等著傳人呢。他去了那還要說緣故,為了不耽擱時間,只能加快腿腳,在路上節省工夫了。

  到太醫院,他找到東方傾墨,如此這般告訴經過,把個東方傾墨驚得魂不附體,又生氣——他原以為梁心銘立了這許多功,赦免很容易呢,誰知這樣!

  沈海見他慌張,故意嘆道:「皇后娘娘那天還誇梁大人呢。唉,可惜了,娘娘若知道梁大人是女子,定會惺惺相惜。」

  東方傾墨老鼠眼就亮了。

  坤寧宮,皇后已經大好了,是皇帝不放心,才命東方傾墨留在太醫院,為皇后調養身子、早晚請平安脈。

  今天反常,大中午的東方傾墨跑來了,跪在皇后面前哭訴,哭相很難看,鼻涕一把淚一把,跟鬼叫似得。

  皇后何曾見過他這樣的?

  可是聽著聽著卻也哭了。

  老閻王先將梁心銘女扮男裝的事如此這般告訴了皇后,這部分幾句話帶過,重點講馨兒為何女扮男裝,從馨兒嫁到王家開始講起,講到他取馨兒的骨髓為王亨治病。

  「老朽告訴那丫頭,老朽雖是神醫,也不敢保證不失手,問她可還願意幫少爺治病。她說願意……」

  他說馨兒不惜性命為王亨治病;說王亨寧可不治病也不讓取馨兒的「血」——取骨髓的事是瞞著的,謊稱取血做藥引,不然王亨更加反對;說王亨和馨兒的青梅竹馬、相親相愛;說孟家母女的毒計;說王亨誤認為馨兒被猛虎吞噬,從此心喪若死、離家出走……

  皇后哭得哽咽難平。

  眾宮女也哭個不停。

  最後,老閻王道:「老朽欺君,並非有不可告人的壞心,而是因為丫頭做官勤勉,差不多的男人也比不了她,每天兢兢業業、為國為民,老朽不忍……」

  皇后冷笑道:「比不上她的男人多了!」

  老閻王喜道:「可不就是這個話!」

  他只顧要打動皇后,請皇后去給梁心銘撐腰,就忘記了時辰,那沈海等急了,跑來坤寧宮催。

  沈海賠笑道:「皇后娘娘,皇上和諸位大人還等著呢。諸位大人都說,欺君之罪不可恕,連梁大人都逃不了死罪,何況神醫?躲是躲不過的,快去吧……」句句話都在架橋撥火,言下之意梁心銘和神醫死定了。

  皇后不等他說完,便霍然站起身,吩咐道:「善玉,伺候本宮更衣,本宮要去乾元殿!」

  善玉道:「是,娘娘!」

  東方傾墨精神一震,也不哭了,用袖子把臉一抹,再磕了個頭道:「老朽叩謝皇后娘娘。娘娘得快點,晚了梁心銘說不定被推出午門斬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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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23:51:36 |只看該作者
第739章 本宮是國母,天下女人都管得!

  乾元殿,王家父子翁媳又跪了。

  王亨十分心疼梁心銘,想她凌晨就起床,累了這大半天,水米沒沾牙,還要跪著被人審問,這麼折騰,如何受得了?他憂心忡忡示意父親看梁心銘,一面打定主意速戰速決,將此事結束,好讓梁心銘歇息。

  王諫自然也擔心,也想主意。

  靖康帝與眾位朝臣等人的工夫,應梁心銘要求,將之前雙方辯駁的內容回憶並記錄下來。梁心銘和王亨顯示了強悍的記憶力,複述眾人說過的話。

  每說一句,便有人證明:

  「當時是這麼說的。」

  「蘇相是這麼說的。」

  「金尚書是這麼說的。」

  眾人聽得心驚不已,忌憚萬分。

  正在這時,沈海通報:「皇后娘娘到——」

  靖康帝一怔,想皇后來幹什麼?

  眾臣也詫異,不等細想,就見皇后鳳冠鳳袍,如同參加大典一樣盛裝進入金殿,目不斜視地朝上走去。

  東方傾墨跟在她後面。

  靖康帝忙問:「皇后為何來了?」

  陳皇后道:「臣妾聽說梁心銘女扮男裝,犯下欺君之罪,皇上正在金殿審理,臣妾便來聽聽。」

  靖康帝:「……」

  這關皇后什麼事?

  他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好這麼說。皇后才為他差點丟了性命,他不忍擺天子威嚴命令她退下,再說又當著群臣,要維護皇后應有的尊嚴和體面。可是他又不想皇后插手管這件事。經過了董貴妃、左貴人、吳貴人的事後,他實在害怕皇后也對梁心銘發難。並非他多心,因為皇后向來重視規矩禮法,梁心銘女扮男裝混入科舉,皇后能容嗎?

  他便躊躇了,一時僵住。

  蘇相一見東方傾墨,再聽皇后這話,便明白她是東方傾墨請來給梁心銘撐腰的,心裡不悅,急忙道:「皇后娘娘,後宮不得干政!」這可是祖制!

  皇后剛好走到金階下,聽了這話立即轉身,鳳目射出迫人光芒,盯著蘇相問:「梁心銘真是女人?」

  蘇相道:「是。她親口承認的。」

  皇后高聲道:「是便好!本宮乃大靖國母,天下女人都管得,如何管不得梁心銘?」

  眾人:「……」

  崔淵不樂意了,他是禮部尚書,管得就是禮制、科舉等事,一個梁心銘女扮男裝混入科舉都令他不能容忍了,更何況皇后跑來幹政?他堅決不能容忍!

  當下他正容道:「皇后娘娘,梁心銘雖是女子,犯的卻是朝廷綱紀,該由皇上處置。娘娘若插手,便是後宮干政。娘娘向來聰慧睿智,不會不知。」

  皇后道:「本宮不想插手干政。」

  崔淵道:「如此請娘娘迴避。」

  皇后道:「大人放心,本宮不會插手,本宮就在一旁聽審。梁心銘雖犯了欺君之罪,卻也為朝廷立下大功,死也罷,赦也罷,都要堂堂正正!本宮今日來此,是防止有人效仿當年孟氏母女,再一次將她無聲無息抹煞。如果是這樣,本宮拼著這皇后不做,也要阻攔!!」

  金殿上頓時落針可聞。

  眾人呆呆地看著皇后,她站在金階下方,鳳目光芒銳利,威儀天成,和梁心銘是那麼神似。恍然明白:骨子裡,她們是同類女人,區別在於梁心銘表現的機變圓通、深藏不露,而皇后性子剛直、敢作敢當。

  梁心銘俯身拜道:「罪臣叩謝娘娘!」

  她沒想到皇后會強勢支持她,感動又意外,這時候說什麼都顯得矯情,唯有謝恩接受庇護。

  王亨也急忙謝恩,心想左相總算做對了一件事:幫皇上娶了個好皇后。這氣魄,當得起國母之稱!

  皇后淡淡地衝他們點頭。

  靖康帝就像做夢一樣,心想:若非梁心銘已經公開女子身份,朕還以為皇后紅杏出牆了呢。

  既然皇后是來替梁心銘撐腰的,不妨讓她在此聽審,還方便呢。他若是太過袒護梁心銘,臣子們會懷疑他被梁心銘迷惑了君心,更要除掉梁心銘;皇后出面就不一樣了。有什麼話讓皇后出頭說,他只需在背後指點(唆使)即可,這些都是左相教他的手段……

  想到左相,他心裡一悶,忙掐斷思緒,威嚴道:「皇后所言有理。來人,設座!」一面對皇后招手道:「皇后上來。今兒可吃藥了?感覺可好些?」

  沈海急忙指揮小太監去抬椅子。

  皇后上前拜道:「謝皇上關心。臣妾已經大好了。」

  靖康帝對她使眼色。

  皇后看得一愣,什麼意思?

  群臣見帝后恩愛的樣子,滿心怪異,倒不是覺得他們不該恩愛,而是恩愛的地方不對,這可是乾元殿!

  一時,椅子搬來,放在龍椅左側,皇后坐了;周昌也來了,奉命執筆記錄,皇帝這才回到正題。他將御案上的筆錄翻了翻,又回憶在太廟裡雙方的爭執,好像梁心銘質問蘇相:她所犯的欺君之罪和左端陽所犯欺君之罪性質可一樣,要蘇相仔細想清楚了再回答。蘇相還沒回答呢。

  靖康帝理順了思路,便向下問道:「蘇愛卿,之前梁心銘問你,可是認為她所犯欺君之罪與左端陽所犯欺君之罪性質相同,你可想好了回答?」

  蘇相正要回答,梁心銘搶道:「皇上,罪臣有話說。」

  靖康帝道:「說!」

  梁心銘道:「罪臣不想問蘇相了。罪臣要換人問。」

  靖康帝道:「換誰?」

  梁心銘道:「崔尚書。」

  靖康帝:「……」

  他准了梁心銘的要求,因為崔淵也是彈劾梁心銘的人之一,不會蓄意包庇梁心銘,其他人也同意。

  梁心銘轉臉看著崔淵,認真道:「恩師為人端方,不與阿諛逢迎之輩、鑽營奔競之流類同。學生欺君連累恩師,萬萬不敢求恩師庇護,只請恩師據實回答:青雲所犯欺君之罪,真與左端陽欺君性質相同嗎?」

  崔淵一張馬臉拉得更長了,神情複雜地看了梁心銘一眼,才抬頭對皇帝肅然道:「微臣以為,二者性質不同,不能相提並論。左端陽謀害皇子,插手干預皇位繼承,亂了君臣綱常,罪當誅九族。不過——」

  靖康帝忙問:「不過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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