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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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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 14:23:59 |只看該作者
二六0

  待玉寒湘兩招攻出之時,來人已自行鬆了他右肘關節,飄身疾退。

  抬頭望去,只見朱若蘭雙手抱著夢寰身軀,站在丈餘外處,她來的無聲無息,退的又迅快無比,王寒湘左膝右掌一齊落空,身子不自主向前一傾。

  忽見趙小蝶嬌軀晃動,凌空直欺過來,王寒湘哪裡還敢大意,左掌環劃半個圓周,帶起強烈的潛力護住身子,右手平胸推出一招“移山填海”,運發全身勁道,直向趙小蝶逼去。

  這一擊是他數十年功力之聚,威勢非同小可,激盪的排空勁氣,排山倒海般直撞過來。

  趙小蝶目睹對方雄渾的掌勢,心中微生寒意,只怕難擋這巨浪的排空的一擊,不禁一沉丹田真氣,把凌空前飛的嬌軀疾沉落地。只覺一股強猛掌力,直撞過來,正中前胸,驚駭之間,不自覺一閉雙目。

  但聞王寒湘大喝一聲,身軀忽然倒向後面飛去,直跌出一丈開外,坐在地上,臉上慘白,頭上汗落如雨。

  原來他這奮起全力一擊,被趙小蝶內家反彈震得倒震口去,這回震之力和他擊出的功力,恰成正比,他一招“移山填海”用足了八成以上真力,勁道在千斤以上,擊中趙小蝶後的反彈之力,亦近千斤,只震得王寒湘五腑氣血翻動,雙腕骨疼痛如折,饒是他功力深厚,也自承受不起,口中微出呻吟之聲。 趙小蝶睜眼回頭朱若蘭微微一笑,道:“姊姊,要不要把他殺掉?”

  朱若蘭正在替夢寰推解被點穴道,隨口應道:“用他自己的鐵骨摺扇,殺了他吧。”

  趙小蝶伏身檢起地上的鐵骨扇,緩步走到王寒湘身側,笑道:“你剛才以手揮扇,嚇得我心頭亂跳,現在我要用這摺扇殺你了。”

  王寒湘早為趙小蝶上乘內功的反彈之力,震散了提聚的真氣,非經三個時辰以上的靜養,無法再運氣對敵,既毫無拒敵之能,只有坐以待斃,但他乃生性冷做之人,聽得趙小蝶激動之言,立時冷笑一聲,道:“世界學問之道,博大無比,星卜易理,詩詞歌賦,神算奇術,以及儒門六藝等,那一門都足以耗消去一個人有限的生命歲月,武功一道,只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縱然你比我高明,那又何足為奇!”

  趙小蝶道:“哼!難道除了武功之外,你自信都比我們強了不成?”

  王寒湘冷峻的臉上,微微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容,道:“這個嗎?不是我王某人誇口,武功一道,只不過耗去我生平精力十之一二,五行奇術,八卦河洛等神算之學,才是我王某人生平精務所聚,哈哈!你如不信,不妨在來年仲秋英雄大會之時,去看看在下一手布成的五行奇門陣圖,別看幾千株區區翠竹花樹,幾堆頑石黃土,但卻是九大門派高人埋骨之地,我王寒湘雖不能生見奇陣困死九大門派高人的盛事,但在黃泉之下,當亦可聞被困奇陣中的哀嚎呼救之聲。”

  說完,仰天大笑不止,神態之間,得意非高,大有天下雖大,但五行神算之學,唯我獨尊之概。

  這時,朱若蘭已推活了楊夢寰的穴道,冷笑一聲,接道:“五行河洛之學,算不得什麼曠古絕今之藝,眼下武林之中,精通此道之人,何至千百,有什麼值得驕狂之處,哼!你也不覺著笑得汗顏嗎?”

  王寒湘霍然挺身而起,怒道:“什麼人精通此道,你且說來聽聽……”他身受趙小蝶內家反彈之力震傷甚重,說得兩句話後,人立時支持不住,身軀晃了兩晃,摔在地上。

  趙小蝶舉著手中摺扇,久久不能落下,她生平未殺過人,想到摺扇一落後的血流五步的慘景,不覺心中有些害怕,手腕發麻,舉扇難下。

  遲疑很久,才突然一閉眼睛,摺扇疾向王寒湘前胸掃去。

  眼看一代怪傑就要濺血喪命在自己的鐵骨摺扇之下,突聞楊夢寰大聲叫道:“不要殺他。”

  趙小蝶玉腕疾挫,收回摺扇,回頭望著夢寰笑道:“你要替他求情嗎?你不知他剛才多麼凶狠,要不是蘭姊姊及時趕來救我,我就要被他逼死了。”

  楊夢寰茫然望了趙小蝶一眼,道:“什麼,難道你打不過他嗎?”

  趙小蝶嬌靨泛紅,微微一笑,卻答不出話。

  朱若蘭嬌笑一聲,望著楊夢寰道:“我看你呀!你是越大越糊塗了,他以你生死作質,逼著蝶妹妹替他默寫《歸元秘笈》,蝶妹妹怕他真的傷害了你,不敢出手搶救……”

  趙小蝶急道:“姊姊……”

  朱若蘭一笑住口,反問趙小蝶道:“怎麼?姊姊講的不對嗎?其實以你武功而論,如真出手搶救,得手毫無疑問,何況,他也未必真存了傷人之心……”

  王寒湘冷笑一聲,接道:“誰說我未存傷人之心,哼哼!只要她一擊不中,楊夢寰非死在摺扇之下不可。”

  朱若蘭道:“殺了人你也跑不了。”

  王寒湘仰臉大笑道:“敢來這絕壑覓書,就未存逃走之心。”

  楊夢寰嘆道:“此人在峨嵋山萬佛頂曾經救我一命,請看在我的份上,放他去吧。”

  朱若蘭微一沉思,笑道:“今日尋書之人,個個都全身而退,既不能一律搏殺,索性就網開一面,咱們走吧!”

  趙小蝶道:“咱們要不要找找《歸元秘笈》?”

  朱若蘭嘆息道:“我已來找過一次了,除了那一片血跡之外,毫無跡象可尋。”

  趙小蝶微一沉思,笑道:“想這萬丈絕壑之底,自是潛有虎豹之類的猛獸,那姓陶的屍體大概已被老虎吃了。”

  朱若蘭沉吟一陣,笑道:“但願妹妹說得不錯,最好讓老虎把那《歸元秘笈》也吃到肚子裡,再有人想找《歸元秘笈》,當心被老虎吃掉。”

  王寒湘自被趙小蝶內家反彈之力震傷之後,自料必死,是以索性拿出英雄氣概,視死如歸,眼下看出朱若蘭等確有不願傷他性命之意,心中反而惜起命來。趙小蝶把摺扇摔在他面前,他竟毫無反應,轉臉旁顧,視若無睹。

  朱若蘭輕藐地冷笑一聲,仰臉一聲清嘯,嘯聲破空直上,沖上絕壑,繚繞雲際。

  片刻工夫,一點白影流星,由高空直墜而下,迅如電奔,帶著嘯風之聲,落入谷底。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你們兩個還是乘鶴走吧,我仍原路返回,咱們天機石府相見。”說完話,轉身而去。

  趙小蝶急道:“姊姊和楊相公乘鶴走吧,我要試試看能不能攀上這千尋立壁。”

  朱若蘭仰臉望望削壁,搖搖頭道:“這絕壁滑如刀削,高達千丈,妹妹輕功再好,也不易攀登而上,生死大事,豈能開得玩笑,你還是乘鶴走吧。”

  趙小蝶笑道:“我一提氣身子就輕得像片樹葉一般,咱們三個人一起乘鶴飛上絕壑如何?”

  朱若蘭道:“不知玄玉能不能同時駝載我們三個人?試試吧!要是它飛到半空中,後力不繼,咱們三個人都得要摔死了。”

  趙小蝶回頭溜了楊夢寰一眼,盈盈笑道:“玄玉力盡向下墜落之時,你們就快點把我抱住,要不然我就摔不死啦。”

  楊夢寰看兩人輕盈笑語之間,縱論生死之事,毫無半點畏懼之感,不覺激起豪氣,縱身一躍,當先站在鶴背之上,笑道:“好吧!咱們就試試看,會不會摔個粉身碎骨”

  朱若蘭黛眉一展,笑道:“你倒是有視死如歸的豪氣,只是我和蝶妹妹兩條命陪你一個,真要摔死了,我們吃虧太大啦!”說話之間,人也躍上了鶴背。

  趙小蝶一邁步,落在兩人之間,左手抓住朱若蘭的皓腕,右手抓住楊夢寰一隻手,笑道:“要是玄玉駝不動咱們,向下跌落之時,我就抓住你們二人不放,那咱們三個一定會摔死在一起了。”

  朱若蘭笑道:“我可不願摔死,要死你們兩個人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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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2:11:46 |只看該作者
二六一

  楊夢寰看二女言笑款款地大談起生死之事,不覺間也勾起興致,接道:“怎麼?妹姊不願和我們死在一起嗎?”談笑之間,巨鶴已凌空而起,雙翼搧動,勁風呼呼,眨眼間,已升高到百丈以上。

  趙小蝶腑首向下注視,只見王寒湘已就成拳頭大小一點黑影,她看得高興,不覺大聲嬌笑起來。

  這巨鶴雖是千年靈禽,但背上能有多大地方,三個人站在上面,彼此身軀都擠在一起,趙小蝶大笑不止,嬌軀不住顫動,朱若蘭內功精深,定力極強,還不感覺,楊夢寰卻被她顫動的嬌軀,直搖擺不定,只覺雙足站立不穩,一陣陣頭暈目眩,似要被擠下鶴背。

  但是趙小蝶興高彩烈,又不好出言喝止,不禁一皺眉頭,心中暗暗說道:也不知你高興的什麼,再要下去,只怕真要把我擠下去摔死了。

  朱若蘭冷眼旁觀,已看出楊夢寰尷尬之事,緩緩伸過一隻手來,攔在他的腰間,立時把他搖擺不定的身軀穩住。

  楊夢寰突然覺到這位平日對人冷若冰霜,看似寡情,而風儀絕倫,氣度高華,不可仰攀,崇貴有如仙子的玉人,竟也有著春水一般的溫柔,不禁側臉望去,只見她眉稍眼角,微現羞態,雙頰啡紅,嫵媚橫生,這一瞬間,她竟似突然問換了一個人般,說不出的嬌甜,看得人如飲醇酒,神弛魂飄。不自覺間,緩緩移動左手,輕柔地按在朱若蘭攔在自己腰間的手上,只覺如觸柔荑,滑嫩無比,一時之間,情難自禁,竟用力一握。

  只聽朱若蘭輕輕嚶了一聲,投過來嬌柔的一瞥,立時別過頭去。

  楊夢寰心頭一凜,神志倏然清醒過來,趕忙鬆手暗自責道:該死,怎麼能這等放肆起來。一陣羞愧,燒得滿臉通紅,低頭望腳尖,不敢抬頭看人一眼。

  朱若蘭攔在他腰間的手,並未因夢寰的放肆舉動移開,仍然緊緊地攔扶著他,忽聽趙小蝶嬌脆的聲音,笑道:“你幹嗎低著頭呀,快些抬頭看看,咱們就要進入雲層之中了。”

  只覺雲霧拂面,眼前突然一黑,如入濃深夜色之中,伸手難見五指。

  但感那佛面水霧,愈來愈濃,片刻間三人衣著盡濕。

  靈鶴玄玉竟也動了興致,單打那濃層的雲層中穿飛。

  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三人一鶴仍然在濃暗的雲層中穿行。

  趙小蝶雖然衣鬢盡濕,但興致卻越來越高,只聽她格格嬌笑之聲不絕於耳,不停地大叫好玩。

  楊夢寰心仟愧疚,雖在濃雲隱掩之中,仍然不敢抬頭。

  朱若蘭目光本有黑夜辨物之能,濃雲雖暗,仍可看到楊夢寰的神情,立時嬌笑一聲,說道:“是不是想你琳師妹啦,怎麼一直垂首不言呢?”

  楊夢寰心知她是借霞琳之名,暗示自己不要把剛才之事,放在心上,心中甚是感激,緩緩抬眼望去,隱隱可見朱若蘭也正向自己投視,不覺感慨叢生,長長嘆息一聲,道:“如果琳妹妹也在這裡,她定會像趙姑娘一樣高興。”

  趙小蝶本是大笑大叫,興致正濃,聽得楊夢寰的話後,突然停住了笑聲,道:“你不要發愁好嗎,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把她找回來,蘭妹妹這靈鶴,飛行這等迅速,千里路程也不過半日之間,只要她在這個世界上,不管是天涯海角,我都要替你找到她的。”

  楊夢寰不過是一句感慨之言,根本就未經深思,隨口說了出來,想不到因此使趙小蝶逸興頓消,鶴背上濃雲中,沒有了銀鈴般的嬌笑之聲,一時間,三個人都沉默不言,似乎誰也想不起該說些什麼。

  忽然雲開霧散,日光耀民景物清晰可見,原來巨鶴已飛出了雲層。

  趙小蝶輕顰秀眉,似有無限心事,只不過片刻之隔,她由歡樂雀躍的神情,變成沉默,憂慮。

  忽聽巨鶴長唳,由高空疾沉而下,頃刻間落著實地。

  楊夢寰抬頭望去,看巨鶴落著之處,正是天機石府旁的聳雲峰下。

  朱若蘭當先跳下鶴背,笑道:“下來吧!該是吃飯的時候啦。”

  趙小蝶幽幽一笑道:“要是剛才咱們由鶴背上摔下來,恐怕現在都已變成鬼了,那就好啦。”

  朱若蘭笑道:“傻丫頭,你怎麼老是想死?”

  趙小蝶一眨眼,珠淚順腮而下,道:“我想媽媽啦,要是我死了,變成鬼了,不是可以常常的守在她身邊嗎?”

  朱若蘭牽住她一隻手,笑道:“別傻想啦,姊姊會像翠姨待我一般疼你,今生今世,都和你守在一起。”她本是微笑而言,但說到最後那句都和你守在一起時,突然傷起心來,話說完,眼眶中竟也湧含著瑩瑩淚水。

  楊夢寰只覺心中泛起一種難言情緒,分不出是苦,是甜,剪不斷,理還亂,別有一番滋味,不自覺仰天一聲長嘆。

  朱若蘭、趙小蝶已相攜向前走去,聽得他長嘆之聲,突然一齊停止腳步,轉過臉來看他。

  只見楊夢寰呆站不動,仰臉出神,眼眶中竟也是淚光濡濡。

  趙小蝶緩緩掙脫朱若蘭握著的右手,慢步走到他身前問道:“人家和蘭姊姊談話,你嘆的什麼氣,出的什麼神?”

  楊夢寰一時之間難解她間話含意,怔了一怔道:“我……我”他本是感慨自己際遇,為情所擾,為情所困,以致逐出師門,他乃不是一慣謊言之人,但又覺這些話難以出口,我我我半天,還是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趙小蝶幽幽一笑,道:“你不要說啦,我和姊姊都不會給你增加煩惱,只管放心好了,快些回去吃飯吧。”楊夢寰心想辯駁幾句,但又覺這些難分是非之事,愈說愈是糊塗,只好苦笑一下,一語不發地向前走去。

  三人到達天機石府門外,彭秀葦已開門迎了出來,朱若蘭帶著夢寰,直奔自己臥室之中。

  趙小蝶望了夢寰一眼,忽然嗤地一笑,道:“剛才我和你說著玩的,你怎麼能認真呢!”

  楊夢寰只覺她一直很快地在變,此刻和在泯江初度和她相遇之時,已經大不相同,她似乎是已懂了很多的事,口齒也逐漸變得刻薄,人也逐漸地成熟,不覺心中有點害怕,微微一笑,道:“什麼事啊?”

  趙小蝶道:“你不要騙我,我剛才和你說兩句玩笑之言,現在你還是一臉不悅之色,不要生我的氣啦,我去替你作兩樣小菜吃吧。”說完話,轉身緩步出室。

  朱若蘭望著趙小蝶的背影,消失不見,臉上笑容忽斂,輕輕顰起眉頭,道:“蝶妹妹人已開始變了,不知你看出沒有?”

  楊夢寰道:“不錯,尤以今天,情態和往昔更是不同,我發覺她變得使人害怕。”

  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道:“她變得這樣迅快,實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你以後要對她溫和一點,多在她身上用點工夫……”

  楊夢寰聽得大吃一驚;道:“什麼?我怎麼能這樣……”

  朱若蘭忸怩一笑,道:“你別慌嘛,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知道,你心裡想到哪裡去了,哼!你呀,你現在盡想些不著邊際的事。”

  楊夢寰垂首一嘆,道:“姊姊對我太好了,我覺著慚愧得很,今生今世,也無法報答你相愛情意,剛才我……”忽覺一陣臉熱,訥訥地接不下去。

  朱若蘭笑道:“你覺著剛才在鶴背之上很失禮,所以心中慚愧不安,是嗎?”

  楊夢寰點點頭,道:“放肆之處,萬望不要放在心上,我不知當時怎麼糊糊塗涂做了出來。”

  朱若蘭搖搖頭道:“這件事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其實,我已早和你肌膚相親,如依女德而論,今生已非你莫嫁,不過,我沒有這種想法,我不信男女之間,除了結成夫婦之外,就沒有別的情愛存在!我要試試看我能不能做到,也許我要失敗,不過,我會盡心盡力去做。”

  楊夢寰只聽得心情激亂,長嘆一聲道:“姊姊處處為人設想,所作所為,無一不使人敬佩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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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2:11:56 |只看該作者
二六二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好啦,好啦,別盡給我高帽子戴,我心裡雖然想得不錯,但能不能作得到,還很難說,不過話我已講出口,總會盡力去做,我的事不必講啦,但蝶妹妹卻是很難處置,她自幼在深山之中長大,除了翠姨和四個婢女之外,很少和人接觸,初見之時,她和琳妹妹頗多相似之處,天真嬌稚,純潔無邪。其實她的生性,卻和琳妹妹大不相同,琳妹妹天性善良,胸無城府,對你用情深厚無比,但她很容易得到滿足,只要你能常常和她廝守一起,她就能很快樂地過一輩子……”

  楊夢寰黯然一嘆,道:“像她那樣天使一般的人,我實覺不配和她終身廝守一起。”

  朱若蘭道:“你雖然身鑄大恨,但其錯並不在你,我已經三番兩次地警告過你,陶玉生性狡猾,心地險詐,和他交往,難免要吃大虧,可借你執迷不悟,有一件事,我一直未對人談過,今天不妨告訴你,琳妹妹幾乎把一生清白,斷送在他的手中……”

  楊夢寰驚叫一聲:“什麼?”

  朱若蘭笑道:“你不要慌,現在琳妹妹仍然是清白女兒之身,她那般善良之人,如若遭逢什麼終身難洗難刷的大憾之事,那真是皇天無眼了。就在陶玉心生邪念之時,我卻不早不晚地趕到,施展透骨打脈的手法,傷了他體內經脈,這種手法,異常陰毒,原想他必死無疑,那知他竟然會養息復元,而且武功也精進了很多,手法怪異,頗似阿爾泰山三音神尼一脈武功。我想他在受傷之後,定然有著什麼奇遇,此人心機深沉,手辣心狠,如果他還活在世上,將來必將造成一次空前絕後的武林浩劫……”話到此處,突然中止,低頭沉思不言。

  楊夢寰若有所悟,問道:“怎麼?難道他被姊姊打下萬丈絕壑,還會活在世上不成嗎?”

  朱若蘭道:“我雖一掌打斷他膝蓋關節,但掉下絕壑,卻是他自行躍落,一個武功高強之人,極可能運氣控制他墜落的速度。那時,他已看出我動了非殺他不可之心,只有自行躍下絕壑,才有萬死一生的希望,如果那峭壁若有什麼突出松石之類的借力之物,他很可能還沒有死,令人不解的,那絕壑谷地,何以會有一片人血?”

  她略一沉吟,又道:“這些事暫時不必管它,我還有足夠的時間,查出他生死之謎。眼下最為要緊的,還是蝶妹妹的事,你如一個疏忽,造成的悲慘後果,只怕非你所能想像。”

  楊夢寰道:“那我只有一死……”

  朱若蘭嗤地一笑,道:“好啊!你想了半天,想出來這麼一個好辦法,奇謀高論,當真前無古人,後絕來者,好兄弟,姊姊今天算認識你了,也佩服你了!”

  楊夢寰抓著頭說道:“我心中慌急難安,姊姊還有心取笑於我?”

  朱若蘭面色類然一冷,道:“男子漢,大丈夫,這等輕賤自己,開口一死,閉口一死,你也不覺著羞見你們楊家九泉下的列祖先宗嗎?”

  這兩句話可是說得奇重無比,只罵得楊夢寰心如火燒,滿臉通紅,呆在當地,不知如何接口。

  朱若蘭似是自知說得太重,輕伸皓腕拉住他在自己身側坐下,笑道:“你覺著一死百了,事情就算完了嗎?其實你死了,只不過眼不見心不煩而已,把那些切膚碎心的痛苦,留給天真無邪的琳妹妹,和斷臂殘軀的李瑤紅去忍受,是嗎?你要明白,你已傷害了兩顆女孩子的心,今後,必須以你有生之年的情愛去補償對她們的傷害,那才是人應作的事。唉!動不動要死,哪裡還有絲毫丈夫氣概。我當盡我之能,幫助你完成此事!”

  楊夢寰目光呆呆凝注在朱若蘭臉上,道:“姊姊,你……”

  朱若蘭笑道:“我怎麼?我也是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要幫助你,使你揚眉吐氣,成為一代武學宗師,身受千萬後代武林中人物的敬仰,懷念。使你歡歡樂樂渡過一生歲月,但有一個條件,就是一定要聽我的話!”

  楊夢寰道:“姊姊這般愛護於我,我如再不聽姊姊的話,那真是

  朱若蘭嫣然一笑,道:“不要發誓啦,說了就行。現下最為要緊之事,是先把蝶妹妹穩住,她情竇初開,正是一個人生命旅程最易變化的時候,再加上十幾年長居深山之中,很少和生人接觸,對一切事物,都有一種好奇的衝動,任性、奔放,不易自制,你給她任何些微的刺激,都會使她生出強烈的反應,只有因勢利導,培養她一種女性天賦的嫻靜溫柔。你們兩個人,一要有一段極長相處時間,在此期間,她還要傳你武功,日日廝守,難免要生情愫,你如一個處置不對,立時便將預伏下慘禍的種子……”

  楊夢寰聽得皺起兩條眉頭,道:“那姊姊要我怎麼辦呢?當今之世,她武功無人能及,只有姊姊講的話,她還肯聽,看起來,只有姊姊勸說她了。”

  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道:“不錯,她是肯聽我的話,但你不知女孩子的心,什麼事都可以勸說得通,只有對情愛二字,無法使她讓步。愈是聰慧不凡之人,愈是難以勸說,她不輕易動情,一旦動情,那就春蠶作繭自縛。她和琳妹妹是兩個極端,不同類型,琳妹妹情博天人,愛著眾生,她一生一世大概不會作出一件傷人之事,你如不肯和她終生廝守,最多不過使他相思成疾,憂鬱而終,苦己一生,於人無害。但蝶妹妹不行,她可以為善,也可以為惡,如果她對你動了真情,縱讓我師父出面,翠姨重生,只怕也難以說得動她。我如正面勸她,不但幹事無補,恐怕還會引起也對我的猜忌,一旦造成誤會,勢非形同水火不可。要知她是聰慧絕倫之人,聰明人常被聰明誤。如果一步走錯,必為大惡。陶玉為人雖然狡詐險惡,但他乃天性志賦,江湖上的經驗閱歷,濟助了他作惡方法、手段,如論才智機變,只怕尚比蝶妹妹遜上幾分,這短短數日以來,她變得異常迅快……”

  楊夢寰接道:“那我趕快離開天機石府,不再和她相見,也許會少去一場麻煩?”

  朱若蘭笑道:“天涯海角,都無你容身之處,只要你在這個世界上,她都能找得到你。我告訴你一個對付蝶妹妹的辦法,只要肯依照做去,二分天下,決不會分裂成三足鼎立之局。”

  楊夢寰笑道:“李瑤紅、琳師妹,我都自覺有辦法對付,可是對趙姑娘實在有點害怕,姊姊能面授安邦妙計,在下這廂先行拜謝了。”說完,站起身子,真的深深一揖。

  朱若蘭輕咬櫻唇,微微一笑,道:“嗯!拘謹中偶帶頑皮,瀟灑調儻,風流不羈,醉人如酒,無怪她們都一個個對你傾心,你要不改這個大毛病,當心以後麻煩永無休止。”

  楊夢寰忽然想起,為自己冒險偷盜雪參果的玉蕭仙子,不禁呆了一呆。

  朱若蘭看著他楞怔神情,如醉如痴,不覺心波微蕩,盈盈一笑,又道:“別發愣了,聽我說吧。”

  楊夢寰慌忙收斂心神,凝神靜聽。

  朱若蘭突然變換一臉莊肅之色,道:“你和蝶妹妹相處之時,首要對她關顧呵護,無微不至,使她覺著你是當今之世上,最可信託之人。”

  楊夢寰急道:“那不是越來越糟嗎?”

  朱若蘭道:“我經一日夜的思慮,她的身世際遇,都和平常之人不同,聰明才智,更是超凡絕倫,世上只有她不忍做出之事,沒有她不敢或不能做出之事,你對她呵護愛惜,她反而會為你設想,情愛昇華,就成了最為聖潔的友情之愛,不過這界限微妙得很,失之毫釐,錯之千里,你需在呵護之中,表現長兄之風,愛不涉私挑情。我先問問你,你自己面對著一個嬌豔如花,秀色撩人,而又對你纏綿溫存,極盡嬌柔的女孩子,日夕相處一起,有信心能把持得住嗎?”

  楊夢寰道:“這個,我如能早有預想,自信尚可持心不亂。”

  朱若蘭點點頭道:“一句早有預想,還算有自知之明,就聽你這一句,我也就放心不少,只要你能依我的話做,我再從旁藉機相勸,事情就有一大半成功的希望……”

  話至此處,倏然而住,輕輕一推夢寰,又道:“蝶妹妹就要來了,咱們廚下看她做菜去吧。”說完,當先起身,向外走去。

  楊夢寰隨在朱若蘭身後,一起走入廚下。

  趙小蝶已把披肩藍紗取下,束在腰間,手執鍋鏟,正在忙著抄菜,四個白衣小婢,靜靜地站在一側看著,三手羅剎彭秀葦,替她掌爐生火。

  朱若蘭蓮步款移,走近爐側笑道:“你忙了半天啦,該休息了,讓我來吧。”

  趙小蝶道:“姊姊如有興致,不妨也作兩個拿手菜吧!咱們今天好好地喝點酒。”

  朱若蘭道:“你在百花谷中,喝過酒嗎?”

  趙小蝶搖頭笑道:“我長了這麼大,就沒有嘗過酒味,今天想試試看,酒味是甜是苦?”

  楊夢寰已得朱若蘭面授機宜,微微一笑,道:“酒味不甜不苦,但卻辣得使人入口動心,我看不喝也罷。”

  趙小蝶笑道:“常人之言,酒入愁腸易化相思淚,我今天要多喝一點,痛痛快快哭它一場。”

  楊夢寰道:“你有什麼愁慮之事,要借酒澆愁?需知以酒澆愁愁更愁,我看還是不喝的好。”

  趙小蝶聽他言詞神態,均和往常不同,不禁微微一怔,想不起適當藉詞接言,呆在當地。

  楊夢寰忽然微微一笑,道:“你說要傳我《歸元秘笈》上面武功,不知此話,現下還算不算數?”

  趙小蝶道:“我說過的話,自然要算數,但卻怕你不肯用心去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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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2:12:07 |只看該作者
二六三

  楊夢寰道:“這等曠世奇緣,我求還求它不到,怎麼會不肯用心學呢?”

  趙小蝶望了朱若蘭一眼,盈盈笑道:“上乘內功,最忌分心,如果你心神不專,不但難以練成,且極易走火入魔,萬一你在學習時,想起了沈家妹妹,分散心神,氣遁旁經,凝結成傷,那不是害了你嗎?”

  楊夢寰微覺臉上一熱,笑道:“有你在身側守關護法,縱然冒走火入魔之危,我也不怕。”

  趙小蝶被他反唇一頂,頓覺羞霞泛臉,只覺楊夢寰陡然之間,變得和過去大不相同,過去對自己冷漠無比,現下卻情意款款,也不知心頭是喜,是怒,是苦,是甜,笑道:“你這人變壞,我不跟你說啦,要嘗武功那就規規矩矩聽我的話才行。”

  楊夢寰笑道:“那是自然,你在授我武功之時,我自然奉之若師,有命必從……”但見四婢和三手羅剎,盡把眼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心中大感尷尬,未完之言,再也說不出口,只好一笑而住。

  朱若蘭知他一生拘謹慣了,一旦故作輕薄,難免有尷尬之感,趕忙接口笑道:“菜已作好,咱們該吃飯去啦。”丟下鍋鏟拉著趙小蝶當先離去。

  楊夢寰不敢再望四婢和三手羅剎,緊隨兩人身後而出。

  第二天,楊夢寰果然開始從趙小蝶學習武功,而且處處流露對她關注愛護之情,絕口不提霞琳之事。

  轉眼之間,楊夢寰在趙小蝶細心解說之下,已把《歸元秘笈》之上記載的各種口訣,熟記胸中,兩人整日廝守一起,教的心細如髮,學的全神貫注,三個月時間之中,楊夢寰已可背誦《歸元秘笈》錄載的全文。

  朱若蘭偶爾也參與兩人之中,聆聽趙小蝶誦解原文,她內功精博,悟性奇高,雖然不常參與學習,但收益並不低於夢寰。

  這日,楊夢寰剛剛修畢內功,睜開眼時,已見趙小蝶站在面前,只見她微顰著秀眉,滿臉憂鬱之色,似有著很沉重的心事一般,不禁微微一怔,問道:“你有什麼心事嗎?”

  趙小蝶幽幽一嘆,道:“今日開始,你就要正式開始試演各種手法,有很多精奧之學,必須要精深內功來相互配合應用,我算來算去,你只有六七個月的時間,在這短促數月之中,你縱已學得各種手法要訣,但卻無法使內功的進境能和各種手法配合。縱然身懷奇技,也難發揮作用,如是遇上功力深厚之人,不但難以克敵制勝,反易為對方強勁的內家反震之力所傷,每念及此,我就不禁發愁。我傳你武功,如不能幫助於你,反而害了你,那我不是變成了罪大惡極之人了嗎?”

  楊夢寰笑道:“內功一道,必須要循序漸進,豈能一蹴而成,你不是白發愁嗎?愁又有什麼用處?”

  趙小蝶緩緩把嬌軀偎入他懷中坐下,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有在空中飄飄蕩蕩的不借實物就可以停留很久嗎。”

  楊夢寰道:“因你已練成世無其匹的‘大般若玄功’,能把真氣運轉體內各處經脈,閉不呼吸,故而體重消減,再稍一借用外力,就可遊蕩空中,不落實地了,你可是要來考我嗎?”

  趙小蝶口中嗯了一聲,慢慢地把粉頰貼偎在他前胸之上,仰臉笑道:“你只猜對了一半,‘大般若玄功’練到精純之處,固可達到我現下這種境界,但那非要三十年以上的時間不可,可是我還不到二十歲呀!”

  楊夢寰輕輕拂著她秀髮,笑道:“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子,就有這般成就,等你過了二十歲,那還得了……”

  趙小蝶道:“人家跟你談正經事,誰和你說笑話。”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說吧!我洗耳恭聽就是。”

  這數月來兩人常常廝守一起,趙小蝶早已情若潰堤江河,難遏難止,但夢寰卻始終對她保持著一個界限,呵護惜愛之中,流露著長兄的風度,愛不及亂,情不越限。

  趙小蝶緩緩閉上眼睛,把一個纖巧玲瓏的嬌軀盡皆偎入夢寰懷中,聲音中微帶著顫抖著說道:“我雖然想到了一個幫助你內功速成猛進的方法,但我卻害怕得很!”

  楊夢寰聽得微微一怔,道:“如果真有危險,那就不如還是讓我緩緩進修的好,內功一道,不是急得來的事情,縱有良師益友,盡心盡力相助,也難飛越猛進。”

  趙小蝶緊閉雙目之中緩緩淚出淚水,道:“我想一個女孩子,本領再大也沒有什麼用,要是我能把一身本領,盡傳給你,自己變得和毫無本領的平常女人一般,那就好啦。”

  楊夢寰奇道:“你怎麼老說些不著邊際的事呢,要你真的變成了毫無武功的人,只怕又急著要恢復武功,大感後悔了……”

  趙小蝶突然睜開眼睛,臉色十分堅決的搖著頭道:“不!我決不會後悔,我要守在閨房之中和一般女人一樣,繡花、做飯、洗衣服,那才是我們女人應做之事。”

  楊夢寰笑道:“不要亂想啦……快……”

  趙小蝶急道:“我決不是亂想,不知為什麼,我已經沒有了雄心大志,和人爭霸武林,逐鹿江湖,只想能安安靜靜地住在家中,作起針線女紅之事,最好連幫我的門下婢女,一個不要,什麼事,都由我親手去做!”

  楊夢寰笑道:“像你這般嬌弱之人,如非身負上乘內功,要做那麼多事,累也要把累壞了。”

  趙小蝶道:“我不怕累,越累我心裡越快樂!唉!借我今生怕沒有福氣累啦!”

  楊夢寰聽她說來甚是認真,心中覺著好笑,但卻又不便笑出聲來,趕忙扭轉話題,說道:“你說有辦法使我內功速成猛進,不知道是什麼辦法?”

  趙小蝶道:“你的任、督二脈尚未打通,如想達到我現下的境界,還有一段甚為遙長距離,這並非我功力精進到能在空中遊走的程度,而是父親替我安排服下那萬年火龜的內丹,也許你能在今年中秋英雄大會上,和李滄瀾一較神力,現在只有一個法子,能使你在短短時間內功猛進速成了。”楊夢寰聽她言詞懇切,滿臉誠摯之色,不忍拂她心意,只好追問道:“什麼法子,能使我內功有超越時限的成就?”

  趙小蝶偎在楊夢寰的嬌軀,忽然顫動了一下,似是陡然間想到了一件什麼驚悸可怖之事,一抹恐懼之色,掠過她嬌豔的雙頰,但只一瞬間,立刻消失,重現出柔甜神態,笑道:“我想到這件事,心裡非常害怕,不過,再想到這件事對你的幫助,心裡就又高興起來。”楊夢寰道:“究竟是什麼事?怎麼想起來就害怕?”

  趙小蝶盈盈一笑,道:“這件事啊,就是蘭姊姊想起來,也難免要心中害怕。”

  楊夢寰恍有所悟,道:“是啦!你要耗消本身真氣,幫我打通奇經八脈,助我內功早成是不是?”

  趙小蝶道:“要是這麼簡單,有什麼可怕呢?”

  楊夢寰一皺兩條眉頭,道:“那就叫人想不明白了。”

  趙小蝶笑道:“別想啦!我告訴你吧!我服用了萬年人龜內丹,全身的血液都和別人不同,如我能把本身之血,灌輸在你的身上,再由我和蘭姊姊用本身真氣助你,六個月的時間,你的成就將超過十年以上的面壁清修,待你的內功精進到一定限度之時,我再用本身功力,助你打通任、督二脈,那你就成了當今武林中武功最高的人了。”

  楊夢寰聽得怔了一怔,道:“這怎麼行,你別胡思亂想了。”

  趙小蝶笑道:“我想到就非要做到不可。”

  楊夢寰看她柔婉的神情之中透著十分堅決之色,知非善言能夠勸解,當下故意一沉臉色,怒道:“女孩子家這等固執,想到什麼,就要辦到什麼,那還得了!我想還是早些和你離開的好……”用力一推趙小蝶偎在懷中嬌軀,大踏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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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四

  趙小蝶呆了一呆,一縱身攔住室門道:“我是為你好啊!難道我說錯了嗎?”

  楊夢寰看她神情憂傷,滿臉愁苦之容,知已得計,輕輕地哼了一聲,道:“像你這般任性之人,什麼事都不肯接受別人意思,如咱們常常相處一起,一旦有什麼爭吵之事,鬧得不歡而散,難免各走極端,如其日後鬧出事情,還不如現在離開好些。”

  趙小蝶微一沉吟,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晶瑩淚水,順腮而下,櫻口微啟,笑容如花,慢慢地走近夢寰,把粉臉貼在他胸前,說道:“不要生氣了嗎?我再不敢啦!以後,什麼事都讓你決定還不行嗎?”

  楊夢寰只聽得心頭大吃一駭,暗道:糟糕,聽她言詞含意,大有和我常相廝守這心,如果這次弄巧成拙,留給她什麼藉口,那可是得不償失之事。正在忖思之間,突聞朱若蘭嬌笑之聲傳來,聞聲動心,突然想到了十幾天已未和朱若蘭見過面,不知她這十幾天來,是否還留在天機石府。

  趙小蝶抬起頭來,隨手抹去臉上淚痕,笑道:“蘭姊姊回來啦!”餘音未絕,朱若蘭已含笑而入,笑道:“回來啦!你這幾天和他吵架沒有?”趙小蝶毫無避忌之心,仍然偎倚在夢寰身側,答道:“架是沒有吵,但卻害他生了氣啦!”

  朱若蘭望著兩人神情,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別生閒氣啦,快些傳授他武功吧!現下九大門派,已經互通聲息,端陽節聚會武當山,商討對付天龍幫邀請比劍之事,這次的比劍,已失去切磋武學之意,釁端既起,勢非造成生死火拚之局不可。崑崙、峨嵋、雪山、點蒼、華山五派中主要人物,自參與了這次括蒼山《歸元秘笈》急奪搏殺之後,大概已對天龍幫實力有了新的估計,五派聯手,仍難擋得住天龍幫的鋒銳,是促成這次武林九大門派聚會的重要原因,屈指算來,距那黔北英雄大會時間,只餘下五六個月了,時間無多,寸陰如金,還不用心學武功,哪裡有心情生閒氣?”

  楊夢寰道:“我哪裡生氣了!”

  趙小蝶頻展黛眉,滿臉愁容說道:“姊姊,時間如此急迫,如何能使他功力在數月之間,大有精進呢?手法、身法,我們可以加速相授於他,由姊姊和我輪流出手和他拆招傳授,或可使他在數月中有所成就。但內功卻是無法趕急之事,必需要循序漸進,半點也取巧不得,怎麼辦呢?”

  朱若蘭嗤地一笑,道:“還有什麼法子,咱們只有傳他多少是多少,不過,他如能貫注心神學習,雖只有數月時間,但亦將有極大的成就,足可和九大門中高人,天龍幫的五旗壇主抗衡。”

  趙小蝶沉忖一陣道:“本來有一個使他內功猛進速成的辦法,可是他卻不肯聽我的話,剛才就是因為這件事惹他生氣呢!”朱若蘭看他偎在夢寰身側,滿臉溫柔,無限深情,心中暗感凜駭,不禁微微一皺眉頭。

  趙小蝶敏感的盈盈一笑,道:“姊姊,你覺得奇怪嗎?”

  朱若蘭接道:“是啊!姊姊還未聽人言過,內功一道,也可猛進速成,難道妹妹身懷有什麼靈丹妙藥不成?”

  趙小蝶輕輕啊了一聲,道:“原來姊姊想的是這件事!”

  朱若蘭道:“有什麼法子快些說呀!別讓我心裡著急啦。”

  趙小蝶道:“姊姊看到我身子能在空中遊走,想來你定然很感驚奇了?”

  朱若蘭道:“你任、督二脈已通,內力無窮無盡,閉氣也較別人時間長久,在空中遊走,也不算什麼難事。”

  趙小蝶搖搖頭道:“‘大般若玄功’如能到爐火純青之境,在空中遊走,原不算什麼難事,但我眼下還沒這種火侯,所以能在空中遊走,那是服用那萬年火龜內丹之功,當時我也不知道,可是近來我已感覺身體之中有了變化,只要微微一提真氣,全身血液立時向上衝集,身子使躍躍欲飛。所以我想,我身上的血液定和別人不同,如若想個辦法,把我身上血液灌輸到他身上,也許可使他內功在短期內能有大成。”

  朱若蘭聽得呆了一呆,道:“這個我倒還沒有聽人說過,事情沒有把握,豈可胡亂動手,如果有了差錯,不但害了你,而且也害了他。”

  趙小蝶道:“差錯決不會出,不過能不能有助於他,我就不知啦。”

  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道:“別胡思亂想啦,咱們加緊傳他武功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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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五

  第四十五回 真情女魔

  匆匆歲月,流水年華,楊夢寰在二女輪替細心指導之下,武功大進,趙小蝶更是不惜耗消內力,經常以本身真氣,助他暢通運氣難達的經道脈穴,雖只數月時間,但楊夢寰的成就收穫,卻超逾了時限數倍。

  這日,朱若蘭授楊夢寰武功之後道:“這幾個月來,你對各種身法、手法,都有了相當的成就,雖距爐火純青的程度尚遠,但已大部可運用克敵,這《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無一不是千百年的武學精粹,博及各門各派,但卻沒有一套完整的拳法、劍法,臨敵動手,全憑機智果斷,運用克敵。據我這幾日和你動手情形而論,你已能靈活運用,只要再有兩三個月的時間,你就可以漸人純熟之境,可是現下已是七月下旬,距中秋大會,只餘下廿餘天時間。你必須在大會之前,趕到黔北,本來我想在會前兩天,用靈鶴玄玉送你,但我現下,又想改變主意,讓你單人匹馬,提前趕去……”

  楊夢寰道:“不知姊姊要我何時動身?”

  朱若蘭微一沉思,道:“越早越好,今天能走,今天就走。”說話時,臉色莊肅,秀眉微蜜,嚴肅中微現憂慮之色。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好!我就去收拾一下,立刻下山。”

  他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道:“姊姊,咱們今日一別,以後不知還有沒有相見之日?”

  朱若蘭道:“王寒湘自詡精通八卦九宮河洛神算之術,想那黔北天龍幫總壇之地,定有著佈置,我本想把五行奇術及神算之學傳授於你,但因時間有限,我不敢再分散你學習武功的精力……”她緩緩探手入懷,摸出一本五寸見方的小冊子,又道:“我已把五行生剋、八卦變化、九宮易位等學,盡都記在這本小冊子上面,這雖也是《歸元秘笈》上記載的學問,但我已下過了一番工夫,就是蝶妹妹,在這方面,也難超過於我,只要你能用心研讀,縱然不能在這次英雄大會派上用場,日後在這方面,亦會有相當成就。這冊子最後兩頁,我畫有一個陣圖,那就是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兩位老前輩法身停放之處布成的反五行奇門陣式,我雖不敢說當今之世,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知道此陣奧妙,但是知道的決不會多,你如能把它慘悟透澈,日後用處極大,只要隨手插下幾根松枝竹扦,就可使江湖上第一流高人,束手無策,難越雷池一步。但如自認已把它熟記胸中之後,就把這本冊子用火燒去……”

  楊夢寰伸手接過,黯然說道:“姊姊盛情,我當永銘肺腑不忘,但不知今日之別,是不是咱們最後的一面?”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你心中可是當真還想見我嗎?”

  楊夢寰道:“姊姊乃下滴人間的仙子,我……”朱若蘭搖搖頭截住了楊夢寰的話題:“我也是人,不過,我稍為想得開點罷了。你快去收拾東西,即向蝶妹妹辭行,話如說出口,那就必需堅持,但神色言詞之間,不妨儘量婉轉、和藹。要知相距那英雄大會時間愈近,她愈難控制住奔放的熱情。你現陡然間提出離開天機石府之事,定在她意料之外……”

  楊夢寰嘆口氣接道:“謝謝姊姊教言,我明白了。”

  朱若蘭笑道:“明白了就好,快些去吧。”

  楊夢寰轉身疾奔回天機石府,直闖趙小蝶的房中。

  趙小蝶正坐在石墩上,呆呆出神,緊篷著兩條秀眉,不知在想什麼,楊夢寰還未開口,她已搶先說道:”你來的正好,快些坐過來,我正想著一件為難的事,不知該如何決定才好?”說著話,身子向旁側移動了一下,手拍著空出來的石墩,示意夢寰坐下。

  趙小蝶道:“這幾個月來,咱們日夕廝守一起,我心裡很快樂。”

  楊夢寰道:“我也很高興。”

  趙小蝶道:“可是有人心裡很痛苦,你知道嗎?”

  楊夢寰微微一怔,道:“誰?”

  趙小蝶道:“沈家姊姊,我想她日夜都在想著你,唉!我過去不知道,可是現在我已經明白啦!”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她是個很善良的人。”

  趙小蝶道:“所以,我想到我們應該去找她,把她接到天機石府中來。”

  楊夢寰微一沉忖,道:“英雄大會時限即屆,我必需早日趕去,你和蘭姊姊辛辛苦苦,傳了我很多武功;如果不能在英雄大會上一現身手,實在有負你和蘭姊姊的盛情了。”

  趙小蝶目光投注在楊夢寰的臉上,緩緩問道:“那麼,你幾時走呢?”

  楊夢寰道:“我想眼下立時動身。”

  趙小蝶道:“為什麼這般急呢?”

  楊夢寰道:“我雖被掌門師叔逐出門牆,但我尚未報師門授藝之恩,是以,這次英雄大會,仍以崑崙派門下弟子身份參加。是故,必需早些動身,我找著師父、師叔一同前去。”

  趙小蝶道:“你要離開之事,可對蘭姊姊說過嗎?”

  楊夢寰猶豫了一陣,道:“我們一起去對蘭姊姊說吧。”

  趙小蝶緩緩起身,牽住夢寰的手,一起向朱若蘭房中走去。

  她這數月以來,對夢寰諸般親熱的舉動,早已不避忌四婢和三手羅剎等人的耳目。朱若蘭似是預知兩人要來一般,含笑等在門口。

  趙小蝶道:“姊姊,他突然對我說,要去參加英雄大會,而且立刻就要起程,我作不得主,只有來問姊姊了。”

  朱若蘭微一沉吟,還未來得及開口,楊夢寰已搶先說道:“我雖已被掌門逐出門牆,但還未報謝師門之恩,故而想提早三日離此,尋得師父、師叔,求他們允准我以崑崙門下弟子身份參加九大門派和天龍幫比劍大會,以為師門稍效微勞。”

  朱若蘭道:“武林之中,最重師道一倫,你既有這等用心,我們也不便相阻,不知你何時起程?”

  楊夢寰道:“我心惦師門安危,恨不得插翅飛往黔北,我想立刻就走。”

  朱若蘭道:“我本應以靈鶴玄玉送你一程,但你們崑崙派對我和蝶妹妹懷恨甚深,你此去既是酬報師門之恩,恕我不便以玄玉相送了。”聽她言詞之間,似對崑崙派懷有敵意,但楊夢寰心中卻很明白,這是她故找的藉口,當下對兩人深深一揖,道:“半年多來,承蒙兩位相授武功,楊夢寰感激至深,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一別,只待異日有緣再會了。”霍然轉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朱若蘭似是突然問想到一件事情,高聲喊道:“楊相公暫請留步片刻,你還有一件東西忘記帶了。”說完,翻身奔入臥室。

  楊夢寰停下腳步,等候了片刻工夫,只見朱若蘭手中托著尺許見方的小盒子走來,交在夢寰手中笑道:“還你們的東西。”

  楊夢寰接在手中掂了一掂,覺出份量甚輕,不禁問道:“這小木盒裝的什麼,怎麼會是我的東西呢?”

  朱若蘭笑道:“這木盒之中,就是你的師叔慧真子得到的墨鱗鐵甲蛇皮,我已把它做成了兩件背心,你穿在身上,也許會有些幫助。”

  楊夢寰道:“謝謝姊姊厚賜……”轉眼見趙小蝶滿眼淚水,一臉戀戀不捨之色,當下一挺胸,轉身向前走去。

  走了幾步,忽然又覺著不對,重又回身對趙小蝶道:“蝶妹妹好自保重,我要走了。”

  趙小蝶淒涼一笑,幽幽說道:“我已說過了,什麼事都由你決定,我聽你的話就是。”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轉過身子,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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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2:12:39 |只看該作者
二六六

  趙小蝶緩步跟在她身後,出了天機石府,站在一座高岩之上,望著楊夢寰背影,黯然淚下,但她卻始終忍住辛酸,未叫夢寰。

  楊夢寰倒是頗有英雄氣概,大踏步直向前走,頭也未回過一次。 山風吹飄著趙小蝶的衣袂,和她披在肩上的藍紗,一滴滴離愁淚水,順著她粉腮淌下……

  她期望楊夢寰停下身子回過頭望她一眼,哪怕是匆匆一瞥也好,但她卻失望了,那英俊的背影,逐漸遠去,直到消失,都沒有回頭張望過一次。

  終於,她無法再控制那幽傷的愁懷,坐在大岩石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突然,由她身側響起一聲輕輕的嘆息,道:“蝶妹妹!天色已經不早了,該回去吃晚飯了……”

  趙小蝶轉頭望去,只見朱若蘭身著羅衣,肩披輕紗,滿臉借憐地站在身旁。

  她似陡然遇到親人一般,撲入朱若蘭懷中哭道:“他竟是那般鐵石心腸之人,連回頭望我一眼也不肯,難道他這幾個月和我相處,都是裝扮的虛請假意不成。”

  朱若蘭緩伸玉臂,把她緊抱懷中,說道:“快不要亂想,他決不是無情忘恩負義之人,他不肯回頭相望,無非是怕徒增離愁,也許他怕妹妹看到他傷感情……”

  趙小蝶輕輕嗯了一聲,道:“也許姊妹說的對!”

  朱若蘭忽然發聲一陣格格嬌笑,道:“蝶妹妹,你姊姊是不是也很喜歡他呢?”

  趙小蝶怔了一怔,道:“我想姊姊也喜歡他,可是,我卻沒有姊姊的寬大胸襟,才這般兒女情長……”

  朱若蘭道:“咱們女孩子家天性、情感,總是比男人家來得纏綿,姊姊今天不妨老實對你說,我對他眷戀之情,比妹妹只深不淺,但我經過了這幾個月的深思熟慮之後,才算把這件事想明白,如若咱們真心愛他,就不該增加他的煩惱。妹妹,世俗女兒之見,都認為和青年男子相處日久,情悸已生,非得以身相許不可,而且心堅鐵石,非郎不嫁,因此一念,不知為人世間造成了多少悲慘下場。眼下楊郎處境,十分為難,沈家妹子,她若不能和他終身相伴,決是難以獨活,李瑤紅已和他有了夫婦之實,如果我們再捲入漩渦,想想看,那是個什麼結局……”

  她微微一頓後,又道:“妹妹聰慧絕倫,定可洞悉姊姊苦心,如果不棄嫌於我,姊姊願和你終身相守在一起……”

  趙小蝶幽幽嘆息一聲,說道:“姊姊,我知道你愛護我的一番苦心,只怕我沒有姊姊那等胸懷,但我將盡心力一試。”

  朱若蘭緊握著趙小蝶一隻手,笑道:“咱們牽著手跳下這大岩石,看看你能不能帶我在空中停留?”

  趙小蝶淒涼一笑,道:“我心中正在傷痛之時,如若一下提不住真氣,摔了下去,姊姊要被我拖著摔死了,怎麼辦呢?”

  朱若蘭笑用力一拉趙小蝶,從大岩石上躍下,笑道:“不要緊,當真摔死,也可免去很多煩惱!”

  但見輕絹藍紗在山風中飄飄飛舞,兩個絕世玉人,牽著手由空中緩緩而降,原來朱若蘭藉著身披輕紗的拂風之力,使降落之勢自然緩慢了許多。

  兩人落入谷底之後,趙小蝶才輕輕嘆息一聲,道:“姊姊的輕身功夫,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如能按下心修習‘大般若玄功’,三年內當可打通任、督二脈。”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咱們情如姊姊,姊姊的輕身功夫,我想妹妹也不致笑話於我。”

  趙小蝶微微一怔,道:“什麼話,儘管請說,縱然傷損到我,我也是不敢忌恨姊姊的。”

  朱若蘭道:“那倒不是,這幾年來,我心中一直想著一件難通離決之事,我想以身相試,別走旁徑,別辟一道習練武功之路,可惜沒有人和我相研相商,耳為印證,致有很多疑難,無法思解透澈。妹妹已得《歸元秘笈》上全部記載之學,放眼當今江湖,再無人能與你抗衡,如肯相助於我,或能使我心願得償。”

  趙小蝶道:“姊姊聰明無倫,才智卓絕,要超出常人不知多少倍,你襟氣度,更非常人能及萬一,如果有此宏願,定能為武林放一異彩,但有需我之處,定當全力以赴。”

  朱若蘭道:“那很好,妹妹肯相助於我,使我信心增強不少,今宵我就把數年來索想記載之事,提出和妹妹研商修改,如果可行,咱們就不妨一試。”說話之間,已到天機石府,三手羅剎彭秀葦帶著神鷹陳藻、松芸,和四婢恭迎出天機石府,一一恭身參見。

  趙小蝶幾個月來,一直陶醉在情愛之中,從未留心到四婢舉動,現下留神一看,不但覺到她們長大了許多,而且個個都文雅有禮,和在百花谷中之時,大不相同,不禁微生驚異。

  朱若蘭笑道:“蝶妹妹,等咱們最後一件心事完了,帶著這幾個人,和靈鶴玄玉,辟一處世外桃源,乘鶴邀游九州,做嘯山水之間,那才是真正的賞心樂事。”

  趙小蝶似被朱若蘭幾句話,觸動心志,秀眉一聳,盡掃臉上愁容,笑道:“咱們收養很多很多的無父無母的孤苦女孩子,傳授她們武功,姊姊作女皇帝,我作宰相,組織一個女兒國,那地方不准男人擅入一步,不管有心無心,只要進了咱們禁地,就把他殺了喂狼。”

  朱若蘭聽她說得認真,忍不住嗤地一笑,道:“如果咱們住的地方沒有狼呢?”

  趙小蝶笑道:“那就把他殺了喂烏鴉好啦!男人的心又苦又黑,除了野狼之外,也只有烏鴉吃了,別的鳥兒,也決不會吃它。”

  兩人言笑,大罵男人,聽得站在一側的神鷹陳葆滿臉通紅,進退不是。

  松芸看到他尷尬之態,忍不住嗤地笑道:“公主如要組織女兒國,咱們先拿陳藻開刀好啦。”

  趙小蝶笑道:“世上只有兩上男人,可以例外,一個是我爹爹,一個是陳葆。”

  陳葆雖知她說的話,未必就真要去作,但因他來自禁宮之中,養成了對主人拘謹的禮儀,當下深深一揖,道:“老奴拜謝兩位姑娘格外施恩。”

  趙小蝶秀眉揚一揚,突然轉臉對朱若蘭道:“姊姊,咱們真的要組織女兒國,我想那定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朱若蘭接道:“這件事咱們慢慢談吧,來日方長,何必急在一時呢?”拉著趙小蝶的皓腕,向天機石府中走去。

  再說楊夢寰離開聳雲岩天機石府後,一口氣走出了十四五里路才停住身子,回頭望著聳雲岩,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半年多來和趙小蝶日夕廝守相處,不知不覺間情愫已生,一旦分開,亦不覺悵惆若失。

  正當他凝望沉思之際,忽聞身後響起一聲幽幽嘆息,道:“你真的竟然未死?”

  楊夢寰聞聲警覺,霍然回身,定神一看,不禁心頭一跳,呆了半晌,說道:“玉蕭仙子?你怎麼變了……”忽然覺出此話問得不對,趕忙停口不言。

  玉蕭仙子嬌笑一聲,道:“不錯,是我,你只要還活在世上,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怎麼?你問我為什麼改了服飾是嗎?”

  楊夢寰黯然嘆道:“不要說啦,峨嵋山萬佛頂承你相助,我心中非常感激,但望你能不再糾纏於我,楊夢寰願以三種奇奧的武學手法相授,報答你一番恩情。”

  玉蕭仙子淡淡一笑,道:“如果我幫助你算是一番恩情,那也是我願意施捨,還報倒不敢當,但卻有一件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應。”

  楊夢寰微一沉付,道:“什麼事且請說出,讓我斟酌斟酌,只要我能力所及,決不推倭就是。”

  玉蕭仙子笑道:“說起來並不是什麼為難之事,我心裡很明白,今生今世,永不能和你常處一起,你已有好幾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常伴身側,哪還會想得到我這個惡名四播的老太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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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

  楊夢寰嘆道:“這些事咱們最好別談,你有什麼要我相助於你,快請吩咐,我還有要事得趕往黔北。”

  玉蕭仙子放聲一陣格格大笑,道:“兄弟,你猜鍺了,我沒有事情要你相助,我是求你答應我,讓我再幫你一次。”

  楊夢寰道:“盛情心領,我看不必了吧?”說完話,轉身欲去。

  玉蕭仙子冷笑一聲,道:“站住,你到黔北,可是參與天龍幫邀請武林九大門派的比劍大會?”

  楊夢寰回頭冷冷接道:“不錯,你要怎麼樣?”

  玉蕭仙子笑道:“你凶什麼?天龍幫總壇還在黔北,距此遙遙千里,你如沒有我同行帶路,只怕找上兩個月也找不到!”

  楊夢寰聽得微微一怔,心中暗自忖道:這話倒是不錯,像我這般極少江湖閱歷之人,對江湖上各種鬼謀暗記,均難辨認,眼下相距比劍之期,只不過半月時間,如果一找近月,錯過會期,那可是極大的遺憾之事,想到為難之處,不覺沉吟難答。

  玉蕭仙子微微一笑,道:“天下武林中人,雖都知天龍幫總壇設在黔北,但在黔北什麼地方,只怕很少有人知道,我如不帶你去,想找到天龍幫的總壇,決非容易之事……”

  楊夢寰冷然接道:“那你又怎麼會知道呢?”

  玉蕭仙子道:“我怎麼不知道,當今江湖道上人物,有誰不對姊姊存幾分敬畏之心,但我在你的眼下,卻竟是一文不值,不過,這都是自取之辱,不說也罷。”

  楊夢寰皺皺眉頭,道:“這麼說來,那天龍幫總壇所在之處,定然是十分隱密的了。”

  玉蕭仙子笑道:“昔年天龍幫想請我加盟,到處找我,雖被我婉言謝絕,但我卻暗中潛入了天龍幫總壇,查看他們的布設,不但地方隱密,而且險阻重重。如沒有我替你帶路,你就別想找得到人家總壇所在。”

  楊夢寰微一沉付,道:“你眼下如無要緊之事,就煩請送我一程,但我楊夢寰決不白受……”

  玉蕭仙子笑道:“你如有興致邀游天下,我亦會奉陪你遍走天涯海角,眼下九大門派中,都已陸續趕赴天龍幫黔北總壇,咱們要去,立刻就要動身。”

  楊夢寰仰天長長吁了一口氣,道:“走吧!”那一聲長吁,似乎吐盡他心中的情愁煩惱,豪氣頓生,昂首闊步,向前走去。

  玉蕭仙子的輕功,在江湖上極負盛譽,楊夢寰自經“天機石府”數月精修之後,內功已大有進境,輕身飛行之術,較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語,兩人一放開腳程趕路,直似怒馬狂奔一般,待天色黃昏時分,已出了括蒼山境。

  江南七月,炎暑猶存,秋陽似火,酷熱炙人,兩人雖然有著一身武功,但日夜不停地奔行趕路,亦常常跑得滿身大汗。

  這日,進了黔北地界,玉蕭仙子遙指前面起伏的山頂,說道:“咱們再往前走上五六十里,就進入了天龍幫的總壇禁地,依據往例,一踏進他們禁地,立時將受到攔截,這次李滄瀾邀九大門派比劍,乃數百年江湖最為豪壯之事,依我推想,他們不致再有什麼暗算……”

  話至此處,突聞蹄聲得得,縱身後急奔而來,兩人回頭望去,只見四匹長程健馬,並咎疾馳而來,眨眼之間,已到兩人身邊。

  當先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大漢,突然一收馬緩,停住急奔之及,打量了兩人一眼,抱拳笑道:“借問一聲,兩位可是參加英雄大會的嗎?”

  玉蕭仙子笑道:“不錯,怎麼樣?”

  中年大漢道:“不知兩位屬於九大門派那一門下?”

  楊夢寰道:“在下乃崑崙門下弟子楊夢寰,這位姑娘是玉蕭仙子,幾位可是天龍幫中的舵主嗎?”

  中年大漢笑:“巡邏小卒,不敢對兩位通名報姓,如不見疑,請兩位即刻上馬……”

  玉蕭仙子冷笑一聲,道:“上馬不難,你要把我們送到什麼地方?”

  中年大漢笑道:“姑娘但請放心,敝幫為迎接高人,已在各處入山要區,設下驛站,專伺接待參加英雄大會的九大門派中英雄。在下職司此路,不敢有慢,兩位如信得過,但請上馬就是。”

  玉蕭仙子素知天龍幫中戒規森嚴,對方如不肯說,再問也是枉然。側臉望了夢寰一眼,微笑不言。

  楊夢寰看四個大漢之中,已有兩人下了坐馬,控經相待,略一沉忖,道:“既承接待,卻之不恭,我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雙足微一用力,凌空而起,懸空一個翻身,人已坐在馬上。

  中年大漢一抖綏繩,笑道:“這位姑娘請上馬吧,在下先走一步,替兩位帶路。”話出口,已放馬向前奔去。

  玉蕭仙子肩頭一晃,躍上馬背,接過馬綏放馬追去。

  楊夢寰回頭看去,只見另一個騎馬大漢,控馬不動,和兩個交馬大漢,靜靜地站在原地,不知是何用心?

  玉蕭仙子故意把坐馬疆繩一收,和夢寰並肩而行,笑道:“兄弟,你看出來這幾個人的用心沒有?”

  楊夢寰搖搖頭,道:“怎麼,難道他們還有什麼鬼謀暗算不成?”

  玉蕭仙子笑道:“下手暗算,他們倒未必敢,不過,他們用心的陰險,只怕要比下手暗算更叫人難以防備。兄弟,今天我要不帶你來,只怕難以逃得這一劫。”

  楊夢寰怔了一怔,問道:“怎麼?他要把我引入絕地,然後下手,是不是。”

  玉蕭仙子道:“用什麼樣方法對付我們,我此刻也難想得出來,不過,我自信他們那些鬼域伎倆,決瞞不過我一雙眼睛。”

  楊夢寰突然一揚雙眉,道:“果真如此,也使我多長一點見識。”一加襠勁,胯下健馬,忽地加快速度,向前追去。

  三匹健馬如飛,不大工夫,已跑出了十幾里路,到一處高峰下面。

  那中年大漢一勒馬緩,回頭對兩人笑道:“穿過這一道山谷,就是入山驛站,屆時就另有人接待兩位。”說完話,一提疆繩,直向兩座山壁夾峙的一道山谷中馳去。

  楊夢寰抬頭打量山谷形勢一眼,不禁微生戒心。

  原來這道山谷地形十分陰惡,兩面峭壁矗立,光滑如鏡,穀道亦只有三尺寬窄,如若兩側峰上埋伏有人,用滾石、擂石打下,縱然是武功高強,也是難以躲避得開。

  但聞玉蕭仙子嬌笑一聲,道:“兄弟留心。”縱馬當先,緊隨那中年大漢身後,衝入山谷。

  楊夢寰一見玉蕭仙子縱馬入谷,不再猶豫,放馬追去。

  三騎馬均放韁疾奔,快如流星。玉蕭仙子早已暗中戒備,緊隨在那大漢身後,只要一有警兆立時出手把對方生擒活捉,以作人質。

  那中年漢子,似已覺出兩人暗作戒備,立時微收韁繩,放緩馬勢,和玉蕭仙子並騎而走。

  又走約二三里路,山谷逐漸開闊,但兩邊峭壁卻是愈來愈高,越來越險。

  楊夢寰目睹穀道漸寬,心中反而安定了許多,忖道:眼下兩面峭壁相距足有兩三丈闊,就算中人埋伏,亦可閃避得……

  正自心念轉動,忽聽那中年大漢哈哈大笑,道:“前面有一段路,因被山泉沖壞,略顯泥濘,我先前一步,替兩位帶路。”口中說著話,人已一抖署,疾向前面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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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八

  玉蕭仙子冷笑一聲,道:“不敢有勞,還是走在一起的好!”縱馬追了上去。

  楊夢寰看兩騎突然加快,立時放馬疾追,三匹馬首尾銜接,相隔也就不過是兩三尺的距離。

  那知疾奔了一陣之後,玉蕭仙子和楊夢寰的坐馬,逐漸慢了下來,而那中年大漢的坐馬,卻是愈跑愈快,一眨眼間,兩匹馬已被那大漢拋下了一丈多遠。

  玉蕭仙子忽然若有所悟他說道:“兄弟快追他,咱們中了他們鬼計啦。”

  快馬急奔,去勢是何等迅快,玉蕭仙子說了兩句話,又多落了丈餘距離。

  但見那中年大漢坐馬越跑越快,兩人坐騎卻是愈來愈是不行,玉蕭仙子心中大急,暗中一提真氣,正待躍下馬背,施展輕功身法追趕,忽見那中年大漢的坐馬,突然緩了下來。

  這時,雙方相距已有了七八丈的距離,二人見那中年大漢疾馳的去勢,又緩慢了下來,慌忙抖韁催馬,襠下加力,又向前衝去。

  兩人胯下坐騎,雖都是長程健馬,但經過一陣奮力衝奔,早已嗚嘶氣喘,身上汗珠滾滾,顯然已用盡餘力。

  玉蕭仙子,久涉江湖,閱歷極為豐富,江湖上一些鬼域伎倆,實難瞞得過她,這時見坐馬行速漸慢,不由大為疑惑,暗道:莫非他們在這匹馬上,做了手腳嗎?心念一轉,回頭對楊夢寰說道:”兄弟,你可覺著這馬有點奇怪嗎?咱們趕緊查查看,不要著了道兒,被人家作弄上一番,那可是大大丟臉之事。”

  楊夢寰聽得玉蕭仙子一說,立時俯首查看,觸目間,頓使他心中大生驚訝。

  原來這道山谷,看來寬闊平坦,綠草油油,但馬蹄奔馳在上面,卻如踏在棉絮之上一般,是以馬匹奔行上面無法著力,楊夢寰心中正在狐疑之際,猛聽到前面那中年大漢,一陣冷笑,立馬停在原處。

  楊夢寰用力一提韁繩,縱馬追上玉蕭仙子,正待相問,玉蕭仙子已搶先開口側臉說道:“兄弟,事情大是蹊蹺,其中必定另有險謀,咱們還是先趕上此人,再另作打算。”領先提疆衝去。

  二人又奔了數丈距離,陡覺地面一軟,馬蹄踏下,竟陷下三寸,行走更覺困難,玉蕭仙子緊顰雙眉,喝道:“兄弟,小心。”

  楊夢寰忽地長笑一聲,劍眉一挑,豪氣頓生,道:“想不到天龍幫的堂堂總壇之地,竟施出這等卑劣手段,我楊某人倒要見識見識。”猛的一提馬韁,也不顧地面松陷,硬向前路奔去。

  那中年大漢一見楊夢寰縱騎追來,仰面哈哈大笑,狂笑聲中,雙腳用力,一夾馬身,但聞一聲驚嘶,霍地又振蹄向前奔去。

  楊夢寰聽那中年大漢縱聲狂笑,心頭火氣更熾,斷喝一聲,雙手一按馬鞍,提聚丹田之氣,人已凌空騰起,半空中挫腰長身,倏地一個旋轉,穿空直向那大漢飛撲過去。

  他自在天機石府隨同朱若蘭、趙小蝶研習《歸元秘笈》上記載武功以來,今天是第一次施展身手。凌空飛撲,去勢如電。

  就在楊夢寰騰空躍追之時,突聞前面一聲悲鳴,那中年大漢也突然一聲怪嘯,就這一瞬之間,楊夢寰已到他身側,疾深右手,抓住那中年大漢後領,口中大喝道:“你還能逃得了嗎?……”

  他這一出聲,提聚的真氣頓時消散,只覺身子倏地向下一墜,匆忙之間,卻踏在中年大漢的坐馬鞍後。

  他出手迅快無比,那中年大漢連轉頭也未來得及,人已被夢寰抓住。

  忽聽中年大漢狂笑一聲,雙腿用力一挾馬腹,坐馬一聲長嘶,忽然躍起了兩尺多高,衝出四五尺遠,再落地時,突然向下沉去。

  這本是一瞬間的工夫,楊夢寰定神看時,那馬腹部已沉入泥沼。

  玉蕭仙子高聲喊道:“兄弟快些把他震死掌下,退回來……”

  楊夢寰右手掌暗中運氣,大喝一聲,內力外吐,擊在那大漢後背之上。

  他這時的功力,已非小可,雖是一股暗勁,但力道亦極驚人,只聽那中年大漢悶哼一聲,耳鼻口民鮮血齊出,猛一回身,拼盡餘力,一把抱住夢寰,滾下馬背。

  楊夢寰似是未想到他在重傷之後,竟存了同歸於盡之心,咯一失神,竟被緊緊抱住,匆忙之間,急提真氣,雙掌推著那大漢前胸,用力一送,內勁外撞,中年大漢慘叫一聲,當時被震斷心脈,雙臂一松,身子凌空而起,摔出六七尺外,一眨眼間,屍體沉人泥沼不見。

  可是楊夢寰也因這內勁外吐的一擊,無法保持身子的輕靈,那大漢雖被他一擊震斷心脈,飛出六七盡遠,他自己也突覺身子向下一沉,陷入了泥沼之中,不禁心頭一驚,趕忙一提真氣,穩住身子,饒是他應變迅快,泥沼已及小腹。

  一陣破空風響,玉蕭仙子疾如飛鳥般直飛過來,輕飄飄落在夢寰身側,伸出纖纖玉指,抓住了夢寰右腕,說道:“決些提氣,我助你躍出泥沼,這等……”她突然似想到什麼事,話未說完,一笑住口。

  楊夢寰只覺那陷入泥沼的雙腿,似是被一股吸力,向下拖著一般,感到身子正緩緩地向下沉去,聽得玉蕭仙子一說,立時潛運真氣,右臂向上一抖,左腕向下一按,借玉蕭仙子相扶之力,身子向上拔起了一尺多高。

  忽聽玉蕭仙子啊呀一聲,雙膝以下,已沉入泥沼。

  她乃見多識廣之人,雙膝陷入泥沼,立時覺出不對,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別掙紮了,這泥沼和一般的淤泥不同,它會自動把咱們吞陷下去。”

  楊夢寰放眼望去,那長程健馬已不知何時沉入泥沼中,心中甚感駭然。

  原來這泥沼表面因植有青草,硬度較堅,但一經陷入後,卻是感到鬆軟無比,絲毫用不上力,而且略一掙動,就感陷入泥沼的雙腿,似被一股激盪流動的活水沖激,身不自主向下沉去,這草下泥沼,竟似能夠流動一般。

  玉蕭仙子,忽然間變得十分沉默,目光凝注在對面崖壁問一塊大岩石上,一眨也不眨。

  楊夢寰看她瞧著石頭出神,心中甚覺奇怪,忍不住問道:“你瞧那塊岩石幹什麼呢?”

  玉蕭仙子嘆息一聲道:“這泥沼可以流動,而且愈向下沉,他的衝擊之力愈大,咱們恐已被誘入中心,如果一次不能掙出泥沼,飛上實地,再次陷落其中,決然難以逃得性命……”

  楊夢寰道:“縱然逃不出這泥沼之區,但總也該盡力一試,難道就停在這等死不成嗎汐

  玉蕭仙子突然盈盈一笑,道:“怎麼?你不是從來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嗎?現在怕死了?”笑意嬌甜,似乎根本未想到生死之事。

  楊夢寰道:“死雖不足畏,但也要死得其所,死得心安理得。如你所說,咱們就在這裡讓泥沼把咱們沉陷下去,我卻心有不甘。”

  玉蕭仙子道:“我並非不要你走,但如果走錯一步,只怕難再有第二次逃生機會,要知這等泥沼之中,一個掙扎不對,不但不能逃出厄運,且將愈陷愈深,所以決不可輕舉妄動,必得有十分把握才行,目前咱們停身之地雖然是千鉤一發,危險萬分,但只要咱們不妄自掙動,足可支持上半個時辰工夫,不必急在一時,容我想個自救之法。現在最為要緊之事,是咱們如何保持身子不要被泥沼中激盪之力,陷沉下去。

  楊夢寰仔細看那泥沼上的青草,原來是經人工由別處移植而來三,浮鋪在泥沼之上的,只是鋪設極為均勻,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他伸手拍一下上面浮草,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這浮草之上,可容快馬奔馳,或能容納一個人的重量,不如冒險由浮草上面滾出,強似在這裡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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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九

  念轉心動,暗中一提真氣,雙手按在浮草之上,身子突然向上一竄,躍起尺多高。那知他小腹下,都已陷入泥中,重量加重了不少,身子將要竄出泥沼之時,兩隻按在浮草上面的手掌,不自覺加了幾分力量,但聞葉的一聲,浮草破裂,雙臂及將躍出泥沼的雙腿,同時又向下沉去。

  王蕭仙子聽到聲音,立時轉頭,玉蕭一探,挑住夢寰前胸,低聲說道:“身子躍起之後,切記不可停留,我已估計過四周距離,正南方山壁距此大約七八丈遠近,如你能一口氣飛躍過這段距離,就可脫離泥沼了。”不容楊夢寰答活,玉蕭突然向上一挑。

  楊夢寰藉著玉蕭仙子一挑之力,振臂躍起一丈六七尺高,懸空一個疾轉,把沾在身上的淤泥甩落,施展草上飛行功夫,借泥沼上浮草接力,四五個起落,已到了山壁下一個突岩上面。

  回頭望時,玉蕭仙子自前胸以下,盡陷入泥沼之中。

  忽見她舉蕭就唇,一縷裊裊蕭音,婉轉而來,音調中充滿歡愉之情,毫無即將入陷泥沼的悲苦憂傷。

  她為救夢寰,雖把自己沉陷在泥沼之中,但卻十分愉快,蕭聲是愈來愈是悅耳,似是她心中正有著無比的歡樂。

  但這等歡愉的曲調,聽在楊夢寰的耳中,卻如萬把利劍,刺在他的前胸,忍不住高聲叫道:“姊姊,你不要再吹了,快些把身子穩住,我要想辦法救你出來。”

  遠遠傳來了玉蕭仙子銀鈴般嬌笑之聲,道:“不必費心啦,我一生之中很少有過像今日此時的這等歡樂,你好好聽著吧!我再為你吹一隻最愉快的曲於……”

  楊夢寰本是情感極為豐富之人,聽得玉蕭仙子款款笑談生死大事,說來如飲甘露一般,心中大是激動,只覺一股熱血由胸中直衝上來,熱淚奪眶而出。叫道:“姊姊為了相救於我,才深陷泥沼之中,如若我今日不能救你出來,只有重入泥沼,以死相謝了“……說話之間,忽然站起身子,重又躍回泥沼。

  玉蕭仙子看他說來說去,心中又是驚駭,又是歡喜,口中卻大聲叫道:“快退回去!我告訴你救我的辦法。”

  楊夢寰知她所言非虛,如果自己再有什麼失錯,別說救人,連自己性命也難保全,當下依言又躍回崖壁邊石岩之上。

  遠遠的傳來玉蕭仙子嬌脆的聲音,道:“你停身的山壁之上,不是生有很多葛藤嗎,你採集一些,連接起來,一端結上一塊石頭,投擲過來。

  楊夢寰運足目力望去,只見玉蕭仙子已向上掙扎出尺許高,知她已動了求生之念,當下放心不少,一提真氣,向崖壁間游升上去,采了一大捆葛藤,連接起來,運足臂力投擲過去。

  他此時的內力,相較半年之前,何至增加一倍,一投之勢,不遠不近,剛好把葛藤投擲在玉蕭仙子面前。

  玉蕭仙子右手向前一探,抓住了葛藤,叫道:“你漫慢的向前拉吧!”

  楊夢寰緩緩運手,玉蕭仙子的嬌軀,隨著他雙臂交替之勢,逐漸向他停身之處移動過來。

  突然間,一陣隆隆滾石之聲,自身後傳入耳際。

  楊夢寰回頭望去,只見一塊三四尺方圓的巨石,由峭立的崖壁上,直滾下來。

  玉蕭仙子大聲叫道:“兄弟快軼,別管我啦。”突然用力一拉葛藤,身子已躍出泥沼,踏草急奔而來。

  楊夢寰看她躍出泥沼,才丟了手中葛藤,霍然轉身,就這略一延誤,那巨石已泰山壓頂一般當頭疾落而下。

  他停身突岩之上,四週數丈都無避身之處,匆忙之間,左手潛運真力,一記掌風直向巨石擊去,右手卻反臂抽出肩上長劍,內力貫劍,左手掌力一擋那巨石下落之勢,右手長劍一撥一劃,巧力並用,把一塊六七百斤的巨石撥滑向一邊滾去。

  這時,玉蕭仙子已由浮草上飛身到楊夢寰停身大岩石上,嬌笑一聲,道:“你今天不要我死,以後要給你增加了煩惱,可別怪我。”口中在和夢寰說話,人卻縱身一躍而去,直向崖壁上面攀去。

  楊夢寰抬頭向上望去,只見峰頂之上,站著兩個身著勁裝的大漢,不禁心中暗道了一聲:好險,如是這兩人早來片刻,今天勢非傷在他們滾木擂石之下不可。

  這時,玉蕭仙子已施出摩雲十八招的身法,騰躍而上,凌空翻轉,忽東忽西,似是要人無法看出她落足之處,身法迅快,轉眼間已攀躍上廿餘丈。

  楊夢寰一提氣,直追上去,他此時的輕功身法,已不在玉蕭仙子之下,提氣攀登,起落間就是一丈遠近。

  站在山峰頂上的兩個勁裝大漢,沉著至極,楊夢寰和玉蕭仙子,快到了山峰之上,仍不見兩人有所舉動。

  玉蕭仙子側身一躍,擋在夢寰身前說道:“兄弟,你準備接應我,我上去看看,怎麼這兩個人像死人一般。”也不待夢寰答話,振蕭一掄,半空連翻了兩個觔斗,已落到峰頂之上。

  楊夢寰如何肯讓她單身涉險,在她振蕭躍起之時,亦同時疾追上去,玉蕭仙子剛到峰頂,楊夢寰已接遺而至,定神看去,只見兩個大漢神情木呆而立,動也未動一下,原來兩人早被人點了穴道。在兩人身後,堆積著很多巨石滾木。

  忽然玉蕭仙子咦了一聲,揚蕭指著峰下道:“那是什麼人?”

  楊夢寰順著玉蕭望去,只見兩個身著道袍之人,揮劍擋在一處要道人口,雙劍飛舞,電掣輪轉,正在和一群大漢動手,兩人劍勢異常綿密,雖然以寡抵眾,但卻絲毫看不出吃力之處,當下一揚手中長劍,答道:“不管是誰,但看來定是相助咱們之人,咱們豈能坐視不管。”說罷放腿向下奔去。

  玉蕭仙子嬌笑一聲,應道:“好!兄弟如有興致,咱們今天大開一次殺戒!”振蕭急追,快如流星瀉墜,片刻間已到動手所在。

  左面一人,似是聞得衣袂飄風之聲,側臉望了夢寰一眼,笑道:“怎麼?你的蘭姊妹沒有陪你來麼?”口中在和夢寰說話,右手劍卻突然加快,白光閃動之間,響起了兩聲慘叫,兩個輕裝大漢,應聲而倒。

  楊夢寰怔了一怔,道:“童師姊!”

  只聽右面一人,搶先說道:“貞姊姊對我說,你會到這裡來的,果然我們在這裡遇見你啦!”這聲音柔甜嬌脆,熟悉異常,楊夢寰不必轉身,已知來人是誰,心頭一陣激動,橫跨幾步,向那人身側欺去。

  但聞咳的一聲,一件青色道袍,登時撕成兩半,劍光斂處,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女,疾迎過來,偎入了他的懷中,抬頭微笑,玉容依然,不是霞琳是誰?

  她在激鬥之間,突然撤劍而退,群敵立時赴勢向前衝來,楊夢寰左臂一帶霞琳嬌軀,右手長劍探臂而出,一招“笑指南天”,把最前一個人刺傷,群敵疾衝之勢,頓時被逼得緩了一緩。

  玉蕭仙子一晃身由夢寰身後閃出,掄蕭一陣快攻,把逼近群敵迫退,笑道:“你們好好談吧!這一陣讓給我打啦。”玉蕭橫掃縱擊,招招狠辣無比,片刻間已被她連傷兩人。

  楊夢寰看自己身上污泥;沾了霞琳一身,心中甚是抱歉,正想輕輕推開她偎在懷中的身子,忽聽霞森夢吃般他說道:“寰哥哥,你知道嗎,這很多天來,我都在想念你,以後,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可是我不要再離開你啦。”

  她右手提著寶劍,軟軟地支在地上,倚在夢寰懷中,粉頸靠在夢寰肩上,兩行晶瑩的淚水,從她徽閉的雙目之中,緩緩而出。

  淡淡的幾句話,情真意切,勝過千言萬語,楊夢寰縱是鐵石之心,也不禁油生借憐,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做了一件很大的錯事,始終沒有對你說過……”

  沈霞琳忽然睜開眼睛,接道:“不要說啦,我一定會原諒你的。”

  忽聽玉蕭仙子嬌聲喝道:“既然來了,還想走嗎?”聲音由近而遠。

  楊夢寰抬頭望去,只見數尺外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屍體,玉蕭仙子振袂疾躍,追殺逃走之人。童淑貞卻橫劍而立,滿臉黯然神色,望著橫躺在地上的屍體出神。

  沈霞琳幽幽嘆息一聲,道:“貞姊姊,寰哥哥,咱們把這些死人埋掉好嗎?”她心地素來善良,目睹橫躺直臥的死屍,早已心生惻隱,珠淚紛墜了。

  三人埋好屍體,仍不見玉蕭仙子轉來,童淑貞忽然一橫手中寶劍,指著楊夢寰道:“我們為了等你,一月之前,就到黔北,總算皇天不負琳妹妹一片苦心,在這裡和你相遇,哪知你竟然和玉蕭仙子走在一起,看來你倒是一位生具豔福的風流人物,我不知你有什麼魔力,竟然有那麼多女孩子對你這等傾心……”

  楊夢寰急道:“師姊不要誤會,我……”

  童淑貞仰天一陣尖厲的大笑,道:“我一點也會冤你,事實俱在,狡辯何用?我一身毀在情字之上,對負心忘情之人,恨之如刺。今天我把琳妹妹交給你,希望你今後能善為照顧,如若再饒她受到什麼委曲,當心你腦袋就是!”說完話,轉身而去,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過頭來,問道:“陶玉是不是真的死啦。!”

  楊夢寰道:“他從萬丈懸崖之上,跌入絕壑,除非發生奇蹟,只怕難以得活,不過……”只見童淑貞臉色鐵青,雙目閃動著怨毒的光芒,不禁心頭一凜,停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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