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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風塵俠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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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 12:00:50 |只看該作者
三二零

  他雖是大笑著說話,但臉上卻老淚縱橫,也不知是感傷抑是欣喜,他頓了頓,又道:“秋兒你可知師祖是怎樣出來的?”

  羅雁秋正自對他在此出現覺得奇怪,遂離開散浮子的懷抱,注視著他說道:“秋兒正要問你老人家是如何離開大雪山十二連環峰的?”

  散浮子輕嘆一聲道:“你師祖是在數月之前,被飛天鴿子周沖救出,然後便悄悄來到這小島之上。”

  他顯然心中甚是激動,說的話也不連貫,但耳目卻是靈敏的很,語聲一頓,大叫道:“喂!那位姑娘,你怎麼走了呀?”

  羅雁秋這才發覺太史瀟湘已自悄悄離去,那孤單的身影,正沒入一叢樹林之中。

  羅雁秋輕輕嘆了一口氣,低低說道:“走了算了。”他忽然想起散浮子所說被周沖救出來的話來,遂激動地大聲道:“請師祖告訴我周叔叔在哪裡,秋兒只有找到他,才知道雙親安葬之處。”

  他雖是和散浮子說話,但目光卻是茫然的望向遠方,眼眶內已自濕潤了。也不知他是哀悼雙親的慘死,還是對孤零而去的太史瀟湘感到悵然而歉疚!

  散浮子說道:“數月年,那周沖還在大雪山,我雖不知他目前動向,想來他遠在中原,你怎地倒找到海外來了?”

  羅雁秋遂將近來遭遇概括說了,散浮子卻輕嘆一聲,道:“你這孩子也太厚道了,怎地殺害你父母的仇人,還將他們輕易放過?須知世間凡是大奸大惡之人,要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是比登天還難之事,以後萬萬不可如此了。”

  羅雁秋喏喏連聲,散浮子突地用手一指一侏巨松之上,朗聲道:“師祖我便在這巨松之上,構木為室,你且上來歇歇,吃點東西,然後再乘我的小舟,西上大陸,先尋訪你那周叔叔。”

  羅雁秋聽得散浮子有自備小舟,不由得精神一振,大聲道:“稟師祖,秋兒不倦不餓,現在就要出發了。”

  散浮子也是精神一振,沉聲道:“好!你且隨我來!”

  東風送著一點帆影,帆影下負手站著一個臨風玉樹般的少年,但他英俊的面容上,卻是顯露出無盡的憂鬱,像是心事重重!這少年自是羅雁秋。

  那小島距離大陸本不甚遠,再加上順風,是以掌燈時分,便踏上陸地。

  他在離開小島時,只望早些踏上大陸,哪知此刻卻又感到無所適從,天涯海角,要去找一個人,正如大海撈針一般。

  他茫然舉步前行,也不知走了多少時間,走了多少路程,突然聞一聲大喝,自前面傳了過來,道:“誰!”

  羅雁秋不由一驚,這才發覺自己正置身一株矮樹之後,循聲望去,只見前面黑壓壓的一片,夜風吹去,發出簌簌的聲音,原來是一座樹林,他心中冷笑一聲,暗道:“想不到還有攔路打劫的!”

  正想挺身而出,忽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自正北方向響起,道:“是我!”

  那發話的又自說道:“是老三嗎?他們可是真的來了?”

  只見正北方一條瘦長的人影,鬼魅般奔了過來,急急說道:“來了!快些回林中準備好!”

  羅雁秋聽得心中大奇,存心想一看究竟,於是便在原地伏下身來,只望那倆人走後,他再悄悄跟進。

  豈知那倆人的身形甫行沒入林中,卻聽得正北方隨風傳來一陣隆隆聲響,仔細分辨,竟是怒馬的蹄聲,蹄聲急劇,方自傳到耳裡,已有一匹健馬狂奔而至,馬行如龍,顯是千中選一的良駒,凝目望去,還未看清馬上之人,那匹馬便已奔入林中!

  羅雁秋暗讚了一聲:“好馬!”卻聽得一聲轟隆大響,緊接著一聲怒馬長嘶,然後便是幾聲喝叱之聲。

  哪知喝聲未絕,正北方又有兩騎奔到,其中一人大喝道:“什麼人膽敢暗算大爺?”

  林中一聲冷笑響起,沉聲道:“小子,沒你的事,快些走吧!”

  那後來的倆人齊地大喝一聲,躍身下馬,喝聲一粗一細,顯然是男女二人,只聽女的嬌叱道:“何方毛賊,膽敢攔路行劫,想是活的不耐煩了!”

  只聽一聲陰陰冷笑說道:“好個黃毛丫頭,誰說大爺行劫,大爺們只是借匹馬騎騎而已,你們若想活命,便該少管閒事,你們的同伴,大爺們也會送他盤纏的!”

  忽聽那男的朗聲大喝道:“放屁!你們快把人馬都好好交出來!”

  遂聽一陣兵刃相交與喝叱之聲響起,想是那男女倆人和林中埋伏之人已動起手來。

  羅雁秋越來越覺好奇,他悄悄離開隱身的矮樹,蛇行鹿伏,向那片樹林走去。

  此時天上星月無光,樹林中更是一片漆黑,他走到林邊,凝眸看去,只見一條筆直的大道,正穿過這黑壓壓的樹林!

  大道上,樹林中,四周團團地站著七八個漢子,各自手執兵刃圍著那一男一女廝殺!

  但那男女倆人卻是了無懼意,男的使刀,女的用劍,青白色的刀劍光芒,縱橫錯落,已是武林中一流身手。

  而那圍攻的七八個人,卻看不出使用的是何種兵器,但身法亦自十分矯健,招式卻受了人多的限制,似是無法全部施展得開,打了十數合,仍然是不分勝負。

  忽聽那用刀的男子朗喝一聲道:“少爺刀下不死無名之鬼,你們快些通名過來!”

  那破鑼似的聲音大笑著說道:“你要知道老夫的大名嗎?只怕說出來你也是見薄識淺,無法知道,不過你卻可牢牢記住我‘鋼拐鎮關西’!”

  羅雁秋聽得微微一怔,心中暗暗默唸著:“鋼拐鎮關西……

  鋼拐鎮關西……”

  他陡地一拍腦袋,心中叫道:“鋼拐鎮關西不是‘祈連八全’中的一人嗎?他們怎會來到這裡?”

  原來一年前率領赤煞仙米靈、碧眼神雕胡天衢和紅衣女飛衛司徒霜三人奉玄陰叟蒼古虛之命,遠赴東北長白山尋找百妙佛珠,途經七絕山莊,恰巧和祁連八全相遇,是以對那鋼拐鎮關西的印象最是深刻。

  但他想到那一次旅程,便自然想到紅衣女飛衛司徒霸對他的百般柔順,萬般痴情,最後竟然香消玉殞,葬身荒山,想至此,不由輕輕一嘆!

  他嘆息的聲音,雖是十分微弱,但他隱身之處距離打鬥場所甚近,而在場之人,又俱是武林高手,只聽祁連八全中一人沉聲大喝道:“是人是鬼別躲在暗處嚇唬人,俺‘恨地無環’胡霸是嚇不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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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 12:01:00 |只看該作者
三二一

  羅雁秋本想再看一會兒熱鬧,此刻本不願現身,便卻也不得不大步走了過來,大笑道:“祁連八怪,你們還認得老朋友嗎?”

  他本是說說笑話,但聽在那一男一女耳中,心下已是一驚,只因羅雁秋此刻的內力,已自到了爐火純青之境,雖是無意間說話,已足可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他們一驚之際,刀劍的招式,便不似先前那般凌厲,便已有了空隙。

  鋼拐鎮關西邵一穆和絕聖孔奇正自被那男女倆人逼得險象環生,只恨分身不得,這時一見如此,心下不禁大喜,宛如扛著重負的人,突然將所負之物放下肩頭一樣,齊地飄身後退。

  持刀少年雙目一閃,叫道:“來者可是羅雁秋?”

  羅雁秋聞言一愣,隨即大叫道:“是玉師兄嗎?小弟羅雁秋在此!”

  那持刀之人亦自大喜說道:“秋弟!你怎會在這裡?你不是……”他早已插回單刀,張起雙臂,和羅雁秋抱在一起。下面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來。那持刀少年竟是玉虎兒。

  祁連八全中人,一聽這突然現身的少年便是羅雁秋,全都呆住,他們縱然人多,也知道惹他不起,皆因他們早在祁連山七絕山莊中領教過羅雁秋的厲害了。

  玉虎兒和羅雁秋緊緊相抱,半晌始一笑說道:“秋弟,今天見到你便好了,你快來見過嫂嫂,愚兄若再不理她,她便會生氣的。”

  那女子也已收起長劍,此刻嬌羞地一笑道:“秋弟弟,你還認得我嗎?”

  羅雁秋凝神看去,見那少女竟是武當三老中神醫俠萬永滄的侄女萬翠蘋,躬身行了一禮,微笑道:“自然認識,只是……只是……”

  玉虎兒已自大笑道:“只是卻不知道我們已結了婚,是不是?

  秋弟,你以後若是想少找些麻煩,也該早些娶妻了。”

  羅雁秋苦笑一聲道:“小弟尚未打算及此……”

  忽聽鋼拐鎮關西邵一穆哈哈一笑,大步走了過來,抱拳說道:

  “我兄弟想不到竟在此和羅少俠相遇,若是早知道少俠仍然健在,我兄弟便決不會到關內來的。”

  羅雁秋微微一笑,轉向玉虎兒道:“玉師兄,江湖中可是傳言小弟已死了?”

  玉虎兒一嘆說道:“若非如此,我們三人便也不會遠來此地了!”

  羅雁秋一驚說道:“不知師兄此話如何說起?師兄說你們三人,不知另一位在哪裡?”

  鋼拐鎮關西大笑著用手一指,道:“在哪裡!”

  他遂即又大聲說道:“快些點起火來!”

  只聽一陣嗶剝聲響,頃刻之間,這官道之旁,便燃起一堆高架松枝的烈火。頓時火光熊熊,照得這林內方圓數丈,纖毫畢現。

  邵一穆抱拳說道:“我兄弟故居遠在西北邊陲,與家中聯繫甚感不便,是以極欲獲得一匹千里神駒,當我們在金山縣城發現了那匹神駒時,曾經派人去買,但馬主不賣……”

  玉虎兒一旁大笑道:“我們不賣,你便派人來偷是不是?”

  絕聖孔奇尷尬一笑,接道:“我兄弟雖稱霸西北一帶,但卻未做過偷雞摸狗的勾當,上次盜馬還算第一次,但豈料那馬兒卻是……”

  萬翠蘋格格笑道:“那馬兒豈是你們能偷得去的,就是當今武林中一流高手,也休想碰它一下。”

  羅雁秋大奇道:“什麼馬兒,看來當是一匹神駒!”

  此時眾人已來至那陷阱之前。

  羅雁秋借火光向陷阱中看去,只見一匹遍體漆黑,四蹄雪白的神駿健馬,正自仰首長廝,它雖作勢欲躍,卻是無法躍起,原來它四蹄懸空,身軀架在幾根兒臂粗細的鐵槓之上,他頓時興奮地大呼道:“馬兒!馬兒!你不是烏雲蓋雪嗎?”

  那烏雲蓋雪又是一陣嘶叫,生象認得羅雁秋一般,羅雁秋突地沉聲向邵一穆道:“人在哪裡?”

  邵一穆驀地一驚,賠笑道:“也在陷阱中,想是他因中了迷神藥物暈厥過去,在下這就叫人把他放出來。”

  他回首瞥了恨地無環胡霸一眼,便躍身下去,此人果然天生神力,他竟以雙手托著馬腹,將馬呼地一聲拋向坑外。

  那烏雲蓋雪搖尾揚蹄,低低嘶鳴,緊緊地和羅雁秋依偎一起,生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一旦重逢一般。

  緊接著胡霸抱著一人,也自跳出,羅雁秋閃目一看,一把接了過來,大聲道:“李福!李福!”

  李福早在坑中聞過胡霸的解藥,此刻已然甦醒過來,他緩緩睜開雙目,突地訝然一聲,脫落在地,目注著羅雁秋喃喃說道:“你不是我的主人羅公子嗎?公子!”

  羅雁秋微笑著點頭,李福第二個“公子”的聲音未落,便已撲跪下去。

  羅雁秋連忙將他拉起,但李福卻已滿眼含淚笑道:“小的就知道公子不會有什麼意外的,儘管當今武林中有許多人誤會公子,但公子卻最是任俠仗義之人,若像公子這樣的好人,也會有什麼不幸,難道天公還長眼睛嗎?”

  羅雁秋此刻主僕相遇,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只因他見到李福,便憶起初下峨眉,在成都和凌雪紅的奇遇,是以一時之間,竟自說不出話來。

  邵一穆忽地一旁大笑道:“李兄弟,你既然和舊主羅公子相遇,便該高高興興才是,怎地卻流起眼淚來了?來來!我兄弟且備些薄酒粗飯,來給你們慶祝一下子!”

  玉虎兒大笑著說道:“你們本該給他壓壓驚的,只是這酒菜不知到何去置備?”

  邵一穆大笑道:“現有的是,只因我兄弟早已準備好,在得到神駒之後慶祝一番的!”

  萬翠蘋噗哧一笑道:“只是你們現在倒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眾人齊地縱聲大笑,邵一穆當先向路左林中行去,行的數丈,林中現出一片空地,當地中間,早已燃起一堆火來,火堆旁卻是橫置著剝得乾乾淨淨的兩隻山羊,七八隻肥大的母雞,另外四罈美酒,已然除去封泥,從瓶塞中正自溢出淡淡的酒香。

  羅雁秋雖不善杯中物,但覺得這樣吃法,頗感新鮮有趣,而且覺得祁連八全過去雖是蠻橫些,但此刻著來,也都是鐵錚錚的漢子,遂大笑道:“咱們今日巧遇,正該好好慶祝一番,大家不醉不休!”

  祁連八全除邵一穆陪著羅雁秋等交談外,齊地動手烤炙山羊和母雞,片刻之間,這林中便已瀰漫著烤肉的香氣!

  邵一穆首先自胡霸手中接過一隻烤得滴油的肥雞,和一皮袋美酒遞給羅雁秋。同時又有人也給了玉虎兒和萬翠蘋一份,但萬姑娘卻搖手謝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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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 12:01:09 |只看該作者
三二二

  李福正和祁連八全中的七人,一起烤肉,他顯露出無比的興奮,此時忽然咧嘴一笑,向羅雁秋道:“公子,你可知道肖大公子的事嗎?”

  羅雁秋一驚說道:“什麼事?”

  玉虎兒正色斥道:“李福!在此哪容得你多嘴!”

  李福立刻嚇得倒退一旁,羅雁秋卻更是驚奇,遂向玉虎兒道:“肖大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玉虎兒笑道:“關於大師兄的事,小弟本是要告訴你的,只是現在卻該一心吃喝,若是想到別的事,這酒肉便沒味兒了。”

  羅雁秋哪還能等著吃完酒肉之後,遂央求著道:“玉師兄,你還是快些說出來吧,你若不說,這酒肉才真的沒味兒了。”

  玉虎兒的面色卻忽然沉肅起來,緩緩說道:“大師兄和梅姑娘成親了!”

  羅雁秋大笑說道:“便是那崆峒四鳳中的梅影仙梅姑娘嗎?

  如此大的喜事,師兄你正該早些告訴我,小弟便會喝得更醉,吃得更飽些,卻為何還要等著吃完以後再說?”

  萬翠蘋一傍幽幽說道:“可是他的掌門之位,卻因此放棄了!”

  羅雁秋聽得一呆,那邊絕聖孔奇卻已大笑說道:“古來英雄豪傑,且有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例子,只要男女真愛,看來令師兄放棄掌門之位也是值得的!”

  羅雁秋忽地大笑道:“正是!正是!來,我們為肖大哥乾一杯!”

  他此刻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只因這年餘之中,他因遭一切人、事、物的變化,實在太大了。武當一派若失去了鐵書生肖俊那樣一個掌門,只怕今後便難以發揚光大。

  但若他接任了掌門,那痴情而孤苦的梅影仙姑娘卻是悲慘了!

  夜漸深,火仍熾,而夜風漸強,夜霧已起。

  驀然!隨著獵獵夜風,衝破淒迷的夜霧,忽斷忽續的傳來一陣樂聲,仔細傾聽,卻似是琵琶。

  邵一穆傾聽了半晌,一怔說道:“怪!怪!如此深夜,如此荒野,何來如此雅興不淺之人,咱們倒該請他來共飲一宵!”

  萬翠蘋撲哧一笑道:“若是人家不會飲酒呢?”

  邵一穆一怔說道:“如此雅人,焉有不會飲酒之理?”

  萬翠蘋又自笑道:“縱是雅人,女子們卻極少飲酒的……”

  風掠林梢,發出噓噓的聲響,和著那幽怨的琵琶音,益增這殘夜的淒清!

  羅雁秋放下酒袋、雞腿,他竟緩緩向那琵琶聲發出之處行去。

  玉虎兒、萬翠蘋、李福等人,也都牽了馬匹緊緊跟隨。

  祁連八全呆呆地注視著四人漸去漸遠的身影,邵一穆突然大聲說道:“羅少俠,你去看看,快些回來,我們原說好是不醉不休的!”

  絕聖孔奇輕輕嘆道:“只怕他此刻早已醉了,若非醉了,又怎會如此?”

  這般粗豪的漢子哈哈一笑,便又大口喝酒,大塊吃起肉來。

  而羅雁秋等一行正踏著地上落葉,漸漸穿出樹林,樹林之外,卻是一個傾斜徐緩的山坡。

  而那淒婉的琵琶弦音,已是聽得更為清楚了。

  此刻,天上的一彎上弦月,已掙紮著衝破烏雲,從雲縫中鑽了出來,彌朦的月光,淒迷的夜色,益增這琵琶弦音的悲涼!

  羅雁秋大步前行,玉虎兒等遙遙相隨,他們腳步極輕,生怕驚擾了那彈奏琵琶之人。

  當他們悄悄踏上坡頂,他們已隨著弦音出處,看到一個長身,玉立的人影,站在一方巨石之上,羅雁秋先以手示意叫玉虎兒等人暫隱身形,他卻藉著暗影的隱蔽,輕悄悄地向前行去,相距數丈光景,停住腳步,凝神看去——只見一個發挽宮髻,懷抱琵琶的女子,正自輕舒玉指,撥動著琴弦,一聲聲淒婉的音韻,便自她纖指下,跳躍而出,當真是如泣如訴,淒切腸斷,縱是鐵石之人聽了,也禁不住炫然淚下!

  突然,一聲長長嘆息,自那女子所立山石的另一面發出,那彈奏的琵琶弦音,戛然而止,遂之響起一聲嬌叱,道:“什麼人?”

  只見那女子將斜抱懷中的琵琶,已然握在手中,左腳後退半步,右手高舉琵琶護住面門前胸,作出凝神戒備之勢,原來她竟將琵琶作為兵器使用。

  只聽一個哽咽的男子聲音答道:“師妹,是我!是你小要飯的師兄來了!”

  果見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緩步走了上來。

  羅雁秋一見他那身衣著,再凝神一看他迎著月光的面孔,認出正是小乞俠諸坤,那麼彈奏琵琶的少女便必定是暗戀自己的余棲霞了!

  其實,他在樹林中聽到那淒婉的琵琶弦音時,便自然地想起了余棲霞,也便因為懷疑那彈奏琵琶之人是余棲霞,所以才循聲尋來。

  如今,這眼前的事實,果然證明了他的想法,更使他驚詫的是,小乞俠諸坤,竟然也在那裡。

  余棲霞順勢又將琵琶抱入懷中,先自呆了一呆,繼而無限驚喜地說道:“師哥,你怎地會來到這裡?”

  小乞俠諸坤一嘆說道:“自從數月前你離開武當山,大家便分頭找你,師父他老人家更是急壞了,自己也隨後找來了。”

  余棲霞幽幽一嘆道:“我真是罪孽深重,不但臨行時未稟明師父他老人家,而且還勞動他親自來找我,師哥,你可知道我偷偷跑出來做什麼的?”

  小乞俠諸坤一掃往日那種滑稽的神態,肅穆地說道:“我原猜你是想出家為尼,怎麼……”

  他看看她那高挽的宮髻,大小適度的羅衣,俱是俗家的裝束,是以再也說不下去了。

  余棲霞又自幽幽一笑,道:“師哥,你猜的沒錯,我確是出家為尼了,只是師傅還要考察我心意是否堅定,還未為我剃度而已。”

  羅雁秋聽得心中一震,他方要現身奔過去,卻聽得一陣哈哈大笑響起,道:“好傻的丫頭,好痴的孩子,你若出家為尼,羅雁秋找我要妻子,那可怎麼辦呢?”

  羅雁秋聞聲方自站起了身形,撲地又坐了下去。

  那語聲餘音未絕,又是一個衣衫襤褸之人,出現在余棲霞前,而小乞俠諸坤,早已跪拜地上。

  余棲霞低低叫了聲:“師父!”方要盈盈下跪,卻聽那人大笑說道:“不必!不必,霞兒,你怎地竟也跟著你那沒出息的師兄學起來了?”

  來人正是江南神乞尚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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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三

  此刻,他一手扶住余棲霞下跪的嬌軀,一腳卻向伏俯地下的小乞俠踢去,大喝道:“軟骨頭的東西,你幾時見我老叫化子向人下跪的!”小乞俠諸坤挨了一腳,心中還十分高興,只因踢他罵他之人,是他敬重的師尊。

  尚乾露一手拍著余棲霞的肩膀,大笑道:“傻孩子,你怎會起了出家為尼念頭的?今晚幸虧在此找到了你,若是找你不著,叫為師如何向羅雁秋交差?”

  余棲霞幽幽一嘆,低低垂下頭去,輕輕說道:“師父,想來你老人家沒有聽到江湖的傳言,卻仍然要安慰霞兒……”

  她語聲一頓,淒然笑道:“但霞兒已看破了一切,已然不再那麼死心眼兒,也不再為身世傷心了!”

  她雖然是如此說,但星眸中已然噙著淚珠。

  尚乾露輕嘆了一聲,說道:“羅雁秋雖是一身情債,但卻仍不失為一個好孩子,你若不反對,為師答應下他的求親了。”

  余棲霞突地抬起來頭,心中大是驚奇。

  但在暗中傾聽的羅雁秋,卻更是驚奇。

  忽見一個儒衫儒冠的少年,如飛奔到余棲霞面前,他先向尚乾露施了一禮,然後向余棲霞笑道:“好妹妹,你還在生小兄的氣嗎?這年餘以來,小兄遭遇離奇,你應該原諒小兄的!”

  忽聽一聲大喝起自一塊山石後,疾奔來一條人影,兩個起落,便已擋在那儒衫少年之前。

  尚乾露大喝一聲,道:“什麼人,敢在我叫花子面前撒野!”

  呼呼兩掌,便向那奔來的人影擊出。

  那人冷笑一聲,閃過兩掌。但那儒衫少年卻突地嬌呼一聲道:“秋弟,你……”她竟然說不出話來,一下撲到羅雁秋身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她那頭上的儒冠也已摘掉,露出了滿頭青絲,顫聲道:“秋弟,姊姊裝扮成這般模樣,你自然不認識了!”

  原來那突然奔來之人,正是在暗裡傾聽了很久的羅雁秋,而那儒冠少年,卻是羅寒瑛。

  尚乾露怔了一怔,突地哈哈笑道:“妙極,妙極!羅雁秋,我老叫花子把霞兒在此交給你,以後的事便全看你的了。”

  他忽然向諸坤大喝一聲道:“小要飯的,咱們走了!”

  這一老一少兩個風塵中的怪俠,齊地展開身形,片刻之間,便沒入如墨夜色之中。

  尚乾露、諸坤剛剛離去之時,余棲霞竟也不聲不響地向東奔去。

  羅雁秋暗嘆了一聲,一躍擋在她面前,低叫道:“霞妹妹,難道連小兄的面也不想見嗎?小兄方才在那片林中聽到琵琶弦音,便猜想到可能是你,是以即刻趕來……”

  余棲霞仍是低垂著頭,半晌之後,卻突地抬頭笑道:“秋哥哥,想來你已聽到,妹妹我已出家為尼了,自此以後,我們再不便以兄妹相稱,妹妹便要稱呼你為施主了。”

  她雖是滿面笑容,但星眸中仍然閃耀著淚光,羅雁秋聽得呆了一呆。

  三人三騎來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格格笑道:“喲!看你們倆這麼親親熱熱的,可是很快要請我們吃喜酒了,霞妹妹,我們出來雖沒有找到你,卻找到了你的秋哥哥,想來以後即是趕你走,你也不會走了。”

  說話之人,正是萬翠蘋,原來他們三人出來,也是尋余棲霞的。

  羅寒瑛也是格格笑道:“霞妹妹,方才姊姊我雖和你開了個玩笑,但那都是尚老前輩為愛護你所出的主意,還請你多多原諒才好!如今秋弟既親口說出那番話,你便已知道了他的誠意,便不該再生姊姊我的氣了。”

  余棲霞嬌羞地道:“瑛姐姐,我師傅修行之處,離此不遠,你可要到那裡去嗎?”

  羅寒瑛道:“正要去走走,看看令師是否也會改變心意,不再做尼姑了。”

  余棲霞輕輕皺了下黛眉,一笑說道:“提起我這個師傅,也確實是神秘的很,聽她說話的聲音,似乎年輕輕的,但她卻罩著重重的面紗,使人無法看清她的面貌。”

  玉虎兒一旁大笑道:“想她必十分醜陋,嫁不出去,是以才出家為尼,不然便是傷心人別有懷抱!”

  羅寒瑛一傍說道:“霞妹妹,你來此拜師已有好久了?”

  余棲霞笑道:“其實我也沒正式拜師,至於時間,我昨天才來到這裡,剛剛過了一宵,說起來你們不信,我那位師傅,似是也剛剛到達此地,她竟然身無長物,到了夜間,我倆俱無處睡覺,是以我便來此彈奏琵琶了。”

  在場之人聽了,俱都大奇,羅雁秋卻已大聲說道:“霞妹妹,走!我們且看看你那神秘的師傅去!”

  於是六人分乘三匹健馬,玉虎兒和萬翠蘋合乘,萬翠蘋的一匹馬卻讓給羅寒瑛和余棲霞了,羅雁秋和李福則乘著那匹烏雲蓋雪,齊地向東馳去。

  走了一程,又翻過一處山頭,已可遙遙看到一片黑影,矗立在一處山凹之中,想來是一片樹林。

  余棲霞纖手一指,微笑道:“那就是了,不過咱們可都要輕聲點,說個定我那師傅還在靜坐行功。”

  她語聲未落,羅雁秋卻已“噓”地說道:“請聽!”

  眾人不由自主地齊都勒馬停蹄,凝神聽去,卻是一個柔細的聲音,正吟哦著唐代詩人王摩詰的《相思》: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那吟哦之聲,雖是柔細,但卻仍可聽出語音中的幽怨之情,眾人直感覺一種無形的壓力,竟是全都呆住了!

  半晌之後,羅寒瑛輕輕地嘆了口氣,悄然說道:“霞妹妹!

  這吟詩之人,便是你口中的師傅嗎?”

  余棲霞也自幽幽一嘆,答非所問地說道:“想不到她竟也是一個為情所苦的人……”

  豈知余棲霞的話聲未落,羅雁秋一抖馬韁,那匹烏雲蓋雪,卻如輕煙,竄了出去。

  玉虎兒和余棲霞一怔之後,齊地縱馬追去,眨眼之間,六人三騎,已自奔至山凹之中。

  這山凹方圓足有十餘畝大小,但在山凹正中,卻聳起一片畝許大的松林。

  羅雁秋當先前行,三騎穿林而入,走了十數丈,眼前便現出一座小小的廟宇,頹坦斷壁,不但早已失修,而且也似是久無人蹤了!

  但此刻,在那破敗的廟宇庭院之中,卻筆直地站著一個面垂黑紗,長身玉立的白衣女子,她仍自仰首天空,對這三騎六人的出現,竟似毫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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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四

  余棲霞已飄身下馬,大聲叫道:“師傅!師傅!這麼晚了,你還沒有休息嗎?”

  那白衣女子仍自屹立不動,緩緩說道:“咱們尚非師徒,你自可不必叫我師傅,余姑娘,你可是帶了一些佳賓來此嗎?”

  余棲霞笑道:“來此之人,俱是我的哥哥姊姊,算不了什麼佳賓,倒是打擾前輩的清修了。”

  羅雁秋大步走了上來,抱拳說道:“方才聽到此處有人吟詩,那吟詩之人,便是前輩嗎?”

  那白衣女子聞言,嬌軀不由一震,沉聲說道:“你是什麼人?

  問這個幹什麼?”

  羅雁秋大聲道:“在下羅雁秋,至於為何要問……在下……

  在下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罷了!”

  那女子嬌軀又是一顫,突地冷冷說道:“奇怪什麼?哼……

  哼!你們都給我走啦!”

  羅雁秋上上下下打量了那蒙面女子片刻,忽然激動地大叫道:“飛瓊!飛瓊!你不是瓊妹妹嗎?”

  蒙面女子嬌軀一陣顫抖,口中喃喃說道:“誰是飛瓊?你說什麼嗎?你一定認錯人了!”她邊說邊自後退,說完之後,轉身便向後面奔去。

  羅雁秋早已一掠擋在她的前面,伸手抓住她的雙臂,顫聲說道:“你一定是瓊妹妹,你一定是瓊妹妹,難道小兄得罪你了麼?

  你為何定不認我?”

  出手如電,疾向白衣女子的蒙面黑紗抓去。

  但蒙面女子卻似早已有備,纖纖嬌軀一閃,羅雁秋的手指便擦著她面紗的邊緣劃過。

  羅雁秋心下暗吃一驚,便越發認定這蒙面女子必是於飛瓊,因為在當今武林高手中,休說是年輕輕的女子,就是老一輩的高手,也難躲過他這電閃星馳的一抓!

  其他在旁圍觀的人,也都看得一怔,連萬翠蘋嬌靨上的嬉笑之色,也突然消失,換上了驚疑之情。

  那蒙面女子閃過之後,並未離開,羅雁秋忽地朗朗一笑,大聲說道:“瓊妹妹,你再也不必藏頭露尾了,你裝尼姑不像的,因為你早已露出馬腳了!”

  蒙面女子兩道冷電般的目光,筆直地投射在羅雁秋的臉上,語音冰冷冷地說道:“你這後生小輩,若再胡說八道,冒犯貧尼,貧尼便要對你略施薄懲了!”

  雁秋見她那冷電般的眼神,像是充滿了怨狠,那冰冷的聲音,也不似出自一個纖纖的女子之口,這哪還會是他溫柔纖弱的瓊妹妹做得出的,不由心下一沉,不自主地退後了一步。

  羅寒瑛上前一拉羅雁秋的衣角,焦急地說道:“秋弟弟,快些走吧,你若再胡鬧惹事,姊姊我從今後永不管你了!”

  忽聽一聲銀鈴般的笑聲,自他耳畔響起,隨之是柔和清脆的語聲說道:“你在發的什麼呆呀?怎麼不說話啦,若是沒有話說,你們就快些走吧!”

  羅雁秋像觸電般的身子一震,脫口大叫道:“瓊妹妹!瓊妹妹!”

  蒙面女子格格笑道:“你這人莫非是瘋了,你這般大喊大叫,真是嚇壞人了。”

  羅雁秋尷尬地一笑,道:“瓊妹妹,你何必折磨我,何必不露出真面目來?其實在我聽到你吟哦那《相思》詩時,便斷定必是你了,瓊妹妹,你方才所吟哦的聲音神情和你在唐古拉山時吟哦的完全相似!”

  蒙面女子格格嬌笑道:“真的嗎?那你的耳朵倒真是尖的很,記憶力之強,也確是驚人得很,可見你對瓊妹妹用情,確是很深哩!”

  羅雁秋正色道:“瓊妹妹,你就快些把面紗取下吧,何必故意要叫我著急呢?”

  蒙面女子格格笑道:“難道你自己沒有手嗎?既然想看看我是誰,就該親自將面紗為我取下的。”

  羅雁秋呆了一呆,大喜道:“瓊妹妹,真的是你?”

  逕自急急揮手向那面紗上揭去。

  那蒙面白衣女子嬌軀竟又是一閃,沉聲說道:“你若答應我不再見你的紅姊姊,我便允你將面紗取下,不然,我這一生一世,便再也不會理你!”

  羅雁秋大驚說道:“這……這是為了什麼……”

  白衣蒙面女子“哼”了一聲,轉過臉去,冷冷說道:“你若不能忘懷與她,便該即刻找她去,還呆在這裡幹什麼?”

  羅雁秋輕輕一嘆,突地正色肅然說道:“我羅雁秋一身情債,只望瓊妹妹能體諒我的苦衷,但無論如何,紅姊姊卻是我的發妻,我必定要找到她的!”

  那蒙面白衣女子的眸中,在月光映照下看去,竟是有些潤濕,終於垂首低泣了起來。

  羅寒瑛雖未聽說過羅雁秋和於飛瓊之間的事,但此刻也已大致明白,她既為羅雁秋憂愁,卻又為他欣慰,當下微微一笑,說道:“秋弟弟,你還不快向瓊妹妹賠禮,你若再惹得瓊妹妹生氣,姊姊我也要罰你了!”

  就是眾人俱都驚愕之間,余棲霞已走到那白衣女子身前,輕輕將她的蒙面黑紗取下。

  羅雁秋一看此女,大吃一驚,但瞬即又是一陣狂喜,而在場之人的心情,卻也是與羅雁秋一樣!

  半晌……半晌……

  羅雁秋始激動地大叫了一聲:“紅姊姊!是你!”原來這白衣女子竟是凌雪紅!

  凌雪紅星眸中淚珠瑩然,淒然一笑道:“你一心一意只想著瓊妹妹,心裡哪還有我這個紅姊姊呢?”

  羅雁秋俊面一紅,歉疚的垂下頭去,他本是沒有忘記凌雪紅,只因他聽到那首《相思》後,便一直以為是於飛瓊吟哦的,是以沒有想到凌雪紅身上。

  他若是仔細想想凌雪紅方才時而露出的怨恨眼神,和故意發出的媚笑,便已可想到一些蹊蹺之處。

  其實凌雪紅原也是性情溫柔善良的女子,只因她被羅雁秋離棄了年餘,又飽受情場刺激,是以想起往日之事,便自然露出怨恨之色。

  此時羅雁秋雖想辯解,卻無從辯解,正自暗暗著急。

  驀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自那間破廟中傳出,眾人齊地大吃一驚,抬頭看去,卻見又是一個白衣女子,輕快地向這邊走來,她邊走邊笑,說道:“紅姊姊,咱們不是說好,誰也不准嫉妒誰的嗎?你怎麼又吃醋了?”

  凌雪紅嬌面不由一紅,卻是格格笑道:“咱們可也說好,是要給他些苦頭吃,好好教訓他的,你卻為何此刻便現身而出了,看你倒是疼他的很哩!”

  她嬌面上已收起幽怨憤恨之情,卻輕笑著向羅雁秋說道:“你不是老惦記著你的瓊妹妹嗎?現在她已出來了,快上去親熱親熱吧!”

  余棲霞早已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羅寒瑛和萬翠蘋微微一怔,想通是怎麼回事後,也都跟著笑了。

  羅雁秋卻未料到凌雪紅和於飛瓊俱在此地,聽她們的話音,顯然前嫌俱都冰釋了,心下自是十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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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五

  第三十一回 一悲合一喜 探嬌兒又生禍端

  一個不知名的小鎮,一家沒有招牌的飯館,一張大圓桌上,團團坐了七八個少年男女,正自吃得津津有味。

  突然,通達這小鎮的遠處官道上,響起一陣轟隆大響,宛如雷鳴,片刻之間,小鎮北端塵頭大起,原來是幾匹健馬,狂風似的捲來!

  那幾匹健馬雖是進入小鎮,但速度不減,徑直穿過小鎮向南方馳去!馬蹄過處,塵土飛揚,直向店舖中撲來,滿桌酒菜,卻是令人再難舉箸了。

  於飛瓊先自皺了皺黛眉,羅帕掩口,哎呀了聲道:“這是哪裡的幾匹野馬,真是討厭死了!”

  羅雁秋劍眉連軒,微怒道:“這哪能怪馬?不知那騎在馬上的是些什麼人,竟然如此放肆,他們若不是走了,我真要和他們理論一番。”

  坐在門口小桌上的李福已自憤然說道:“小的見馬上之人,俱是華服,一個個趾高氣揚,驕縱蠻橫,顯見不是什麼好東西,公子!小的追上看看可好?”

  羅雁秋倒是不願多事,方待搖首說道:“算了!”萬翠蘋卻已氣得柳眉倒豎,沉聲道:“你即刻追上去,叫他們前來道歉,不然,把他們的馬都給宰了,讓他們走著回去!”

  李福也是靜極思動,一聽吩咐,連忙應道:“小的遵命,他們若不回來道歉,小的教訓教訓他們就是了!”

  他解開正在槽上吃草的烏雲蓋雪,翻身上馬,兩腿一夾,箭矢般疾追上去。

  前面奔行的那幾匹健馬,雖都是千中選一的良駒,但和烏雲蓋雪這樣的神駒相比,卻是差得遠了,眨眼之間,便已竄到那幾匹健馬前面,擋住去路。

  那最先一匹白馬之上的騎士,是一個錦衣少年,一見前面有人攔住去路,不由大怒,大喝一聲道:“瞎了眼睛嗎?”

  手中馬鞭一揮,徑向李福擊去。

  小白猿李福和羅雁秋分手年餘,在武當山終日練功,是以武術進境不少,他一見這馬鞭輕描淡寫的揮來,那還放在心上,大喝一聲道:“來得好!”手中馬鞭一抖迎上!

  哪知兩支馬鞭尚未接觸,李福便覺一陣劇痛,心口也是如遭錘擊,在馬上晃了晃,便自翻身栽倒!那馬上少年冷哼一聲道:“如此膿包,也敢攔路行劫,膽子當真不小!”

  他一眼瞥見那烏雲蓋雪,便即脫口大叫道:“好馬!”

  但他聲音未落,那烏雲蓋雪一聲唏聿聿長鳴,直向小鎮上奔去。

  此時羅雁秋等人又已吩咐店家重新上菜,飯菜未好,幾人正自閒聊。

  一眼看見那烏雲蓋雪跑了回來,卻是不見了李福的蹤跡,不由齊地大驚失色!

  羅雁秋當先長身而起,低聲道:“不好!李福碰上扎手的人物了,各位姊妹且在此等著,我先去瞧瞧!”

  他也不等眾人回話,便一躍跨上烏雲蓋雪,那馬真是通靈一般,駝著雁秋直向來路馳去。

  羅雁秋遙遙看到幾騎人馬,正要動身離去,遂大喝一聲道:“何方朋友請慢走一步,羅某人前來候教!”

  那幾人一聽,果然都收疆勒馬,齊地掉轉馬頭,白馬上的華服少年,冷電般的眼神一掃羅雁秋,沉聲大喝道:“羅雁秋,你好!本公子正要找你,想不到你竟送上門來了!”

  羅雁秋微微一怔,抱拳道:“不知兄台幾曾與羅某相識,恕羅某眼拙了!”

  華服少年目光充滿怨恨,又自大喝道:“羅雁秋,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的,咱們還是廢話少說……呔!看招!”

  那華服少年反手拔劍,躍離馬鞍,揮劍斬到,動作之迅速,真是宛如電閃一般!

  此刻摔在地上的李福,已自抱著肚子,掙扎爬了起來,一旁大叫道:“公子小心,這小子的武功不得了!”

  羅雁秋雖是一頭霧水,覺得這少年太以莫名其妙,和自己素昧平生,怎會不由分說,便動起手來,但他也覺得這少年輕功身法、劍招,都很高明,就是李福不提醒,也自不敢大意,當下朗笑一聲,翻身下馬說道:“閣下要與在下動手,可否說明原因,若是糊裡糊塗地打起來,豈非可笑!”

  但那華服少年卻是一言不發,長劍一揮,又自攻到!

  羅雁秋白霜劍仍未出鞘又自讓過一招,搖首含笑說道:“閣下不說個明白,在下是不願還手的!”

  華服少年鼻中哼了一聲,怨恨地說道:“你不還手正好,只要死了別叫屈就是了!”

  他手中長劍連顫,一招兩式,劍風未到,劍尖已到,其快速的程度,實是驚人!

  此刻那另外幾匹馬上的華服漢子,早已下馬站在一旁觀看,只聽其中一個黃臉瘦小的漢子冷冷說道:“少宮主已讓了他三招,手下大可不必再留情了!”

  羅雁秋一聞此言,不禁劍眉微皺,暗自忖道:“攻我三招我均未還手,卻說是讓了我,這就奇怪!”

  年輕人本都好勝,這場比鬥雖是打得不明不白,但他也不願再不還手了,當下反腕拔出白霜劍,朗聲喝道:“在下白霜劍削鐵如泥,閣下最好小心一些,若不比劍,較量一下拳掌功夫也好。”

  那少年卻是看也不看他的白霜劍一眼,冷冷說道:“你哪裡這多廢話?呔!小心了!”

  只見他手腕振處,已自灑出朵朵劍花,剎那之間,竟然攻出七招,此番出手,果然比方才不知又迅疾了多少倍,羅雁秋不由暗自讚好,暗暗忖道:“那黃面瘦小之人叫他不再留情,倒不是大言嚇人了。”

  當下劍光一展,迎了上去。

  只聽一串密如連珠的“叮叮”聲響,他舉手之間,便已還了七招,這七招招招接實,激得點點火花直冒,但那少年的長劍卻是未損絲毫!

  忽聽那華服少年冷冷說道:“奇怪嗎?休要認為你白霜劍削鐵如泥,鋒利無匹,但在下既然要與你決一生死,自也要找一柄克制你的白霜劍的寶劍了!”

  羅雁秋不禁啊了一聲,暗道:“原來他是早有預備要和我比鬥了,但是……”

  思忖未完,那華服少年的連綿劍勢,又如長江大河般攻到,遂之是一連串“叮叮”聲音,倆人又換了數招。

  要知羅雁秋見這華服少年的連綿劍勢,以快見長,便索性以快打快,只是他宅心忠厚,覺得對這少年素昧平生,毫無恩怨,對方一定是誤會了自己,是以未使出全力應付,攻出的劍勢,點到就收,如此一來,旁觀的人看了,反倒以為那華服少年稍佔上風了。

  此刻,在小鎮飯館中的好幾個男女少年,見酒菜又都端了上來,卻不見羅雁秋回來,哪還能吃得下去,於飛瓊最先站起來,到店門口看了一眼,未見到羅雁秋的蹤跡,便又無精打采的走回來。

  凌雪紅顰了下黛眉,離座而起,說道:“各位姊妹先請用膳,我去看看他出了什麼事沒有?”

  其餘之人本就想去看看,她這一說,於是眾人都站了起來,片刻工夫,便看見羅雁秋正與一個華服少年大打出手。

  只見那華服少年,突然振劍而出,急地攻出七劍,這七劍是一劍比一劍快,簡直如同一劍一般,但見劍尖顫動,劍光繚繞,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些年輕的男女,俱是武林中頂尖的高手,但看到那少年的劍法,也不禁暗暗喝彩,暗中驚服!

  但看見對方幾個錦衣漢子按兵不動,便自己也不好上去助戰,這當真是最規矩的打法。

  羅雁秋眼見這位華服少年愈來愈快,力道也愈來愈猛,不由更是心驚,腦中便也費了更多的注意力去沉思。

  但他雖是苦苦思索,卻是想不出這武術超絕、內力深厚的少年的來歷,更猜不透為何纏住自己拼起命來?

  須知高手相搏,最忌心分二用,羅雁秋若是聚精會神,展盡所學,也要三五百招,才望將這剽悍的少年擊敗,但他如此心不在焉,一時雖是難分勝負,但在旁觀者的眼中他卻顯已屈在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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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六

  凌雪紅一傍看得黛眉緊皺,於飛瓊卻是緊緊地咬著櫻唇,余棲霞和羅寒瑛則現出焦急之色,玉虎兒和李福則已看得呆了!

  他兩個以快打快,早已對拆了三百餘招,羅雁秋和此人打的不明不白,但又被纏住不放,心下又覺好笑,又是生氣,但最不能令他忍耐下去的,還是與生俱來的好奇之心,到達四五百招時,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聲道:“住手!”

  那華服少年冷笑一聲道:“我只當是羅雁秋天下無敵,原來也不過如此,真是眼見是實,耳聽是虛了!”

  說著話,手中長劍卻是絲毫未停,連綿的劍勢,如洶湧的浪濤般向羅雁秋捲到。

  雁秋聞言,苦笑一聲,暗道:“莫非此人聞得我武功高強,故意要來比較比較,若是如此,我便讓他勝了又有何妨?”

  他心意一決,所使出的招式,便更見弱了些,只守不攻,而且劍勢也顯得散亂。那華服少年更是得意,大笑著說道:“羅雁秋,你若認輸,咱們的比鬥便到此為止,若是還要打下去,你卻要小心了!”

  羅雁秋真是啼笑皆非,但也越發證實了這少年只是對自己不服氣,為了一口氣而來,心下便覺得十分坦然,當下哈哈一笑,道:“閣下若只是要證明武功勝過在下,在下便認輸就是。”

  說罷,果然躍出圈外,插劍歸鞘。

  凌雪紅最是好勝,直氣得柳眉倒豎,驚詫地說道:“秋弟弟!

  你……”遂手拔出青冥劍來,冷笑一聲道:“你若認為劍術高超,可願與本姑娘比試一番嗎?”

  那少年也已收劍歸鞘,臉上的怨狠之色盡去,得意地大笑道:“誰要和你比試來,只要他認輸就成了!”

  他轉首向那隨來的一個錦衣漢子掃了一下,又自笑道:“你們可都親眼看見,親耳聽到,等回去之後,全靠你們證明了。”

  那五個錦衣漢子喏喏連聲,華服少年卻已一躍馬前,便待揚鞭催馬。

  羅雁秋哪容他們就此離去,朗喝一聲道:“慢著!閣下既然勝了在下,便該留下萬兒……”

  那華服少年大笑著截斷他的話道:“不必了!不必了!”

  他一揚馬鞭,只聽啪地一聲,擊在馬股之上,那馬負痛驚嘶一聲,絕塵而去,其餘三匹健馬,也尾隨而去。

  片刻之間,這無盡的官道上,只剩下了滾滾的煙塵。

  羅雁秋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道:“莫名其妙……”

  凌雪紅冷冷哼了一聲,說道:“我看你才是莫名其妙哩!方才動手的時候為何心不在焉,倒是甘心情願認輸了?”

  羅雁秋尷尬一笑道:“輸贏原無所謂,我之所以認輸,便是想知道他為何要找我比鬥的原因,和他的師承來歷,卻不料他竟隻字不提,可真把我活活悶煞了!”

  羅寒瑛微微一笑,說道:“秋弟,方才我還真以為你打不過他?想不到你假裝著輸的,如此最好,不然還不知道要打到幾時呢?”

  他們正說著話,小鎮上如飛跑來一人,定睛一看,卻是那家飯館的店小二。

  玉虎兒一笑說道:“咱們都跑來這裡,半天都未回去,想是店家急了怕咱們白吃了不給錢哩?”

  此刻,那店小二已來至近前,玉虎兒便向他笑道:“可是怕我們吃了飯不給錢溜掉?”

  那店小二連連搖頭,說道:“你爺說哪裡話,小的怎敢這麼想,何況那兩桌酒菜錢,早已有人代付,小的跑來,只是怕飯菜一冷不大好吃就是了。”

  玉虎兒聽得一愕,詫然說道:“飯菜錢是誰代付的?”

  那店小二道:“請少爺小姊們回到小店便知道了。”

  眾小俠自不便再多問,連忙趕回店中,卻見一個中年美婦迎了出來,含笑說道:“你們回來啦,快些進來吃吧,再不吃,一冷就沒味兒了。”

  她說話的口氣,竟似對各人俱極熟悉一般,但羅雁秋等男女小俠卻全部怔住了,他們你看我,我看你,竟無一人認識。

  那中年美婦微微一笑,慈祥地向羅雁秋說道:“他們不認識我,尚還說得過去,羅小俠,你怎麼對我也不敢認了?”

  羅雁秋一雙星眸中滿現驚奇之情,詫然說道:“我……只怕前輩認錯人了……”

  中年美婦手一擺,截斷他的話道:“你們快都過來坐下,好好吃點東西,咱們邊吃邊談可好?”

  這邊幾個男女小俠只得木然坐下,心中卻仍是充滿疑惑,這中年美婦的現身,竟比那華服少年還要離奇,想來墊付菜錢之人便是她了。

  那中年美婦舉箸讓客,含笑道:“快些吃菜,吃完了還有菜端上來,可惜這小地方太小,沒什麼好吃的,要不然,我真該好好請你們一頓才是。”

  她夾了一塊炸雞放在嘴裡,眾人也都跟著夾了一塊,但卻都未吃出那炸雞塊的味道。

  只因他們聽了這話,更是疑惑,更是驚奇,而羅雁秋卻又已陷入苦思之中。

  忽聽那中年美婦格格一笑,道:“你看我真是越老越糊塗了,我說羅少俠為什麼不認識我,原來……唉!你還記得在武昌江岸所遇見過的瘋顛老太婆吧?”

  羅雁秋聞言一驚,卻是想不出這中年美婦和那瘋顛的老太婆有何關係,遂晤了一聲,說道:“晚輩倒還記得。”

  中年美女又是一笑道:“記得就好了,我想你們年輕人不會那般健忘的,那瘋顛老太婆就是我裝扮的,你現在可清楚了?”

  羅雁秋哦了一聲,大喜道:“原來是前輩,你若不說,我是一輩子也不敢認,一輩子也想不出來的。”

  中年美婦微笑說道:“我以前和那口子鬧氣,一怒離開無極島十餘年,現在想想,真是幼稚好笑!晤,你們年輕夫妻千萬要互相忍讓,互相諒解,千萬不能吵吵鬧鬧。”

  萬翠蘋聽得抿嘴一笑,但其他幾個未婚少女,卻不禁粉面羞紅。

  羅雁秋暗忖道:“不知你盡說這些不關緊要的話則甚?”

  忽聽那中年美婦輕嘆口氣,向羅雁秋道:“羅少俠,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謝謝你,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羅雁秋詫然說道:“不知前輩此語從何說起?”

  中年美婦又自輕嘆一聲道:“你也許還不知道,剛才和你比鬥的那個少年,便是犬子,你本該認識他的,你們在武昌江面的船上曾經見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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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七

  羅雁秋大吃一驚道:“他便是太史湍,無極島太虛宮的少宮主?”心下卻自暗忖:“無怪他有那精純的武功了。”

  中年美婦頷首道:“不錯,可是你此刻雖然想起了他,卻又想他為何無理向你取鬧是不是?”

  各位男女小俠聽得愈來愈是驚詫,他們張大著眼睛,要想聽到下文,不覺之間,手中的筷子都停止了。

  中年美婦手中舉著筷子繞了一圈,作了個讓客之勢,含笑道:“他雖是無理取鬧,但你卻讓他贏了,我曾在附近的一棵樹上,看得清清楚楚,你的武功,本是勝過他多多,但是只因你宅心仁厚,不計名利,竟讓他稱勝而去。”

  羅雁秋謙虛地說道:“前輩過獎了!”

  中年美婦星眸中忽然發散出慈母的光輝,說道:“你這一讓他得勝,自不會想到救了他一命,也不會想到成全了一對眷屬,更想不到也為你解除了一樁麻煩呢!”

  在座之人俱都聽得大是驚奇,羅雁秋舉到口邊的一箸菜突地放了下來,詫然說道:“請前輩明教。”

  中年美婦嘆了口氣,道:“羅少俠,想必你還記得燕姑娘我那個痴情的侄女?”

  羅雁秋一聽到她提起趙紫燕來,心下不由泛起一陣歉疚,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而凌雪紅、於飛瓊和余棲霞三位姑娘卻聽得芳心一沉,只因她們從不知道此事,自然覺得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齊地以幽怨而責問的眸光瞥了羅雁秋一眼,他便如在父母面前犯了過失的孩子一樣,緩緩垂下頭去。

  中年美婦看在眼裡,微微一笑,向羅雁秋說道:“我那燕侄女雖對你一往情深,但湍兒卻對她害了單相思,你知道他帶了五艘大船西上中原,名義上是找我這個老婆子,其實,主要還是打聽燕姑娘的下落。”

  羅雁秋哦了一聲,這才抬起頭來。

  中年美婦續道:“等他們俱都回到無極島之後,湍兒便對她表示情意,但燕兒那孩子死心眼得很,她竟說是除羅雁秋之外不嫁!除非……”

  羅雁秋暗叫一聲“糟糕!”而凌雪紅等三人的臉上早已變了顏色。

  中年美婦突地格格一笑,說道:“你們別急,我還沒說完,嘿,你們沒聽到最後的‘除非’兩字嗎?”

  玉虎兒最是不願說話,但此刻竟也反不住氣了,急急說道:“除非什麼?”

  中年美婦笑道:“除非湍兒能尋到羅少俠,並將他擊敗,則燕姑娘便嫁給湍兒。她這樣說法,只是想借湍兒找到羅少俠,並以為湍兒一定不是羅少俠的敵手的,哪知……”

  她說至此,下面的話,便再也不必說了,羅雁秋等人頓時恍然大悟,便也鬆了口氣。

  中年美婦一頓之後,忽又一笑說道:“是以我便該好好謝謝你,你們俱都該多多吃些菜,吃完之後,我便要即刻返回無極島去。”

  這一班少年男女,此刻已全然沒了心事,便都笑逐顏開,舉箸大吃了起來。

  他們吃完之後,已是晌午時分,中年美婦告辭而去。

  羅雁秋哦了聲,忽然想起一事,說道:“玉師兄,可否請你和嫂嫂往大雪山十二連環峰一行,只因我那諸葛師兄的遺孤遠在那裡,請你把孩子帶到三元觀去,我去年和肖俊大哥有約在先,要在中秋節前趕到湖南衡山雁鳴峰去。”

  玉虎兒和萬翠蘋齊聲答道:“好的。”便即和眾人互道珍重後匆匆上道。

  羅雁秋瞥了眾人一眼,又道:“眼前最為急切之事,便是先找到周沖周叔叔,但是……”

  他話未說完,忽聽這店外一個蒼勁的聲音大喝道:“店家,快點弄些吃的!”聲音未落,便已行進兩個人來。

  那前面之人,身高不過三尺,穿著件藍緞面的羊皮長袍,禿頂,紅面,銀髯,雙目細小如線。後面一人,一身玄色勁裝,高矮也和那老者一般。

  羅雁秋一看,正是矮方朔聶耳師徒,不由大喜說道:“聶老前輩,原來是你!”

  矮方朔怔了一怔,大笑道:“小娃兒,你竟會在這裡,你可知東海三俠在到處找你?”

  羅雁秋聽得心中一震,說道:“師父他老人家在哪裡?”

  矮方朔擺了擺手,一屁股坐了下來,大聲叫道:“店家!先切上三斤牛肉,端上一壇紹興酒來!”

  然後又轉向羅雁秋道:“我老人家還是在杭州城碰到他們的。

  他們叫我代為留意,說是見到你時,叫你年前回到武當山七星峰三元觀去。”

  他說話之間,店小二早將美酒佳餚端了上來,矮方朔師徒只顧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卻是再也不肯說話。羅雁秋知道這種風塵怪俠,最是不拘世俗禮教,便不再打擾他們,也未告辭,就悄悄離開小店。

  他們正計議著分道去找飛天鴿子周沖,卻見南方官道疾馳來三匹健馬,定睛看去,前面兩騎一男一女,竟是玉虎兒和萬翠蘋!後面一騎,被他們遮住了,卻是看不情楚。

  這廂眾人,俱都大奇,不知他們夫婦倆為何去而復返,忽聽玉虎兒遙遙大叫道:“秋弟,你仔細看看,是誰來了?”

  羅雁秋仔細向玉虎兒身後一打量,只見雪白的一匹千里神駒之上,端坐著一位俏麗佳人,論姿容風度,都不比凌雪紅、於飛瓊、余棲霞、萬翠蘋幾人遜色,所不及幾人的,只是年齡上顯得太年青了一些。

  這少女是誰?羅雁秋打量了半晌,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其他各人更不消說,竟無一人能認出此女來歷。

  霎時,三騎健馬已停於店前。玉虎兒和萬翠蘋首先下馬,那少女身形一晃,也跟著跳下馬來。

  這時,羅雁秋等一行人,也都迎了出來。

  羅雁秋心中感到驚異,忙奔至玉虎兒身旁,道:“玉師兄,隨你來的這位姑娘……”

  玉虎兒見羅雁秋滿面茫然之色,這才恍然想起自己太粗心大意,忘記姑娘曾對他說過,他們表兄妹是從來未曾見過面,於是忙道:“我真是越長越糊塗了,我簡直興奮的忘記了你們表兄妹未見過一面,現在我來給你們介紹吧。”

  他說著話,走到那位少女身旁,一指羅雁秋道:“黃姑娘,那位就是你的表兄羅雁秋。”說完,又向羅雁秋道:“這位姑娘便是你的表妹黃秀芷,我在路上無意碰到,特地把她引來與你們相見。”

  羅雁秋正自想不出哪裡來的這麼一位表妹?已見那少女明眸閃動,梨渦淺露,櫻唇開啟,迸出一聲“表兄!”她這一聲表兄叫的親切動聽,令羅雁秋不自主的也回了一聲“表妹!”

  站在一旁的羅寒瑛,也被這突兀其來的事情,搞的莫名其妙。她也想不起眼前這位表妹是由哪裡飛出來的。

  玉虎兒可不管這一套,儘管羅雁秋和羅寒瑛兄妹二人一股勁的納悶,他還是替那姑娘介紹,道:“黃姑娘,你也不認識你表姊吧?我也一起替你介紹介紹吧!”說著話,一指羅寒瑛,繼又道:“那位就是你表姊寒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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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 12:02:10 |只看該作者
三二八

  那少女聞言,喜躍的猶如黃鶯兒一般,跳跳蹦蹦的奔至寒瑛面前,拉著寒瑛的手,道:“寒瑛姊姊,你們想不起來我這個妹妹了吧?”

  確實說到羅寒瑛和雁秋的心眼裡去了,羅寒瑛閃爍著一雙明媚的大眼,笑容可掬道:“你是……”

  那黃姑娘直笑得甜美無比地道:“你們決想不到,我是雷湘珊的女兒。”

  羅寒瑛和雁秋兩人,聞言均不由“啊呀!”一聲道:“原來你是小阿姨的掌上珠啊!她老人家也同你一道來了嗎?”

  黃秀芷道:“他們二老,都依舊住在蓬萊仙島,只我一人,獨自偷來中土。”

  羅寒瑛聞聽她是偷自跑出家園,不由頗感不安,道:“你這樣怎麼可以?不是太令他們二老擔心了嗎!”

  黃秀芷依然笑道:“我已留下信箋,諒他們二老不致太過擔心,只是我返回中原之後,覺得一切均與我母親告訴我的不一樣了。竟連你們的住處,也摸不到一點頭緒,於是,這兩個月以來,我到處打聽,東跑西跑,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讓我在這半個月以前,遇上這位玉虎兒哥哥,你自稱是羅姨父的徒弟,但卻不知你們的行止。想不到今天又遇見他,他一見到我,就告訴我,我所要找的人,均在這兒,我便跟他趕了過來。姨父和姨母兩位老人家呢?是不是也在這兒?讓我叩見他們,向他們請安。”

  她如黃雀般的把話述完,羅寒瑛和羅雁秋已淚眼娑娑,寒瑛尤感悲切,已是泣不成聲。

  站在他們一旁的諸少俠,這時也不由一個個面現憂色。

  這可令黃秀芷如墜五里霧裡,不知這些人為什麼會如此傷心?

  這時只有玉虎兒較為鎮靜,雖未與其他人一樣,流淚哭泣,但他一臉肅穆。

  黃秀芷挨近他的身側,悄聲問道:“你可知我哪句話說錯了,會使他們悲傷起來?”

  玉虎兒淚盈滿眶,強自壓抑內心悲慟,道:“姑娘所說的話倒是沒有錯,只是一件事,太過令人痛心!”

  黃秀芷神色一栗,道:“什麼事?”

  玉虎兒唉聲道:“就是你姨父姨母兩位老人家……”

  黃秀芷見他吞吞吐吐,忙又追問道:“他們兩位老人家怎麼樣了?”

  玉虎兒再也強抑不住噙在眼中的淚水,道:“二位老人家皆被仇家所害!”

  黃秀芷如受雷轟擊,驚訝的“啊!”了一聲,趕忙到羅寒瑛身旁,拉住她的玉腕,悲傷地道:“寒瑛姊姊,是誰害了姨父姨母?你快告訴我,我要替他們兩位老人家報仇!”

  寒瑛內心恍如蛆行蟻啃,強忍住悲慟,道:“秀芷妹妹,我們且不談這些,容我日後再慢慢告訴你好嗎?”

  秀芷自小即嬌生慣養,任性得很,想到什麼就干什麼,這時哪能憋下這股傲性,硬是不依道:“不行,寒瑛姊姊,我要你現在告訴我。”

  寒瑛心如刀絞,期期艾艾地顫聲道:“秀芷妹妹,你一定要我說嗎?”

  秀芷道:“姊姊,我要你告訴我,害姨父和姨母他們兩位老人家的仇人究竟是誰,我拼了這條小命不要,也要替他們兩位老人家報仇!”

  她這幾句話,只羞愧得羅寒瑛和雁秋無地自容,羅寒瑛恨不得一頭栽死,了此一生錯綜複雜的恩仇,羅雁秋更是痛心疾首,暗自自責:“我為什麼幾次都把他們放過?”他覺得他太愧對九泉之下的父母,倏地把手一掄,疾向自己天靈蓋罩下。

  這一刻,他把一切全都忘記了,心裡只有一死,是以,出掌快,勁力也猛,眼看他就要自毀在自己的掌下。

  站在他一旁的諸少俠和女傑,均陷於悲慟之中,對他的舉動,卻無一人發覺。

  只聽“蓬”然一聲。羅雁秋一條身軀,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眾人聞聲,俱皆一愕,一見雁秋橫臥地上,不由惶急萬分,忙一窩蜂似的撲到他的身前。

  玉虎兒一疊聲的忙喚“秋弟”!

  余棲霞、於飛瓊,伏在雁秋身傍,嚎啕大哭!

  羅寒瑛更是悲慟不已,急憤攻心,也昏厥過去。

  秀芷小小心靈,遭此劇變,竟一時嚇的不知所措,瞪著一雙圓圓的秀目,呆呆地怔在當地。

  就在眾人被這慘變鬧得神魂不定之際,猛聞一聲哈哈大笑,宛如暮鼓晨鐘,起自小店之內,震得數人心神一怔,齊齊向小店望去。

  這時,小店之內,除了矮方朔聶耳師徒端坐桌頭,恍如無事人一樣,大口吃喝以外,再未見到一個旁人。

  此刻,那矮方朔聶耳把一罈酒喝光,一拍桌子叫道:“店家,快拿酒來!”然後轉身衝著他們一干人道:“小娃兒們,你們都望著我幹什麼?還不趕快把他‘期門’穴解開,難道還等我老人家動手嗎?”

  幾位少俠和女傑,聞言這才知道雁秋是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點了穴道。

  凌雪紅聞言,首先拭淚替雁秋推宮拿穴,於飛瓊和余棲霞分握著他的一雙手,無比關切的注視他的反應。

  霎時,羅雁秋長長一嘆,睜開雙目,射出兩道極其悲切的寒光。圍著他的諸人,見他已然甦醒,均皆鬆了一口氣。

  而那羅寒瑛這時也被萬翠蘋與黃秀芷兩人救醒。

  諸少俠把姊弟倆人救醒之後,便都往小店內望去。這時哪裡還有這一代怪傑師徒的蹤影。

  羅雁秋霍地站起來之後,悲痛無比地嘆道:“各位兄弟姊妹,你們為什麼要我活在這個塵世上?我實在再無顏活下去了,還是讓我死罷!”

  玉虎兒忙道:“秋弟,你怎能有這種想法?父母生下我們,是寄望我們將來作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你若是自覓絕路,豈不愧對父母養育我們一場?”

  凌雪紅這時更是咽聲道:“秋弟,你什麼都可以不顧,難道就不為我們的孩子想想?”

  羅雁秋聞言,渾身一栗,凝視著凌雪紅道:“紅姊,你說什麼?我們的孩子?”

  凌雪紅羞赧的低下螓首,幽幽地說道:“一個人事不知,嗷嗷待哺的嬰兒!”

  這時,羅寒瑛和黃秀芷,萬翠蘋均趕過來。寒瑛瘋狂的抓住雁秋道:“秋弟,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羅家就只有你這一條命根子,難道你……”

  雁秋被眾人哭訴得心境清明了過來,尤其是凌雪紅和寒瑛倆人的話,深深地激動了他枯萎的精神,在親友的撫慰下,重又振作起來。

  他看看天邊一抹如丹楓般的晚霞,堅毅的喃喃自語,道:“我要手刃親仇!再也不放過仇人!”

  然後面色一正,瞥了身旁眾人一眼,道:“我們走吧!”

  眾人都知羅雁秋這一二年的遭遇特殊,情性轉變也很大,此時相聚不久,均還摸不清他的用意,是以,人人均未表示意見,都隨他回店牽馬起程。

  黃秀芷雖是滿腹狐疑,這時再也不敢開口了。她默默地走在寒瑛一旁。

  一行人有的騎馬,有的駕禽,向西而行。玉虎兒一對伉儷行程正與他們相反,於是便驅騎奔到雁秋身旁,玉虎兒道:“秋弟,愚兄要與拙荊前去大雪山,你們……”

  他的話猶未了,羅雁秋精神一怔,滿面感激之色,道:“玉師兄,你與師嫂暫時不必去了。”

  玉虎兒聞言一愕道:“怎麼?”

  羅雁秋道:“一則因為師兄路途不熟,再則雪山派雖然舊人死去不少,可是雄霸武林之心,卻依然未泯,是以,兄嫂此去,小弟實在不能放心。”

  玉虎兒豈是膽小怕事之徒,聞言正欲辯駁,羅雁秋又道:“我知道玉師兄心有不服,但此事並非當前急務,就是晚上一年半載,也無什麼要緊,現在我們應當找個落腳之處,然後再從長計議。”

  玉虎兒一想,覺得這話也對,便也不再堅持。

  再行頓飯工夫,天已大黑,微風習習,頗感宜人。

  突然由官道上衝來兩匹快馬,雖然天黑不易視物,但仍依稀可以辨出,馬上倆人均是一律禿頂,衣著大紅多格僧袍,僧袍迎風起舞,獵獵有聲,霎時已由眾人面前飛馳而過。

  羅雁秋掉轉頭來,見是余棲霞緊躡身後,便道:“霞妹,你看適才過去這兩個僧人,身著頗為古怪,不知是哪一條線上的?”

  余棲霞道:“好像是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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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九

  羅雁秋頗感不解地道:“他們住在邊疆,何以會突來中原?”

  余棲霞道:“難道你還不知道,這些突然來中原的一些喇嘛,乃是大雪山和崆峒兩派,聯名邀來的幫凶。”

  羅雁秋不由吃驚,道:“竟有這種事?”

  眼看前方燈火閃閃,便知已近鎮甸,眾人心頭一喜,揚鞭策騎,不大工夫,來到一座鎮甸。

  這鎮甸雖然不大,但夜市也頗熱鬧。鎮頭便有一家“福星客棧”。羅雁秋一行人在這客棧門前下了馬。

  棧內店小二早已奔了過來。尤其見這一行人人數頗為不少,又多為女流,招待的更是格外慇勤。直把眾人安在幽靜的後院之後,這才告退而去。

  定夜,眾人均是久別重逢,自然有道不完的離緒。尤其是凌雪紅、於飛瓊、余棲霞三人,而對渴念已久的心上人,但礙於有旁人在場,很多體已話不便啟口了。

  玉虎兒和萬翠蘋乃是過來之人,何嘗不知這個中滋味,於是,相敘一會兒別後情形,便告退回房安息。

  寒瑛自落店之後,便拉著小表妹黃秀芷躲在一間房中,說長道短,根本就沒參加羅雁秋他們的聚會,這時玉虎兒夫婦又已告退,房中僅剩下羅雁秋、於飛瓊、凌雪紅、余棲霞四人。

  羅雁秋見房中三人,都是含情脈脈的看著他,反而感到發窘,不知說什麼才好了,他想了很久,終於道:“今天真巧,不意竟一齊遇到你們三位。”

  凌雪紅嗔了雁秋一眼打趣道:“還有幾位沒有遇到?”

  羅雁秋聞言,心裡一急,臉兒漲得飛紅:“紅姊,你簡直太促狹我了,我除了認識你們三位之外,再也不認識其他女人。”

  余棲霞和於飛瓊見雁秋直窘得束手束腳,不由格格一笑,凌雪紅又道:“你敢說!”

  羅雁秋笑道:“我有何不敢?”

  凌雪紅撲哧一笑,道:“難道趙紫燕就不算數了。”

  羅雁秋給凌雪紅這麼一提,猛然想起太史瀟湘,心想:我何以一身竟然招惹上這麼多的情孽?不由對面前三位紅粉佳人,暗自感愧不已。

  凌雪紅見雁秋默不作答,笑的更是合不攏口,道:“我一點不冤枉你吧?”

  羅雁秋紅著臉道:“紅姊,你該知道,這些事似是都是上天安排。”

  凌雪紅忙接口道:“但現在我只想問你,今後你怎樣安排我們三人?”

  凌雪紅這幾句話,著實令雁秋為難,因為在此以前,他從來未曾想過這一問題,他琢磨很久,也想不出一個善良之策,只得道:“紅姊,依你說呢?”

  凌雪紅笑道:“你肯聽我的話嗎?”

  “你說說看,只要是我能夠做到的,我自然遵從。”

  凌雪紅沉吟了一下,道:“那麼就讓我先由我本身說起。”話此一頓,面現羞赧道:“你已知道,我們有了孩子,難道你就打算永遠這樣糊裡糊塗的下去嗎?你總該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孩子生了,媽媽尚未過門,這讓我們作女人的如何見人?連生下的孩子也跟著受了牽累,難道你忍心嗎?”

  羅雁秋愧怍難安,道:“紅姊,我實在對不起你,但請你原諒,我決非有心如此。”

  凌雪紅情不由己的淌落下兩行清淚,道:“我知道,同時現在已經事過境遷,我也不會再責怪你,只希望我們一家人,能有一個團聚的日子。”

  雁秋見她感傷不已,忙安慰道:“紅姊,我們現在不是團聚了麼。”

  凌雪紅咽聲道:“可是還有我們的孩子。”

  羅雁秋道:“他現在哪裡?”

  “被我安頓在一個農家。”

  “那農家距此遠嗎?”

  “大概總須十日行程,方可到達。”

  “那麼我們先把他接來如何?”

  “這就全憑你自己了!”

  “紅姊,你怎麼說這種話,自己骨肉,焉有不要之理。你快告訴我,他現在何處,我們這就去接他。”

  余棲霞道:“你們兩位在動身之前,最好還是先與瑛姊姊和玉師兄說一聲,比較妥當。”

  於飛瓊也點頭贊同。

  羅雁秋第一次作爸爸,當然希望早一點見到自己的兒子,心裡雖然甚急,可是卻也不能不顧忌旁人的意見,於是道:“既然你們兩位都認為應該如此,那麼就讓我去看看,她們可曾睡了沒有?”

  說完,即便出房而去,他首先來到寒瑛與秀芷兩人所住房門之外,只聽表姊妹倆人正談得興高采烈,於是便道:“瑛姊,芷妹,你們倆還都沒有睡嗎?”

  房內寒瑛,一聽門外有雁秋的聲音,便道:“我正與芷妹談那蓬萊風光,所以也就忘了時光,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怎麼你還沒有睡呢?”

  羅雁秋道:“大概才是三更光景,我可以進來同你們談談嗎?”

  羅寒瑛道:“你儘管進來好了。”

  雁秋聞言,推門而入,道:“我怕你們已經休息了。”

  黃秀芷望著她這位倜儻瀟灑的表兄,嫣然一笑,道:“你把我們當成瞌睡蟲了嗎?哪裡會這麼早就睡呢?”

  雁秋想不到,這位表妹,小小年紀,口齒也競這般犀利,不由望著她笑了一笑。

  寒瑛指了指對面空著的椅位,對雁秋道:“你要談什麼?坐下來講吧。”

  雁秋依言坐下之後,便把他的來意說了。

  秀芷聞言,首先拍手笑道:“你們結婚喜酒我沒趕上,這回弄璋之喜的喜酒可就跑不脫了,你什麼時候去接小外甥,我也跟你一道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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