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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溪 -【吃貨皇后命(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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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15: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吃貨皇后命(卷二)》作者:雲溪

世人都說晉王世子彬彬有禮,蘇禧只想說自家表哥根本是只大色狼,
霸道奪走她的初吻,還食髓知味越吻越起勁,氣得她只想叫他滾遠點,
可他非但不罷手,竟然還說要娶她,喂喂喂,這種事可不能開玩笑啊!

誰知他是來真的,展開攻勢提出邀約,並使計讓她不得不去,
儘管有些不滿,但當她騎馬遇上馬匹發狂時,他救了她,她還是很感激的,
因此他要求她繡荷包贈他,她嘴上說不要,仍然乖乖地繡了,
沒想到堂姊會拿走荷包,還故意讓荷包落入火爐,逼得她伸手去搶,

很好,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她不顧姊妹親情,讓堂姊在眾人面前丟臉,
他雖然好好地安慰了傷心的她一番,之後卻不告而別溜回封地,
一回來還使勁吃醋,只因好友的哥哥好心帶她去為重病的祖父請大夫,

拜託,當初是誰連招呼都不打就拋下她,如今她的氣可還沒消呢,
不過這壞胚子就是吃定她了,又親又哄,還送定情信物,害她心軟,
而這時她竟從自家大哥與友人的談論中聽到個驚天消息──
不,這一定是弄錯了,當初害馬匹受驚的兇手怎麼可能會是表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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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15: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蘇禧和唐晚坐馬車來到明覺寺山腳下,為了表示心誠,兩人棄車步行,一路爬到了山頂。

    她這兩年既是跑步又是習舞,體力頗好,爬這點山路根本不費事,步伐輕鬆,小臉掛著淺盈盈的笑,體態輕盈得跟只小燕子似的。

    唐晚氣喘吁吁,一路歇了四、五回,中間蘇禧還拉著她走了好長一段路,好不容易爬到山頂,她已經累得話都說不來了。

    她們兩個帶來的丫鬟也好不到哪裡去,唯有蘇禧面色如常,跟著門口的知客僧進了寺廟,走進大雄寶殿上香、拜佛,又求了一支簽,是第七十七簽。

    門口解簽的僧人說是上上簽,她大喜,趕忙讓聽雁添了一百兩的香油錢。

    等唐晚也上過香後,兩人又一起去後院找明空住持畫平安符。

    畫完平安符後,蘇禧照舊問明空住持,“大師,可否讓我去貴寺的藏經閣看看?”

    她這兩年常來明覺寺的藏經閣借書,因為明覺寺的藏經閣不僅藏著經書,還有許多前朝孤本,她幾乎成了藏經閣的常客。

    明空住持點了點頭,但是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她依然只能一個人進去。

    蘇禧向明空住持道了謝,走去後頭的藏經閣,讓唐晚和兩個丫鬟在外面等著。

    唐晚有些不滿意,抱怨道:“幼幼,那住持怎麼只肯讓你進去?我雖然不愛看書,但也不會把他的書給糟蹋了啊。”

    蘇禧忍俊不禁,笑了笑方央求道:“唐姊姊就在外面等我一會兒吧,我很快就出來的。藏經閣是佛門要地,住持大師肯讓我進來,我已經很感激了。”

    唐晚無奈地道:“好吧,我在外頭等你。”

    蘇禧走進了閣內,一樓的書她已經翻閱得差不多了,倒是二樓和三樓她從來沒有涉足過,因此她決定今日去樓上看一看。

    她踏上木梯,一步步走向藏經閣的二樓。

    二樓比一樓更昏暗些,連一扇窗戶也沒有,只有牆上每隔幾步掛著的油燈。

    入目是鱗次櫛比的書架,蘇禧在前面幾排看了看,都是些類似《心經》和《妙法蓮華經》的經書,她只好往後走了走,可越到深處越覺得漆黑,若非牆上掛著燈,她幾乎看不清書脊上寫了什麼字。

    好不容易找見了想要的書,蘇禧看著頭頂的《法言義疏》,正要伸手去取,忽然聽見後面傳來一聲低咳。

    蘇禧一驚,動作僵住。

    怎麼這藏經閣裡還有別人?

    過了一陣子,那聲音沒有繼續,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可她是真真切切地聽到了。

    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她猶豫了一下,走出櫸木書架,往書架後面望去。

    牆上的蓮花油燈下擺了一張長榻,榻上躺著一個人,他穿著一襲墨色直裰,身姿頎長,彎著一條長腿,臉上蓋著一本經書,正在睡覺。

    蘇禧怔怔地看去,經書蓋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個弧度完美的下巴和一張薄唇,在昏暗的光下,既有一種溫潤似玉的儒雅,也有一種氣定神閑的閒適。

    蘇禧見是一名男子,抬腳就要離開,對方卻先動了動,抬起手拿開臉上的書,緩緩坐起身。

    許是剛睡醒,他垂眸頓了一會兒,接著漆黑烏瞳朝蘇禧看過去,“幼幼?”雖是疑問,語氣裡卻沒有多少驚訝。

    蘇禧看清了他的臉,正是衛渢。她從驚訝中回神,問道:“庭舟表哥怎麼在這……”睡覺?算上這一次,他們已經在藏經閣相遇三次了,這藏經閣莫非是衛渢的不成?

    “我與明空住持是舊識,所以常來這看書。”衛渢從榻上坐起,嗓音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慵懶。他抬起手按捏了捏眉心,問蘇禧,“你來這裡借閱什麼書?”

    她指了指最上面一層,“這本《法言義疏》。”

    他唇角微彎,“很少見姑娘家看這種書的。”法言義疏是哲學著作,其中內容晦澀艱辛,一般姑娘家都不喜歡看這種書。

    蘇禧用手指摸了摸臉頰,輕輕地道:“我就是偶爾翻一翻。”正說著,就見衛渢已經走到了她跟前,伸出手準備幫她拿書。她往後退了退,後背抵著厚重的書架,抬眸一看,身前是他挺拔修長的身軀。

    衛渢拿書時竟然也不避著她,將身子微微前傾,胸口就在她眼前。

    蘇禧盯著衛渢身前衣襟上的柿蒂窠紋,直覺這樣有些不妥,腳步微微挪了挪,想往一旁閃避。

    他意識到她要幹麼,頓時抬起另外一隻手臂,放在她肩膀旁的櫸木書架上,擋住她的去路。

    這下好了,蘇禧整個人都被困在了書架和他之間。

    她仰起頭,僅能瞧見衛渢的下巴,看不清他的表情,不曉得他是故意還是無意的,只能無奈地道:“庭舟表哥,我自己拿吧……”

    衛渢取下了《法言義疏》,卻沒有給她。他垂眸看著身前的小姑娘,見她表情略有些無措,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瞅著自己,那張花瓣般的唇瓣一張一合,好像說了什麼,他沒聽清,只覺得有些吵,便低頭找到她呶呶不休的小嘴,在她震驚錯愕的眼神中親了下去。

    藏經閣內寂靜無聲,唯有牆上的油燈在慢慢燃燒,偶爾發出輕微的嗶剝聲。

    樓下的唐晚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正在同聽雁說話,“幼幼怎麼還不下來呢?”

    聽雁道:“回唐姑娘,姑娘興許在找書,請您再等一會兒吧。”

    聲音不大,但是可以清晰地傳上二樓,傳到蘇禧的耳朵裡。

    她們自是不知,此時的一處書架後面,高大俊挺的男子將一個嬌小纖細的姑娘禁錮在書架之間。男子俯身,薄唇貼著她柔軟的唇瓣,張口含了含,鼻端聞到了一種香香甜甜的氣味,不濃烈卻很好聞。

    衛渢閉著眼睛,呼吸略有些重,扶著書架的那只手不知何時放到了蘇禧的腰上。他含著她的唇瓣嘗了嘗,有些不滿足於現狀,想要撬開她的牙齒好好地品嘗。

    他的手臂一點點縮緊,幾乎半個身子都壓在了蘇禧身上,頭腦昏沉沉的,卻知道懷裡的小姑娘僵硬得像塊木頭。

    蘇禧杏眼睜得大大的,唇上忽然貼上來的溫度讓她腦子“嗡”的一聲,好像有一根弦忽然崩斷了。

    蘇禧後背抵著書架,衛渢重重的身體壓著她,磕得她後背微疼。她終於回神了,輕輕地“唔”了一聲想要掙扎,手臂才剛剛一動,就被衛渢緊緊握住,動也動不得。

    她又羞又惱又驚訝,死死地閉著牙關,不肯讓他有下一步動作。

    好在衛渢沒有繼續堅持,他的頭漸漸往下,薄唇貼著她的耳垂一直滑到脖頸,然後埋在她的頸窩。過了許久,他仍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也不動。

    蘇禧惱羞成怒,抬起手推他,“……你、你走開!”雙手碰觸到他時,她愣了愣。

    明明不是夏天,蘇禧卻發覺衛渢的身子燙得要命,像一個燃燒的火球,透過他的衣料傳入自己的手心。大概是剛才太震驚,所以沒注意他的體溫不正常,現在一冷靜,才發現他噴灑在自己頸窩的熱氣燙得驚人,難怪她剛才覺得熱……

    可是就算他生病了,也不能隨便親她啊!

    蘇禧臉蛋被氣得紅紅的,一雙大眼睛水波瀲灩,濕漉漉的含著霧氣,既憤怒又委屈。

    衛渢仍然緊緊地摟著她,身體的大半重量都擱在了她身上,察覺她想走,手臂一緊,嗓音低啞,緩緩開口,“幼幼。”

    她眼眶紅紅的,語氣帶了點哭腔,“放開我。”

    小丫頭被他嚇壞了。他沒有放開她,眉頭微微蹙了蹙,抱著她嬌軟的身軀,啞聲道:“我有點難受。”

    她不吭聲。

    他又道:“還想親你。”

    這句話就像踩了蘇禧的尾巴,她忽地一把推開衛渢,也不知是她手勁大了,還是他生著病耗光了最後的力氣,反正她是輕輕鬆松地把他推開了。

    她一惱,憤怒地瞪著他,此時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法言義疏》還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通通從書架搬下來一股腦地往他身上砸去,口中罵道:“你……不要臉,登徒子!”

    他被她推得踉蹌了下,還沒站穩,一堆書便劈里啪啦地朝他砸過來。他眯了眯眼,後退兩步,只見炸了毛的她提著裙子慌慌張張地從樓梯上跑了下去,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衛渢盯著樓梯口看了許久才走回長榻邊躺上去,拿起佛經重新蓋到臉上,只露出個下巴,少頃,薄唇緩緩揚起一抹淺笑。

    而此時的藏經閣外,唐晚左等右等,仍不見蘇禧下來,本來想進藏經閣裡看看,可是門口的小沙彌攔著她,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她進去。

    她好不容易等到蘇禧下來了,見蘇禧手上一本書也沒有拿,匆匆忙忙地埋頭就走,活像後邊有什麼豺狼虎豹追著似的,她連忙跟上去,見蘇禧一張小臉紅通通的,眼眶也紅,疑惑地問:“幼幼,你不是上去借書麼,怎麼耽擱了這麼久才下來?你怎麼了,裡頭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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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15: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蘇禧擔心唐晚起疑,停步低頭擦了擦淚花,穩了穩情緒方道:“沒什麼,唐姊姊,我沒找到想要的書。”

    唐晚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一邊掏出自己的絹帕遞給她,一邊刨根問底,“那你怎麼哭了?我在樓下好像聽到了什麼動靜,是不是書架子倒了,把你砸傷了?”

    蘇禧哭笑不得,她寧願是書架倒了,也不想發生剛才的事。她見自己若不說出個所以然,唐晚就誓不甘休的模樣,只好道:“我找書時看到了一隻碩鼠從腳下竄過去,一時害怕就把書架上的書弄掉了。”

    這麼說,唐晚才恍悟,接著又道:“想不到藏經閣這麼重要的地方會有碩鼠,也太不上心了,住持大師也不怕碩鼠把他的經書咬爛了。”

    可憐衛渢豐神俊朗、芝蘭玉樹,硬生生被蘇禧形容成了一隻碩鼠,也不知道他聽到這句話後會是什麼反應。

    從明覺寺回來,蘇禧舉步去了秋堂居,把裝有平安符的秋香色暗花紋的錦囊送給蘇祉,叮嚀道:“二哥去邊關的時候記得保重身體,戴著這道平安符,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蘇祉正在院中練劍,上回跟呂江淮比武所受的傷已經痊癒了,連痂都脫落了。他收起長劍,接過她手中的香囊,眉宇一松,笑問道:“聽說你今日去明覺寺了?”

    蘇禧點頭“嗯”一聲,“這是我在明覺寺的明空住持那兒求的。”說完她頓住了,想起藏經閣裡衛渢親她的那一幕,他的體溫滾燙,氣息灼熱,她至今還能感覺到他壓迫著自己的溫度……

    她腦子裡亂糟糟的,不曉得衛渢是什麼意思,他是燒昏頭變糊塗了嗎?不然怎麼前一陣還嫌棄她太小了,今兒就說想親她?

    蘇禧下意識抿了抿唇,可是唇上卻好像殘留著衛渢的氣味,她回府後已經漱了三次口,可還是漱不掉那種罕見的灼熱又帶著一點檀香的味道,令她很懊惱。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衛渢以前不是都很正經嗎?

    “幼幼。”蘇祉叫了她好幾聲,她卻始終呆呆的,因此這次聲音放大了一些。

    蘇禧思緒回籠,眼睛重新凝望著他,“二哥說什麼?”

    蘇祉微微地歎了一口氣,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想知道她是不是病了,“怎麼心不在焉的,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去叫郝大夫來為你把把脈。”

    蘇禧連忙擺手,“我沒事……二哥,就是昨晚睡得不太好,一會回去補個眠就好了。”

    她與他道別,從他的院子出來後,又去了正堂,把另一個平安符送給了蘇振。

    蘇振很高興,當即把平安符與腰上的絡子戴在了一起,感慨地道:“等我從邊關回來,幼幼就快滿十四了,是大姑娘了。”

    蘇禧站在翹頭案旁,順口問道:“爹爹不希望我長大?”

    “不是不希望,只是有點捨不得。”蘇振笑了笑,伸出寬厚的手掌揉了揉她的頭,“咱們幼幼長大就要嫁人了,日後不能常回家,爹爹捨不得。”

    擱在以前,蘇禧聽到這話是沒什麼感覺的,大不了嬌嗔一句就過去了,可是今日她才被衛渢親過,對於男女之事這種話題有些敏感,小臉僵了一僵,脫口而出一句,“我不嫁人。”轉身飛快地跑走了。

    蘇振以為她是害羞,故意這麼說的,低聲笑了笑沒有放在心上,重新拿起翹頭案上的輿圖看了起來。

    他少年時曾跟著父親征戰過,只不過時間過去太久了,自從成家立業後很少再接觸刀槍棍棒,上陣殺敵更是生疏。這次昭元帝讓他和祉哥兒出征,怕是覺得父親身子不行了,想扶持蘇家和祉哥兒一把。

    眼下邊關的情況有些棘手,幾個外族虎視眈眈,又有流寇闖入邊關的城池裡,驚擾了城中的百姓,如今既要擊退那幾個外族,還要剿清城內的流寇,怕是不容易。

    最近蘇禧一直待在閨閣裡,除了學堂和東西跨院,哪兒都沒去,存心要躲人。

    前天傅儀邀請她去慶國公府賞花,以及大前天上巳節大夥兒都去了湘水湖畔,她都一概沒出門。誰知道會不會遇見衛渢,不曉得他那日發什麼瘋,她還沒做好面對他的打算,只能當一隻縮頭烏龜了。

    好在她每天都有許多事情做,早上去族學念書,晌午回家,單日去西跨院跟董蘭習舞,雙日去東跨院跟穀桐學琴。若還有空,就去後院擺弄一下殷氏養的花,得到了殷氏的准許後,便拿回自己屋裡做一些護膚的膏脂蜜露。

    大半個月後,蘇禧發現自己又長高了一點點,且晚上洗完澡拿起屏風上的嫩綠色肚兜系上時,覺得胸口有些漲疼,尖尖那兒被布料摩擦,有種說不出的澀痛,她是經歷過一次這回事的,所以知道這是要“長大”了。

    她站在銅鏡前照了照,見鏡子裡的小姑娘身段纖細,腰肢盈盈,就是胸脯那兒有些平坦,稍顯得美中不足,不過她知道日後遲早會長大的,所以現下也不著急,只是姑娘家的身子要好好養護,不能馬馬虎虎,若是現在不上心,將來胸脯很可能變得下垂外擴,那就不漂亮了。

    蘇禧這輩子格外臭美,大概是因為瘦下來變美了,所以她不接受一點點瑕疵,第二日一早就去了殷氏的房裡,紅著臉羞羞答答地讓殷氏給她多做幾件新肚兜。

    殷氏刮了刮她的鼻子,輕輕笑道:“這是要長成大姑娘了,一會我就讓人去拿針線笸籮,親自給你做好嗎?”

    蘇禧拱進殷氏的懷裡,撒嬌道:“娘真好。”

    時間很快到了這個月月底,蘇振和蘇祉準備出發前往邊關。

    前一天晚上秋堂居的燈亮了整整一夜,丈夫和兒子都要遠征,殷氏早早就讓人準備了衣裳等物品,钜細靡遺,連冬天的厚襪子都準備好了,但到了要出發的前一天,還是不放心,又親自檢查了一遍,一直折騰到子時才歇下。

    蘇振伸出手將殷氏摟在懷裡,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低聲笑道:“最多去半年,瞧你這樣子,倒是把我和祉哥兒未來三年的東西都準備齊了。”

    殷氏瞪他一眼,不理會他的調笑,嚴肅地道:“去了邊關以後,你好好地照顧祉哥兒,可別讓他出什麼意外。”

    蘇振有點吃味,捉住她的手放在胸膛,“你就不關心關心我?”

    手心下的胸膛滾燙灼熱,因是長年習武之人,所以胸膛硬邦邦的,推也推不動,有力得很。每回兩人躺在床上,殷氏就覺得他的身軀像一座山似的,壓得自己喘都喘不過來氣兒。她抽回手,嬌嗔道:“多大的人了,還跟自己的孩子計較,也不怕讓人知道了笑話你。”

    蘇振低低一笑,大抵是明日就要走了,格外捨不得她,一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厚著臉皮道:“咱們夫妻關起門說話,誰會知道?便是我這樣對你,也沒人知道……”

    只聽殷氏啐了他一聲,後頭的聲音就漸漸變得模糊了,燈燭搖曳,很快到了第二日。

    蘇禧早起洗漱完畢後,到門外送蘇振和蘇祉出發。

    一出門,見著門外騎高頭駿馬的人後,她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衛渢身穿一襲墨色繡金暗紋錦服,顯得格外英姿勃發。他今日受了昭元帝的吩咐前來送蘇振和蘇祉出城門,大軍已經在護城河外等候。

    他正在與蘇振交代一些事宜,餘光瞥見門口一道穿蜜合色羅衫的影子,烏目一轉,看了過去。

    一瞬間,蘇禧差點想拔腿往回走,只不過殷氏一扭頭就看到了她,叫了聲“幼幼”,這下她想裝沒看見都不可能,只好硬著頭皮上前,走到殷氏和蘇祉跟前,強自忽略前方那道灼灼目光。

    她站在蘇祉面前,藉著蘇祉高大的身形擋住自己。看不到衛渢之後,她才自在多了,仰頭對蘇祉道:“二哥一路上好好照顧自己,凡事別太逞強。聽說邊關那兒很冷,你記得多穿些衣裳,有事跟爹爹商量,保重自己的身子最要緊……”絮絮叨叨的,有說不完的話。

    蘇祉一身戎裝,越發顯得氣宇昂藏,站在蘇禧面前果然輕輕鬆松地把她擋住了。他伸手寵溺地揉了揉蘇禧的眉心,冷峻的眉眼舒展,露出幾許笑意,“幼幼,有什麼事給我寫信,我收到後會儘快回信的。”

    她點頭不迭,到底還是捨不得。每次哥哥或者爹爹出外遠征,她都提心吊膽的,好在這一次的結果她知道,爹爹和二哥不僅擊退了幾個外族,還平定了邊關幾座城池的叛亂,立下了大功,昭元帝十分賞識二哥的能力,一路提拔二哥,不出幾年便封他為將軍。

    眼看大軍出發的時間要到了,城外的號角聲起,蘇振和蘇祉翻身上馬,不得不與家人道別。

    殷氏目送著他們離去,人還沒走遠,她的眼眶就忍不住先紅了。

    因為蘇禧知道最後的結果,所以這回並沒有多少擔憂,只是有些捨不得罷了。她看著前方幾人的背影,衛渢騎馬走在最前面,身軀挺直,目不斜視,真真是清冷尊貴,可是誰能想到私底下他是那種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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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蘇禧鼓了鼓腮幫子,一想起那件事就生氣。

    虧得他之前幫了她好幾次,她對他的印象好不容易改觀了,誰知道他……

    殷氏走了兩步,回身見蘇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叫道:“幼幼,你在看什麼?”

    蘇禧忙收回視線,快走幾步跟上殷氏的腳步,“娘,我在看爹爹和二哥呢。”

    殷氏聞言,眉間露出一抹愁緒,卻對她道:“你爹爹和二哥定會平安回來的。”

    她肯定地點點頭,“一定會的。”

    蘇振和蘇祉出征後,蘇禧擔心殷氏一個人無聊,常常帶蘇柏羽去秋堂居陪她說話。蘇柏羽現在不像小時候那般孤僻了,能跟親近的人說上一、兩句話,而且大了懂事了,曉得祖母心情不好,在殷氏跟前十分乖巧聽話,加上他生得好,唇紅齒白的小傢伙往跟前一坐,跟菩薩蓮花座前的小童子似的,什麼都不用說就讓人喜愛得不得了。

    有了蘇柏羽的陪伴,殷氏的愁緒很快緩解了不少,對這大孫子真是又心疼又憐愛。

    禮哥兒至今都沒鬆口要娶續弦的事,總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柏哥兒越來越大,總不能一直沒有娘。

    她開始替蘇禮相看姑娘,也算是給自己找件事情做,不至於天天掛念著丈夫和二兒子。

    四月初,三房的五爺蘇祤訂親了,對方正是蘇禧的好姊妹,榮國公府的三姑娘郁寶彤。

    對於此事,蘇禧沒太意外,蓋因她一直都知道,鬱寶彤會成為她的五嫂。

    蘇三夫人郁氏是榮國公郁重平的小女兒,蘇祤比鬱寶彤大了三歲,是她的表哥。

    蘇祤早就喜歡上鬱寶彤了,記得有一回蘇老太爺過大壽,鬱寶彤也來了,他遠遠地看著人家,動都不動,直到她朝他看來,他臉刷地一紅,趕忙欲蓋彌彰地移開了視線。

    別看蘇祤平日大大咧咧,爽朗愛笑,可是一遇到喜歡的姑娘就蔫了。他每回見著鬱寶彤就臉紅,平時滔滔不絕的他一下子變成了啞巴,見著人家就躲,以至於好長一段時間,鬱寶彤都以為蘇祤很不待見她,對她有什麼偏見。

    這次訂親,還是蘇祤親自跟鬱氏提的,好在兩家門當戶對,榮國公府又是鬱氏的娘家,這門親事很順利地就成了。

    蘇禧一想起這一對,就忍不住翹起嘴角。

    五堂哥跟郁姊姊成親後,被郁姊姊吃得死死的,別說妾室了,身邊就是連個通房丫鬟也不肯收,一心一意地守著郁姊姊。旁人說他懼內,他只一笑而過,也不在乎。

    由於鬱寶彤訂親後就不能隨意出門,也不能來將軍府,畢竟明年就要成親了,免得讓人說閒話,因此蘇禧這回就約鬱寶彤在外頭的禦和樓一聚。

    她見蘇柏羽也好一陣子沒出過門了,就把他也帶了過去,點了幾樣他愛吃的點心,塞給他一本九宮算集,讓他自己邊吃邊解,她則跟鬱寶彤說起私房話。

    鬱寶彤雙頰微紅,雖努力跟平時一樣,但還是少不了待嫁姑娘的羞赧。她道:“這事是我爹娘決定的,他們跟我說起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

    蘇禧拿起粉彩碟子裡的玫瑰花糕咬了一口,笑嘻嘻地道:“這有什麼好嚇一跳的,郁姊姊以後就是我的五嫂了,這樣咱們天天都能見面,多好呀!”

    鬱寶彤嗔她一眼,許是覺得蘇禧的小模樣太得意,忍不住打趣道:“想得美,過了兩年你也是要嫁人的,咱們還能一輩子天天見面不成?”

    蘇禧一聽果然蔫了,嘟了嘟嘴道:“我還早呢。”她刻意不去想這個問題。

    上輩子成親後也沒覺得有多好,兩人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也就那樣,不過是睡覺時身邊多了個人罷了,她倒寧願一輩子當姑娘,在家裡自由自在的,還有爹娘和哥哥的疼愛,比起嫁人好多了。

    她正胡思亂想,鬱寶彤不知想起什麼,眼神忐忑,訥訥地道:“幼幼,你說……”

    蘇禧抬眸,“郁姊姊怎麼了?”

    鬱寶彤握了握手裡的茶杯,斟酌半天才道:“你說蘇祤表哥是不是對我有什麼偏見?上回他來我家時,一看見我轉身就走,我是不是哪兒招惹他不高興了?”

    蘇禧“噗哧”一笑,心道鬱寶彤果真誤會了,她這五堂哥真不會討姑娘歡心,難怪上輩子他們倆成親好長時間,郁姊姊對五堂哥都沒有敞開心懷。

    蘇禧決定幫她五堂哥一把,笑道:“郁姊姊別想多了,你應該知道我三叔父和三嬸母都是開明之人,因此談論親事時一定會過問五堂哥的意見,他若是不同意,三叔父和三嬸母怎麼會定下這門親事呢。”

    鬱寶彤聽懂了,臉蛋也更加紅了。

    蘇禧和鬱寶彤在禦和樓坐了一個時辰,蘇柏羽一個人解九宮圖算得津津有味,該回去的時候,蘇禧見他已經居然解開七、八頁了,眼下正卡在第九頁上。

    鬱寶彤離開後,蘇禧本來也打算帶著蘇柏羽回府,但是這個小傢伙倔得很,解不開第九頁他就死活不肯回去,她拿他沒辦法,只好坐在雅間裡等他。

    過了一會兒,蘇禧托著腮幫子等得好沒意思,催促他,“柏哥兒,你怎麼還沒解開?”

    他小眉頭皺得緊緊的,低聲道:“姑姑不要說話。”

    得!蘇禧只好閉上嘴,繼續等他。

    雅間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蘇禧以為是鬱寶彤去而複返,在門扇被人推開的同時,扭頭問道:“郁姊姊怎麼又回來了?”

    語畢,一陣寂靜,雅間內針落可聞。

    蘇禧霍地站起來,眼神透出一絲慌亂,拉起蘇柏羽的手就要往門口走去。

    他只覺莫名其妙,提醒道:“姑姑,我還沒解完……”抬眸一瞧,見門口站著一個人,眉目冷淡,容貌昳麗,很有些熟悉,他記性好,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忙喚道:“大哥哥?”

    衛渢不緊不慢地關上門扇,走到兩人對面的榻上坐下,與蘇禧的慌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蘇禧走到雅間門前,推了推門扇,發覺門被人從外頭堵著了,她沒法推開,怒道:“你!”她氣得不輕,轉身瞪著衛渢。

    衛渢仿佛沒看見她的憤怒,見蘇柏羽手裡拿著一冊書,上面有著各式九宮算題,彎了彎唇問道:“柏哥兒不會解這道題麼?”

    蘇柏羽點了點頭。他雖然見蘇禧變得很生氣,但到底是還小,不清楚怎麼回事,再加上以前見過衛渢一面,所以沒有多少防備之心。

    衛渢道:“我替你解出這題,你去隔壁房間坐會兒可好?我與你姑姑有話要說。”

    沒等蘇柏羽回答,蘇禧就飛快地拒絕,“不好,我跟柏哥兒要回府了,庭……你、你快叫人開門,讓我們回去。”

    蘇柏羽看了看蘇禧,又看了看衛渢,小腦袋裡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他在蘇禧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對衛渢鄭重地道:“……你不能欺負我姑姑。”

    蘇禧大驚,“柏哥兒!”

    衛渢目中含著一絲笑意,點頭道:“自然。”

    蘇禧傻眼。

    那本九宮算集是給十來歲的少年算的,蘇柏羽做起來有些吃力,但對衛渢來說卻是小菜一碟。他只略略看了一眼,很快寫出了答案,並教蘇柏羽解法,“下回若是再碰到這種題,你就試著這麼解。”

    蘇柏羽眼睛一亮,看著衛渢的眼神很是崇拜。

    蘇禧已經不想說什麼了。

    門扇被人從外面推開,蘇柏羽依言乖乖去了隔壁房間,蘇禧想趁此機會出去,剛走到門邊,門扇又被人關上了。

    她小臉一陣青、一陣白的,默默握了握小拳頭,回身問衛渢,“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衛渢氣定神閑地道:“將軍府雖規矩甚嚴,但要安插一、兩個丫鬟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蘇禧沒想到他是這種人,憋了半天想罵出一句狠話,可想了很久,最終只想到一個詞,疾言厲色地道:“你太過分了!”

    語氣和表情都頗義正辭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夫子在給學生上課。

    衛渢低沉一笑,緩緩地道:“幼幼,你躲了我這麼多天,也該對我有一個交代了。”

    走廊上很安靜,方才還不斷響起的人聲喧嘩,這會兒竟然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蘇禧不知是衛渢包下了整個場子,她一面擔心著他進來時有沒有被別人看見,一面張了張小嘴,覺得衛渢的話簡直是倒打一耙、賊喊捉賊。

    他親了她,為什麼還要她給他一個交代?

    她站在原地不動,後背貼著彩繪四季花紋的門扇,繃著小臉認真地看著他,“庭舟表哥那日是燒糊塗了,我就當做從來沒發生過這回事,也不會同任何人說起,只要……只要你現在放我出去,我日後就還拿你當表哥……”

    衛渢聽她絮絮叨叨的說完,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沉下去,冷冷地道:“幼幼。”

    蘇禧一聽到他這麼叫自己,就沒來由地頭皮一緊,如今衛渢叫她的小名叫得越來越順口了。她道:“什麼?”

    他問道:“如果我不想當做從沒發生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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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16: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蘇禧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衛渢掀眸看了她一眼,又徐徐道:“那日我雖然發熱了,但腦子還沒燒糊塗。”

    也就是說,他做那些事是有意識的?

    她捏了捏小拳頭,覺得自己當日罵衛渢的話一點兒也沒錯,他真是登徒子、臭流氓。

    見她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兒,小臉因為憤怒憋得通紅了,不必想也知道心裡正罵著他。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又垂眸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位子,輕聲道:“過來。”意思不言而喻。

    蘇禧依舊站在原地,搖頭道:“你想說什麼?我站在這裡也聽得清。”

    衛渢慢條斯理地“哦”了一聲,唇畔彎起一抹弧度,從袖中取出兩封家書放在身前的朱漆鏤雕雲紋方桌上,信上封著火漆,尚未拆開。他道:“這些日子你收到過邊關寄來的書信麼?”

    蘇禧慢慢睜圓了眼睛。二哥臨走前說過會給她回信的,她寫了好幾封信託人寄到邊關,卻從未收到過一封回信,她以為是二哥太忙了,眼下看來,難不成是二哥寫了回信,卻中途被衛渢截走了?

    衛渢垂眸,又說了一遍,“過來。”

    蘇禧踟躕不決,一方面想拿回蘇祉的家書,一方面又擔心衛渢會做什麼事……這個人真是太過分了,怎麼能用這種事情威脅她呢!

    她掙扎了很久,往前一步,最終還是乖乖地挪到了衛渢身邊,跪坐在方桌後面,伸出手拿起桌上的兩封信。

    她扭了扭頭,見衛渢靜靜地看著自己,也沒有阻止,放心地看了起來。

    兩封家書相隔了半個月,一封是蘇祉在路上寫的,一封是他到邊關後寫的。信上內容都差不多,前半部分回了她上封信的問題,後半部分交代了一下每日的生活,即便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蘇禧看了以後也安心了。

    她默默地捏著兩封家書,覺得頭頂的目光越來越灼熱,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她問道:“我二哥的家書為什麼會在你這?”

    衛渢迎上她質問的目光,臉色如常,不見慚愧,“從邊關送入京城的物資都要經過查驗,書信也一樣。”

    “你……”蘇禧著急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卻被衛渢一把抓住了手腕。她使勁甩了兩下,沒有甩開,努力冷靜下來想說服他,“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分明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還總想著對他說教。衛渢俯身壓向她,將她圈在自己和方桌之間,“幼幼,你說不要再做哪種事?”

    蘇禧囁嚅了下。衛渢貼得太近了,比上回在藏經閣的時候還近,臉龐近在咫尺,她連他眼睛上的睫毛都能數得一清二楚,兩具身體間更是一點縫隙也不留。她掙扎,拚命搖了搖頭,“放開我,衛渢……”

    衛渢眯眸,忽然低頭含住她的小嘴,將她所有的話都堵回了肚子裡,一隻手握著她纖細的手腕,另一隻手扶著她的腦袋,又聞到了她身上香香甜甜的氣味。

    他在她唇上輾轉兩下,然後闖了進去。

    蘇禧還沒回過神,便覺得嘴裡闖進了一個什麼東西,濕濕熱熱的。她明白過來以後,掙扎得更強烈了,不斷地推打他的身體,試圖把他推開。

    衛渢紋絲不動,蘇禧那點小打小鬧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他只把手臂收得更緊。

    漸漸地,蘇禧沒了掙扎的力氣,軟綿綿地半坐在朱漆方桌上,嬌小的身子被他納入懷中,小手攢著他身前的布料,發出細小的嗚咽聲。

    過了許久,蘇禧覺得肺裡的空氣都要被衛渢抽光了,身子也使不上一點力氣,他才終於放開了她。

    蘇禧的舌頭又疼又麻,腦子懵懵的,偏偏這時候衛渢還說——

    “只要日後你不躲著我,我便不動你二哥的家書。”

    蘇禧緊咬牙關,氣得身子都在發顫,想也不想地抬手甩了衛渢一個耳光。

    她從桌上站起來,紅著眼眶道:“如果不是你對我做這種事,我為何要躲你?以前我覺得庭舟表哥是正人君子,進退有禮,沒想到是我看走眼了,你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我再也不想見你了,日後你若再敢找我,我就……我就……”想了半天,沒想出一個有力的威脅,她氣惱地說:“反正你不許再來找我。”

    想必是真氣得厲害,蘇禧說完之後,下意識抬起手背擦了擦嘴,想擦掉衛渢身上那種清新的味道。一想到他把自己的舌頭伸進來,她就更加地羞惱。

    衛渢看著她的動作,臉色沉了沉,壓低聲音道:“不許擦。”

    蘇禧擦了半天也沒擦掉他的味道,放下手憤憤地瞪了他一眼,怒道:“沒想到世人眼中彬彬有禮的晉王世子,跟隨意玷污別人清白的登徒子也沒什麼區別。”

    衛渢烏目幽深,定定地看著她。

    蘇禧不願再跟他待在一個房間,走到門邊道:“讓我出去。”

    過了許久,衛渢才開口,仿佛壓抑著什麼,“李鴻。”

    李鴻在門外應了一聲,“世子爺。”

    衛渢道:“開門。”

    等李鴻從外頭打開門扇,蘇禧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到隔壁雅間抱起蘇柏羽,飛快地下樓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回府後,蘇禧直接將自己裹進了被褥裡,裹得嚴嚴實實的,連一根髮絲也不露,一閉眼就想起衛渢親她的畫面。

    她咬著唇瓣,分明剛才用薄荷茶漱了好幾次口,可嘴裡還是他的氣味,舌頭麻麻的疼。方才回來時,聽雁還問她的嘴唇怎麼腫了,她自己都不敢照鏡子,只說是路上被蚊子咬了一下,心裡卻把衛渢罵了好幾遍,後悔怎麼沒多甩他幾巴掌。

    蘇柏羽站在床頭,不斷伸出小手拉她的被褥,嘴裡道:“姑姑,你生氣了?你跟我說話,姑姑。”

    因為氣惱蘇柏羽這個小叛徒輕而易舉地就把自己扔給衛渢了,回來的路上她一直不理他,板著張臉,可把這小傢伙嚇得不輕,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大事。

    蘇禧不吭聲,裝死,這會兒誰都不想搭理。

    過了好久,蘇柏羽終於放棄了,坐在紫檀拔步床前的腳踏上,憂鬱地捧著臉。他以為蘇禧再也不理他了,開始認錯,“姑姑是不是不喜歡那個大哥哥?對不起,我以後不讓他教我解題了,我們以後不跟他玩了,姑姑不要生氣了,你說說話吧。”

    蘇禧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哭腔,自從這小傢伙三歲以後,她就再也沒見他哭過,眼下見他要哭了,想必是真的嚇壞了。她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柏哥兒,你為什麼叫他大哥哥?你怎麼會認識他?”

    其實她並非真的生蘇柏羽的氣,只是想嚇一嚇他,不要叫他什麼人都相信。若是像今日這樣,別人隨便一哄他就乖乖地走了,那日後遇見了人拐子,豈不輕易就被騙走了!

    蘇柏羽見她終於說話了,以為她原諒了自己,忙道:“姑姑給我做過一個連環鎖,是那位大哥哥幫我解開的。”

    蘇禧想了很久,總算想起來了。那是兩年前的事了,她做過一個魯班連環鎖,說只要蘇柏羽能解出來,她就帶他去西郊別院放風箏。那時候她以為幫柏哥兒解開連環鎖的人是傅少昀,沒想到竟然是衛渢。

    蘇禧的心情有點複雜,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當年衛渢還給她修過風箏呢……

    她摸摸蘇柏羽的頭,“姑姑是有點生氣,以後柏哥兒不能隨便跟人走了,萬一你遇到的是壞人,他們想對你不利,姑姑就沒法在你身邊保護你了。”

    蘇柏羽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問道:“那姑姑現在還生氣嗎?”

    當然是生氣的,只不過不是生他的氣。蘇禧搖了搖頭,好不容易把蘇柏羽哄走了,她重新躺回床上,望著床頂的幔帳發起呆來。

    到了晚上,蘇禧早早就洗漱睡了,夜裡作了一場夢,夢見她變成了一隻小綿羊,正在河邊吃草,忽然一頭兇惡的大黑狼朝她猛撲過來,她只能發出動物的叫聲,想跑卻發現自己怎麼也跑不掉。

    大黑狼把她壓在地上,露出鋒利的牙齒。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吃掉的時候,狼卻忽然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嘴巴——

    “日後你再敢躲著我,我就吃了你……”

    蘇禧猛然從夢中驚醒,外頭已天光大亮,日上三竿了。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真是魔怔了,居然作夢都能夢到衛渢變成了一頭大黑狼。


    因已入夏,天氣一天天熱了起來。

    蘇禧想起衛渢曾說過他在將軍府裡安插了丫鬟,近日一直想把那丫鬟找出來。她身邊的一等丫鬟是不用懷疑的,聽雁幾人是從小就在她身邊伺候的,可剩下的二等、三等丫鬟裡,光花露天香就是數十人,更別說整個將軍府了,所以蘇禧想把那個丫鬟找出來,還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折騰了幾天,一點頭緒也沒有,她只好暫且擱下這回事。

    反正她這陣子也不怎麼出門,一是想躲著衛渢,二是天一熱她就不想出去,外頭太熱了,火辣辣的太陽照在頭頂,一動就是一身汗。不過她本來就出門得少,旁人也沒怎麼多想,只當她是性子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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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16: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眨眼就到了五月初五這一日,將軍府的大廚房包了黃米粽子,每個院裡都送了些。蘇禧起床吃了半個,裡頭包有蜜棗、紅豆和花生等,入口又甜又糯又香,一時沒忍住,把剩下半個也吃完了。

    蘇禧頗有罪惡感,早晨多練了兩刻鐘的動作。

    洗完澡從淨室出來,見時候還早,她就挑了身杏黃色繡薔薇花紋的襦裙,讓聽鷺給自己梳了個雙鬟髻,戴一支簡單的玉雕花簪子就準備出門。

    今兒是端午節,湘水湖舉辦了賽龍舟比賽,昭元帝會攜劉皇后與幾位娘娘一同出席,同時還邀請了一些勳貴和大臣,蘇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蘇禧本來不想去的,這種場合衛渢一定也在場,只是一家人都去了,唯獨她不去,似乎更加說不過去。

    將軍府門前停了好幾輛馬車,譚氏和蘇老太爺乘坐第一輛,接著是大房一輛,二房、三房各一輛,最後一輛才是姑娘家坐的馬車,馬車裡只有蘇禧和蘇淩芸兩人。

    很快到了湘水湖畔,蘇禧遠遠地瞧見湖邊停了許多裝飾有翠蓋珠寶的華車,盡頭搭了一個彩棚,供昭元帝和劉皇后一會兒觀賞龍舟比賽。

    此時帝后尚未到來,勳貴世家的人坐在彩棚下方兩溜的棚子裡說話。

    蘇禧一下馬車就戴上了帷帽,跟殷氏說一聲,去一旁找唐晚和鬱寶彤玩。

    唐晚朝一頭看去,掀起帷帽的一角,意有所指地道:“看來有人要求仁得仁啦。”

    蘇禧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傅儀穿一條雨過天青色裙子,對面站著一位衣著繁複、妝容精緻的美婦。

    蘇禧記得這婦人,正是豫王妃宋氏。他問道:“唐姊姊這話什麼意思?”

    唐晚悄悄對她道:“這些日子你沒出門,所以不知道,豫王妃與慶國公夫人走得頗近,今日又眾目睽睽地停下來跟傅儀說話,想必是要替豫王世子相看妻子……”後面的話不必再說,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瞭。

    蘇禧平淡地點了點頭,因為早知道傅儀會嫁給豫王世子,所以她一點也不吃驚。

    唐晚見她對這話題興致缺缺,就沒再繼續,說起了別的。三個小姑娘說了會話,就見蘇祤從遠處走來。

    蘇家的男兒都高大,蘇祤也不例外。他站在幾步之外,先叫了一聲“幼幼”,然後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道:“寶彤表妹,我能跟你說幾句話麼?”

    郁寶彤上回被蘇禧提點了,曉得蘇祤並非真的討厭她,此時見到他也有些不自在。不過她不是忸怩的人,也不好當面落了蘇祤的面子,便點點頭答應了。

    鬱寶彤離開沒多久,唐晚也被家裡人叫了回去。

    蘇禧一個人沒意思,正準備回自家的彩棚下納涼,便聽身後一聲——

    “幼幼。”

    她回身,看見傅少昀穿著一襲寶藍色錦袍站在湘水湖畔,身姿挺拔如松,玉樹臨風。她有好長時間沒見過他了,他們上一次見面好像還是上元節的時候。她喚道:“少昀表哥。”

    傅少昀走到她跟前,見她戴著帷帽,看不清她臉上是什麼表情,聲音倒是一如既往的甜糯,像裹了一層蜜,沒來由地就讓人心頭一軟。他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蘇禧聲音笑笑的,“唐姊姊和郁姊姊有事離開了,我正準備回彩棚底下納涼呢。”

    傅少昀也跟著一笑,他眉目清俊,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且比起兩年前,還多了一種積澱的穩重。他輕聲道:“好一陣子沒見過你了,上回長公主壽宴我有事沒去成,聽儀姐兒說,你們發明了一種新的擊鼓傳花令?”

    蘇禧點頭,把那天玩的擊鼓傳花令的規則同他說了一遍。

    傅少昀聽罷,笑道:“倒是有趣。”

    蘇禧道:“下回少昀表哥若是也在,我們帶你一塊玩。”

    傅少昀看向她,含笑點了點頭。

    兩人忽然沉默了下來,蘇禧抿抿唇,興許是太久沒跟傅少昀說過話,眼下居然有些尷尬。她正準備道別,傅少昀毫無預兆地道——

    “幼幼,這些年你是不是故意躲著我?”

    蘇禧吃驚地張了張嘴,下意識地道:“不是——”

    傅少昀不是傻子,打斷她的辯解,“倘若不是,這些年你為何一次都不去慶國公府?”幼幼小時候經常來府裡串門子的。

    她不吭聲了。

    他無奈地彎了彎唇,見她默認了,又道:“好幾次我去蘇府找你,你都避而不見,我讓丫鬟帶給你的點心,聽說你通通賞給下人了,我讓你討厭了麼?”

    蘇禧搖頭說不是,解釋道:“少昀表哥和我都長大了,再跟小時候一樣玩鬧,會讓人說閒話的,而且……而且你送的點心太多了,我吃不下,這才賞給下人的。”

    他看著她,知道她沒對自己說實話。

    蘇禧被他看得有些心虛,頓了頓才道:“少昀表哥為什麼總是喜歡給我送吃的?”

    “你想知道?”傅少昀唇邊忽然彎起一抹笑。

    她點點頭,這問題困擾她很久了。

    他問道:“幼幼,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麼?”

    她蹙眉想了一下,挫敗地搖搖頭,“不記得了。”對她而言,那是上輩子的事情,太過久遠了。

    傅少昀道:“那日是令祖父的壽宴,我跟著父親去蘇府做客,走到後院時,恰好看到你坐在上房門前的廊下……”

    彼時蘇禧才三歲,粉粉嫩嫩的一個小團子,圓嘟嘟,胖乎乎,可愛得不得了。她穿著一件蔥綠色的小襖,頭上梳兩個小辮子,一雙杏眼又大又亮,坐在廊下晃著兩條小短腿,見到丫鬟往上房送點心,她便晃晃悠悠地跑到丫鬟跟前,伸長手臂軟糯糯地道:“幼幼要一個,給幼幼一個……”

    誰都知道這九姑娘是老太太和大房的心頭肉,丫鬟不敢怠慢,從碟子裡取出一塊棗泥拉糕放在她的小手心裡。

    蘇禧跟得了寶貝似的,再晃晃悠悠地跑回廊下坐著,眼睛彎得像兩彎月牙。她拿著棗泥拉糕,一口咬下去了半個,撐得腮幫子鼓鼓的,嘴邊也沾上了糕點屑,可是她的模樣卻無比滿足,好像天底下沒有比手裡的棗泥拉糕更好吃的東西了。

    傅少昀輕輕一笑,“我從沒見過這麼饞嘴的小丫頭。”那時候他就有一種衝動,想把天底下好吃的食物都送到她面前,每天看著她滿足的笑臉,看一輩子也不膩。

    蘇禧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原因,她一直以為傅少昀把她養胖了是居心不良呢!她俏臉一紅,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現在也不那麼貪吃了……少昀表哥以後不要給我送東西吃了,我都這麼大了,再像小時候那麼饞嘴像什麼樣子。”

    傅少昀含笑,目光從未離開過她身上,“嗯,幼幼不是當年的小丫頭了。”

    蘇禧還想說什麼,一抬頭忽見前方走來一群人,是幾位穿著錦衣華服的世家公子,走在最中間的是衛渢。

    衛渢身如玉樹,一出現周遭的男子都成了陪襯,便是他此刻面無表情,也能攪亂一池春水,讓湖畔的姑娘忍不住向他投去目光。

    她滯了滯,下意識往傅少昀身後躲去,轉念一想,她現在戴著帷帽,即便衛渢看到了,也未必能認出是她。

    他們快走近時,只見一個穿鵝黃色襦裙的姑娘大著膽子走到衛渢跟前,低頭從香囊裡取出一條五色錦線編成的長命縷,紅著臉遞給他,“小女子送衛世子以續命。”

    大燕朝端午節有互相送長命縷的習俗,長命縷用五種顏色的錦線編成,送給對方,是祝對方長命百歲的意思。

    若是姑娘家送給男子,就是含蓄地表達對這名男子有好感。如果男子接下了,並把長命縷纏在手臂上,那就是也愛慕這名女子的意思。

    所以端午節除了賽龍舟外,還有一個頗受矚目的活動,就是姑娘家手裡的長命縷。

    蘇禧今日也編了一條長命縷,就放在她的荷包裡,不過卻不打算送人,只是編著玩的。

    眼下這個穿鵝黃襦裙的姑娘做了許多姑娘想做的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想知道衛渢究竟會不會收下她的長命縷。

    衛渢今日穿一件青蓮色竹葉梅花紋錦袍,懷黃佩紫,金尊玉貴。他停下腳步,看向面前含羞帶怯的姑娘,再看了一眼她手裡拿著的五色長命縷,上頭綴著紅豆,紅豆最相思,意思不言而喻。

    他眉眼清冷,微微一頓,然後不動聲色地接過了姑娘手裡的長命縷。

    那姑娘錯愕地抬起頭,既羞怯又激動,本來送給衛渢的時候就沒想過他會收下,可眼下他竟然接了,不僅那姑娘詫異,岸邊觀望的姑娘們更是悔恨交加,心道倘若剛才送長命縷的是自己,衛世子會不會也收下?

    只是接下來衛渢卻將長命縷緩緩纏在了那位姑娘的手腕上纏了三圈。

    他纏長命縷的時候沒有碰觸到姑娘的身體,舉止得宜,彬彬有禮地道:“衛某謝過姑娘的心意。”這是一種很委婉的拒絕,既不傷了對方的面子,也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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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蘇禧想起衛渢曾說過他在將軍府裡安插了丫鬟,近日一直想把那丫鬟找出來。她身邊的一等丫鬟是不用懷疑的,聽雁幾人是從小就在她身邊伺候的,可剩下的二等、三等丫鬟裡,光花露天香就是數十人,更別說整個將軍府了。

    所以蘇禧想把那個丫鬟找出來,還真不是什麼容易事兒。

    折騰了幾天,一點頭緒也沒有,蘇禧只好暫且擱下這回事了。

    反正她這陣子也不怎麼出門,一是想躲著衛渢,二是天兒一熱她就不想出去。外頭太熱了,火辣辣的太陽照在頭頂,一動就是一身的水。不過她本來就出門出得少,旁人也沒怎麼多想,只當她是性子如此。

    眨眼就到了五月初五這一日,將軍府的大廚房包了黃米粽子,每個院裡都送了些。蘇禧起床吃了半個,裡頭包的有蜜棗、紅豆和花生等,入口又甜又糯又香,一時沒忍住,把剩下半個也吃完了。

    蘇禧頗有罪惡感,早晨多練了兩刻鐘的動作。

    洗完澡從淨室出來,見時候還早,就挑了身杏黃色繡薔薇花紋的襦裙,讓聽鷺給自己梳了個雙鬟髻,戴一支簡單的玉雕花簪子,這就準備出門了。

    今兒是端午節,湘水河舉辦了賽龍舟比賽,昭元帝會攜劉皇后與幾位娘娘一同出席,同時還邀請了一些勳貴和大臣。

    蘇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蘇禧本來不想去的,這種場合衛渢一定也在場。只是一家人都去了,唯獨她不去,似乎更加說不過去。

    將軍府門前停了好幾輛馬車,老太太和老太爺乘坐第一輛,接著是大房一輛,二房、三房各一輛,最後一輛才是姑娘家坐的馬車。

    馬車裡只有蘇禧和蘇淩芸兩人。

    很快到了湘水河畔,遠遠地便瞧見河邊停了許多翠蓋珠纓的華車,盡頭搭了一個彩棚,供昭元帝和劉皇后一會兒觀賞龍舟比賽。

    此時帝后尚未到來,大家族們便坐在彩棚下方兩溜的棚子裡說話。

    蘇禧一下馬車就戴上了帷帽,跟殷氏說了一聲,去一旁找唐晚和鬱寶彤玩了。

    唐晚朝一頭看去,掀起帷帽的一角,意有所指道:“看來有人要求仁得仁啦。”

    蘇禧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傅儀穿一條雨過天青色裙子,對面站著一位衣著繁複、妝容精緻的美婦。蘇禧記得這婦人,正是豫王妃宋氏。

    蘇禧問道:“唐姐姐這話什麼意思?”

    唐晚悄悄對她道:“這些日子你不出門,所以不知道。豫王妃與榮國公夫人走得頗近,今日又眾目睽睽地停下來跟傅儀說話,想必是要替豫王世子相看媳婦……”

    後面的話不必再說,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瞭。

    蘇禧平平淡淡地點了點頭,因為早知道傅儀會嫁給豫王世子,所以一點也不吃驚。

    唐晚見她對這話題興致缺缺,就沒再繼續,說起了別的。仨小姑娘說了會話,就見蘇禧的六堂哥蘇祤從遠處走來,蘇家的男兒都高大,蘇祤也不例外。他站在幾步之外,先叫了一聲“幼幼”,然後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道:“寶彤表妹,我能跟你說幾句話麼?”

    郁寶彤上回被蘇禧點撥了,曉得蘇祤並非真的討厭她,此時見到他也有些不自在。不過她不是忸怩的人,也不好當面落了蘇祤的面子,就點點頭答應了。

    鬱寶彤離開沒多久,唐晚也被家裡人叫了回去。

    蘇禧一個人沒意思,正準備回自家的彩棚下納涼,便聽身後一聲道:“幼幼。”

    蘇禧回身,看見傅少昀穿著一襲寶藍色錦袍站在湘水河畔,挺拔如松,玉樹臨風。

    她有好長時間沒見過傅少昀了,他們上一次見面,好像還是上元節的時候。

    “少昀表哥。”蘇禧道。

    傅少昀走到她跟前。小姑娘戴著帷帽,看不清她臉上是什麼表情,聲音倒是一如既往的甜糯,像裹了一層蜜,沒來由地就讓人心頭一軟。他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蘇禧聲音笑笑的:“唐姐姐和郁姐姐有事離開了,我正準備回彩棚底下納涼呢。”

    傅少昀也跟著一笑,他眉目清俊,笑起來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比起兩年前,還多了一種積澱的穩重。“好一陣子沒見過你了,上回長公主壽宴我有事沒去成,聽儀姐兒說,你們發明了一種新的擊鼓傳花令?”

    蘇禧點頭,把那天玩的擊鼓傳花令的規則同他說了一遍。

    傅少昀聽罷,笑道:“倒是有趣。”

    蘇禧道:“下回少昀表哥若是也在,我們帶你一塊兒玩。”

    傅少昀看向她,含笑點了點頭。

    忽然沉默了下來。蘇禧抿抿唇,興許是太久沒跟傅少昀說過話,眼下居然有些尷尬。她正準備道別,傅少昀毫無預兆道:“幼幼,這兩年你為何故意躲著我?”

    蘇禧吃驚地張了張嘴,下意識道:“我沒有……”

    傅少昀不是傻子,打斷她的辯解:“若是沒有,這兩年你為何一次都不去榮國公府?”

    蘇禧小時候,經常去榮國公府串門兒。

    她不吭聲了。

    傅少昀無奈地彎了彎唇,見她默認了,又道:“好幾次我去蘇府找你,你也避而不見。我讓丫鬟帶給你的點心,聽說你都通通賞給下人了,我讓你討厭了麼?”

    蘇禧搖頭說不是,解釋道:“少昀表哥和我都長大了,再跟小時候一樣玩鬧,會讓人說閒話的。而且……而且你送的點心太多了,我吃不下,這才賞給下人的。”

    傅少昀看著她,知道她沒對自己說實話。

    蘇禧被他看得有些心虛,頓了頓道:“少昀表哥為什麼總是喜歡給我送吃的?”

    “你想知道?”就見傅少昀唇邊忽然彎起一抹笑。

    蘇禧點點頭。這問題困擾她很久了。

    傅少昀問道:“幼幼,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麼?”

    蘇禧蹙眉想了一下,挫敗地搖搖頭道:“不記得了。”對她而言,那是上輩子的事情,太過久遠了。

    傅少昀道:“那日是蘇老太爺的壽宴,我跟著父親去蘇府做客,走到後院時,恰好看到你坐在上房門前的廊下……”

    彼時蘇禧才三歲,粉粉嫩嫩的一個小團子,圓嘟嘟,胖乎乎,可愛得不得了。她穿著一件蔥綠色的小襖,頭上梳兩個小□□,一雙杏眼又大又亮,坐在廊下晃悠著兩條小短腿。丫鬟往上房送點心,她晃晃悠悠地跑到丫鬟跟前,伸長手臂軟糯糯地道:“幼幼要一個,給幼幼一個……”

    誰都知道這九姑娘是老太太和上房的心頭肉,丫鬟不敢怠慢了,從碟子裡取出一塊棗泥拉糕放在她的小手心。

    蘇禧跟得了寶貝似的,再晃晃悠悠地跑回廊下坐著,眼睛彎彎得像兩輪月牙。她拿著棗泥拉糕,一口咬下去了半個,撐得腮幫子鼓鼓的,嘴邊也沾上了糕點屑。可是她的小模樣卻無比滿足,好像天底下沒有比手裡的棗泥拉糕更好吃的東西了。

    傅少昀輕輕一笑,道:“我從沒見過這麼饞嘴的小丫頭。”

    那時候他就有一種衝動,想把天底下的好吃的都送到她面前,每天看著她滿足的笑臉,看一輩子也不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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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17: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蘇禧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原因,她一直以為傅少昀把她養胖了是居心不良呢!

    蘇禧俏臉一紅,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現在也不那麼貪吃了……少昀表哥以後不要給我送東西吃了,我都這麼大了,再像小時候那麼饞嘴像什麼樣子。”

    傅少昀含笑,目光從未離開過她身上,“嗯,幼幼不是當年的小丫頭了。”

    蘇禧還想說什麼,一抬頭忽見前方走來一群人,是幾位穿著錦衣華服的世家公子。走在最中間的是衛渢。

    衛渢身如玉樹,一出現,周遭的男子都成了陪襯。

    便是他此刻面無表情,也能攪亂一池春水,讓湖畔的姑娘忍不住向他投去目光。

    蘇禧滯了滯,下意識往傅少昀身後躲去,轉念一想,她現在戴著帷帽,即便衛渢看到了也未必能認出是她。

    快走近時,只見一個穿鵝黃色襦裙的姑娘大著膽子上前,走到衛渢跟前,低頭從香囊裡取出一條五色錦線編成的長命縷,紅著臉遞給他道:“小女子送衛世子以續命。”

    大燕朝端午節有互相送長命縷的習俗。長命縷用五種顏色的錦線編成,送給對方,是祝對方長命百歲的意思。

    若是姑娘家送給男子,就是含蓄地表達對這名男子有好感。如果男子接下了,並把長命縷纏在手臂上,那就是也愛慕這名女子的意思。

    所以端午節除了賽龍舟外,還有一個頗受矚目的活動,那便是姑娘家手裡的長命縷。

    蘇禧今日也編了一條長命縷,就放在她的荷包裡。不過卻不打算送人,是編著玩兒的。

    眼下這個穿鵝黃襦裙的姑娘做了許多姑娘想做的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想知道衛渢究竟會不會收下她的長命縷。

    衛渢今日穿一件青蓮色竹葉梅花紋錦袍,紆青佩紫,金尊玉貴。他停下腳步,看向面前含羞帶怯的姑娘,再看了一眼她手裡拿著的五色長命縷,上頭綴著紅豆,紅豆最相思,意思不言而喻。

    衛渢眉眼清清冷冷,他微微一頓,然後不動聲色地接過了姑娘手裡的長命縷。

    那姑娘錯愕地抬起頭,既羞怯又激動,本來送給衛渢的時候就沒想到他會接。眼下衛渢竟然接下了,不僅那姑娘詫異,岸邊觀望的姑娘們更是悔恨交加,心道倘若剛才送長命縷的是自己,衛世子會不會也收下?

    只是接下來,衛渢卻將長命縷緩緩纏在了那位姑娘的手腕上,纏了三圈。

    他纏長命縷的時候沒有碰觸到姑娘的身體,舉止得宜,彬彬有禮,道:“衛某謝過姑娘心意。”

    這是一種很委婉的拒絕,既不傷了對方姑娘的面子,也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那位姑娘雖然失落,但是衛渢能親手給她纏長命縷,也足夠她高興了許久了。她羞紅了臉,朝衛渢欠了欠身,轉過身朝著岸邊走來。蘇禧總算看清了姑娘的臉,卻原來是鎮國公府的六姑娘宋如琴,正是她未來二嫂宋可卿的妹妹。

    蘇禧與宋如琴接觸過幾次,知道她性子羞怯,所以能有今日之舉委實是難得。

    蘇禧正胡思亂想,衛渢和幾個世家公子已經走到了跟前。她下意識往後一退,側身不著痕跡地躲到了傅少昀身後。

    衛渢沒有看她,倒是朝傅少昀看了一眼,目光只停留了一瞬,然後又移開了。

    一群人朝著重蘭樓的方向而去。重蘭樓是一座七層高的塔樓,視野極好,能一覽整個湘水湖的風光,站在頂樓看風景是極好的。這群世家公子今日包下了頂樓,不過一會兒,人就已經走遠了。

    蘇禧從傅少昀身後走出來,拍了拍胸口,十分慶倖自己明智地戴了帷帽。

    “少昀表哥,我先回去了,外頭太熱,你也別站太久了。”心結解開了之後,蘇禧面對傅少昀時倒是坦然多了,含笑與傅少昀道別。

    傅少昀點點頭,目送她走遠。

    蘇禧回到彩棚下,找了一圈沒找到蘇柏羽,問道:“娘,怎麼不見了柏哥兒?”

    殷氏正在與另一位夫人說話,聞言道:“方才柏哥兒說想去看龍舟,你大哥帶著他到前面玩了。”

    湘水湖畔停著八艘龍舟,體型龐大,氣勢巍峨,倒是很能入得了蘇柏羽的眼。

    蘇禧坐了一會兒,殷氏帶著她見了幾位夫人,這時候她不得已帷帽摘了下來,那幾位夫人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既有鎮國公府的夫人,也有都察院左都禦史的夫人,蘇禧都一一行了禮。

    蘇禧擔心大哥一個人看顧不過來蘇柏羽,跟殷氏說了一聲,就去找他們了。

    都察院左都禦史的夫人高氏道:“令嬡生得真是標緻,不知今年芳齡多少了?”

    殷氏笑容含蓄,“還是黃毛丫頭呢,今年年初才過罷十二歲生辰。”

    高氏也笑了笑,沒再繼續追問什麼,不過心裡卻留意了起來。

    湖畔,蘇柏羽站在一棵柳樹下,周圍也有幾個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傢伙兒,他顯得最是獨特。

    其他的孩子都活潑愛鬧,滿臉含笑,從這裡跑到那裡,再從那裡跑回來這裡。唯有他肅著小臉,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跟在蘇禮身邊像個小大人似的,抓著蘇禮的衣服,偶爾看一眼河邊停靠的龍舟,臉上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蘇禮笑道:“柏哥兒,你不跟爹爹說幾句話嗎?”

    蘇柏羽認真地搖了搖頭,一臉“我不想跟你說話”的樣子。忽然他好像看到了什麼,鬆開蘇禮的手,邁開腳步往前方跑去。

    蘇禮叫他:“柏哥兒,你去哪兒?”舉步跟了上去。

    蘇柏羽停在一輛馬車跟前,蹲下身拾起了地上一個東西,臉上終於有了點笑,舉起手讓蘇禮看:“爹爹,這裡有一個針線布偶。”

    興許是什麼人遺落在這裡的。那是一對老虎布偶,母老虎把小老虎護在身下,母老虎眼裡的護犢之情表現得惟妙惟肖,做工有些粗糙,想來是普通人送給孩子把玩的小玩意兒。

    蘇禮腳步一頓,看向前方低頭擺弄老虎布偶的蘇柏羽。

    蘇柏羽沒玩過這種東西,三歲之前他身邊只有奶嬤嬤,奶嬤嬤會跟他說話、陪他吃飯、陪他睡覺,但是不會給他做小玩偶。三歲之後蘇柏羽開始喜歡魯班鎖,喜歡數獨,喜歡那些需要動腦筋的東西,可其實他心底深處,還是有一點點羡慕能拿著布老虎的小娃娃的。

    蘇禮見蘇柏羽小臉正經,但是眼裡卻透著好奇,一時間心頭忽然湧上一股強烈的愧疚。

    蘇禮正要走過去,忽聽耳邊傳來一聲巨大的鼓響,他朝湘水河看去,原來是龍舟比賽要開始了。鼓聲震耳發聵,一陣接著一陣。

    蘇禮回頭,卻見蘇柏羽身後的馬被鼓聲所驚,長嘶一聲,高高地揚起了前蹄,落下,眼看著就要踩到前面的蘇柏羽身上——

    “柏哥兒!”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穿秋香色裙子的姑娘從一旁穿過,飛快地抱起了蘇柏羽,從馬蹄下躲了過去。

    馬蹄重重地落在地上,不難想像如果蘇柏羽沒有躲開這一下,會是什麼後果。

    蘇禮趕忙上前,心中猶有餘悸,向那位姑娘道謝:“多謝姑娘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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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17: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姑娘轉過身來,正是殷氏的娘家侄女兒殷芃芃。

    殷芃芃想必也嚇得不輕,臉色泛白,抱著蘇柏羽的手仍在微微發抖。可是那一瞬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想也不想地就沖過來了。眼下她看著面前的蘇禮,強撐著最後一點力氣把蘇柏羽放到地上,然後就雙腿一軟,差點兒站不住了。

    “蘇大哥……”

    蘇禮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道:“芃芃?怎麼是你?”

    殷芃芃穩了穩身子道:“我跟著姐姐一塊兒過來的。剛走到岸邊,就看到了這一幕,我……”

    蘇禮問她有沒有受傷,她搖頭說沒有。只是受了點驚嚇。

    蘇禮把蘇柏羽叫到跟前,握著他的小手道:“柏哥兒,過來向芃芃表姨道謝。”

    蘇柏羽烏溜溜的眼睛看向殷芃芃,乖乖道:“謝謝芃芃表姨。”

    殷芃芃俯身摸了摸他的頭,叮囑道:“下回柏哥兒可千萬別站在馬車前面了,知道嗎?”

    蘇柏羽輕輕地“嗯”了一聲。

    另一頭,蘇禧遠遠瞧見了方才的那一幕。拉車的馬差點踩到蘇柏羽身上時,她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兒,後來當殷芃芃沖出來的時候,她既是感激又是錯愕。

    印象中殷芃芃不大喜歡跟蘇府來往。

    殷芃芃是殷府的四姑娘,性子活潑,聰慧伶俐,與殷萋萋一樣是大房正妻所出。她跟殷萋萋的姐妹關係極好。

    蘇禧站在遠處,見大哥領著蘇柏羽向殷芃芃道別。他們兩人已經走遠了,殷芃芃還站在原地,安安靜靜地望著蘇禮的背影,看不見她是什麼表情,過了不久,殷萋萋找了過來,她才跟著殷萋萋一塊兒離開了。

    蘇禧看著這一幕,有點不解。

    殷芃芃似乎不討厭蘇家的人,那為何上輩子每次蘇家設宴時,她從不來呢?

    重蘭樓。

    鄭國公府的大公子秦修坐在妝花毯子上,手持一把銀制的小弓箭,對準桌上的彩漆雲龍紋大圓盤,拉滿弓弦,一鬆手,箭矢飛了出去——沒有射中漆盤裡的黃米角黍。

    身邊幾人哄笑,道:“秦大公子婚期在即,成日裡是不是只想著新娘子,把箭術也生疏了。”

    這個遊戲叫“射粉團”。把黃米角黍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粉團,放在盤子裡,再讓眾人用銀制小弓箭來射粉團,射中的人才可以吃。只不過粉團切得小,表面又太過黏滑,力道稍微把握得不準確,箭頭就歪到一邊兒去了,十分不容易射中。

    秦修正是總督府四姑娘蘇淩茵的未婚夫婿。

    秦修聽了眾人的調笑,也不惱,把銀制弓箭遞給身邊的人,“你們來試一試。”

    結果可想而知,好幾個人都試了試,卻沒一個能射中粉團的。

    不知誰把弓箭遞到了衛渢手裡,半真半假地笑道:“既然大夥兒都射不中,不如庭舟來試一試如何?聽說你箭術精湛,今日就叫咱們開開眼界吧。”

    衛渢正看向重蘭樓下,聞言若無其事地轉了頭,接過那人遞過來的銀制弓箭。他自從上樓後就沒怎麼開口,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眼下也沒有拒絕,搭箭拉弓,幾乎沒怎麼瞄準,就見面前一道銀色一掠而過,穩穩地紮在一塊粉團上。

    周圍一陣喝彩。

    “好箭法!”

    他收回弓箭,略略一笑道:“過獎了。”

    接下來幾人又玩了幾個遊戲,興致頗為高昂。衛渢就坐在一旁,偶爾參與一兩回,他平時就是如此,所以也沒人看出他情緒不佳,還有人想把遊芳院的小黃鶯叫來。只不過礙於今日場合不宜,帝后二人就坐在彩棚底下觀看賽龍舟呢,只得歇了這個心思。

    不多時,一個穿靛藍長袍的男子站起來向眾人告辭。“大家慢喝,我先走一步了。”

    是平遠侯府的蕭三公子。

    有人道:“不是吧,蕭三,這才過了多久你就回去?莫非真如外頭傳的那樣,你被家裡那位管得死死的?”

    都說蕭三公子娶了個悍妻,自從成親之後,外面的好些活動他都不能參加了。今日又這麼早回去,難怪有人揶揄他。這場中只有他一個成了親的,今日逮著了,自然要好好打趣一番。

    蕭三公子推他一把,啐道:“是又怎麼著?”

    那人樂了,“我聽說嫂子性格潑辣,未出閣時便沒人敢招惹,不知你是怎麼與嫂子相處的?哎,你今日若是回去得晚了,該不會罰跪搓衣板吧?”

    蕭三很不屑的樣子,“一瞧你就是門外漢,與你說了你也不懂。”說罷忍不住,又道:“女人是要哄的,哪能硬碰硬,你把她捧在手心兒,她就自然而然軟和了。罷了,這些道理等你成親之後你就知道了。”

    說罷起身走了。

    衛渢坐在臨窗榻上,支著下巴,模樣若有所思。

    重蘭樓臨水而建,從窗邊往下眺望,恰好可以看見湘水河兩岸的風光。

    賽龍舟已經開始了。鼓聲震耳,沸反盈天,八艘龍舟同時從河岸的這頭出發,最中間那艘掛著“玄”字型大小錦旗的龍舟劃得最快,一路遙遙領先,其他的船也不甘落後,紛紛窮追不捨。

    最終還是“玄”字船先一步抵達終點。

    河岸有人開設了賭注,押玄字型大小船的人笑容滿面,押其他船的人則垂頭喪氣。

    衛渢看了一圈,不見蘇禧的身影,他站起來向眾人告辭。

    因著晉王世子的身份,眾人自然也不敢像打趣蕭三那般打趣他。客套了幾句,便放他下樓了。

    賽龍舟比賽剛剛結束第一輪,河邊氣氛高漲,不少人在為比賽呐喊助威。

    蘇禧坐在殷氏身邊看完了第一輪比賽,額上浸出虛汗,小臉有些蒼白。大抵是今日天兒太熱了,她久不出門,家中又有冰盆降溫,猛地被大太陽曬了那麼久,身子有些吃不消。

    殷氏看出她的不適,擔心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幼幼,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蘇禧有些頭昏眼花,順勢倚進殷氏懷裡,道:“娘,我可能是中暑了,難受。”

    聲音綿綿弱弱的,聽得人心疼。

    殷氏一邊讓丫鬟去請郎中,一邊數落她道:“瞧瞧你,這兩年不多吃點兒飯,小小年紀把身子折騰成什麼樣子了。這才剛出來多久,讓娘怎麼放心……”

    蘇禧不耐煩聽這些,蹭了蹭殷氏的肩膀道:“娘,我都生病了,您就別說了。”

    其實跟她吃不吃飯沒關係,她近一年都沒有刻意節食過了,一日三餐也規律,只不過跟小時候那股貪吃勁兒比起來,自然是吃得少了。殷氏一直喜歡她小時候,常說能吃是福,所以這才有事沒事總數落她不該“餓壞了”自己的身體。

    殷氏命丫鬟扶著蘇禧去重蘭樓下休息。

    重蘭樓一樓是供人休息的地方,裡面設有碧紗櫥,隔成了幾個單獨的小空間。

    蘇禧躺在其中一扇碧紗櫥內的美人榻上,郎中坐在一邊的杌子上給她把脈。

    郎中道:“姑娘乃陰寒之證,確實是中了熱署。不過不大要緊,先躺下休息一會,我開一副藥方,姑娘回去後喝上一副就無大礙了。”

    蘇禧向郎中道了謝,又讓聽雁付了診金。

    郎中離開時道:“附近禦和樓的荷葉涼茶也能解暑,姑娘不妨讓丫鬟買來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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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17: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郎中離開後,殷氏坐在榻沿陪了蘇禧一會兒。因著賽龍舟還沒有結束,帝后二人尚未擺駕回宮,他們這些家族自然也不能走,所以殷氏對蘇禧道:“幼幼,你先在這裡歇一會兒,若是真的不舒服極了,娘便讓人先送你回府。有什麼事命人告訴我,娘先回去了,一會兒再過來看你。”

    蘇禧點點頭,道:“娘回去吧,這裡有聽雁和聽鶴伺候著,不會有什麼事的。”

    送走殷氏後,蘇禧躺在榻上閉目養神。

    她實在是不舒服,方才是強撐著跟殷氏說完那些話的,殷氏一走,她就蔫了。

    聽雁跟著郎中去醫館拿藥,順道去禦和樓買郎中口中的荷葉涼茶了。聽鶴取一條乾淨的帕子,用涼水浸濕,敷在蘇禧的額頭上,再用另一條帕子給她擦脖子、擦手心。

    過了一會兒,蘇禧迷迷瞪瞪地睡著了。臉頰枕著榻上的猩紅色軟枕,閉著眼,睫毛倦倦地耷拉著,生病的模樣很有些可憐兮兮。

    蘇禧醒來的時候,喉嚨乾澀,渾身乏力。她皺了皺眉,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只當聽鶴還在身邊,道:“水……”

    身旁有人坐起,然後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溫水,先把水放在了榻邊的方茶几上,然後扶起蘇禧,往她身後墊了個枕頭,這才把水喂到她的嘴邊。

    蘇禧真是病糊塗了,居然沒察覺有什麼不對,就著此人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一杯茶。想必是渴得不輕,喝完了舔舔嘴角,聲音糯糯的,帶著剛睡醒的鼻音:“還要。”

    對方彎了彎嘴角,沒有說話,起身去桌旁給她又倒了一杯茶。

    這回蘇禧喝得慢了些,只喝了半杯就不喝了,扭開頭,重新躺回了美人榻上。她額頭上敷著帕子,這麼一動帕子自然就滑掉了地上。

    對方彎腰拾起地上的帕子,去一旁的銅盂裡絞乾淨了,再走回榻邊,重新覆到她的額頭上。

    帕子冰冰涼涼的,覆在額頭上很是舒服,蘇禧的頭痛立即緩解了不少。她滿足地“唔”了一聲,模樣看起來乖極了,像是被人順毛順舒服了的小貓,道:“聽鶴姐姐,外面的龍舟比賽結束了嗎?”

    聽雁沒回答。

    過了一會兒。

    蘇禧這才感覺到不對勁,緩緩睜開眼睛,兩排小扇子一樣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看向身旁的人。

    就見衛渢泰然自若地坐在榻邊的鼓牙繡墩上,薄唇噙著一絲笑,手邊放著蘇禧喝剩下的那半杯茶。他見蘇禧的小臉又驚又愕,抬了抬眉,不緊不慢地回答道:“還有半個時辰才結束,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蘇禧猛地坐直身體,抱著軟枕往美人榻裡面挪了挪,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怎麼在這兒……聽鶴呢?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衛渢道:“沒多久,兩刻鐘前來的。”卻不回答她上一個問題。

    蘇禧統共才睡了兩刻鐘多一點點,也就是說,她剛睡下他就過來了?蘇禧警惕地看著他,繃著小臉,“我上回已經說過了,你不許再來找我,你難道忘了嗎?”

    衛渢低聲笑了笑:“沒忘。”

    “那你怎麼還——”蘇禧剛想斥責,可是一想到這兒是大庭廣眾,雖然有碧紗櫥隔開,但是根本不隔音,旁邊一有點什麼動靜就聽得清清楚楚。她閉了閉嘴,小聲地,生氣地問:“那你怎麼還過來?”

    衛渢道:“幼幼,我來拿我的東西。”

    蘇禧莫名其妙地眨眨眼,她身上有什麼他的東西麼?

    只見衛渢伸手,朝她身上探去。興許是前兩次給蘇禧的陰影太嚴重,她下意識以為衛渢想抱她,想也不想地舉起猩紅軟枕朝他身上砸去,道:“你不許碰我!”

    衛世子被砸了個正著,往後退了退,正好也已經拿到了她身上的東西。他把軟枕拿下,好整以暇地看著蘇禧:“上回打了我一巴掌還不夠,今日又要拿東西砸我麼?”

    蘇禧往後縮了縮,咕噥道:“那是你活該。”

    說罷看到了衛渢手裡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她腰上的藍色繡月兔銜枝紋的荷包。她眼裡閃過一抹困惑,衛渢拿她的荷包幹什麼?然後便見衛渢打開了荷包,從裡面取出一條五色錦線編成的長命縷,她睜大眼,下意識伸出手:“這是我的,不是你的,還給我。”

    長命縷送給男子是什麼意思,蘇禧心情十分清楚,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才拚命想要回來。這條長命縷她是編著玩兒的,因為是第一次編這個,所以編的不好,別的姑娘會在上面串珍珠、紅豆、鈴鐺什麼的,唯有她這條,光禿禿的一根繩兒,實在有些拿不出手。

    而且就算拿得出手,蘇禧也不想送給衛渢。

    他怎麼好意思說這是他的東西?他要她的長命縷幹什麼?蘇禧半跪在床榻上,伸手便要奪衛渢手裡的長命縷。

    衛渢把手往後舉了舉,他手臂長,這麼一舉蘇禧根本夠不到。他垂眸看著面前的小姑娘,只見她酥頰瑩潤,含羞帶惱,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漂亮的不像話。他想起蕭三說的話,姑娘家是要哄、要捧在手心兒裡的,便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問道:“還有哪裡難受麼?”

    他一碰觸她,她立馬縮了回去。蘇禧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他,“……不要你管。”

    衛渢彎了彎薄唇,動作自然地把長命縷纏到了自己的手腕上,見她氣得臉頰鼓鼓的,洇出一層胭脂色的薄怒,既嬌俏又嬌憨。他拿起她掉在榻上的帕子,起身去一旁重新用冷水洗了,道:“既然病了就好好躺著,聽話,一會兒我就離開了。”

    蘇禧扭頭躲開他的手,不肯讓他為自己敷帕子,不忘問道:“你為什麼拿我的長命縷?”

    衛渢的手頓了頓,不答反問道:“你編了打算送給誰?”

    蘇禧道:“反正不是你。”

    過了半響,沒聽見任何回應。蘇禧轉回頭,就見衛渢定定地看著她,烏眸漆黑,不動聲色。她害怕他又像上回那樣強迫自己,蜷起身子,把腦袋埋進膝蓋裡,甕聲甕氣地說:“你快走吧,我娘一會兒就會過來了,要是被她看見你在這兒……”

    衛渢沒有動,默默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前兩回想必真把他嚇壞了,如今見著他就一陣抵觸,分明前陣兒見著他還會笑盈盈地叫他“庭舟表哥”。

    蘇禧等了半天也不見衛渢離開,她抬頭,咬咬牙,爬向另一頭準備自己下床。

    他不走,她自己走還不成嗎?

    可是蘇禧顯然高估了自己,她中了暑了,渾身乏力,雙腳剛一踩到地上,就軟綿綿地跌坐在了腳踏上,摔著了屁股,疼得眼淚立即滾了出來。

    衛渢趕忙把她從地上打橫抱起來,放回榻上,語氣無奈:“不是叫你好好躺著麼?摔得疼不疼?”

    疼死了。後背刮蹭道了榻沿,疼的要命。

    只不過蘇禧才不會告訴衛渢,那個地方靠近腰窩,再往下一點就是臀。她抿著唇,硬生生地憋著,一個字都不說。

    衛渢瞧著她倔強的小模樣,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末了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道:“幼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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