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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風塵俠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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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13:47:34 |只看該作者
三零零

  只聽一個蒼老而低沉的聲音起自艙外,說道:“少爺是呼喚小的嗎?”

  話聲剛落,進來一個頭戴斗笠,身穿蓑衣之人,他面部壓在低低的斗笠之下,幾乎使人看不到他的年歲來。

  太史瀟湘冷冷說道:“你雖是一番好意,將此人自海中救起,但人家卻不稀罕,他正等著你再度擲入海中哩!”

  那船家哈哈一笑,轉向羅雁秋說道:“那位少爺所說可是真的嗎?”

  羅雁秋坐在船板上,抬頭一看,正好看見那船家多皺的面孔,那面孔雖是毫無一絲表情,極感生疏,但對那兩隻眼睛,卻生似在哪裡見過,只是一時想他不起,於是霍地站起,詫然說道:“你是誰!我們可在哪裡見過?”

  那船家突地吟笑一聲道:“你認識我,我卻不認識你!”

  羅雁秋一怔,太史瀟湘早已大怒,沉聲說道:“船家!這是你應有的態度,應該說的話嗎?”她方才還和羅雁秋鬥口,但此刻卻又幫著他說話了。

  那船家聞言,雙眸中頓時閃現出一抹奇異的光采,口中冷冷說道:“老夫早已看出你是女娃娃兒,定然心中暗戀著這小子,是以自長江一路追了下來,老夫若不是可憐你,也不會冒充船家,受僱於你的!”

  羅雁秋聽得心中大是驚奇,太史瀟湘一雙星眸卻睜得大大的,顯然也是充滿了驚奇疑怒。

  半晌始伸出纖手一指,迷茫地說道:“你……你說什麼?你是誰?快些說出你的來歷!”

  船家冷笑說道:“你也配知道老夫的來歷?”

  太史瀟湘平時頤指氣使,此刻哪能忍得下這口氣,大怒道:“你不說,也由不得你!”

  她纖手輕舒間,一連三掌拍了出去。

  羅雁秋認識太史瀟湘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她出手,但僅只由這輕描淡寫的三掌中,便可看出她招式的詭異,不由心下暗自吃驚,並暗自為那冒牌船家擔心。

  哪知他思忖未完,太史瀟湘已嬌叱一聲,收招撤式,退了開去,她似是連人家的蓑衣也未碰到。

  船家嘿嘿一笑道:“你若不想葬身海底,就快乖乖地坐下去!”

  羅雁秋轉首一看太史瀟湘,只見她正自舉袖在臉上擦拭,不禁暗自奇詫,忖道:“她這一招是怎麼輸的?難道連汗珠都已累了出來,當真是天大的奇事!”

  那船家又是嘿嘿一笑,看了滿臉茫然的羅雁秋一眼,神秘地說道:“小娃兒!難道還沒有看出頭緒?”

  羅雁秋茫然地搖了搖頭,太史瀟湘卻已恨聲說道:“你就是控制了船底放水活塞,咱家也是不怕,我若淹死了,你也活不成!”

  那船家突地縱聲大笑道:“果然是個聰明的小妮子,老夫方才只踏動活塞,放了一點水珠,你便即刻退了回去,又立時想到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倒是極不容易哩!”

  羅雁秋哦了一聲,又自忖道:“原來如此!”

  太史瀟湘冷笑一聲道:“你縱然即刻把船沉掉,也是嚇不倒咱家的!”

  船家大笑道:“若是覆舟而死,難道你不後悔嗎?”

  太史瀟湘冷笑說道:“咱家向不畏死,何況還有墊背的!”

  船家轉向羅雁秋道:“小兄弟,你可聽到了?老哥哥只以為她跟蹤你到東海之上,必然是喜愛於你,哪知竟要把你作為墊背的,唉!看來天下的女子都是自私的很哩!”

  他竟忽然改口,叫起羅雁秋兄弟,對他似是始終全無敵意,但對太史瀟湘卻是一派老氣橫秋。

  太史瀟湘怒聲叱道:“你說誰自私?咱家所說墊背的就是你!”

  船家嘿嘿一笑,手指羅雁秋道:“那麼他呢?”

  太史瀟湘一怔,船家又自笑道:“你若捨不得他死,就快點老實些,莫再動手動腳的!”

  太史瀟湘臉上又是一紅,怒道:“放屁!你說誰捨不得他死?

  他死不死與咱家有什麼關係?”

  那船家露齒一笑道:“真的嗎?你不要再嘴硬,更不要不好意思,嘿嘿!那位小兄弟英俊瀟灑,儒雅風流,任何女子見了他,也要喜歡的。”

  太史瀟湘早已低低地垂下頭去。不知這個性情豪爽、尤勝男子的少女,是否也真的動了情愫,暗暗愛戀起羅雁秋?

  船家又自大笑道:“小兄弟,情之一字,最是奇妙,看來你已把這個野丫頭的一片芳心征服了!”

  羅雁秋聞言,心中不由一動。

  偷眼一看太史瀟湘,果見她低垂著粉頸,再無與那船家動手的意思,不禁大是著急,暗自忖道:“若她果真如那船家所說,我倒不如在海中淹死的好!”

  他久歷情劫,早已知道男女間事,最是複雜萬端,而且愛恨糾纏,極難處理,實是苦多樂少。

  於是面色一沉,冷笑說道:“你胡說些什麼?要你多管什麼閒事!”

  那船家卻不動怒,哈哈笑道:“可是老夫猜中了你的心事,你也不好意思了嗎?”

  羅雁秋大怒道:“你胡說八道,倚老賣老,難道以為我不敢打你?”

  話落拳出,呼地一聲,徑向那船家擊去。

  那船家面色仍是毫無表情,倉促間舉手相迎,兩掌尚未接實,登時被震得踉蹌後退數步,幾乎站立不穩,跌坐下去。

  半晌,太史瀟湘只是低垂粉預,不言不動,直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此時一見那船家被震退數步,遂又霍地向羅雁秋大叫:“你瘋了嗎?你知道……”

  那船家沉聲說道:“你可知道她多麼愛你?”

  羅雁秋並不多話,又是一拳擊去,但太史瀟湘卻揮拳迎上來,他此時也不好再說什麼,兩人竟在狹窄的船艙中,拳掌飛揚,大打出手。

  那船家又自哈哈大笑道:“你們若不想活了,就快些去跳入海中,切莫連累了老夫,若再這樣打下去,這只船定然承受不起,沉入海中,那時真是要同歸於盡了!”

  這等生死之事,近在眼前,但他卻是大笑說出。他說完之後,又自大笑著往艙外走去。

  太史瀟湘忽然收招撤式,冷冷說道:“你若要死,儘管請便,但是,父母大仇,難道叫別人替你報嗎?”

  羅雁秋面色一沉,厲喝道:“你怎知我有父母大仇未報?”

  太史瀟湘突然神秘地一笑,緩緩說道:“咱家豈只知道你有父母大仇,而且還知你的仇人,便是馬百武、胡天衢那班人哩!”

  羅雁秋一驚說道:“是誰告訴你的?”

  太史瀟湘得意地說道:“你且猜猜看?”

  羅雁秋沒好氣地說道:“不說便罷,休要故弄玄虛!你滿口‘咱家’,您可是以為這樣說,便表示你與眾不同嗎?”

  太史瀟湘面上一紅,沉聲說道:“咱家……我是聽玄衣仙子杜月娟說的!”

  羅雁秋勃然色變,大喝道:“你說什麼?杜月娟!她!她怎麼會告訴你的!你又怎知她是杜月娟的?”

  太史瀟湘也自大聲說道:“若非是她,咱家……我又怎能知道得如此詳細?除了我,又有誰能看出她是假裝的?”

  羅雁秋面色慘變,恨聲說道:“你……你……我再也不會饒恕你的!你們此刻把她怎樣了?”

  太史瀟湘頓時如受了千般委曲,忿然說:“我……我把她殺了,你可是心疼了嗎?哈哈!徐娘半老,丰韻猶存,難怪你要和她廝混在一起嘛!”

  羅雁秋勃然大怒一掌向她臉上打去,沉聲說道:“你敢胡說八道!”

  但聽“啪!”地一聲,太史瀟湘竟然不閃不躲,她的嬌靨上,著著實實地挨了一掌,五個紅紅的指印,立刻在敷粉般的臉上顯現出來。

  太史瀟湘木然舉手摸著臉上怔怔地說道:“你……你敢打我?”

  聲音剛落,艙中飄然落下一條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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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13:47:45 |只看該作者
三零一

  第二十九回 情天鑄恨事 太虛宮中陷奇陣

  羅雁秋舉目看去,霍然竟是那剛剛離去的船家,他此刻卻已除去斗笠蓑衣,穿一襲寬大的黑衣長衫。

  太史瀟湘一見那船家進來,便嚶嚀一聲,向他懷中撲去,那船家輕輕嘆息一聲,無限慈祥地說道:“好孩子,別傷心了,你可聽說過‘打是親,罵是愛’這句俗話嗎?他雖然一時忿怒打了你一個耳光,但只怕他此刻的心中,也是難受的很哩!”

  他語聲一頓,又自向羅雁秋說道:“小兄弟你怎麼打我的孫女,你須千萬記住,男人永遠不可對女子粗暴,縱然是她說話激怒了你,或是打你,你也不應還手的!”

  羅雁秋情不自禁打了太史瀟湘一掌,本以為她會躲閃,哪知她居然不閃不避,等到手掌臨近她臉上,再想收回,已是無及,匆忙中卸力沉腕,打到太史瀟湘臉上的,便只剩下二成力道,是以只打了五個紅紅的指印,若是全力施為,只怕她早已噴珠濺血了。

  他打過之後,自然十分追悔,方要上前謝罪賠禮,卻聽到船家一連串的話語,當下便又勃然大怒,冷冷一哼,沉聲說道:“你們原來是安排好的圈套,原來是存心騙我……”

  那船家邊輕拍著太史瀟湘的香肩,和聲截斷他的話道:“小兄弟,我們安排好了什麼圈套,我們又騙了你什麼?”

  羅雁秋大聲說道:“你本不是船家,卻又冒充船家,你本是她的長輩,卻又滿口自稱小的,這還不是圈套?這還不是……”

  他的目光忽然和那船家接觸,只覺得他的目光是那般熟悉,此刻卻又充滿了慈和的光輝,自己再也吼叫不下去,滿腹委曲也像是突然減去了不少。

  那船家連連頷首,多皺的臉上,雖然仍無一絲表情,但聲音卻更是慈和,說道:“小兄弟,你當真猜不出我是誰了嗎?”

  羅雁秋心中一震,詫然說道:“我早已覺得你的眼神有些熟悉,你此刻說話的聲音,也像是在哪裡聽過?”

  船家哈哈一笑道:“如此說來,足見你還沒忘記我,我剛才故意改變了聲音,是以你此刻方才聽出,但你連我的眼神,都覺得熟悉,當真是難能可貴了!”

  太史瀟湘靜靜地伏在那船家懷中,已然停止了哭泣,此時突然插口說道:“你老人家還說他記憶力好,但直到現在,仍然不知道你是誰,而且我在阿爾金山時,也曾提起過你,這樣的記憶,當真是難能可貴的很!”

  羅雁秋臉上一紅,但心中也是一動,“哦!”了一聲,腳下倒退兩步,驚愕地說道:“你是……你是被禁阿爾金山百年的張老前輩?不是……”

  黑衣老人打斷他的話,笑道:“不錯,我曾經死過一次,但你不是又把我救活了嗎?”

  羅雁秋愕然說道:“我……”

  連太史瀟湘的明亮眸子,也瞪得大大的,顯然也是奇詫非常。

  黑衣老人頷首說道:“不錯,多虧你用‘四季丹華’鮮花埋葬我,受鮮花靈氣的薰蒸,使我解去飲那毒泉所中的劇毒,同時鮮花又都是塞滿我張著的口中,使我甦醒之後,又解除了飢餓,至於那反四象陣已破,出來更不成問題了。”

  羅雁秋聽得越來越覺奇怪,終於大笑說道:“若是真的如此,那是老前輩自己造化,可見一個人心地善良行為正當,是決不會吃虧的,怎能說是晚輩之功。”

  黑衣老人喟嘆一聲,說道:“小兄弟,你切莫如此說,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最大恩人,我的有生之年便要供你驅使……”

  羅雁秋連連搖首,急聲說道:“老前輩,你萬萬不要作如此想……”

  黑衣老人突然目光一肅,沉聲說道:“你若再推辭,便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了!”

  羅雁秋再也不好說什麼,太史瀟湘明亮的眸子一轉,突地哈哈笑了起來。

  黑衣老人大聲說道:“小丫頭,你笑什麼?我雖是稱他為小兄弟,此生要聽他驅使,但你且莫忘了,你就是嫁給他以後,也仍然要叫我爺爺的!”

  太史瀟湘俊面一紅,也自大聲的叫道:“師叔祖,你再開玩笑,我就要扯你的鬍子了。”

  說完之後,長身而起,咯咯嬌笑著,向上一層艙頂跑去。

  羅雁秋忽然想起她說過殺死杜月娟之事,也自霍地站起,沉聲說道:“你到哪裡去,我還有事問你!”

  黑衣老人哈哈笑道:“你要問的事,都可問我,她既然從長江上一路跟蹤你下來,難道還會跑了嗎?”

  羅雁秋皺眉說道:“她說殺死了我師嫂杜月娟,不知是真抑是假的?”

  黑衣老人道:“自然是假的,若是真的,她不會對你說了。”

  羅雁秋仍是十分焦灼地說道:“她們既然識破了我師嫂的行藏,不知將她如何了?”

  黑衣老人笑道:“杜月娟仍然在那裡,仍然好好地當她的‘太夫人’,至於湘兒和她的事,只是她們倆人間的秘密!”

  羅雁秋滿腹疑團盡釋,黑衣老人瞥了他一眼,一笑說道:“小兄弟,你的懷疑,怕還不止此,你可知道為什麼老哥哥的長相也變了嗎?”

  羅雁秋苦笑說道:“這個不難,你定是戴了製作精巧的人皮面具,看你臉上始終毫無表情,便已知到我的猜測不錯了。”

  黑衣老人大聲道:“不錯!若是我早知道世上有人能製作如此精巧的人皮面具,也不會被困百年了!”

  羅雁秋搖頭說道:“你縱然有著製作極為精巧的人皮面具,也不能一輩子戴著……”

  黑衣老人突地長身而起,憤然說道:“為什麼不能?我自離開阿爾金山之後,便發現很多世人,都戴著面具!”

  羅雁秋詫然道:“真的?”

  黑衣老人道:“許多人以笑臉對你,但心中卻又打著壞主意,那種笑臉,不也是面具嗎?”

  羅雁秋慨然說道:“想來也算是的,而且那一類的人,已是越來越多了!”

  黑衣老人又是一嘆,半晌始道:“小兄弟,你定然奇怪我怎會和湘兒拉上關係?原來我離開阿爾金山後,便徑奔我師父當初約定等我的山洞,那洞中連他的屍骨都沒有了,但卻在洞壁上刻著兩行字跡,原來是家師的留言,叫我去東海無極島找他的師兄‘千毒子’,並遺下一信物。我當即兼程趕往,豈知我師伯和師弟俱已去世,只剩下師侄太史玉,也就是湘兒的爹爹,我那師侄倒是考慮的十分周到,因為我已悶了百年,特別叫我到中原遊歷遊歷,而且還派遣了一個衛士。”

  忽聽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一個蒼勁的聲音大叫道:“你們還沒談完?可知道早有人等急了嗎?”

  黑衣老人笑道:“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此刻腳步聲已到了艙頂,只覺得全船都在震動,羅雁秋暗自心驚,閃目看去,艙口正自走下一人,紅面虯髯,錦衣駝背,一雙目光,猶如兩點寒星,神威逼人,黑衣老人大聲說道:“駝子!

  你可是餓了嗎?若是餓了,儘管先填飽肚皮就是!”

  那錦衣駝子也自大聲道:“我若餓了,自然會吃,可是有人卻吃不下哩!”

  羅雁秋見那錦衣駝子雖是說話,但目光卻只是在自己身上打轉,當下抱拳說道:“晚輩羅雁秋,拜見前輩!”

  錦衣駝子擺手說道:“休要多禮,老夫吳駝子。”

  羅雁秋只覺得這駝子說話,震得耳鼓嗡嗡作響,顯見內力已到登峰造極之境。

  吳駝子大聲道:“醜老,我駝子受命來請你們吃飯,有什麼話,邊走邊談好了,不然,那丫頭還要怪我哩!”

  他說完之後,大步當先行去。

  羅雁秋隨著黑衣老人往上攀登。等他到達上面,才知方才處身之地,是此船的底層,這船側還停泊著一艘三桅大船,相距不過三丈,吳駝子已站在那大船的船舷上招手道:“快些過來,飯菜都已冷了。”

  黑衣老人展動身形,跳了過去。

  羅雁秋略一猶豫,也飛身而上。

  這艘三桅帆船,竟和停在漢口江面的一樣,陳設也是一樣。

  三人沿著鋪地紅氈走進船艙,只見熱氣騰騰,香氣撲鼻,兩三個粉衣小鬟,正自如穿花蝴蝶般捧酒端菜。

  黑衣老人微微一笑,向羅雁秋道:“小兄弟,你千萬別和這駝子客氣,他是有名的菜龍菜虎,你若客氣便要吃虧的!”

  羅雁秋微微一笑,剛剛坐下,但聞一陣淡淡的芳香衝破了濃郁的酒菜之氣,通往內艙的垂簾一啟,走出一個天仙般的少女。

  那少女高挽宮髻,身穿水綠衣裙。她那欲笑還顰的樣子,更令人心蕩神馳!

  吳駝子哈哈一笑道:“妙極!妙極!你這孩子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害臊了?”

  這少女正是太史瀟湘,她此刻換了女裝,往日的豪爽之氣盡去,代之是少女原有的嬌羞,須知任是何等豪爽的女子,若一旦在心愛之人的面前,她便會改變態度的。

  太史瀟湘緩緩坐下,輕盈地端起一杯酒,一笑向羅雁秋道:“方才不該那般待你,實在抱歉的很,我現在以這杯水酒相敬,請你不要介意。”

  此刻,羅雁秋心中疑雲盡去,自然對她不再懷恨,而且由於她救了自己一命,倒是極為感激,再想到曾經打了她一記耳光之事,更是深覺歉疚,太史瀟湘如此一說,頓使他感到不好意思,訥訥說道:“姑娘說哪裡話,應該請罪的倒是我哩!”

  倆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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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13:48:21 |只看該作者
三零二

  黑衣老人向吳駝子大笑說道:“看來天下婚姻,俱是緣分,我這小兄弟從未墜入過情網,但卻和湘兒一見傾心,當真是奇妙的很!”

  吳駝子微微一怔,也自嘿嘿笑道:“這樣風流倜儻的小夥子,難道真是第一次墮入情網嗎?”

  黑衣老人眯眼斜睨了羅雁秋一眼,說道:“自是真的,我和他同過患難生死,無話不談,但卻從來未聽他提到過結識的女子,若是有,還會瞞著我這老哥哥麼,小兄弟?”

  羅雁秋聽得霍然一驚,暗自忖道:“這太史瀟湘雖是個可愛的女子,但我卻不應愛上她啊!”

  想至此,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片莊肅,但對黑衣老人的話,卻不知該如何解說,既不能否認,又不能承認,只得默默無語。

  太史瀟湘突地神秘一笑,輕聲說道:“師叔祖,別談往事了好嗎?你看菜飯都快涼了!等吃完飯之後,我們便即刻出發。”

  黑衣老人大笑說道:“好好!你居然此刻便作起主人來了!”

  羅雁秋默然無言,他雖有滿腹心事,卻又不便明說,只是頻頻舉杯,他本不善飲酒,是以他喝了十數杯,便步出船艙,踏上甲板,只見斜陽已殘,西天晚霞似火,海風輕拂,給剛剛酒醒的他無限舒適的感覺,精神不由一振,舉步向船舷行去。

  忽聽一陣嗚嗚的號角,自東方海上遙遙傳來,這沉寂的船上,頓時熱鬧起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叫道:“咱們到家啦!”

  此刻,西天彩霞早已消逝,海面上籠罩了一層濃重的暮色,暮色蒼茫中,仍可看出東方海上浮現出一片黑影。不知何時,太史瀟湘已到他身邊,抬手一指,向羅雁秋說道:“那便是無極島了!”

  夜濃如墨!當羅雁秋所乘的這艘三桅大船到達無極島時,已是初更時分了。

  奇怪的是,他一踏上島嶼,走不到三步,便感到頭腦一陣暈眩,儘管運足目力,四周只是一片昏暗,一切山石樹木,都似真還虛,羅雁秋頓時警覺正處身於一座奇妙的陣圖之中!

  幸而有黑衣老人和太史瀟湘帶路,他只是隨在後面,忽左忽右,直走了頓飯時光,方覺眼前頓現光明。

  縱目看去,前面出現了一座山谷,谷中到處掛滿了琉璃燈,白色的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只見谷中樓閣聳立,亭台處處,微風拂過,吹動樹葉簌簌作響,散播出芬芳醉人的花香!

  忽聽一陣悠揚的樂聲響起,左邊十數丈外,一片綠篁圍繞的精舍中,一群白衣長發的女子,手弄琴弦,輕歌曼舞而來,在白色燈光映照下,直令人疑似從天而降。

  錦衣駝背老人突地黯然一嘆,輕輕說道:“這些可憐的孩子!”

  太史瀟湘面色一變,肅然說道:“噓!輕聲點,別傳到爹爹的耳中去!”

  此時,那些白衣少女已然迎了上來,她們一眼看到羅雁秋,樂音立止,一個個痴呆呆地站在那裡,雙目瞬也不瞬地向他注視。

  羅雁秋目光一掃,只見圍繞在這周轉的女子,足有百人之多,而且個個年輕貌美,他不由詫然忖道:“不知他們哪裡弄來這麼多美貌女子?而又養了這些女子作甚?”

  哪知他目光僅僅毫無意識的一掃,凡是他目光所及的少女臉上,立刻飛上一片紅暈,緩緩垂下頭去,顯出嬌羞不勝。

  一個輕輕的聲音說道:“吳老,這個人是誰……”

  吳駝子沉聲道:“他便是羅雁秋,想來你們有的已聽說過了。”

  頃刻之間,眾女中便起了一陣騷動,在嘈雜的人群中,一人輕嘆說道:“無怪燕姑娘聽到他的名字,便要遠赴中原,海角天涯地前去找他……”

  羅雁秋站在眾女之中,起初他還感到此事甚是荒謬,也被眾女看得甚是不好意思,但他看到這一切情形後,卻已體會到這一問題的嚴重性,於是滿面沉痛地向太史瀟湘道:“我們見你爹爹去!”

  那黑衣老人看見眾女這般景況,熱淚早已簌簌流了下來!也自接著說道:“我也要去找你爹爹,問問他留著這麼多女子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可知道世上有許多人娶不到妻子嗎?”

  太史瀟湘冷笑一聲,還未說話,吳駝子已大聲叫道:

  “孩子們,快些離開,時間不早,你們都該去睡覺了!”

  果然,在輕輕嘆息聲中,有的女子已緩緩移動腳步,漸漸向四下散去,有的卻還是不肯離開。

  太史瀟湘長長舒了口氣,抱怨地看了吳駝子一眼,說道:“自此以後,只怕那些女子,再也不能好好演練那‘百美陣’了。”

  忽聽一聲裂帛似的大喝,自數十丈外響起,大罵道:“老娘第一次早點睡覺,你們便出了岔子!什麼龜孫王八羔子,長得是像楊貴妃還是西施,竟都把你們這些丫頭迷住了!”

  那些少女面色驟變,輕輕說道:“母夜叉來了……”

  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婦人,已來在七八丈外,只見她生得濃眉環目,闊口塌鼻,當真是十分醜陋,無怪有“母夜叉”的外號。

  那婦人一眼看見羅雁秋,先是微微一怔,突然“哈”地一聲,大笑道:“妙極!妙極!原來是個小子!”

  羅雁秋大怒說道:“你罵誰是小子?”

  那黑衣婦人咧嘴笑道:“不是小子,還是丫頭,你若是女扮男裝,俺就剝了你的皮!”

  她說完之後,一縱身形,便向羅雁秋撲來。

  忽聽一聲大喝,自十數丈傳來,說道:“柳婆子,你真要和這小娃兒比試,就該先將這百美陣撤了,讓咱駝子也好進去,看個熱鬧!”

  說話之人,正是吳駝子。

  黑衣婦人“啪”地一拍巴掌,大聲叫道:“該死的丫頭,誰叫你們演練百美陣?看來都是假公濟私,還不快些滾回去!”

  那些穿著各色羅衣的少女,果然都如奉聖旨,悄悄地各自散去。

  黑衣老者,錦衣駝子急急奔了過來,但卻已不見了太史瀟湘的影子。

  那黑衣婦人突地大聲說道:“十幾年來,老娘還未與外人動過手,今夜正好拿你練習練習,小子,快些出手了!”

  羅雁秋存心想一試這太虛宮中之人的武功造詣,於是故意冷哼一聲,說道:“在下要讓你三招的,你還不動手嗎?”

  那錦衣駝子早已奔至他們面前,此時插口說道:“你們誰也不要讓誰,由我駝子喊一二三,便同時開始。”

  他不管兩人是否同意,便即朗聲說道:“—……二……三!”

  在“三”宇剛剛出口,兩人雙掌同時擊出!黑衣婦人雖是女流之輩,但拳勢卻是走的剛猛路子,拳掌擊出,俱都帶起呼嘯勁風,震得丈餘外的玫瑰花瓣,片片飛起。

  繽紛落花中,但見黑白兩條人影,兔起鶻落。

  但羅雁秋此刻施展的,已非普通武功,招式靈幻奇詭已極,力道陰柔乃蒼古虛的不傳絕學,處處以柔克剛,是以他便成了黑衣婦人的拳路的剋星。

  一旁觀戰的黑衣老者,不由暗自竊喜,那吳駝子卻是越看起驚,終於忍不住悄悄向黑衣老者說道:“醜老,在船上之時,你還向這娃捧我駝子,其實要是真的動起手來,說不定我還不是他的敵手哩。”

  就在他說話之間,只聽場中發出“砰!”地一聲巨響,原來他們硬拚了一掌,倆人各自退後了一步,顯然那黑衣婦人,竟未能佔到一絲上風。

  又是數十招過後,那黑衣婦人顯已不耐,她突然長嘯一聲,變掌為抓,滿頭長發,齊都飄起,有如飛天魔女,要擇人而噬。

  她招式也越來越是怪異奇詭,但無論如何絕妙,羅雁秋只要輕描淡寫地施出一掌,便能將對方掌路封閉,招式化解,而且專攻她掌法的空門。

  黑衣婦人又急又氣,她除卻盡展拳掌上的工夫外,竟又動起腳來,那腳亦是剛猛至極。

  但羅雁秋身形,卻突地緩了下來,漸漸凝立不動,只以綿密的掌式,護住全身,黑衣婦人拳腳雖如狂風驟雨,卻也滴水難入!

  忽聽一個細如游絲的聲音,清晰地傳入黑衣婦人的耳中,說道:“柳四婆,別再逞強,你一輩子也打不過他的!”

  柳四婆聞言霍地一驚,飄身退出丈二,躬身說道:“主人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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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三

  羅雁秋方自一怔,只見如落葉般飄下一人,亦是全身白衣,竟是個玉面朱唇,英俊瀟灑的中年文士。

  那白衣文士落地不久,又飛奔來一個白衣女子,正是太史瀟湘。

  吳駝子早已肅容而立,那黑衣老人卻向太史瀟湘微微一笑,說道:“湘兒,是你將你爹爹請來的嗎?”

  羅雁秋一聽此人便是太虛宮的主人,抱拳行了一禮說道:“晚輩羅雁秋拜見前輩!”

  那白衣中年文士冷冷一笑,沉聲向錦衣駝子說道:“兄弟,快將這娃兒拿下,聽候發落!”

  在場之人,俱都聽得一怔,吳駝子遲疑了一下,終於大步向羅雁秋走去。

  羅雁秋暗自冷笑一聲,忖道:“我勉強叫你一聲前輩,盡到晚輩的禮教,只因你是太史瀟湘的爹爹,而你卻如此,我正好藉機發作!”

  當下冷哼一聲說道:“誰要將在下捉住聽候發落,卻須先問問這柄白霜劍聽不聽話!”

  只聽“唰”地一聲,一道銀芒閃處,竟比那琉璃燈光,還要強烈。

  吳駝子面容肅穆,踏著沉重的腳步,直走到羅雁秋身前三尺之處,羅雁秋白霜劍一晃,沉聲說道:“請吳老前輩停下,你既是奉命行事,也該亮兵刃出手了!”

  吳駝子木然停住腳步,側目望瞭望黑衣老人一眼,他顯然不願與羅雁秋動手,黑衣老人幹咳了一聲,向中年文士說道:“太史賢侄,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這位小……”

  中年文士朗聲截斷他的話道:“請師叔不用過問此事,你一向居處深山之中,不知人心的醜惡,你可知道這姓羅小輩的行為嗎?”

  黑衣老人微微一愕,羅雁秋已大怒說道:“在下儘管行為來不檢點,但尚不恥演練什麼‘百美陣’,企圖以色相毒害武林,更不會羅致一些江湖賊寇,使無極島成為藏污納垢之所!”

  中年文土道:“娃兒休要信口開河,須知老夫這‘百美陣’是準備專門對付武林中一些輕薄好色之徒,原非是想以色情毒害武林,至於所說無極島為藏污納垢之所,你尚須解說解說!”

  羅雁秋冷笑說道:“川中巨盜馬百武不是你的屬下嗎?”

  中年文士道:“不錯!”

  羅雁秋嘿嘿笑道:“那麼在下所說的,還有什麼解說的?在下倒是要請你解說一下哩!”

  中年文士面容一肅,沉聲說道:“若是你身處老夫的位置,屬下以千百計,難道你便能保證個個均是善良之輩嗎?”

  羅雁秋呆了一呆,突地大聲說道:“你現在可知道馬百武不是好東西?你知不知道在你無極島上,像馬百式那樣的盜匪,又增加了很多嗎?”

  中年文士道:“自然知道。”

  羅雁秋冷冷說道:“你可有做什麼處置的打算嗎?”

  中年文士微笑說道:“自然要處置他們,不這,那是老夫的事情,卻非你所能過問的了。”

  羅雁秋聞言又是一呆,中年文士已哈哈笑道:“老夫對你的行為,瞭如指掌,你這娃兒可願聽一聽嗎?”

  羅雁秋沉聲說道:“請說!”

  中年文士緩緩說道:“武林中人最重師論,你卻叛離東海三俠,投奔……”

  羅雁秋大喝一聲道:“不要說了。”

  中年文士神色不變,又緩緩說道:“你既然與凌雪紅訂下白首之約,便該情意專一,卻不料沾花惹草,到處留情,以致一身情孽,這點老夫不願說得太詳細,想來你已默認了?”

  羅雁秋木然而立,一言不發。

  中年文士卻突地提高聲音說道:“以上兩點,都是有關你個人的私德,尚未危及武林安全,但這第三件,你卻是生性嗜殺,居然在唐古拉山九幽谷陰風洞前,依仗百毒衣,殺盡九大門派之人!”

  那柳婆子暗自哦了一聲,忖道:“無怪這小子不怕我身上的百毒衣,原來他也有一件呀?”

  中年文士語聲微微一頓,沉聲說道:“老夫所提有關你的三大罪狀,你可還有什麼解說嗎?”

  羅雁秋直覺得一股怨氣,自胸中衝起,對這所謂三大罪狀,儘管有充分理由解說,卻是不便解說,竟自淒厲的大笑道:“不說也罷!”

  中年文士冷冷向錦衣駝背老人說道:“吳二弟,休要再事猶豫,所謂人不可貌相,對這娃兒,你不應該再有袒護之心了吧?”

  錦衣駝子果然滿面憤怒,黑衣老人心上卻是將信將疑,太史瀟湘的臉上浮現著一種若有所失的表情,一時之間,在場之人,全無話說,凝重的空氣,竟幾乎使人窒息!

  突然之間,羅雁秋一晃手中的白霜劍,大喝一聲道:“快些出手,還等什麼?”

  他心靈上的纍纍重負,想立刻在動手上能夠發洩一下,其他的事情,便再也不去想。

  吳駝子雙目中電射出兩道寒芒,右手往腰中一探,取出一條長有丈餘,拇指粗細的繩索,一抖飛出,挾著噓噓輕嘯,徑向羅雁秋手腕纏去!

  羅雁秋在漢口江面船上,眼見那趙紫燕的母親紅衣婦人,也是以繩索輕易地將赤煞仙米靈擒住,這時哪敢大意,冷哼一聲,上前一步,手中白霜劍外繞了半轉,脫離開繩索的糾纏,卻向它的中間削去!

  吳駝子“嘿”地一聲,那繩索宛如靈蛇一般,一端直撲羅雁秋面門,另一端卻向他足下纏到,原來此刻他執著那繩索的中段,羅雁秋自然削了個空。

  羅雁秋只覺眼前繩影閃動,竟看不見對方的身形,原來那駝背老人的身法,竟也像他的繩法一樣詭異輕靈!

  雁秋手中空有一柄絕世寶劍,一時間竟不能發出威力,一心想甩開眼前的絲帶,但這絲帶竟有如靈蛇纏身,驅之不開。

  那中年文士又自哈哈大笑道:“羅雁秋,以你的功力招術,本可和駝子打個平手,但兵刃上卻大大吃虧,你若再這樣鬥下去,不出百合,你便定要被他綁住,除非……”

  他語聲突地一頓,但羅雁秋冰雪聰明,立刻便想出打破眼前不利情勢之計,大喝一聲道:“在下即刻要施展御劍之術,你倒是要小心接著了!”

  手中白霜劍一抖,但在場之人齊地一怔,須知御劍之術,乃是武林中失傳的絕學,一個個俱想看那御劍之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錦衣駝背老人更是暗自一驚,手中絲帶也跟著一緩,收了回來。

  就在他這一緩之間,羅雁秋的白霜劍已如閃電般削出,連肩帶臂,向吳駝子斜劈而至!

  倉促之間,吳駝子連忙閃身後退,盡失先機,陷入被動之中,羅雁秋將內力盡都貫注劍身,白霜劍揮動之間,發出絲絲逼人的劍氣,端的甚是驚人!

  吳駝子閃身一退之後,突地大喝一聲道:“什麼御劍之術,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身形轉處,手掌輕輕一抖,那條輕柔的絲帶,竟被抖得筆直,宛如一根鐵條,尾端不住顫動間,斜斜點向羅雁秋“肩井”、“鎖喉”、“四白”、“腮根”四處大穴!

  那中年文士哈哈大笑道:“吳二弟,你真以為那便是御劍之術嗎?其實他只是騙你,以挽回失去的先機,哈哈!連老夫也上他之當了!”

  黑衣老人也是哈哈大笑,太史瀟湘的眉梢眼角間,也現出無法掩飾的欣喜。

  忽聽羅雁秋輕叱一聲,白霜劍亂雨般撤出,絲絲銳嘯間,連點吳駝子胸前四大要穴,他此番竟將白霜劍作為判官筆的招式使出。

  轉瞬之間,兩人交手已過百招,依然是個不分勝敗之局,羅雁秋雖搶回主動,但卻仍然無法佔得優勢,而吳駝子一根絲帶,雖是變幻莫測,若想將羅雁秋捆住,也非易事。那中年文士一旁看得時而頷首微笑,忽又搖頭嘆息,終於沉聲說道:“吳二弟,限你三百招以內,將此子擒來太虛宮!”

  說完之後,輕煙般地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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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13:48:44 |只看該作者
三零四

  在那中年文士的身形消失以後,卻在一叢修竹之內,閃電般奔出一條身著紅衣的人影,人影未到,已自發出一聲喝叱,說道:“將他擒住,何需三百招,只要三招便可以了!”

  羅雁秋聞聲閃目一看,只見那人正是趙紫燕的母親,不由冷笑一聲道:“你不妨攻出三招試試!”

  紅衣婦人雙眉一揚,大怒說道:“試試就試試!”

  她早將天蠶索取出,飛虹般貼地拋了出去,直奔羅雁秋雙足。

  羅雁秋閃身一滾,眼看讓過,卻見絲帶一折,自卷而圍,竟將他雙足足踝圍起,他大驚之下,雙足一分一蹬,仰臥著的身形,突然貼地倒縱七尺,一躍站起,沉聲說道:“這是第一招!”

  紅衣婦人明亮的眸子一瞪,大聲向吳駝子說道:“死駝子!

  誰叫你停手的?”

  原來吳駝子見那紅衣婦人上來,便自動停手不攻。

  吳駝子苦笑一聲道:“大妹,難道還要我們倆人合打一個?

  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紅衣婦人又大聲說道:“什麼好不好意思,捉住他再說,我還有話要問他呢!”

  天蠶索一抖如同蛛網一般,向羅雁秋頭頂罩去。

  羅雁秋向旁邊一閃,卻見吳駝子的絲帶又橫掃而至,再要躲閃已無及,只聽噗通一聲,便被摔倒地上,胸前緊緊地捆著一條繩索。

  紅衣婦人“哈哈”一笑,說道:“怎樣?不出三招是不是?”

  羅雁秋大怒說道:“倆人聯手,可算得什麼本事!”

  吳駝子手中絲帶一帶,羅雁秋便又站了起來,他赧顏一笑道:“我駝子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大妹你有話,就快點問吧!”

  紅衣婦人眼波一掃始終靜立一旁的太史瀟湘,張了張口,竟然未曾說出。

  想不到這個似乎對任何人俱不在乎的婦人,竟然對太史瀟湘有些顧忌。

  太史瀟湘突地微微一笑,說道:“姑姑,難道你還有不好意思的事?你再不問他,只怕便無機會了!”

  紅衣婦人臉上頓時一紅,突地大聲說道:“羅雁秋!你究竟喜不喜歡我的女兒?你且莫要三心二意的!”

  羅雁秋暗自忖道:“這樣的話,當著這多麼多人,居然也能開口說出,對她來說,當真是天下之間,再無不好意思的事了。”

  遂冷笑一聲,說道:“這還用問嗎?難道你不覺得多餘?”

  紅衣婦人微微一怔,突地大喜說道:“乖孩子,你這麼一說,為娘的便放心了,你可知道燕兒對你多麼著迷?你可知道作父母的是多麼關心兒女?從今以後,你便是為娘的女婿,為娘的也便有半子之靠!”

  她開口“乖孩子”,閉口“為娘”,聽得在場之人,俱都怔住,羅雁秋暗自笑道:“好個少心無肝的女子,無怪連晚輩們也瞧她不起了!”

  紅衣婦人微微一頓,忽又黯然一嘆道:“只因你這孩子長得太英俊了,是以很多女子都想打你的主意,是以為娘的還在懷疑……懷疑……”

  太史瀟湘突地咯咯一笑道:“姑姑,你懷疑我也在打他的主意是不是?哈哈!那你倒是大錯特錯了!你可知道自始至終,我都在促成他和燕表妹的婚事,至於在船上那一般時間,我也不過是想試探試探他用情專不專一而已!你只管放心,我永遠不會喜歡他的,你且莫忘了,我自己本就是個具有男子性格的女子,何況……何況我也不會喜歡上一個到處留情之人,你說是不是?”

  她一口氣說了許多話,說到後來,竟連聲音也變了,聽得在場之人,心口上如遭錘擊!

  眾人還在驚怔之間,太史瀟湘已大笑著如飛而去!笑聲縈迴在空寂的谷中,越發令人聽來心悸!

  黑衣老人突地長嘆一聲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這位小兄弟難道……難道真是到處留情的風流種子?”

  紅衣婦人呆呆地望著飛奔而去的太史瀟湘,直到她的身形消失在幾叢修竹之後。

  她目光一轉,突地大喝一聲道:“臭駝子!你……你怎麼還不將秋兒放開?”

  吳駝子歉然一笑,一抖手,那緊緊捆在羅雁秋身上的絲帶便已滑落下來。

  羅雁秋聽了太史瀟湘一段話之後,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也不知她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心中只顧默想,竟連紅衣婦人說的那段話也忘記了,此時又聽她叫自己秋兒,不由冷笑一聲,說道:“你且莫亂拉關係,咱們無親無故,你最好叫在下羅雁秋好了,這‘秋兒’兩字,卻非是任何人可以呼叫的!”

  紅衣婦人臉色陡地一變,大怒說道:“你!你……老娘剛剛放開你,你立刻變卦了,看來當真不是個好東西!”

  她一抖手中天蠶索,大聲又道:“你且莫忘了,老娘仍然可以捉住你!”

  羅雁秋身形一躍,右手疾探而出,抓住那仍在發怔的黑衣婦人柳四婆的右腕,沉聲說道:“快帶我去找你們主人去!”

  羅雁秋緊緊跟隨在柳四婆之後,踏著如茵的草地,穿過芳香四溢的花叢,直奔正東方行去。

  走到山谷盡頭,只見一片松林阻路,每株松樹,俱有數人合抱粗細,高約數丈,聳插天際!

  柳四婆停住腳步,指著那黑壓壓的樹林說道:“太虛宮便在樹林之上,躍上樹頂,自會看到。”

  說完,嗖的一聲直撥而起,飛燕般飄上樹頂。

  羅雁秋緊隨而上,閃目看去,不禁怔住!

  原來在眼前十丈外的樹頂上,竟然建造了一座樓閣,隱現在縹緲的霧靄之中,遠遠看去,當真有如置身太虛幻境。

  他略一打量,便展開上乘輕功,直奔過去,走到近前,方看清那是一座精緻玲瓏,黃金為頂,白玉為階的小小樓閣,閣前一匾,紅底金字,上書斗大三字“太虛宮”,兩扇鮮紅色的大門,緊緊閉著。

  柳四婆在太虛宮前突然停住腳步,輕輕說道:“你一個人進去吧!”

  忽聽一個冷冷的聲音自裡面傳出,道:“求見之人,可是羅雁秋嗎?”

  羅雁秋沉聲答道:“正是在下!”

  話聲未了,門已緩緩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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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13:48:54 |只看該作者
三零五

  柳四婆方待轉身離去,卻見吳駝子等一行已然趕至,那冷冷的聲音又道:“你們都一齊進來!”

  羅雁秋早已踏上石階,只見一條甬道,上鋪猩紅的地毯,自門口筆直地伸向遠處,其長竟不止十丈,盡頭處又是數十級石階,階上又是一重門戶。

  原來這小閣雖是建築在樹林之上,樹林盡處,卻是一座峭壁,那條猩紅般地毯,便是通往峭壁上的山腹,是以這片樹林,便成了到達那座峭壁的階梯。

  羅雁秋沿著燈光輝煌的甬道,如飛向前掠去,他雖是留神打量,但卻不見半點人影!

  雁秋走至甬道盡頭,拾級而上,石階上門戶又開。

  裡面卻是一間金碧輝煌的大殿,兩行蟠龍巨柱,有如巨人般排列在大殿中央,巨柱之間,又是一道猩紅長毯。

  長毯盡頭,石階再起,上面一張巨桌,桌後一張巨椅,巨椅上正端坐著那在谷中見過的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向他微微一笑,說道:“羅雁秋,你找老夫可有什麼事情?”

  羅雁秋大聲道:“你叫他們一定要捉住我,究竟為了何哉,請說!”

  中年文士向羅雁秋說道:“老夫乃是受人之託。”

  羅雁秋沉聲道:“受什麼人之托?那託付於你的人,為什麼不親自捉住我?哼哼!你編的這個謊,只怕你連自己也騙不過!”

  中年文士仍是微微一笑,說道:“老夫受什麼人之托,等下你自會知道,現在先將你的來意說出。”

  羅雁秋大聲道:“在下第一件事,便是請你恢復那些少女的自由……”

  中年文士哈哈大笑道:“你這娃兒倒真是喜歡多管閒事,為什麼自己的父母大仇,卻不請老夫幫忙呀?”

  羅雁秋沉聲道:“報仇之事,在下從不願假手他人,只望你不袒護凶惡就是了!”

  中年文士突地黯然,一嘆,說道:“老夫若不幫忙,你這血海深仇,便再無法昭雪,只因……”

  他又是一嘆而住。

  羅雁秋詫然說道:“只因什麼?你為何不說?”

  中年文士突地長身而起,肅然說道:“只因老夫要叫你見一人,那人若是看到你,只怕你再也別想活命了。”

  羅雁秋冷笑道:“有這等事麼,在下倒要去看看那人是誰?”

  中年文士探手一拉座椅,下面便現出一個方圓五尺的洞口,俯視下去,只見一片漆黑,陰冷的寒風,陣陣向上湧出,使得在場之人,全都不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羅雁秋不禁呆了一呆,道:“這下面是什麼?”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你可是害怕了嗎?”

  羅雁秋大喝一聲,星目圓睜,說道:“這下面就是龍潭虎穴,在下也闖他一下!”大步走近洞口,身形筆直地跳了下去!

  黑衣老人大吃一驚,“啊呀”一聲,道:“小兄弟你……”

  但早已失去了羅雁秋的身影。

  中年文士黯然一嘆,緩緩將巨椅拉回原處,右手一擺,說道:“夜已將盡,各位快些回去休息吧!”

  忽聽一聲急促的聲音,自石階下傳來,道:“爹爹!爹爹!”

  正是太史瀟湘的聲音,但卻有兩條人影飛掠而上,原來另一人卻是趙紫燕。

  剛要告辭退出的紅衣婦人,一眼看見趙紫燕,探手抓住她的右臂,顫抖著說道:“燕兒!燕兒……”

  但卻被趙紫燕一摔掙開,急急說道:“媽!別拉住我,他……他呢!”

  她惶急的星眸中,向四下一掃,想是不見了羅雁秋的身影,兩行清淚,竟自順腮流了下來。

  那中年文士霍然又睜開眼睛,向紅衣婦人等四人緩緩說道:“各位且請去休息,我還有話要向這兩個孩子說!”

  他雖是緩緩說來,卻隱含著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力量,紅衣婦人、黑衣老者、吳駝子、柳四婆齊地詫然望了太史瀟湘和趙紫燕一眼,移動著腳步,向外走去。

  中年文士又自長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湘兒,燕兒,你倆人找我可是為了羅雁秋那孩子嗎?”

  太史瀟湘沒料到她父親竟忽然變得如此祥和,一時之間,竟痴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趙紫燕更是低垂著頭,神情彷彿仍然甚是懼怕。

  中年文士一指案前兩處錦凳,含笑說道:“你們倆人坐下,等我把話說完,你們再說。”

  太史瀟湘和趙紫燕自從不見了羅雁秋的影子,心下早已暗暗焦急,但卻又不敢提出詢問,只得依言坐下。

  中年文士向她倆人微微一笑,說道:“羅雁秋的確是個極為英俊瀟灑的少年,無怪燕兒在聞名之時,便已暗暗喜愛著他。”

  趙紫燕早又垂下頭去。

  中年文士微笑著向太史瀟湘說道:“你表面上雖然是幫你燕表妹的忙,但是心下……哈哈!爹爹不揭穿你的心事,免得你也不好意思了。”

  太史瀟湘卻聽得心下甜甜的,撒嬌似地說道:“爹爹!你……你竟然也會開人家的玩笑。”

  她此刻顯然膽子已大了許多。

  哪知中年文士卻面色一整,沉聲說道:“你們喜歡他雖然可以,但卻萬萬不能愛上他,這道理你們知道嗎?”

  兩個少女的芳心頓時一沉,中年文士又是長嘆一聲,緩緩說道:“這道理雖是簡單至極,但卻很少人注意他,那便是愈是使人喜愛的男人,愛戀他的女子亦必愈多;愈是風流倜儻之人,愈是用情不專,到處製造情孽,這羅雁秋便是如此的一個人,也像你爹我,唉!你們可知我為何會來在這無極島上?其實這也便是一種逃避情孽之法!”

  太史瀟湘和趙紫燕聞此俱如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卻聽中年文士突地提高聲音,又道:“何況他身上還有許多其他的罪惡,例如背叛師門……”

  他話尚未完,太史瀟湘已急急打斷他的話道:“爹爹!那全是一樁誤會,他所做的,都不能怪他,因為他那時已服用下迷神藥,記憶全失,是以是……”

  中年文士突地長身而起,變色說道:“你們是聽誰說的?可是真的嗎?”

  忽聽一聲“撲哧”嬌笑,起自階下,一個輕柔的女子聲音道:“是我說的,姊夫!難道你還不信嗎?”

  太史瀟湘見一個青衣貌美的女子,輕移蓮步,緩緩走來。

  太史瀟湘和趙紫燕一見那女子,齊地歡聲叫道:“阿姨,你怎麼也找到這裡來啦?”

  那青衣女子咯咯笑道:“這又不是真的太虛宮,難道我還找不到嗎?”

  中年文士面容一變,沉聲說道:“你……你是……”

  青衣女子又自笑道:“姊夫,我便是你的姨妹杜月娟呀!”

  太史瀟湘插口說道:“爹爹!她便是失蹤多年的二阿姨的妹妹。”

  中年文士大聲道:“什麼?你那二阿姨,湍兒可是已找到她了嗎?”

  太史瀟湘道:“正是,二阿姨已然回到紅葉軒,爹爹你也該去向她老人家賠個不是了。”

  中年文士尷尬一笑道:“不錯!不錯!”

  大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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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
發表於 2019-1-2 13:49:04 |只看該作者
三零六

  杜月娟咯咯一笑說道:“看你們倒是伉儷情深的很,卻不知大姐怎會一氣之下,離去了十餘年?”

  中年文士突地朗笑一聲道:“你自己是女人,難道還不知道女人的氣量小,脾氣大嗎?可是十餘年前,我的脾氣也是大的很,若是忍讓她一些……”

  他走幾步,忽又搖首向杜月娟說道:“當初月英從來沒向我說過,她還有你這麼一個妹妹,不知你們怎樣相遇,十餘年不見,又怎會依然認識的?”

  杜月娟一笑說道:“這還多虧湘兒識破我假扮的行藏。”她遂將和羅雁秋假扮登船的一段經過說了。

  太史瀟湘微微說道:“我雖在你入浴時發現你的假冒,但是並未向湍弟說,不知我離開以後,事情又變得怎樣了?”

  杜月娟道:“雖然湍兒仍未懷疑我,把我當作他的生身母親,哪知英姊卻又趕到船上來,豈料湍兒反而說她胡說,不惟不認她,而且要將她處死,我曾見假扮那瘋癲老太婆的英姊,有著一身超凡入聖的武功,那時她卻毫不抵抗,甘願受死,便大大受了感動,於是便說出自己假冒的目的和經過。如此一來,湍兒便又要處我以極刑,除了我腳下的鞋子,要我走燒得紅紅的鐵板,那知就在被除去鞋襪時,卻突然發生了奇蹟。”

  三人同聲說道:“什麼奇蹟?”

  “原來我足心上,各生了一顆紅痣,英姊見了,當即便想起她失蹤多年腳心上也生著兩顆紅痣的妹妹,一問之下,才發現我們果然是同胞姐妹,我因不放心羅兄弟,是以便要求英姐早些回來,果然他已到了無極島上。”

  語聲一頓,突地提高聲音說道:“姊夫,我那羅兄弟在哪裡,你此刻該叫他出來見見我了吧?”

  中年文士面色已是一變再變,終於沉聲說道:“羅雁秋所作的一切,可是真的在服過迷神藥物,記憶全然喪失之後嗎?”

  杜月娟道:“自是真的!”

  遂將羅雁秋在大雪山十二連環峰上的一段經過說出,但卻略去自己和他之間的一段曖昧行為。

  中年文士頓足說道:“罷了!這些事你們為什麼不早些說?”

  大步走回,探手拉開了他那把巨椅。

  太史瀟湘咤然說道:“爹爹!你要做什麼?”

  杜月娟卻大叫道:“姊夫,我那羅兄弟在哪裡呀?”

  中年文士沉聲一字一字地說道:“他便在這椅子之下!”

  隨著他未完的話聲,陣陣寒風,又自地穴下湧出,杜月娟等三人齊都不自主地打了個寒噤,齊地驚呼道:“什麼?他……”

  她們似乎俱都不信中年文士之言,中年文士卻已緩緩說道:“這地穴之下,便是一座地下孤島,那孤島與大海相連……”

  杜月娟哦了一聲,打斷他的話道:“原來你已偷偷地放他走了,莫非是怕……”

  她含笑瞥了太史瀟湘一眼,倏然住口。

  中年文士緩緩說道:“只怕他一生一世,再也無法逃走了!”

  太史瀟湘道:“你不是說曾經受人之託,將他交給一個人了嗎?”

  中年文士沉聲道:“正是!”

  太史瀟湘詫然道:“那麼……那麼,難道那人便住在這地下孤島之上?”

  中年文士緩緩說道:“不錯。”

  杜月娟急急說道:“那麼便請姊夫你帶我們去看看他,看看那島上是什麼人,不知你為何將羅雁秋交給他?”

  中年文士黯然嘆道:“只因那人原非住在這地下孤島之上,在他去那裡之時,便知道或許此生已然無法出來,是以托我尋找羅雁秋,只要有人陪伴,他即使一生一世不能離開那裡,卻也無遺憾之事了!”

  半晌未出一言的趙紫燕早又急出眼淚,顫聲說道:“舅舅如此說,那麼他……他怎麼辦呀?”

  想是她一想到羅雁秋的安危,便真情激動的不再顧慮一切,是以有此一問。

  中年文士黯然嘆道:“好個痴情的孩子!”

  忽又沉聲說道:“你們既然都對他如此關心,我就引你們去看看他!”當先向那地穴中躍下。

  杜月娟、太史瀟湘、趙紫燕在相繼躍下之後,便覺宛如掉在冰窖裡一般,腳下更是如失足高樓,但因湧上的陣陣寒風的浮托之力,身子下墜之勢,並不急劇,等到腳著實地,卻發覺是一片柔軟平坦的沙灘。

  海潮輕吻著沙粒,一浪消退,另一個浪湧了上來。

  沙灘上一處凸出的礁崖邊,還繫著一隻小船,卻是野渡無人舟自橫的情景!

  此刻,曙光已從海上透出,但隔著瀰漫的晨霧,雖是極目望去,也不過達到十餘丈遠!

  在這充滿詩情畫意的海灘上,再難令人相信,這裡充滿了殺機,更不會令人相信永遠離不開這裡,因為縱然不諳水性之人,也可解纜揚帆而去。

  杜月娟極快地向四周掃視了一眼,一笑說道:“姊夫,你究竟是弄的什麼玄虛,他們究竟都在哪裡?”

  中年文士沉聲說道:“晨霧少時即散,你們便可看到他在哪裡了。”

  盞茶時間之後,濃霧果然漸漸消散,四周現出了朦朧的景物。

  中年文士面向淪海,低聲說道:“你們可看到他了嗎?”

  三個女子急步驚到中年文士身側,齊聲說道:“在哪裡?”

  中年文士仰望雲天,一嘆說道:“便在我身後十丈以外,那片山峰般的石筍之中,你們縱然一下子看不到羅雁秋,也該看到一個高踞中央一根石筍上的灰袍僧人了。”

  三人聞言,齊地轉身看去,心下卻是不禁一懍!

  方才她們只是望向大海,卻因山影的籠罩,霧霜的瀰漫,尚未看見這石筍矗立的地下孤島。

  這孤島不過數里方圓,一眼望去,果見中央一根石筍之上隱隱坐著一人,陣陣寒風過處,吹飄起他寬大的衣角,發出獵獵聲響,但他的身形,卻猶如山嶽般屹立不動,對這邊四人的談話,彷彿未見未聞!

  那中年文士又自輕輕一嘆,說道:“坐在中央一根石筍上的和尚,便是空空大師的弟子苦因上人……”

  三人齊地驚呼一聲,杜月娟首先詫然說道:“向聞東仙居住無極島,難道他就一直住在那裡嗎?”

  中年文士緩緩轉過身來,幽幽說道:“自然不是,他只是因了我的緣故,卻甘願受那陰寒之氣的侵襲,直至死去!”

  太史瀟湘不解地問道:“爹爹,那他是為了什麼人?又怎會是因為你的關係?”

  中年文士臉上突然一陣扭曲,似是忍著極大的苦痛,半晌始厲聲大笑道:“只因你爹爹靜極思動,想西上中原,稱霸武林,那苦因上人為要阻止我,竟甘願自困於那石筍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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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七

  杜月娟滿面惶急地說道:“那麼,我那羅兄弟呢?他可是也到那石筍陣中去了嗎?”

  中年文士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緩緩說道:“你們若早些告訴我,羅雁秋所做的一切,全是他記憶喪失的緣故,那麼我寧願不履行苦因和尚的諾言,也不……”

  只聽“哇!”地一聲哭叫,竟是同時發自三個女子之口,她們齊地展動身形,瘋狂似地向石筍陣中奔去。

  中年文士面色陡變,大喝一聲道:“你們都瘋了嗎?你們可都知道進入那石筍陣中,便再也休想出來了!”

  他身形一閃,急縱而出,右手一探,抓住趙紫燕的右肩,左手同時將太史瀟湘的左手握住,但杜月娟卻早哭叫著奔入根根石筍中。

  只聽一聲聲驚惶的呼叫,自根根石筍中傳出,道:“羅兄弟!

  羅兄弟!你有哪裡?你在哪裡?”

  呼叫之聲越來越是淒惋。

  中年文士雙手仍是緊緊地握著二女的手,黯然說道:“這根根石筍半系天然,半系人主,前輩奇人所擺下的一座石陣,入陣之時,通行無阻,但進去之後,卻再也休想出來。”

  太史瀟湘定了定心神,說:“爹爹這些你怎知道?”

  中年文士牽著二女的手,大步走到一根石筍之前,以見上面刻著八個入石數寸的大字。寫的是:“先秦古陣,生出無門。”

  他隨手點了二女的暈穴,抱上停泊在海邊的小船。

  且說羅雁秋躍下那洞穴之後,也是落足在那柔軟平靜的沙灘上,但是四週一片漆黑,縱然運足目力,也看不清四周的景物,於是大聲說道:“羅雁秋在此,是什麼人要找我,快些出來相見!”

  忽聽一聲“阿彌陀佛”起自數十丈外,一個慈祥的聲音說道:“只是你一個人來的嗎?若無別人,就快些過來相見!”

  羅雁秋一身是膽,竟連對方是什麼人也不屑一問,只是沉聲說道:“自然只是我一個人,你且等著,我這就來了!”

  語畢循聲奔了過去。

  他剛剛翻過一根石筍,忽感一陣暈眩,彷彿這四周的光線更加昏暗了些。

  但他卻並未想及這一現象的原因,只是依照那發話的方向飛奔,一路之上,也不知翻越了多少石筍,眼前突然一亮,抬頭一看,只見一個滿面紅光的老和尚,正盤膝坐在一根石筍之上!

  他未暇細看,便即大聲說道:“大和尚要找在下,可是有什麼見教嗎?”

  那老和尚又低喧了一聲佛號,和聲說道:“小施主請抬起頭來仔細看看,仔細想想,定然會認識老衲,也定然會知道老衲找你做什麼的。”

  羅雁秋果然抬頭細看,看了半晌,突然“噗!”地一聲,雙膝跪了下去,顫聲說道:“晚輩該死,原來是前輩你,不知紅姊姊怎麼樣了?”

  苦因大師一嘆說道:“老衲一心要找到你,便是要問你紅兒怎麼樣了。”

  羅雁秋呆了一呆緩緩站起,說道:“晚輩聽說紅姊姊已回到無極島,而且前輩一怒之下,將她逐出蓬萊禪院,難道那些話都不是真的?”

  苦因大師又是輕輕一嘆道:“你雖在江湖上闖蕩了幾年,看來仍是個毫無經驗,粗心大意的孩子,你是聽什麼人說的?你就那麼容易相信別人的話嗎?”

  羅雁秋聽得俊面一紅,苦因大師又自說道:“你須千萬記住,別人的話是絕不能輕易相信的,舉例說,你聽了別人的話,貿然跑進這先秦古陣中來,可曾想到今生今世,再也休想出去了?”

  羅雁秋聽得心中一震,但忽又泰然說道:“人之生死,皆是定數,晚輩近年來受命運播弄,做下許多罪孽,本是死有餘辜,只是前輩你……你卻也為何受人之騙,被困此陣之中?”

  苦因大師突地黯然一嘆道:“只因先師也曾騙過別人,將一個名叫張詩書的人,困入阿爾金山的一座奇陣之中,唉!他雖是百毒子的門人,身上所穿的百毒衣可以為害武林,但先師也已後悔做的那種不光明的行為,是以在圓寂之前,便告訴我必要承受這一報應,唉!天道不爽,老衲果然被困此陣之中,受這地心寒氣侵凌之苦,看來也是罪有應得了。”

  羅雁秋忽想起了黑衣老人被困百年之事,不禁也是一陣唏噓。

  苦因大師忽然哦了一聲,說道:“你身處此陣之中,一定覺得寒冷難耐,快些吞下兩粒丹丸,坐下運氣調息。”

  隨手拋給羅雁秋一個羊脂玉瓶,還盛著半瓶火紅的丹丸,羅雁秋伸手接過,認得正是續命雙寶之一的大還丹,於是微微一笑,又將丹瓶遞了回去,說道:“多謝前輩,晚輩並不覺得寒冷。”

  苦因大師怔了一怔,瞬即頷首道:“老衲幾乎忘記你曾是玄陰叟蒼古虛的高足,若是一般武林人物,只怕早已被這地心寒氣凍僵了,但你若能將寒氣吸入骨內,引為已用,卻是增長功力的最佳時機。這石筍之後,便是地心寒極,你快些過去運氣行功。”

  羅雁秋遂依言翻越過這最高大的一根石筍,猛提一口真氣,行功打坐起來,頃刻之間,便已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苦因大師在羅雁秋運氣行功之時,心中也是不由一陣波動,他自然也想到羅雁秋的“三大罪惡”,但同時又覺得他仍是個純樸誠實的少年,一個人的好壞,是如此難以評定,他本是要將羅雁秋困死陣中,但此刻,卻又感到猶豫起來!

  就在這時,那中年文士和杜月娟等一行已悄然來至陣外,頓飯時間,杜月娟已狂呼著奔入陣中。

  “又是一個為情犧牲的女子,不知這娃兒要製造多少罪孽!”

  苦因大師頓時憤怒異常,此刻眼前已站著個美豔的青衣女子,他遂合掌低低喧了一聲佛號,勉強一笑說道:“女施主姓甚名誰,可是要找羅雁秋嗎?”

  杜月娟停住身形之後,顯然禁不住寒氣的侵襲,嬌軀一陣抖顫,但她卻是面罩寒霜,顯露出無比的忿怒,大聲說道:“我那羅兄弟……可……是……被你……騙來……的嗎?……他……他現……在哪裡?”

  她直凍得唇齒顫抖,是以說起話來,也是斷斷續續。

  苦因大師慈眉一軒,強自忍住了怒氣,一笑說道:“女施主暫請息怒,唉!想來你也是受了那羅雁秋的騙,你可知……”

  杜月娟星眸圓睜,大怒說道:“你……才是……受了……別……人的騙!”

  她牙齒顫抖的越來越厲害,果然這地心寒氣,非比等閒!

  苦因大師眉頭再皺,沉聲說道:“女施主說了半天話,老衲卻不知道你的高姓大名?老衲苦因,想來你定然早已知道了。”

  杜月娟又自冷笑一聲道:“姑娘……杜……月娟……便是……羅……雁秋……的師……嫂……想……來你……也聽……說過……了!”

  苦因大師聽得心中一動,遂手又拋過那盛有大還丹的羊脂玉瓶,急急說:“女施主快些服下幾粒丹丸,好好說話。”

  豈知杜月娟接過那羊脂玉瓶後,卻是看也不看一眼,遂手向那石筍上擲去,但聽……嘩啦一聲,碎屑和著丹丸四濺,她卻是恨恨地說道:“你……只……怪……我那……羅……兄弟……其實……他所……做……做……的,完……全是……記憶……喪……失之……後……而你……便……聽……信了外……傳……的謠言,將……他騙來……此……處困死……在這……古陣……之中……他若是……死了……看……你那……女兒和……外孫子……怎麼辦……”她說到後來,本來早已不能成聲,竟突地嗚嚥著哭叫起來,但哭叫亦是不能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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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八

  苦因大師突地飄身下了石筍,大聲說道:“你說什麼?羅雁秋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在記憶喪失之後,那是怎麼回事?那可是真的嗎?”

  但他語聲未完,杜月娟的嬌軀早已縮作一團,噗通一聲,萎頓地坐了下去!她牙齒不斷格格作響,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苦因大師儘管是有道的高僧,但此刻卻也不禁有些慌亂,仰天長嘆一聲道:“我方才還叫他不要輕信別人的話,而自己卻一直聽信著他人之言!”他無限感慨地一嘆而住。

  原來苦因大師在西域邊陲,遇見凌雪紅之時,因礙於天山神尼在場,凌雪紅不便向慈父傾敘一切,故而也不知道羅雁秋遭遇的經過,然後又匆匆分別。苦因大師東來無極島,便即為著挽救中原武林浩劫,困於這先秦大陣之中,但他曾和那中年文士講好,若不能破去此陣,便永生不得出來,是以在入陣之前,請那中年文士代為完成一件心願,即是將羅雁秋找到,他當時預料,若是羅雁秋和愛女同來,便出言阻止,若是羅雁秋單獨前來,證明他仍然未回到愛女身邊,即將他終身困於此陣之中!

  此刻,蜷縮在地上的杜月娟已然一動不動,苦因大師探手摸她的背心命門穴,不由身形一震,原來杜月娟的體內,早無一絲生機,縱然再給她大還丹,也無法驅除她骨內極深的地心寒氣。

  當下低低宣了聲佛號,一嘆道:“苦因呀!苦因,但不到你也犯了自私的錯誤,誤造一次殺孽,你既然被困此陣終生,也無法贖回這一重大的罪衍!”

  他方自言自語的說完,卻聽羅雁秋在石筍之後,已然行功完畢,只見他一片樹葉般翻過石筍,輕輕落下,一笑說道:“前輩之言,果然不差,晚輩行功以後……”

  他目光突然落在蜷縮於地的杜月娟身上,一驚說道:“前輩!

  這女子是誰,看她的衣著身態好生熟悉。”

  苦因大師一嘆說道:“此女便是你師嫂玄衣仙子杜月娟,她此刻已然……”

  羅雁秋大駭說道:“真的?她明明尚在中原怎會也來到此處?”

  他雖不相信,卻已急急俯下身去,仔細一看,果然正是杜月娟,遂大叫一聲道:“師嫂!師嫂!難道真的是你嗎?”

  苦因大師低喧了一聲阿彌陀佛,說道:“你快些挖個坑將她埋起來,她身受地心寒氣侵襲,已然西去了。”

  羅雁秋頓覺如失足高樓,竟痴呆呆地注視著地上的杜月娟,半晌說不出話來,但兩顆星目中,已滾下淚珠。

  羅雁秋蹲下身去,撥下背後的白霜劍,在地上挖掘起來,片刻之間,便掘成一個長約五尺,深寬三尺的土坑,將杜月娟的身軀,輕輕放了進去。

  羅雁秋埋葬下杜月娟之後,便原地坐下,陷入極端的靜默之中,苦因大師搖頭嘆口氣,便也自瞑目跌坐。

  一時之間,倒沉靜了下來,只有海風,不時將遠處的浪濤聲,有節拍地傳送過來。

  時間不停留地過去,苦因大師打坐醒來時,天色又已全黑,他探手懷內,摸出一隻青青的果子,大聲說道:“秋兒,你可是餓了嗎?”他是第一次向羅雁秋如此稱呼,想來是因著他和凌雪紅關係,又是在此同生共死,是以頓時感到異常親密。

  羅雁秋聚精會神,在思索著出陣之法,只可惜他身上帶的百妙秘籍,全在海上落水時浸濕毀去,儘管窮搜記憶,卻也想不出破陣之策,即便連這陣是什麼名稱,也是不得而知。

  此刻一聽苦因大師提起,頓時覺得飢腸轆轆,當下苦笑一聲,還未伸出手去,苦因大師已將那枚果子遞了過來,說道:“這果子名曰‘翡翠’,吃下去不惟止渴充飢,而且可增長功力,大還丹即由此果汁提煉而成,一枚靈果足可供普通人七日之需,你月食一枚,諒可不致飢餓了。”

  羅雁秋暗自忖道:“無怪他在此受困數月,能免於飢渴,看來他在未進入此陣之前,早已準備好一切必須之物了。”

  當下伸手接過,入口果然香甜可口,不須咀嚼,便自化為清涼的汁液順喉而下,奇怪的是一滴入腹,飢渴立解!

  苦因大師也自吃了一枚翡翠靈果,便又閉目打坐,但羅雁秋則又陷入苦苦思索之中。兩個時辰過去,羅雁秋實地一躍而起,大聲叫道:“前輩!前輩!”語聲中充滿了歡欣!

  苦因大師倏地睜開雙目,詫然說道:“秋兒,你有什麼事?”

  羅雁秋滿含希望地問道:“前輩記不記得先秦古陣之中,有‘歸元四象陣’之名?”

  苦因大師道:“這個尚未聽說,其實我對於陣勢,一竅不通,只因先師從未指點過。怎麼,你懷疑這座先秦古陣是‘歸元四象陣’?”

  羅雁秋道:“晚輩曾研讀過一些佈陣原理的精要說明,尚可隱隱記得,凡是能入不能出的陣勢,都屬於‘四象’一類,此陣若不是正或反四象陣,便必是‘歸元四象陣’無疑,若真是歸元四象陣,晚輩倒還懂得十之七八的破法。”

  他說得充滿樂觀自信,苦因大師也似聽得津津有味,大聲說道:“既是如此,咱們就試一上試。”

  羅雁秋四下掃視了一眼,略辨方向後,一笑說道:“前輩若仔細留意看過一遍,這些石筍中大多數雖是天然,但卻也有少數人為而成,想來毀去那人為的石筍,自然要容易得多。”

  不等苦因大師說話,竟自舉步向前行去,口中繼續說道:“從此處陣心向左轉進,兩次迴繞後,應有一人為的假石筍。”

  苦因大師大聲道:“正是!正是!上次我從這條路繞去,便發現一根石筍矮些小些,可能便是人為而成——那人為的石筍可有什麼特別作用嗎?不然我為何每次走到那裡時,便再也走不出去。”他說著早已大步緊隨羅雁秋身後。

  敢情苦因大師雖不諳五行變化之術,但過去數月間,卻也未坐以待斃,每條路都曾試過。

  羅雁秋已自走到那根人為石筍根前,又仔細看了一陣,微笑說道:“若僅僅靠這些天然的石筍,便不成其為陣勢,這些假石筍,才是組成此陣的主要關鍵,是以請前輩先將此人為石筍毀去。”

  苦因大師顯然已對羅雁秋有了信心,毫不遲疑,猛吸一口氣,雙掌疾翻而出!

  轟然一聲巨響,那根石筍竟應聲而毀,石屑紛飛中,露出一小片平地。

  豈知又毀去兩座人為石筍之後,羅雁秋竟咦地一聲,面色頓時凝重起來,腳下也自緩慢了許多。

  苦因大師大奇說道:“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但羅雁秋卻不答話,但是略一思忖,又自大步前行,再繞過兩座石筍後,眼前逐漸開朗,要走好一會,才碰到一根石筍。

  苦因大師大喜道:“咱們想必接近陣的邊緣,不然這地下孤島,哪裡來的亮光?”

  繞過前面的石筍,天光陡地一亮,原來一彎上弦月,正自向西方沉落,朦朧的月下,果然靜靜地躺臥著一片海洋。回首望去卻見那地下孤島仍籠罩在一座山峰下,一片漆黑,與這詩情畫意的海洋相較,便宛如地獄之與天堂一般!

  羅雁秋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緊張之色頓消,忽地縱聲大笑道:“原來這佈陣之人,對這歸元四象陣也未學全,不然,咱們便再也休想出四象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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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九

  原來他方才對這歸元四象陣外層的破解之法,已然不復記憶,是以內心十分憂急,面色也自然顯出緊張凝重。

  苦因大師困陣中數月,此時又恢復了行動的自由,不禁仰首夜空,發出一聲長噓!然後微笑說道:“你這五行奇數不知是在哪裡學的?諒那東海三俠,甚或蒼古虛也未見得便精通這先秦古陣。”

  羅雁秋一笑說道:“晚輩雖自家師東海三俠處學得一些五行生剋變化的基本道理,但對各種陣勢的破解之法,卻是得自那百妙佛珠。”

  苦因大師突地面色一陣激動,沉聲說道:“你是說百妙佛珠嗎?”

  羅雁秋茫然說道:“正是……”

  苦因大師忽又喃喃說道:“難道百妙佛珠不止一串,其中有真有假,或者兩串都是假的?”

  突然自寬大衣袖中,伸出一雙手來,手上竟托著個烏黑耀眼的鐵盒,遞向羅雁秋說道:“你且打開看看,這盒裡盛的是什麼?”

  羅雁秋詫然接過,手指一握恰恰觸著盒上的卡簧,“錚!”地一聲,盒蓋打開了,頓時紅光四射,照得這方圓數丈俱是一片豔紅之色,他再仔細一看,盒中放著的竟也是一串佛珠!

  苦因大師肅然說道:“江湖中傳言,說百妙佛珠出現之事,繪形繪聲,當時我也幾乎信以為真,直到我進入此陣之中,才知道江湖中出現的那串,必是贗品,但是……你卻也得了一串百妙佛珠,而且以那上面記載的絕學,竟能將此陣破去,這卻又使我不知如何解釋了。”

  羅雁秋也是不解地說道:“不知前輩怎知這盒中盛的,便是百妙佛珠?”

  苦因大師一笑說道:“當初我進入此陣之後,便自懷疑這佈陣之人,必定還有一種目的,而能引起好幾位前輩高手對此陣的日夕鑽研,其中便定有厚蹺,只是卻未想到這裡面竟是藏著一個稀世的瑰寶。”

  羅雁秋聽得興趣大起,急急問道:“晚輩以前只聽說過東海無極島上住著東仙空空大師,卻不知道這島上還住著百毒子的門人,前輩如此說法,難道另外尚有其他武林高人隱居?”

  苦因大師微微一笑道:“近百年來武林中人只知道東西雙仙,那是因為他們兩位老人家,常在江湖中走動的緣故,還有一些隱蹤匿跡,不願與人所知的高手,其武功成就卻也不在東西雙仙之下的。”

  羅雁秋突地睜大眼睛說道:“真的?”

  苦因大師又自微微一笑道:“自是真的,你可知道這串百妙佛珠,是從哪裡得來的?”

  羅雁秋不假思索地答道:“定是得自陣中!”

  苦因大師頷首說道:“當然是得自陣中,但卻是在一人手中拿到的!而且那人仍還在裡面呢!”

  羅雁秋聽得更是大奇,大聲說道:“那咱們就看看他去……”

  忽又不解地問道:“若那人是和空空大師一般的前輩高手,不知百妙佛珠怎會到了前輩手裡?想來這等奇寶,縱然明知自己將死之人,也不會輕易送與他人的。”

  苦因大師仰面看了看天空變色說道:“天色快要亮了,你快些設法離開此地,若是等到日出之後,只怕便走不成了。”

  但等他目光掃處,早已不見了停泊在海濱的船影時卻又頹然一嘆,道:“罷了!”

  羅雁秋詫然問道:“前輩可是怕那陣中之人追來嗎?若是他真的追來,咱們就聯手對付於他,那人糾然武功再高,三五日內也不一定就勝得咱們。”

  苦因大師默然一嘆道:“我所說那陣中之人,早已物化,只是他身軀未腐而且好端端的坐在那裡,是以可判定他生前武功定然十分高強,內功已練到肉身不腐之境。”

  羅雁秋哦了一聲,大笑道:“他人都死了,前輩還怕他做什麼?”

  苦因大師正色說道:“那人雖然死了,卻仍然有未死的,數十年前和家師同來探索此陣的三位前輩高人,雖俱都先後失蹤,但歸元四象陣中僅有兩隻屍骨,因此另一人的去向,便極是可疑。何況這數月以來,每在天色黎明之時,我還常常聽到長空鶴唳……”

  他語聲陡然頓住,面色突然大變,沉聲說道:“想必他已來了!”

  羅雁秋方欲詢問,卻已聽到一聲清亮的長嘯,自遙遠處傳來,他心下也自大奇,凝神聽去,只覺那嘯聲柔柔細細,宛如空中游絲,最奇怪的是那響聲方來自天空,忽又起於海上,但究系來自何處,則是捉摸不定!

  他側目看了苦因大師一眼,只見他閉目垂首,似在側耳傾聽,羅雁秋雖是驚疑,但卻不便開口詢問。

  苦因大師聽了片刻,方才臉上凝重之色,已然換成了奇疑表情,霍然睜開雙目,仰首望著灰色的蒼穹!

  那嘯聲仍是低細而清晰地不斷傳來,只是光聞其聲不見其影,益發顯得怪異!

  突然之間苦因大師竟也撮口長嘯起來,與那嘯聲遙遙相和。

  初時兩種嘯聲頗不一致,似是苦因大師在向發出嘯聲之人申訴不同的意見,但漸漸癒來愈近,嘯聲也愈來愈覺平和,令人聽了,真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

  一時之間,羅雁秋竟不知不覺地閉起眼睛,忽然,一聲鶴唳,劃空傳來,他連忙抬頭一看,只見一點灰影,自西方天際飛瀉而下,直到近前,才看出是一隻翠喙紅冠白腿黃爪的碩大灰鶴,鶴背上安然坐著一個灰衣老人,那灰鶴距離地面有數十丈高,他便已飄然而下!

  羅雁秋看得心中一懍,嗆啷一聲,右腕撤出背後的白霜劍,左手已將那鐵盒納入懷中,他只當這老人定是來搶奪這百妙佛珠來了。

  豈知那老人哈哈一笑,大聲說道:“娃兒莫怕,你那鐵盒中的東西,我老人家雖然想看一看,長長見識,但卻不會出手硬奪,若要硬奪,嘿嘿!你藏到懷裡就能保險了嗎?”

  羅雁秋不禁俊面一紅,下意識地又將那鐵盒拿了出來。

  此刻那灰衣老人已然站在地上,只見他又瘦又矮,灰須友發,手中卻提了根長長的煙筒,嘴、桿、斗、袋,亦俱是灰色!

  那灰鶴在這灰衣老人離開背上以後,便又振翅而去,此刻早已蹤跡不見。

  只見苦因大師雙手合十,向那灰衣老人一揖,那灰衣老人哈哈大笑道:“免禮,免禮,咱們已談了半天,尚未請教你大和尚怎樣稱呼哩。”

  羅雁秋大奇忖道:“原來他們方才的嘯聲,便是交談的,但不知他們談了些什麼?”

  苦因大師仍自雙手合十說道:“小僧法號苦因,不知老施主……”

  灰衣老人搖頭打斷他的話道:“想來你便是空空和尚的徒弟,慚愧得很,老夫尚沒有你這麼大的勇氣,這百十年來,我也不知到過這裡多少次,但卻從來不敢冒險進去。哈哈!別人一定以為我也已死在陣中,哪知卻是偷偷溜走了呢?”

  羅雁秋暗自忖道:“原來他便是和空空大師同輩的高人,直到如今,仍未想出破陣之策,但卻又不能把此事放開,是以便常常來到這裡。”

  灰衣老人忽又哈哈大笑向羅雁秋道:“小娃兒,你可是在暗自嘲笑我老人家嗎?聽說這陣是你破的,你且講來聽聽,不然我便真要活活悶死!”

  羅雁秋早已悄悄將白霜劍插回鞘去,見問微微一笑,說道:“破解此陣,簡單已極,只因這佈陣之人,猶自不瞭解這一陣勢。”他遂將自已所知的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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