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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溪 -【吃貨皇后命(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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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22: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蘇淩芸看了一眼蘇禧手裡的玉佩,玉色瑩潤,細膩光滑,委實是難求的好玉。

    蘇淩芸心裡惱著蘇禧今日在眾人面前說出那番話,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向她借了首飾,所以一直沒跟她搭話。眼下見蘇禧隨手就拿出了一塊價值千金的好玉,忍不住又想起了蘇禧那個擺滿首飾的五層亮哥櫃子,心裡又酸又妒,捏了捏裙襴。

    蘇禧與聽雁說完話後,就把玉佩放到了一旁,自然而然地談論起了另一個話題。

    馬車很快到了將軍府門口,蘇禧扶著聽雁的手下了馬車,全然不覺自己落了什麼。

    馬車裡,蘇淩芸看向蘇禧遺忘在馬車裡的羊脂玉玉佩,玉佩靜靜地躺在那兒,顯得很不起眼。過了一會兒,她掀開簾子看了看,蘇禧已經走遠了,她的丫鬟在外頭道:“六姑娘,您不回府嗎?”

    蘇淩芸眼神閃爍,一言不發地放下了簾子,很快又從馬車裡出來,道:“走吧。”

    傍晚,蘇禧去了秋堂居,把自己丟了一塊玉佩的事跟殷氏說了。

    殷氏便問了她在哪裡丟的,蘇禧如實回答了。

    殷氏遣身邊的魯嬤嬤去後院問了問看管馬車的人,那人把馬車裡找了一遍,不見蘇禧的玉佩。今日坐過那輛馬車的只有蘇禧和蘇淩芸兩人,魯嬤嬤去了二房,到蘇淩芸屋裡找了一遍,果真在抽屜裡找到了蘇禧的羊脂玉玉佩。

    魯嬤嬤就將這事跟殷氏說了。

    本來丟了一塊玉佩算不上什麼大事,不過蘇淩芸明知道那是蘇禧的玉佩,卻在拾了玉佩之後非但沒有還給蘇禧,反而自己藏了起來,這便是品德修養有問題了。

    殷氏為此把二夫人郭氏叫到了跟前,針對她沒有管教好子女一事數落了一通,並罰了二房兩個月的月例,還讓郭氏每日抄寫一遍經書反省。

    郭氏本來就不待見蘇淩芸,如今因為蘇淩芸被殷氏莫名其妙地罰了一頓,心裡自然不痛快。一回到二房就把蘇淩芸叫到了堂屋,不由分說地打了她一個耳光,罵道:“不知羞恥的東西,不是你的東西你也好意思拿?我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平日裡念的書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什麼身份,配得上那玉佩嗎?還有那幾樣首飾,我怎麼不知道府裡發過那樣的簪子?是不是也是你偷的?”

    蘇淩芸捂著臉頰,眼裡蓄了淚,搖頭道:“不是……那是禧姐兒送給我的。”

    郭氏冷哼一聲,“平白無故的,她為什麼送你東西?大房的人都沒安什麼好心,劉嬤嬤,你去她屋裡,把她那幾樣首飾找出來,都給我扔了。”

    劉嬤嬤是郭氏的陪嫁嬤嬤。

    劉嬤嬤應了一聲是,領著兩個丫鬟去了蘇淩芸的屋裡。

    蘇淩芸忙要阻止,著急道:“不要,太太……”

    郭氏哪裡會聽她的懇求,等劉嬤嬤把那幾樣簪子、耳墜找出來後,眼睛一眨不眨地扔進了廚房燒火的爐子裡。回身見蘇淩芸心疼得臉色慘白,心裡總算好受了一些,嘴上卻道:“大夫人說我沒教好你,才縱容了你的貪欲。明日起你和楊氏屋裡的東西一切從簡,每日去佛堂罰抄三遍經書,抄完了拿給我看,不抄完不許吃飯。”

    楊氏是蘇淩芸的生母。

    殷氏罰了整個二房的月例,日後兩個月二房都得緊著過了,這一切又都是蘇淩芸惹出來的,郭氏自然要從蘇淩芸這裡下刀子。至於抄經書,郭氏自己都得抄,又怎麼會少得了蘇淩芸呢?

    當晚,蘇禧從聽雁那裡聽說了二房的經過,扁了扁嘴,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

    聽雁一邊給她手指頭長泡的地方抹藥,一邊氣哼哼道:“六姑娘這是活該……姑娘好心好意給她送簪子,她還故意扔您的荷包。奴婢瞧著都快氣死了,也就您好脾氣,還忍了她那麼長時間。換做是奴婢,當時擼袖子就跟六姑娘打起來了。”

    蘇禧被她的語氣逗笑了,小臉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聽雁歎了一口氣,道:“若不是這次姑娘您丟了玉佩,還不能讓六姑娘受到教訓呢。”

    蘇禧眨眨眼,她沒告訴聽雁,自己是故意把玉佩落在馬車上的。

    蘇淩芸既然能不問自取地拿走她的荷包,想必也不會放過一塊價值千金的玉佩。

    事實上,蘇淩芸果真是應了那句話——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頭,晉王府。

    衛渢坐在書房裡,聽一位穿著秋香色襦裙的丫鬟彙報當時的情況。

    丫鬟說完之後,衛渢一陣沉默,眉心微蹙,過了許久,才緩緩問道:“她的手怎麼樣?”

    丫鬟名叫荷香,是二房一個不起眼的三等丫鬟。“回世子爺,奴婢不在跟前伺候,並未看清九姑娘手上的傷勢。只不過九姑娘身邊的大丫鬟瞧著很緊張的模樣……”

    衛渢面無表情,沒有再問。今日他遇見蘇禧的時候,難怪覺得她不對勁,他一握著她的手,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以為她是怕被人瞧見,所以不喜歡自己的碰觸,沒想到……那個小傻子,她是不想要自己的手了麼?

    衛渢從椅子上站起來,大步往外走去。

    李鴻忙追上去道:“世子爺,這麼晚了,您去哪?”

    衛渢沒有回答,人已經走遠了。

    將軍府。

    夜幕低垂,廊下的燈籠光從窗牖照了進來,光線昏黃,照在榻上的蘇禧身上。便見她微垂著頭,神態專注,濃長的睫毛偶爾撲扇一下,像兩隻振翅欲飛的鳳尾蝶。過了一會兒,她才動了一動,緩緩抬起了頭,把懸在榻沿的兩條腿放了下來,身子也隨之一松,重新坐回了美人榻上。

    蘇禧捏了捏兩條酸疼的腿,大夏裡熱出了一身汗,渾身黏膩膩的十分不舒服。她正準備讓丫鬟備水洗澡,剛掀開簾子走出內室,就見門外站了一個穿綠裳的丫鬟,正在跟聽雁說著什麼,模樣有點著急。

    蘇禧見她有點眼熟,想了一下,才想起她是那日給自己遞過衛渢字條的丫鬟。

    名字好像叫清露。

    清露見蘇禧從裡面出來了,眼神欣喜,顧不得聽雁的阻攔,擅自走進了屋裡,朝蘇禧恭敬地行了行禮,道:“姑娘,奴婢有話想對您說……”

    蘇禧瞧著她,腹誹道哪裡是她想對自己說話,分明是衛渢又要給自己傳信了。

    猶豫了一下,蘇禧道:“跟我進屋裡來吧。”

    擱在以前蘇禧是不會讓她進屋的,只不過今天白天蘇禧才對衛渢說了那番話,莫名其妙沖著他發了一通脾氣,加之今日又是衛世子的生辰,她心裡多少有點愧疚,所以就順其自然地讓清露進了屋,想知道衛渢說了什麼話。

    到了內室,蘇禧關上了窗戶,回身看向清露。

    清露走近一步,坦白道:“九姑娘,世子爺就在後門外等著您。門口的人都打點好了,世子爺請您出去一趟……”

    蘇禧怔了怔,問道:“現在?”

    清露頷首說是。

    現下府上的二門已經落鑰了,除非蘇禧有飛簷走壁的本事,否則根本出不去,衛渢這不是故意為難人嗎?而且這黑燈瞎火的,又是孤男寡女,他也真好意思提出這要求,還讓一個不相關的丫鬟來說……蘇禧多少有些不自在,轉了轉眼珠子,道:“你跟他說一聲,府裡的門都鎖了,我現在沒法出去,讓他明日再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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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22: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清露卻道:“九姑娘放心,奴婢正好會一點開鎖的功夫,定不會被人發現的。”

    “……”蘇禧沉默了一陣兒。

    衛渢往將軍府安插丫鬟的時候都想了什麼,怎麼連開鎖的都有?震驚歸震驚,蘇禧想了一下,這會兒還沒過子時,遂點點頭答應了,道:“你去外面等我一會兒。”

    她剛才練了幾套動作,出了一身汗,雖然顧不上洗澡了,但還是要換身衣服。

    清露出去後,蘇禧換了一條櫻色細褶裙,擔心夜裡太涼,外面又穿了一件淺黎色吳羅褙子。剛一走到門外,便見殷氏帶著丹霧和丹露兩個大丫鬟往這邊走來,她心裡一驚,呆在原地,還以為自己和衛渢的事情被發現了,心跳得“撲通撲通”飛快。

    等殷氏走到跟前,見蘇禧小臉發白,一摸她的手也是冰冰涼涼的,問道:“怎麼臉色這麼差?手也涼,大半夜的不待在屋裡,是要去哪兒,不怕把自己凍著了?”

    蘇禧唇瓣囁嚅,心虛道:“我傍晚丟了一個香囊,想趁這著會兒出去找找……”

    殷氏聽罷,道:“怎麼又丟了東西?你這丫頭,一日之內都丟了幾回東西了,這般馬虎,以後是不是要把自己也弄丟了?”

    蘇禧乖乖順順地被殷氏數落,沒敢吱聲。

    殷氏進了屋子,從袖中取出一個羊脂玉玉佩,正是今日蘇禧落在馬車上的那個,語重心長道:“這塊玉佩魯嬤嬤給你找回來了,你好好收著,下回若再弄丟了,我可不管你了。”

    蘇禧接了過來,心思並不在這玉佩上。她讓聽雁收了起來,坐在殷氏對面道:“娘,你怎麼突然來了?”

    殷氏點點她的額頭,“小沒良心的,娘就不能來找你說說話?”

    蘇禧趕忙搖頭,說不是,“只是往常這時候娘已經睡了,今日怎麼卻沒有睡?您明天一早還要去老祖宗那兒請安,女兒這不是擔心您起不來嘛……”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外看了一眼,清露已經不見了,不曉得她是不是給衛渢傳話去了。

    這回真不是自己不願意見他,蘇禧想,怎麼會這麼不湊巧呢,她剛要出門了,娘就從外面走了進來,難不成冥冥之中老天爺都在幫娘阻止自己?

    殷氏道:“我剛才睡了一覺,夢見你爹爹和二哥,醒來以後就睡不著了……”

    殷氏說起她的擔憂,蘇振和蘇祉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往家裡寫過家書了,不曉得他們在邊關生活如何。剛才的那個夢裡,她夢到蘇祉受了傷,一把長劍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胸膛,她嚇得渾身是汗,醒來後先去後院祠堂拜了拜祖先,求他們保佑蘇振和蘇祉平安歸來,然後繞了一圈兒,這才順道來了花露天香看一看蘇禧。

    蘇禧知道爹爹和二哥這次會平安回來的,就坐在一邊兒安撫殷氏。

    不知不覺過了半個時辰,殷氏見天色不早了,這才站起來道:“幼幼,你早些休息吧,娘不打擾你了。”

    蘇禧把殷氏送到門外,目送著殷氏遠去後,才回屋看了看鐘漏。子時三刻……再有一刻鐘就是第二天了。

    不知道這時衛渢還在不在外面?

    蘇禧站在門邊踟躕了一會,這時候夜色已深,府裡處處都下了鑰,清露又不知去了哪兒,便是自己想見衛渢,也是出不了二門的。她只好打消了出門的心思,回屋換下了衣裳,穿著一件牙白色繡纏枝靈芝紋的薄衫,底下穿了一條細褶裙子,打算上床休息。

    聽雁已經下去了,今晚是她當值,此時正在偏室裡睡著。

    蘇禧吹熄了床頭三彎腿香幾上的油燈,屋子頓時陷入黑暗之中,她掀起幔帳,躺在床上。過了一會兒,眨了眨眼,似乎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兒,然後猛地坐起來,定睛一看,果真看到床尾坐著一個人。她嚇得心跳都快出來,張口就要叫人,對方的速度卻比她更快一步,俯身朝她壓過來,溫熱寬大的手掌就蓋住了她的嘴,低低沉沉的聲音在她耳邊,“幼幼,是我。”

    蘇禧嚇得心跳都停了,聽到衛渢的聲音後,才頓了一頓,停止了劇烈的掙扎。過了一會,她氣急敗壞地推開他道:“你,你怎麼會在我屋裡?還坐在我床上……”

    衛渢不著痕跡地輕輕攏住她的小手,不讓她碰疼了自己的手指,半撐著身子,低聲道:“想見你。”

    蘇禧一僵。

    衛渢繼續道:“你不出去,我只好進來找你了。”

    蘇禧磕磕巴巴地解釋:“我娘來了,院裡的門也鎖了,我出不去……”

    衛渢沒有責怪她的意思,臉龐貼著她軟軟嫩嫩的臉頰,聞著她身上香甜的氣味,想到今日宮裡她的反應。難怪一問起那個荷包,她瞧著馬上就要哭出來似的,這個傻姑娘,非說沒有繡荷包,為何不跟他說實話?在他面前誠實一點不好麼?

    衛渢輕輕地婆娑她燙傷的指尖,一下一下,像愛撫一件容易破碎的寶貝,問道:“還疼麼?”

    蘇禧眼眶濕漉漉的,剛才被他嚇出了淚花,眼下聽到這句話,下意識抽了抽手。

    衛渢緊緊地攢著,沒有鬆開,“荷包沒了再繡一個就是了,若是把手燒壞了,你日後不想彈琴了麼?若是我再親你,你怎麼動手打我?”

    蘇禧靜了靜,有點窘迫:“你怎麼知道的?”

    衛渢微微撐起上身,俯視著她,烏目深邃,“以後再有這種事,不許瞞著我。”

    蘇禧抿了抿唇,不敢跟他對視,他的眼神太灼熱了,看得她很不好意思。“我不要……太丟人了,你會笑話我的。”

    衛渢看著身下的小姑娘,只見她臉頰紅紅的,水光瀲灩的大眼睛躲躲閃閃的,就是不肯跟他對視。窗外的月光照進來,餘暉灑在床頭,更加顯得她皮膚勝雪,肌骨瑩潤,披散著烏黑稠密的頭髮,害羞又彆扭的小模樣,叫人看得身子都酥了。他唇邊溢出一抹淺笑,道:“我不會笑話你。幼幼,我現在只想親你。”

    蘇禧看著他,下意識抬起手捂住了嘴,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明顯在說“不行”。

    他每次親她都會發出那種聲音,唇齒緊緊地交纏著,既曖昧又羞恥……要是被外頭的聽雁聽見,蘇禧就沒臉見人了。

    好在這回衛渢沒有強迫蘇禧,從她身上坐了起來,用手撫了撫她滿頭的烏髮,問道:“我的荷包呢?”

    蘇禧倚靠著床頭的雕花檀木,坦白道:“燒壞了。”

    本以為這麼說了,衛渢就不會再問了,未料他卻道:“還留著麼?拿出來讓我看看。”

    蘇禧不明所以,道:“留著是留著……可是已經不能戴了,你為什麼還要看?”

    衛渢只道:“聽話,拿來讓我看看。”

    蘇禧嘟了嘟嘴,只好穿了繡鞋下床,走到一旁的紫檀雕花櫃子前,打開櫃門,從中間那層的抽屜裡取出了自己繡的月兔銜枝紋荷包。再走回床頭,遞給了衛渢,“你看,這裡都被燒壞了。”說著指了指兔子手裡抱著的那截樹枝,那裡燒了一個黑糊糊的洞,有拇指甲蓋大小,肯定是不能再裝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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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22: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衛渢接過去看了一會兒,拇指在月兔的紅眼睛上細細地婆娑,這只兔子繡得極好,神韻嬌憨,兩個腮幫子鼓鼓的,不知為何就讓他想起了小時候吃翠玉豆糕的蘇禧。說實話,衛渢讓蘇禧給自己繡荷包的時候,並沒有奢望她會繡得這麼好,眼下看著荷包上那塊燒焦的地方,烏目不悅地深了深,很快又恢復如常。他掀眸,看向面前的小姑娘,彎唇問道:“幼幼,當時你為何要把它從火盆裡撿出來?”

    猝不及防,蘇禧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小臉一紅,嘴硬道:“好歹是我繡了好幾天的,要是白白被燒了多可惜……”

    衛渢抬了抬眉,慢悠悠道:“可我怎麼記得,當初某個小姑娘說不會給我繡呢?”

    蘇禧無言以對,她就知道衛渢一定會笑話她的,剛才還說什麼不會笑話自己。她鼓了鼓兩頰,想把荷包從他手裡奪回來,道:“不給你了,還給我,你笑話我……”

    衛渢高高地舉著荷包,眉眼含笑,順勢把她摟入懷中,低頭親了親她的唇瓣,“送出去的東西怎麼還有要回去的道理?嗯,幼幼,你心裡是不是也在乎我的?”

    蘇禧把臉頰埋進了他的胸口,小手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襟,不讓他看見自己羞紅的臉,甕聲甕氣道:“不是。”

    衛渢不信,“真的麼?”

    過了許久,小姑娘蚊子一般幾不可聞道:“……只有一點點。”

    衛渢眼裡的笑意深了幾分,不放過她:“一點點是多少?跟你的少昀表哥比呢?”

    蘇禧根本沒考慮過傅少昀,於是繼續埋著腦袋道:“比他多。”

    衛渢環著她柔軟的腰肢,在她耳邊低低道:“幼幼,必須多很多。”

    蘇禧耳朵麻麻的,身子也麻麻的,衛渢分明沒有親她,但是她卻覺得渾身都軟得沒有了力氣。她忽然想起什麼,從衛渢腿上跳下去,跑到外面的鐘漏前看了看,只差一點點就到子正,眼瞅著今天就要過去了。

    衛渢問道:“幼幼,你在看什麼?”

    蘇禧擔心他說話被側室的聽雁聽見,趕忙回去,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邊,示意他小聲一些。她囁嚅道:“白天在宮宴上,我聽說今日是庭舟表哥的生辰……”

    衛渢輕輕抬眉,不置可否。

    蘇禧道:“我沒有東西送給你。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衛渢低笑:“我想要什麼都可以麼?”

    蘇禧遲疑了一下,立即改口道:“不能是太難的,摘星星摘月亮什麼的我做不到。”

    衛渢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就見他抬起了手,指了指自己的薄唇,“親我一口。”

    “……”蘇禧睜了睜圓眼睛。

    每回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是衛渢主動的,蘇禧被他掌控,毫無反抗之力,最後只能乖乖地軟倒在他的懷裡。加上蘇禧臉皮子又薄,讓她主動是更不可能了。

    衛渢見她不說話,沉聲:“做不到?”

    蘇禧抿唇,有點後悔自己剛才一時衝動那麼說了,現在就是給自己挖了個坑。

    果不其然,衛渢閑閑地道:“這既不是摘月亮,也不是摘星星,連這都做不到,還談什麼我的生辰……”

    蘇禧咬了咬牙,大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架勢,俯身看准衛渢的薄唇,飛快地印上去。到底是生疏,不曉得如何親吻,學著衛渢平時親她的方式,燒紅著臉吮了兩口,小小軟軟的舌頭在他唇上舔了舔,不敢深入,親完了以後,連看都不敢看他,轉身就要往外走:“我,我去跟聽雁姐姐一塊睡。”

    衛渢拉住她的手,眼眸漆黑,把她嬌嬌軟軟的身子放到了自己腿上,捏著她的下巴,正準備低頭再次親下去。

    外面忽然傳來一個腳步聲,聽雁掀開瓔珞珠簾,詢問道:“姑娘,您醒了嗎?奴婢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蘇禧一驚,趕忙推開衛渢,慌慌張張地把他推進了床榻裡面,掀起被子蓋著,然後放下了床頭的銷金幔帳。

    等聽雁進來的時候,就見蘇禧的拔步床上銷金幔帳掩得嚴嚴實實,聽不見一絲聲音。

    奇怪,方才明明聽見了說話聲的?聽雁站在床頭,想伸手掀起幔帳瞧瞧姑娘是不是睡了,就聽見蘇禧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囔囔的,帶著濃濃的睡音:“聽雁姐姐,我有些冷,你替我把窗戶關上吧。”

    聽雁便放下手,轉身去了窗邊關上窗戶,心中疑道方才分明記得關了窗戶的,怎麼這會兒卻打開了?她只當是風吹開的,沒有多想,“姑娘,您怎麼忽然醒了?可是要喝水?奴婢去給您倒一杯水吧。”

    蘇禧忙說不用,道:“只是剛才做了一個噩夢。我已經沒事了,你回去睡吧。”

    聽雁頷首說好,掀起珠簾走出了內室,回去繼續睡了。

    這頭,蘇禧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只覺得這一晚上真是心驚肉跳,接連被嚇了好幾次,遲早她的膽子都要因為衛渢給嚇破了。一邊想著,一邊低頭看了看,就見剛才因為一時情急,把衛渢推到床上後,自己也隨之爬了上來,眼下她幾乎是“騎”騎在了衛渢身上的。方才聽雁進來的時候她只顧著怎麼應付聽雁了,根本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姿勢多麼曖昧,現在對上衛渢似笑非笑的雙眼,她的臉“騰”地一紅,渾身有如煮熟的蝦子一般,趕忙慌亂地從衛渢身上退到了床榻角落,羞惱道:“你快走吧,荷包都給你了,再不走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說著伸出小腿,踢了踢他的腰,示意他趕緊走。

    然而她今晚穿了一條海棠紅的細褶裙子,裙子因為剛才的動作往上滑了一滑,露出一截膩白細潤的小腿和精緻纖細的腳腕。便見那片肌膚在黑暗中顯得愈發白嫩誘人,衛渢眸色深了深,伸出手想握住她的腳踝,幸虧蘇禧提前發現了他的意圖,眼疾手快地往回縮了縮腳,迅速地用裙子蓋住了,嗔惱道:“你想幹什麼?”

    衛渢眼裡毫不掩飾地露出一抹遺憾,他緩慢地從床上坐起來,眼裡含著似有若無的笑,“你說呢?”

    蘇禧條件反射:“不行。”

    衛渢低低的笑,“幼幼,我還沒說是什麼事。”

    蘇禧不吭聲,反正從衛渢嘴裡說出的話都不是什麼好話。

    就見衛渢從懷裡取出她繡的荷包,仔細端詳了一遍,指著被燒壞的地方問道:“這裡能修補起來麼?”

    蘇禧藉著月光看了看,道:“能是能,只不過補好以後會留下補丁,不如原來的好看了。”

    衛渢道:“不要緊,能戴就是了。”

    蘇禧見衛渢不像是開玩笑,考慮了一下,從他手裡接過了荷包,“我試一試。倘若補的不好看,你也會戴著嗎?”

    衛渢頷首,然後道:“現在補吧。”

    蘇禧驚訝地問:“……你不走麼?”

    衛渢支著下巴,若無其事地笑道:“我自然要在一旁看著你。”

    可修補荷包至少得一兩個時辰,蘇禧怎麼可能讓他留在自己的閨房這麼久?蘇禧誓死不從,想把衛渢往外頭趕,又怕再次驚擾了外頭的聽雁,不敢太大動作,小心翼翼又膽戰心驚,一點威懾力也沒有。過了一會兒,她精疲力竭,實在沒力氣與衛渢爭了,只好由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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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蘇禧從櫃子裡找出針線笸籮,點亮了黃花梨香幾上的油燈,坐在桌邊的繡墩上,拿著荷包看了一遍,琢磨著該怎麼下手。她想了想,找了一塊同樣顏色的布,把那塊燒破的洞口給縫補住了,只是這樣一來就多了一個補丁,看起來十分明顯。

    蘇禧苦惱地皺了皺眉。衛渢在一旁道:“這樣也好。”

    蘇禧搖頭說不行,她自己看著都難受,更別提衛渢這麼挑剔的人了。她見過衛渢腰上的荷包,幾乎每次見面他戴的都是不重樣的,不僅花紋繁麗,而且針腳精緻。她不認為衛渢會一直帶著自己的荷包,但她有點強迫症,容不下一點瑕疵,既然答應修補了,就要補得一點也看不出來。

    蘇禧終於想出了一個法子,在那塊補丁上繡一個繡球,這麼一來,月兔手裡捧著的就不是樹枝,而是纏著絡子的紅色繡球了。

    燈光下,只見蘇禧垂著濃長的睫毛縫補荷包,時不時揉揉眼睛,顯然是瞌睡了。

    衛渢以手支頤,唇角微彎,專心致志地看著燈下的小姑娘,時不時叫她一聲,喚醒她的神智。

    過了一會兒,蘇禧實在瞌睡得不輕,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帶著睡意商量道:“庭舟表哥,我想睡了,明天再補行不行?明日補好了我讓清露給你送過去。”

    這時候已經過了丑時了,再有一個時辰天就亮了,蘇禧從來沒熬得這麼晚過。

    衛渢捏捏她的小臉蛋,哄道:“幼幼聽話,已經快補好了,再堅持一會兒。”

    蘇禧噘了噘嘴,不滿地撒嬌:“我想睡覺。”

    小姑娘大概是困迷糊了,一雙杏眼半眯著,小臉又瞌睡又委屈,瞧著真是可愛極了。衛渢低低地笑,道:“別睡,我有話對你說。”

    蘇禧順勢往他懷裡鑽了鑽,腦袋抵著他的肩膀,眼睛也不睜開,“什麼事?”

    衛渢握著她一隻手道:“再給我一點時間,幼幼,過一陣子我就讓人來將軍府說親。”

    過了一會兒,蘇禧才慢慢睜開眼,頭腦總算有點清醒了,“為何突然說這個?”

    衛渢摩挲著她的指尖兒,徐徐道:“白天不是有人控訴我不知道提親麼?我若是再不趕緊把她定下來,萬一再來個什麼表哥,把我小姑娘搶走了怎麼辦?”

    蘇禧臉紅了紅,衛渢好像忘了他自己也是她的“表哥”,雖然表得有點遠就是了。她從衛渢懷裡鑽出來,道:“不跟你說了。”說著就要往床上躺去。

    可衛渢怎麼會放過她?抓著她的手腕,把她拎小兔子一般重新拎了回了懷裡。

    蘇禧帶了點兒哭腔:“求求你讓我睡覺。”

    衛渢道:“乖,繡完再睡。”

    最後蘇禧實在不是衛渢的對手,耐不住他的恩威並施,幾乎是半閉著眼睛把剩下的一點繡球繡完的。就見她的小腦袋一點一點,期間不慎紮著了一次手指頭,衛渢心疼地替她吮去了血珠,她輕哼一聲,道:“貓哭耗子假慈悲。”

    衛渢笑了笑,也沒有反駁。

    好不容易縫補好了荷包以後,蘇禧剪掉最後一點線頭,把荷包往他懷裡一塞,顧不上說話,踢掉繡鞋,鑽進床榻上倒頭就睡著了。

    衛渢看了看手中的月兔抱繡球荷包,蘇禧繡得用心,便是最後瞌睡得不行了,也沒有馬馬虎虎。她的繡活兒算不上極好,若是放在以前,衛渢是看不上這種孩子氣的荷包的,但因為是蘇禧繡的,而這只兔子的形態又跟蘇禧太過相似,就怎麼看怎麼順眼了。

    衛渢唇角噙著笑,把荷包收入懷中,起身走到床邊。見蘇禧側對著他,已經睡熟了,眼底下一圈淺淺的青色,今晚真是累壞她了。他展開薄被蓋在了她身上,俯身親了一下她的眉心,站在床沿看了一會兒,這才吹熄了油燈離去。

    次日族學休息,蘇禧一直睡到了午時,最後是肚子餓得“咕嚕咕嚕”打鼓了,才肯起床。

    聽雁一邊伺候她梳洗,一邊問道:“姑娘昨日是不是沒睡好?奴婢見您夜裡醒了好幾次,今兒起來臉色也不好,是不是晚上的熏香不好?今晚可要換一種?”

    蘇禧搖搖頭,“不是熏香的問題……是,是我白天太累了,晚上反而睡不好了。”

    聽雁很是為她著想,“那姑娘今兒就好好歇歇吧,正好今日學堂裡休息,奴婢一會兒讓聽鶴煮一碗百合鱸魚湯給您端上來,您喝了,晚上就能睡的更安穩了。”

    蘇禧應了一聲。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睡得不好根本不是因為太累了,而是衛渢不讓她睡覺,非要她補完荷包才行。她到最後都忘了自己怎麼穿針引線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縫得怎麼樣,只記得她把荷包塞給衛渢之後,就昏睡過去了。

    衛渢為何非要她昨晚繡完不可?蘇禧癟癟嘴,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吃了點東西以後,回到床上繼續補眠。

    這一覺一直睡到傍晚,蘇禧養足了精神,想起自己昨晚練完動作後還沒洗澡,趕忙讓丫鬟備水洗澡。洗完澡後天還沒黑,整個上京城都被橘黃色的余暉籠蓋了,余霞成綺,雲影斑駁。

    蘇禧站在院裡看了一會兒,就轉身回屋了。

    第二日晌午,蘇禧從族學裡回來,見門外停著一輛黑漆馬車,不像是府裡的,倒像是有人拜訪。府上經常有人拜訪,不是什麼稀罕事,所以並未引起她的注意,她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晚上去秋堂居向殷氏請安的時候,蘇禧順道留在秋堂居一塊兒用了晚膳。

    蘇禧隨口問道:“娘,今日來咱們府上的人是誰呀?”

    殷氏道:“是惠安侯夫人。”

    蘇禧腦子轉了轉,過了許久才想起來著惠安侯夫人是誰。她詫異地睜大眼睛,惠安侯的兒子孫睿不正是蘇淩蓉上輩子那個有龍陽之好的夫君麼?怎麼這時候過來了?眼下蘇淩蓉已經跟慶安侯的吳二定親了,他難不成要橫插一腳?

    蘇禧心裡想了很多,面上卻道:“女兒記得惠安侯不怎麼與咱們家來往,怎麼今日突然過來了?”

    殷氏見她一臉懵懵懂懂,還是個小丫頭,便沒有告訴她,惠安侯夫人是來為自家兒子說親的,正是看上了府上的六姑娘蘇淩芸。

    孫睿是惠安侯府的嫡長子,又生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若不是有龍陽之好,倒真是一門極好的親事。上輩子蘇淩蓉就是只看見了這門親事表面的光風霽月,沒有真正瞭解孫睿此人,苦苦在老太太跟前兒求了那麼久,等到嫁到惠安侯府後,才追悔莫及了。

    昨兒惠安侯夫人來府上表明了來意後,二夫人郭氏不太想這麼便宜了蘇淩芸。她的蓉姐兒只能嫁給吳二那個紈絝公子,憑什麼那賤人生的女兒就能嫁得這般好?

    所以郭氏沒有立即答應這門親事,只說再考慮考慮。

    蘇淩芸從下人口中聽到了這回事,放下筆,曉得郭氏是不想讓自己嫁得太好。她是庶子庶女,倘若能嫁給惠安侯府的大公子,那確實是她高攀了。她咬了咬牙,想去找郭氏理論理論,可是一想到郭氏是自己的嫡母,自然有權利決定她的婚嫁,到時候誰有理誰沒理也說不清。只好重新坐了回去,不甘地拿起筆繼續抄寫經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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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22: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沒想到過了兩日,惠安侯夫人又來了一趟。

    這回不僅自己來了,還把兒子孫睿也一併帶來了,說是要讓老夫人相看相看。

    蘇老太太、殷氏、郭氏和三夫人郁氏正好都在上房,蘇禧和蘇淩芸也在這兒。本來是一家人坐著說話的,聽說惠安侯夫人來了,蘇禧和蘇淩芸只好去了彩繪竹韻常青紫檀底座的屏風後面。

    蘇禧這時才知道前兒惠安侯夫人來的目的。

    兒子都帶來了,除了說親,還能是什麼別的什麼?只是不知道,這親事是為誰說的?

    蘇淩蓉已經定親了,府上未出閣的姑娘只有她自己和蘇淩芸。蘇禧心中一駭,該不是給自己說的吧?

    轉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倘若真是自己,殷氏不可能不與她說的,她定了定神,往屏風外面看去。

    惠安侯夫人容貌淑麗,笑起來更是添了三分親切,孫睿的相貌正是隨了她。

    蘇老太太道:“孫夫人快請坐。”

    惠安侯夫人落座後,孫睿上前一步,向老太太和三位夫人都行了一禮,道:“晚輩拜見老夫人和三位夫人,老夫人萱草長春。”

    這麼一看,孫睿委實是生得不錯。

    蘇禧坐在屏風後面的美人榻上,透過屏風之間的空隙,目光落在了孫睿身上。只見孫睿一襲雨過天青色繡竹節紋長袍,身形高挑,五官俊朗,舉止也恰到好處,一看便是很有修養的公子。若不是知曉上輩子的事,真是難以相信這樣的男子竟然有那種穀道之好。

    蘇禧以前只覺得孫睿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奇怪,與一般的男子好像又不大一樣,直到有一日上街,馬車恰好壞了,停在一條不起眼的街道上,她掀起簾子看了看,正好看見孫睿和一名男子姿態親密地從一座院子裡走出來。彼時胡同裡沒什麼人,那男子摟著孫睿的腰,手掌還放在他的臀上捏了捏……

    蘇禧當時就嚇傻了,從沒見過兩個大男人當街摟摟抱抱的,她趕忙放下簾子,震驚了許久都沒緩和過來。

    那時候蘇淩蓉已經和孫睿成親幾個月了,果然沒過多久,蘇淩蓉也知道了這回事。

    據說這位孫公子,不僅跟好幾位男子不清不楚,還在外頭養了不少戲子……他之所以跟蘇淩蓉成親,只是為了延續孫家的香火而已。

    眼下蘇禧看著這位孫公子,想起他上輩子的行徑,因他相貌而升起的好感很快就消弭了。

    蘇禧視線一轉,見身旁的蘇淩芸面容含嬌,羞中帶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便隱約猜到了怎麼回事。再看了看外頭,惠安侯夫人除了與老太太說話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二夫人郭氏,這麼一來,今日惠安侯夫人為誰而來就不言而喻了。

    只不過蘇淩芸不曾與惠安侯府打過交道,惠安侯夫人為何會相中了她?況且,怎麼上輩子娶了五姑娘蘇淩蓉,這輩子就要娶六姑娘蘇淩芸了?蘇禧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竅。

    這頭,蘇老太太瞧著對孫睿挺滿意的,惠安侯夫人告辭的時候,她親自把人送到了門外。回到上房坐在花梨木卡子花玫瑰椅中,她道:“我見這門親事不錯,不如就這麼定了吧。蘇六年紀也不小了,翻過年就十五了,早早地把親事定下來,也好早日留在閨房裡,定定心性。”

    這是在說前兒蘇淩芸拿了蘇禧玉佩的事,這件事鬧得不小,老太太都知道了。

    二夫人郭氏便是心有不滿,老太太都開口了,她也不好再拒絕,只道:“是,只是這事總不好咱們開口,若是下回惠安侯夫人再提起此事,兒媳便答應下來。”

    蘇老太太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蘇淩芸聽說老太太點頭答應了這門親事,這幾日可謂是春風滿面,高興極了,大有一種苦盡甘來的喜悅。她這麼想也不錯,若是這門親事成了,她一嫁入惠安侯府便是宗婦,能掌管中饋不說,日後孫睿承襲了惠安侯的爵位,她再生個兒子,那就是穩穩當當的侯夫人了。

    何況孫睿又生得好看,文質彬彬,今日只是在屏風後看了幾眼,就足以讓蘇淩芸心馳神往了。

    蘇淩芸回到屋中,看著桌案上只抄寫了一半的經書,想起自己受到的那些侮辱,心情陡然就沉了下來。她捏了捏拳頭,怨憤地想,自己只是出身差了一點兒,卻要低聲下氣地、腆著臉去討好蘇禧,等她嫁給孫睿之後,定要籠絡住孫睿的心,讓現在瞧不起自己的人都後悔去。

    自打蘇禧給衛渢補好荷包後,這幾日衛世子就一直沒再來將軍府後門找她了。

    蘇禧一邊覺得清靜,一邊又忍不住嘀咕:“過了河就拆橋。”

    今日是慶國公傅鴻生的六十大壽,蘇家過去賀壽,蘇禧跟著殷氏一起去了。見到慶國公老夫人的時候,蘇禧雙靨含笑,大方自然地叫了一聲“老夫人”,仿佛全然不知她上回登門替傅少昀求親的事。

    慶國公老夫人歎了一口氣,只道:“禧姐兒……噯,可惜了,真是可惜啊……”

    可惜傅少昀沒有這個福氣。

    梅氏在一旁不樂意了,本來老夫人瞞著她去將軍府說親,她就十分地不滿了,眼下又當著眾人的面說這些,立即道:“娘,外頭還有許多客人呢,您說這些做什麼?”

    慶國公老夫人搖了搖頭,表示與梅氏說不到一塊兒去。

    後來幾個姑娘家去了後院,鬱寶彤今日沒來,只有唐晚來了。

    烈日炎炎,天氣燥熱。蘇禧和唐晚為了納涼,專門挑了一個僻靜的八角涼亭,兩人坐在亭子裡,一邊品嘗丫鬟端來的茶點,一邊閒談。

    蘇禧十分不耐熱,只見一會兒的功夫,她鼻尖上就冒出了薄薄一層汗珠,饒是兩個丫鬟在身邊搖著蒲扇也無濟於事。唐晚見她托著兩腮,熱得整個人都蔫了,忍不住一笑,道:“我看前兒殷萋萋的扇子不應該送給衛世子,應該送給你才是。夏送涼,秋送暖,你可比誰都需要涼快呢。”

    蘇禧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總算神智回籠了,“唐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唐晚看了看四周,附近只有她們兩個人,其他人都在不遠處的湖心亭裡納涼,便沒有隱瞞她道:“前幾日皇后娘娘設宴那一日,不正是衛世子的生辰麼?宮宴散了後,我見殷萋萋特意把衛世子叫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送了他一把親手做的摺扇呢。”

    這麼一說蘇禧想起來了,殷萋萋確實和殷芃芃商量過怎麼把禮物送出去的問題,只不過後來她走得早,心裡又裝著別的事兒,自然而然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蘇禧心念微動,面上卻不動聲色,隨口道:“後來呢,衛世子收下扇子了嗎?”

    唐晚撇撇嘴,道:“我遠遠地瞧著,沒有看清。只不過殷萋萋也忒大膽了些,光天化日的就敢給男子傳遞私物,要是被有心人看見,也不怕毀了自己的名譽。”

    蘇禧“哦”了一聲,一想到別的姑娘給衛渢送禮物,心裡有點小小的不痛快。

    唐晚沒注意她的表情,又道:“不過像衛世子那種守禮之人,應該是沒收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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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23: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蘇禧扁扁嘴,心道衛渢才不是什麼守禮之人呢,大夥兒都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衛渢表面看著彬彬有禮,其實骨子裡壞透了。

    壽宴散後,蘇禧想著屋裡的熏香快用完了,便跟殷氏說了一聲,去西大街的香料鋪子買幾種香料。

    馬車停在香料鋪子門口,蘇禧進去選了檀香、沉香、郁金、桂皮等幾種香料,讓聽雁付過錢後正準備出去,身邊卻忽然站了一個穿青衫的青年,問道:“姑娘,可否請問這是什麼香料?”

    蘇禧抬頭,看清此人的面容後愣了愣,很快恢復如常,看了看他手中的香料,道:“這是甘松香。”

    李鴻接著又問了幾個問題,道:“我家公子讓小人挑選幾種香料,小人對這些並不瞭解,可否請姑娘幫忙挑選幾種適合男子的香?”

    蘇禧思忖片刻,讓聽雁去外面等自己。

    聽雁出去後,李鴻這才向蘇禧行了行禮,恭敬道:“九姑娘,世子爺讓小人跟你說一聲,他有事需要回封地晉州一趟時間。”

    回到府上,蘇禧把今日買回來的幾種香料分了類,收進偏室的雕花櫃子裡,然後又想起了李鴻說的話。

    “世子爺前兒一早就出發了,因走得急,沒來得及與九姑娘道別。九姑娘若是有什麼事,可以讓小人通傳。”李鴻又把將軍府裡有哪些衛渢的眼線坦白了,蘇禧這才知道不僅花露天香和秋堂居有他的人,便知二房也有一個。

    難怪每回她出什麼事,他都知道。

    蘇禧撥了撥博山熏爐裡的香灰,輕輕的,不悅的哼了一聲。她就說怎麼回事,那天晚上衛渢非要自己連夜縫補好荷包,原來是第二天就要回封地了。什麼叫沒來得及道別,他在她閨房裡待了一整晚,連句話都沒工夫說嗎?蘇禧才不相信呢,肯定是他故意瞞著自己的,可是為什麼又差遣李鴻來告訴自己了?難不成以為她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個消息會更加生氣?

    蘇禧是有點生氣,所以她給衛渢挑選香料的時候,專門挑了好幾種香味古怪的香料,譬如木香、沙薑、五加皮等。這些香料氣味特異,又異常濃郁,除了某些特殊用途之外,一般人很少使用這種香料。像衛世子那般挑剔的人就更不用了。

    挑完之後,蘇禧看了一眼李鴻有苦難言的表情,心情這才舒坦了一些。

    下回再也不給衛渢繡荷包了,蘇禧心想。

    聽雁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蘇禧坐在黃花梨五開光繡墩上,手裡拿著一塊拂手香香餅,一邊掰碎了灑進熏爐裡,一邊想著什麼心事。聽雁把椰汁銀耳湯放在桌上,看了看蘇禧,有些欲言又止:“姑娘……”

    蘇禧沒有抬頭,拿起銅絲鐵鉗兒加了些炭火,“嗯?”

    聽雁把屋裡兩個二等丫鬟都攆了出去,見蘇禧垂著睫毛,專心致志地擺弄熏爐,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脫口而出道:“姑娘今日在香料鋪子見的人,是不是衛世子的侍從?”

    蘇禧撥弄香料的動作頓了頓,心跳也停了一瞬,她抬頭看向聽雁,白著小臉,“你怎麼知道的?”

    一見蘇禧是這個反應,聽雁便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她歎了一口氣,自家姑娘的性子她還不清楚麼,根本不會撒謊,心裡想什麼全都在臉上寫著,“上回宮宴的時候,奴婢瞧見他跟在衛世子的身邊。因他下巴有道疤,奴婢就記住了。”

    李鴻的下巴是有一道疤,不長,只有指甲蓋那樣大小,看起來也不是很明顯。

    蘇禧以前沒怎麼注意過,今日聽雁這麼一說,她回憶了一下好像確實是這樣。

    聽雁見蘇禧不吭聲,隱隱有點著急了,上前兩步道:“姑娘,您是不是真的……”

    “聽雁姐姐。”蘇禧打斷她的話,握了握手中的銅絲鐵鉗兒,“你不許告訴我娘。”

    聽雁一聽,當即“撲通”一聲跪在了蘇禧的腿邊,嚇得臉色慘白,“姑娘,您可千萬別做什麼傻事。”

    蘇禧趕忙把她扶起來,道:“你,你想哪兒去了?我是那種不懂分寸的人嗎?快起來……叫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聽雁這才慢慢站了起來,不放心道:“那姑娘與衛世子……究竟怎麼回事……”

    聽雁是自己的大丫鬟,她和衛渢的事肯定是瞞不了多久的,蘇禧曉得這道理,想了想,也就老老實實地向聽雁坦白了。從青水山那次衛渢救了她開始,到西郊別院騎馬失控,再到這次的衛渢生辰,她喁喁糯糯,娓娓道來,很快就交代完了。

    聽雁恍然大悟,道:“難怪前陣子姑娘一直在繡荷包,還向聽鸝討教繡活……原來是這麼回事。”

    蘇禧不好意思地“嗯”一聲,抬眸看向聽雁,“你暫時別告訴聽鶴她們幾人。”

    聽雁點點頭,旋即又道:“只不過聽鶴心思細膩,又在姑娘跟前伺候,想必是瞞不住她的。”

    蘇禧一想也是,既然瞞不住,那就只好順其自然了。

    “衛世子是怎麼同姑娘說的?”聽雁一心一意為蘇禧著想,總怕自家姑娘吃虧。若換做是別人,她興許不會這麼冷靜,可對方既然是人人眼中龍章鳳姿、經文緯武的晉王世子,她便覺得世人的眼光不會錯,這樣的人一定不會辜負姑娘的。況且自家姑娘與衛世子站在一塊的時候真是般配,一個嬌俏貌美,一個風姿清舉,端的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若他們兩人真能促成一對兒,聽雁是很樂見其成的。

    蘇禧想起衛渢的話,哪裡好意思與聽雁說這些,嬌聲道:“聽雁姐姐別問了,我心裡知道該怎麼做的。”一邊說一邊把她往外推了推,道:“你先出去一會兒吧,我想自己想些事情。”

    聽雁拗不過她,只好走出了門外,不放心道:“姑娘自己長點心眼兒……”

    蘇禧點頭不迭,等聽雁離開後,她才松了一口氣重新坐回繡墩上。

    聽雁看著粗枝大葉,嘴巴卻是很嚴的,所以蘇禧並不擔心她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只是不曉得衛渢什麼時候回來?蘇禧心想,上回衛渢叫自己再給他一點時間,過一陣子他就來將軍府提親,是指這次回封地的事麼?他回去是有什麼要緊事?

    李鴻說她有事可以給衛渢傳信,她才不傳呢,誰讓他說也不說一聲就回去了。蘇禧把香料都掰好後,添進博山熏爐裡,待裡面慢慢散發出清幽的香味,這才走去一旁的高面盆架前洗了洗手,不再想這回事了。

    七月初一這一日是蘇老太爺的七十高夀,府上來了許多人。

    壽宴辦得很熱鬧,老太爺為人謙虛,與人為善,便是如今致仕了,也有許多朝廷官員過來給他賀壽,幾乎半個官場的人都來了,把將軍府門口堵得水泄不通。昭元帝命身邊的常公公來送了老太爺一尊白釉鶴鹿仙人雕像和一座紅珊瑚盆景,老太爺趕忙把常公公請進了府裡,感激道:“陛下還記得老臣,老臣深感榮幸。”

    常公公道:“蘇將軍別這麼說,陛下時常在咱家跟前念叨您,說您屢立戰功,邊關好些地方聽見您的名字就膽怯。如今您致仕了,朝中一時找不到人填補您的位子,陛下為此還常常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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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老太爺道:“是臣這把老骨頭不爭氣……”

    常公公忙道:“蘇將軍還是養好身子要緊,咱家說句僭越的話,陛下如今可是對府上的二爺寄予了厚望……”

    常公公沒有久留,說了幾句話就回去了,老太爺親自將人送到了門口。

    除了常公公外,威遠將軍呂馳也來了,他算是老太爺的半個徒弟,對老太爺頗為尊敬,今日特地帶著一雙兒女來向老太爺祝壽。

    老太爺高興地瞧著呂江淮,道:“江淮都長這麼高了,我頭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在繈褓裡呢。”

    呂江淮和呂惠姝上前拜見了老太爺。

    上房裡頭熱熱鬧鬧的,老太爺腿腳不大方便了,所以壽宴就沒有設在前廳,直接擺在春暉堂了。蘇禧領著呂惠姝去了院裡的西廂房,兩個小姑娘說說私房話,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早上。

    用過午膳後,威遠將軍府的人告辭離去,呂江淮過來西廂房接妹妹回府。他站在廊下,看著門邊穿嬌綠色裙子的小姑娘,按捺住心頭的激蕩,抱了抱拳,道:“多謝蘇九姑娘招待小妹。”

    因著今兒是老太爺壽辰,蘇禧心情不錯,面上含笑,聲音甜濡道:“呂大哥不必客氣,姝姐姐是我的好姐妹,招待她是應該的。日後得空了,呂大哥和姝姐姐記得常到將軍府做客呀。”

    呂江淮瞧著她嬌甜可人的笑靨,愣了一陣兒,點點頭道:“好……”

    話說到這裡就該走了,可呂江淮腳下卻仿佛生了根一般,捨不得挪動一步。他幾番張口,想找點什麼話題,但是又覺得都不太合適,一張俊臉很快就急紅了。

    蘇禧見他欲言又止,以為他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話,問道:“呂大哥想說什麼?”

    “九姑娘……”呂江淮正要開口,餘光瞥見一人從廊廡那頭走來,尚未走近,便聽見對方叫了一聲“幼幼”。

    呂江淮轉頭看去,只見傅少昀一襲墨綠錦袍,眉目疏朗,正大步朝這邊走來。

    蘇禧道:“少昀表哥怎麼又回來了?”

    傅少昀道:“方才落了一樣東西,這才回來取的。”

    蘇禧恍悟,問他落了什麼東西,落在哪兒了,就忙讓聽雁與聽鶴幫他找去了。此時將軍府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廊下沒有多少人,他們站在這兒多少有些突兀,蘇禧便問傅少昀可要到廂房裡等候。

    傅少昀笑了笑道:“那就不客氣了。”說罷,朝一旁的呂江淮行了一禮,“呂兄也在。”

    呂江淮回以一禮。

    蘇禧向呂氏兄妹二人道別後,便領著傅少昀進了屋。

    呂江淮望著傅少昀的背影,臉上的飛紅褪去,雙眸也慢慢變的清醒。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這才離去。

    當晚,蘇禧倚著金銀絲妝花大迎枕,半躺在美人榻上看書,書裡卻夾了一封信,正是今日傍晚清露趁人不備地送給她的。蘇禧正糾結著要不要看,一方面衛渢已經離開一個多月了,另一方面……她還沒消氣呢。

    蘇禧把書闔上,放在翹頭案上,先去屏風後頭洗了個澡。

    梳洗完畢後,聽雁給她擦乾了頭髮,她趿著繡鞋走到桌案後面。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打開了信。

    聽雁已經知道了她和衛渢的事,所以蘇禧看信的時候就沒有避著她。

    衛渢的字跡行筆果斷,飛動灑脫,如同他這個人一般,透過紙面都能感覺到他的強勢。信上前半段寫了他回封地的理由,中間簡單地寫了寫他這陣子的生活,到了後面,蘇禧越看臉蛋越紅。

    衛渢真是太大膽了,居然在信裡寫這麼露骨的話,還說什麼“思之如狂”……蘇禧強忍著把信塞回去的衝動,勉強看到最後,衛渢總算正經了一些,說他七月七日之前一定會從封地趕回京城。

    七月七日,正是七夕乞巧節。

    老太爺的壽辰剛過去兩天,府裡就出了點事。

    先是殷氏發現府中這幾日的帳冊不對勁,平白無故地少了好幾千兩銀子。

    再是二老爺蘇揚強佔了上司戶部侍郎的妾室,還在外頭替那名妾室置辦了宅子,養了好幾個月了。如今被戶部侍郎發現了,戶部侍郎大怒,要以逃妾的身份將那名妾室打殺了。

    可是那妾室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蘇揚子嗣單薄,唯一的一個兒子蘇祤又是不成器的,自然十分看重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只盼是個兒子。

    蘇揚便向戶部侍郎求情,繞了那妾室一命,戶部侍郎不肯同意,這件事就鬧到了老太爺這裡。

    與此同時,殷氏又查出帳冊是被二房的人動了手腳。原來自從殷氏扣了二房兩個月的月例後,二房的日子過得越來越拮据,郭氏便想了個主意,在帳冊上作假,偷偷拿了庫房的銀子。本以為自己能瞞天過海,卻不想殷氏看賬看得如此細心,不出幾日就發現了端倪。

    如今事情被捅出來,郭氏非但不反省自己的作為,反而先責備起蘇揚養外室來了。

    兩人在上房爭吵,老太爺生生被氣得再次中風了。一時間上房裡亂成了一團,殷氏趕忙著人請郝大夫,蘇老太太敲著龍頭拐杖直罵二老爺和二夫人,卻不解氣,舉起拐杖狠狠地打在了蘇揚身上,道:“混帳東西,老太爺的臉都叫你給丟盡了。老太爺若是有什麼事,我們蘇家就當沒養過你這個兒子!”

    二老爺自知有錯,跪在老太太身前一聲不響。

    “還有你。”老太太指著郭氏道,“蘇家是短了你吃的還是短了你喝的,竟然讓你偷到自家身上來了?你身為三個孩子的母親,不好好教養他們,成日心術不正,我蘇家怎麼會招惹來你這樣的媳婦?”

    老太太這回是氣得狠了,以前顧於情面沒說出的話,今日都罵了出來。

    郭氏臉色慘白,不服氣地嘴硬道:“蓉姐兒和芸姐兒都要出嫁了,二房的開銷大,老爺每月的月俸本就不多,大嫂卻又克扣二房的月例,兒媳也是沒辦法……”

    老太太怒道:“你給我閉嘴。”

    不一會兒郝大夫來了,老太太嫌他們兩人在這裡礙眼,便讓他們去祠堂跪著。

    殷氏給老太太順氣,憂慮道:“娘,您消消氣。爹氣倒了,您若是再有什麼事怎麼辦?”

    老太太緩和了半天,仍是沒有緩和過來,一想起二房就生氣,“家門不幸……真是家門不幸。”

    這頭,郝大夫給老太爺診了脈,又看了看臉色,過了許久,才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道:“老將軍這次中風比上次嚴重得多,怕是不好醫治,恐有性命之憂。我不敢妄下定論,一切等老將軍醒來之後再看吧。”

    老太太從外面進來,剛好聽見這句話,扶著殷氏的手一軟,兩眼一閉就厥了。

    殷氏慌道:“娘!”

    大老爺蘇振遠在關外,二位老人又紛紛病倒了,二房捅出來的簍子尚未解決,那邊戶部尚書還等著討一個說法。殷氏一個人忙得團團轉,恨不得一人掰成幾個人使,不過一天下來,整個人就好似憔悴了一圈。

    蘇禧聽說了上房的事,從族學回來顧不得換衣服便趕去了秋堂居,進了屋裡,見殷氏疲憊地半躺在妝花迎枕上,額頭上覆著巾子,臉色很是蒼白。她心裡一驚,慌慌忙忙地上前道:“娘,您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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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殷氏緩緩從榻上坐起,安撫她道:“娘沒什麼事,只是太累了,躺下歇一會。”

    蘇禧道:“祖父和祖母怎麼了,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只聽了個大概,不知道具體事情。

    殷氏便將今天的事詳細跟她說了。

    蘇禧聽罷,沉默了許久。上輩子沒有蘇淩芸這一遭,殷氏就沒扣過二房月例,郭氏也沒有擅自改庫房的帳冊。更何況她記得上輩子祖父只中過一次風,就是她十歲那次,後來祖父的身子骨漸漸好了,一直沒什麼大問題,便是自己死的時候,他仍活得好好的。所以她完全沒料到祖父會再次中風,而且聽起來比上回還嚴重。

    在蘇禧心中,老太爺是一位很好的祖父。他對三個兒子威嚴肅穆、不苟言笑,但是對孫兒孫女們卻很和藹可親,尤其是對自己,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溺愛了。

    旁人家的祖父都喜歡孫兒,興許是蘇家的姑娘太少,蘇老太爺就只喜歡孫女。小時候蘇禧被二房和三房的幾位哥哥欺負了,老太爺就把她護在身後,拿著棍子,替她教訓蘇祤和蘇祤那幾個調皮的男娃娃。

    如今聽說老太爺接連中了兩次風,蘇禧既是擔心又是不安,“祖父醒來了嗎?娘,我想去看看祖父。”

    殷氏道:“眼下你三嬸母正在跟前伺候,郝大夫也在為老太爺施針,若是老太爺醒了會差人來告訴咱們的。你就別去跟前添亂了,明日一早我再帶著你過去。”

    蘇禧雖然擔憂,但是也只好答應了下來。

    第二日一早,蘇禧和殷氏去了上房。

    老太爺雖然醒了,但是神智卻不大清醒,也不會說話,三夫人郁氏給他喂藥,他也吃不進去。最後是郝大夫命人拿來了一個竹管,才勉強喂老太爺喝下了藥的。

    老太太在一旁哭道:“這是造了什麼孽……”

    蘇禧站在床頭看著不能動彈的老太爺,鼻子一酸,淚珠子就吧嗒吧嗒流了下來。她跪在床榻上,握著老太爺的手叫了好幾聲“祖父”,老太爺卻沒什麼反應。

    過了許久,老太爺才艱難地抬了抬右手,舉到她面前,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

    蘇禧愣了一下,然後哭得更凶了。

    蘇禧一直以為老太爺身子還硬朗,便是上次老太爺中風,她也沒這麼擔心過,因為知道老太爺一定會好起來的。可是這一回,她卻不確定了,連郝大夫都說不準,加之老太爺又是這樣一副模樣,著著實實把她嚇壞了。她趴在床頭哭了許久,最後哭得一雙眼睛又紅又腫。殷氏擔心她把眼睛哭壞了,這才讓蘇禮把她抱回了花露天香。

    過了幾日,老太爺的情況依舊不見好轉。

    那頭戶部侍郎聽說了老太爺的事,念在老太爺的面子上,就不再計較逃妾一事了。

    只不過這麼一來,二老爺蘇揚掛在戶部的閒職大半是保不住了。

    可眼下這情況,誰又有功夫管二房的事?老太太恨不得從來沒養過這個孽種,也好過被他活活氣死。

    這幾日二老爺一直想見老太爺一面,卻都被老太太攔了下來,只怕老太爺一見到他非但不好,反而會加重了病情。老太太罰他和郭氏跪祠堂,跪了整整三天,一滴水都不許他們喝,三天以後郭氏扛不住昏了過去,老太太卻不許任何人看她。

    便是老太太不說,大房也三房也沒人願意往二房跟前湊。

    老太爺好幾天不能進食,蘇禧在一旁看著都急壞了。

    郝大夫也是束手無策,試了好幾種法子,都喂不進老太爺的肚子裡。短短幾天,昔日那位精神矍鑠、老當益壯的老人就瘦了整整一圈兒,跟以前判若兩人了。

    蘇禧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老太爺病下去,她聽說東大街回春堂的大夫醫術高明,這日跟殷氏說了一聲,便親自去回春堂請大夫了。

    到了回春堂門口,蘇禧扶著聽雁的手匆匆忙忙下了馬車,往醫館裡走去。

    大抵是太過著急,正好一人從裡面走出,蘇禧措手不及,差點兒就撞了上去,趕忙後退了兩步。

    “九姑娘?”對方詫異道。

    蘇禧抬眸,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見了呂江淮。她叫了聲“呂大哥”,沒有多寒暄,只說自己還有事,便焦急地走進了醫館裡。

    蘇禧問抓藥的小童子:“請問常大夫在館裡嗎?”

    小童子道:“師父外出看診去了,過幾日才能回來。”

    蘇禧深受打擊,又問常大夫去了哪裡看診,小童子道:“師父看診沒有固定的地方,走到哪裡便是哪裡。”

    蘇禧無功而返,只得暫時先回將軍府。走出醫館門口時,見呂江淮仍在門外,這才想起來問道:“呂大哥怎麼也到醫館來了?”

    呂江淮道:“練武時受了點傷,便來這裡包點藥。”語氣輕描淡寫地說完,見蘇禧小臉蒼白,面容疲憊,又想起她剛才慌慌張張的模樣,“九姑娘出了什麼事?為何這麼急著找大夫?”

    蘇禧耷拉著腦袋,往常那雙明亮璀璨的大眼睛裡沒了光彩,瞧著無精打采的。她沒有隱瞞,卻也沒有完全說出真相,“家裡祖父病了,我聽說回春堂的常大夫醫術好,便想請常大夫替祖父診病。沒想到卻來得不是時候,常大夫外出看診了。”

    呂江淮聽罷,驚了一驚,“前幾日蘇老太爺過生辰,瞧著還好好的,怎麼突然……”

    蘇禧不語,眼眶紅了紅,卻又不想在外人面前哭,低著頭眨巴了好幾下眼睛,終於把眼淚憋了回去。她道:“呂大哥,我先回去了。”

    “九姑娘,請等等。”呂江淮見不得她哭,趕忙叫住了她,道:“我知道寶芝堂的大夫妙手回春,懸壺濟世,雖然不知蘇老將軍的病情如何,但想必是沒問題的。九姑娘不妨找寶芝堂的大夫一試。”

    蘇禧道:“可寶芝堂不是幾年前便退隱杏林了嗎?”

    呂江淮道:“話雖如此,但只要有人能找到這地方,他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蘇禧停頓片刻,為難道:“我不知道寶芝堂在什麼地方……”

    呂江淮看著她,“呂某恰好知道一些線索,若是九姑娘不反對,呂某願意幫九姑娘一起尋找。”

    蘇禧沉吟,咬了咬下唇,不知該不該答應呂江淮的好意。一方面她想讓祖父早日恢復康健,一方面又不想麻煩外人,可若是不求助呂江淮,憑她自己的能力,未必能找到寶芝堂……

    呂江淮看出她的為難,道:“九姑娘請放心,此事只有你我知道,呂某守口如瓶,不會亂說出去的。”

    蘇禧猶豫良久,終於點頭答應了,“那就有勞呂大哥了。”

    呂江淮笑了笑,“九姑娘客氣了。”

    蘇禧坐上了馬車,呂江淮騎馬在前面帶路,不一會兒就出了城門。

    呂江淮說寶芝堂大約在青水山以北,距離京城不是很遠,半日就能到了,運氣好的話今天就能找到。馬車順利地駛出了護城河,蘇禧坐在馬車裡,捏著手心,一心想著老太爺的病情,只盼望今日能如願以償地找到了寶芝堂,治好祖父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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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23: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馬車走了一刻鐘,呂江淮見迎面走來了一對人馬,約有十幾人左右。對方穿著體面,英姿煥發,一看便都是習武之人。尤其最前面的那位,風標修潔,豐神昳貌,遠遠瞧著便不像是普通人。

    呂江淮讓馬車行駛到一旁,給對方讓路。

    等對方行駛到跟前,呂江淮才看清來人正是晉王世子衛渢。

    呂江淮朝他抱拳,行了行禮。

    衛渢策馬而過,側目看了他一眼,雙眸平靜,波瀾不驚,只略略一頷首,便騎馬走遠了。

    呂江淮夾了夾馬腹,對車夫道:“繼續走吧。”

    車夫重新揚起鞭子。

    這頭,衛渢走出了一段距離後,腦海裡忽然掠過方才看到的那輛翠蓋朱纓的馬車,眉心蹙了一蹙,不等其他人回過神來,他便猛地勒緊了韁繩——停了下來。

    其餘的人見狀,也紛紛勒緊韁繩,“世子爺,發生什麼事了,為何停下了?”

    衛渢沒有解釋,立即調轉了馬頭,朝著後方的那輛馬車追去。

    留下十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世子爺是怎麼了,剛才還急著回京城呢,眼下距離京城還有一段路,怎麼卻往回趕了?

    衛渢微微皺眉,快馬加鞭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前面的馬車。

    他攔住了呂江淮的去路,視線落在呂江淮身後的馬車上,聲音冷冷清清道:“停下。”

    呂江淮趕忙喊了一聲“籲”,勒緊韁繩,不解地看著衛渢,“衛世子有何貴幹?”

    衛渢收回看向馬車的視線,面無表情地問:“不知呂公子是去何處?”

    呂江淮並未多想,抱拳道:“聽說青水山以北能找到寶芝堂的人,呂某想去碰碰運氣。”

    衛渢蹙了蹙眉,看著後頭的馬車道:“誰要看大夫?”

    這話問得太直接,呂江淮至今都沒弄明白衛渢為何忽然攔住了自己的去路,方才明明見他走遠了,為何又忽然繞了回來?可他這麼問了,呂江淮便不好不答,委婉道:“府上的老人病了,眼下急需診治,呂某聽說寶芝堂的大夫能妙手回春,便想上門求診。”

    衛渢面色不改道:“寶芝堂三年前已經退隱杏林,如今已經不再為人看診了。”

    呂江淮說了一聲是,“但不去試試,又怎麼知道能不能說服他們呢?”

    衛渢默聲不語。

    呂江淮客氣道:“衛世子若是無事,可否給呂某讓一條路?呂某有些趕時間。”

    衛渢手持韁繩,走在前面語無微瀾道:“我知道寶芝堂在什麼地方,呂公子想找他們,不如讓我帶路。”

    呂江淮大喜,“衛世子知道?若能如此,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衛渢表情沒有起伏,依舊冷冷淡淡的,瞧著不大高興,仿佛努力壓抑著什麼。他一個字一個字道:“舉手之勞。”

    馬車再度行駛了起來。

    馬車內,早在衛渢開口叫“停車”的時候,蘇禧已經聽出了他的聲音。心裡一震,然後她才想起來今日是七月初七乞巧節,正是衛渢在信中說好回京的日子。

    蘇禧沒料到他們竟然會在城外相遇,而且聽衛渢的語氣,他似乎猜出來了馬車裡的人是自己?他是怎麼知道的?

    轉念又一想,自己出門多半時候都是乘坐的這輛馬車,他能認出來也不稀奇。蘇禧對於衛渢說知道寶芝堂在什麼地方的驚喜,比衛渢突然回來了還要更多一些,她坐立不安,一心想找到寶芝堂的人治好老太爺的病,倘若衛渢真能找到寶芝堂,那他不告而別的這件事,她就決定不跟他計較了。

    這頭,呂江淮沉吟良久,想著即便現在不說,等到了地方之後也是瞞不住的,便對衛渢坦白道:“不瞞衛世子,呂某今日不是為別人,而是為蘇老將軍尋覓良醫的。蘇老將軍是家父的恩師,對家父恩重如山。如今蘇老將軍病了,在下自然不能袖手旁邊,這才冒昧帶著蘇九姑娘前往城外尋找寶芝堂的,還望衛世子諒解,為著蘇九姑娘的名聲著想,不要將今日之事說出去。”

    衛渢握著韁繩的手緊了一緊,面容冷淡,不帶情緒道:“衛某不是那等閒言碎語之人。”

    呂江淮笑了笑,道:“衛世子別介意,我並無別的意思。”

    走了兩刻鐘後,一行人繞過了青水山,走過一條偏僻的山間小路,視野很快開闊了起來,前面便是一座不大的城鎮。衛渢在前方帶路,走上了城鎮後面的路,又走了一刻鐘,便見面前出現了幾座茅屋,臨水而建,看起來很是簡陋。

    草屋前有一個穿粗布短褐的藥童正在曬草藥,曬完藥後,扭頭瞧見有人來了,看樣子似乎是認識衛渢,等他們走到跟前,客客氣氣朝衛渢行了行禮,“衛公子。”

    衛渢翻身下馬道:“不知溫大夫可在家中?”

    藥童頷首道:“師父在屋裡編寫醫書呢。”說著看了看呂江淮和後面的馬車,“這些人是衛公子的朋友嗎?”

    衛渢頷首。

    藥童做了個“請”的動作,“幾位隨我進來吧。”

    三十年前溫大夫一人開辦了寶芝堂,三十年後因為看遍了人生百態、世間疾苦,溫大夫便想將自己的醫術流傳下去,傳授給更多的人,為了更多的百姓治病,選擇了歸隱田園,一心一意地在家中編寫醫書。如今世面上頗有醫學價值的《資生經》便是出自溫大夫之手。

    蘇禧跟在衛渢和呂江淮身後走進茅屋,進門時因著門檻太高,不慎絆了一下,呂江淮立即道:“蘇姑娘小心。”

    蘇禧扶著聽雁的手很快站穩了,朝呂江淮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沒什麼事。一轉頭對上衛渢涼涼的目光,她的笑容僵了一下,明明和呂江淮之間清清白白,不知為何竟有種莫名的心虛。

    好在藥童的聲音替她解了圍,“師父,衛公子和他的朋友來拜訪您了。”

    簾子裡傳出一道平穩和藹的聲音:“快請進來。”

    進了屋後,蘇禧看向黑漆桌案後面鶴髮童顏的老人,方才在路上的時候,她聽衛渢說溫大夫已經年過古稀了,眼下見溫大夫精神矍鑠,說是四十歲都沒有人懷疑。

    蘇禧忙上前一步道:“溫大夫,求您救救我的祖父。”

    溫大夫擱下筆,先請他們落了座,這才和氣地問:“不知姑娘的祖父患了什麼病?”

    蘇禧便將蘇老太爺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說起老太爺躺在床上不能吃喝、也不能動彈的時候,她的聲音就忍不住帶上了哭腔。因著身旁呂江淮和衛渢都在場,她不好真哭出來,停了一下,低頭用手指揉了揉眼睛,緩了一下情緒繼續道:“……府上的郝大夫對此束手無策,只能每日針灸替祖父減緩病情,可是大夫說,這樣不是長久之計,若是再不想辦法醫治,時間長了興許連祖父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溫大夫聽她說完,感慨道:“蘇將軍為大燕立下了無數戰功,解救無數黎明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是大燕的英雄人物。便是蘇姑娘今日不來,老夫曉得蘇將軍的病情後,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蘇禧破涕為笑,萬分感激道:“多謝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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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溫大夫讓藥童收拾了他的藥箱,他讓蘇禧幾人在這裡稍等片刻,自己又進屋挑選了幾種治療中風的藥物。

    蘇禧坐在毯子上,左手邊是衛渢,右手邊是呂江淮,她一直低著頭,誰也不看。直到溫大夫從內室走出來,她才站起來道:“京城距離此地有些遠,不知溫大夫怎麼去?您若是不嫌棄,可以與我坐一輛馬車。”

    溫大夫謝過了她的好意,道:“蘇姑娘不必為老夫操心,屋子後面有一輛馬車,我坐那個去就行。”說罷看了看衛渢和呂江淮二人,一副不太好開口的樣子,“只不過我那藥童不會趕馬,不知能否……”

    呂江淮立即會意,忙道:“溫大夫不必擔心,我替您趕馬,保准一路平平穩穩。”

    溫大夫笑了笑,“有勞呂公子了。”

    蘇禧也道:“辛苦呂大哥了。”

    呂江淮看著她,道:“能幫上九姑娘的忙,是呂某的榮幸。”

    蘇禧怔了一怔,第一次從呂江淮口中聽到這般直白的話,好像察覺了一點什麼,她剛要細想,那頭小藥童已經牽來了馬車。溫大夫坐上馬車後,呂江淮棄了馬坐在馬車跟前,見蘇禧也坐上將軍府的馬車後,呂江淮對著前方的衛渢道:“衛世子,咱們可以回去了。”

    衛渢背對著他們,看不見臉,聽見呂江淮的話後,只道:“呂公子在前面開路,我走後面。”

    呂江淮聽了之後,只當衛渢想在後面斷後,沒有多想,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一行人就此回程了,馬車駛出了這座小城鎮,漸漸走上了官道,路上都沒什麼人了。蘇禧坐在馬車裡,因如願以償地請到了溫大夫,心情比來時輕鬆了許多,更是放鬆了警惕。所以當馬車震盪了一下的時候,她還以為是道路不平穩的緣故,直到衛渢掀起繡金暗紋布簾,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她才吃驚地睜了睜眼睛。

    聽雁也在馬車裡,即便從蘇禧口中知道他們的事,這會兒也免不了錯愕,“衛、衛世子……”

    衛渢看了她一眼,道:“我與你家姑娘有話說,你先到外面去。”

    聽雁看向蘇禧,求助道:“姑娘……”

    蘇禧從驚訝中冷靜了下來,雖然埋怨衛渢不顧場合,但還是對聽雁道:“……聽雁姐姐,你先出去吧。”

    聽雁只好掀開簾子鑽了出去。

    蘇禧這才看向衛渢,眉頭皺得緊緊的,語氣有些不滿意:“呂大哥和溫大夫都在外面,你怎麼能……”

    衛渢俯身壓向蘇禧,一隻手撐著車壁,修長偉岸的身軀整個兒罩在她的上方,察覺她想亂動,就用膝蓋抵在了她腿邊的榻上,攔住她的去路。他抵著她的額頭,聲音啞啞的問:“幼幼,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解釋,為何會與呂江淮在一起了?”

    馬車寬敞,但是蘇禧卻被衛渢逼到了小小的角落,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清清淡淡的檀香,一抬頭便對上了他幽深不悅的眼睛,臉色沉沉的,壓抑了一路,這會兒終於爆發了一般。

    好些日子不見,蘇禧反倒不習慣跟他這麼親近了,小屁股試圖往旁邊挪一挪。可是才剛動一動,就被衛渢發現了意圖,他俯身拉近兩人的距離,幾乎臉貼著臉,繼續問道:“嗯?為什麼?”

    衛渢的聲音好聽,低緩悅耳,帶著磁性,就像潺潺流水衝擊玉石,聽得人耳朵一酥。

    蘇禧左顧右盼,就是不看他,解釋道:“呂大哥知道我的祖父病了,就說要幫我找大夫,所以我才跟他一起出城的。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

    什麼都沒有,那呂江淮對她倒是慇勤的很。

    衛渢是不信她的話,小丫頭解釋得挺好,可是卻不能讓他滿意。他捏著她的下巴,拇指若有似無地摩挲她粉粉嫩嫩的唇瓣,道:“我想的是哪樣,幼幼?”

    蘇禧被衛渢摸得癢癢的,扭頭躲了躲,嘟著嘴道:“我怎麼知道你想的什麼。你連走都不告訴我一聲,我哪裡管得了你?”

    衛渢略略彎了彎唇,促狹道:“原來我的幼幼已經想管著我了。”

    蘇禧臉一紅,她根本沒有這個意思,衛渢真是太會扭曲事實了。她伸手推他,紅撲撲、嫩生生的臉蛋滿是羞惱,“胡說……你去哪裡,做什麼,我才不管你呢。你快點出去,別被呂大哥看見了……”

    衛渢一聽到她口中這個名字,臉就沉了沉,抓住她不老實的小手,十指相扣。她越是慌慌張張地趕他走,他便越是四平八穩地坐在一旁,摟著她纖細的小蠻腰,讓她跨坐在自己腰上,道:“被他看見了又如何?正好叫他知道,你是我的。”

    蘇禧扭了扭身子,這個姿勢太羞恥了,偏偏衛渢還說出這麼讓人難為情的話,她整個耳根子都紅透了,“不要再說了,我跟他真的沒什麼,呂大哥只是好心好意地幫我而已……”

    衛渢放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這個小傻子,沒發現他不喜歡聽別的男人的名字麼?他索性直接低頭,含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將她剩下的話都堵回了肚子裡。

    他們在馬車上,眼下又是光天化日,蘇禧下意識躲避,卻被衛渢捧著了後腦勺,她越動,他就掌控得越緊。

    蘇禧早就發現衛渢此人有很強的控制欲,不許她拒絕,不許她逃避,她在他手裡經常沒有一點反抗之力。明知反抗沒效果,但蘇禧還是不想乖乖地被他得逞,趁著他撬開自己的牙齒闖進來的時候,不服氣地咬了咬他的舌頭。

    就見衛渢眸色一深,定定地看著蘇禧,非但沒有因此退離,反而愈加強勢了。勾著她柔柔軟軟的小舌頭,故意掃蕩她口中每一個地方。

    許是蘇禧剛才沒掌握好力道,就覺得口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她皺皺眉,雙手下意識攀著衛渢的肩膀,無助又無辜地哼了一聲。拖著綿綿糯糯的強調,像是撒嬌,也像求饒。

    衛渢的手掌灼熱有力,隔著一層薄薄的夏衫,傳到蘇禧的皮膚上,燙得她輕輕一縮。耳畔他的呼吸逐漸加重,她長如羽翼的睫毛顫了又顫,實在是有點害怕了,被他親得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她含糊不清地求饒:“不要了,快要京城了……”

    衛渢好長時間不見她,這點甜頭根本不夠。他又在她口中輾轉碾磨了一會兒,意猶未盡地含吮著她的下唇,嗓音低啞道:“日後不許再跟呂江淮私下見面。”

    蘇禧無力地偎進他的胸口,小臉潮紅,輕輕地喘息,見衛渢低頭又湊了過來,她趕忙抬起手推拒,可憐兮兮道:“你答應我不再親我了,我就答應你不再見他。”

    馬車簾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剛才他親她的時候,那種曖昧的交纏聲她自己聽了都臉紅。一想到外頭的聽雁很可能也聽到了,蘇禧就覺得無地自容。

    衛渢見她竟然學會商量了,面色不改,用拇指輕輕拭了拭她嘴角的津液,“不可能。”

    蘇禧一噎,視線一垂看到他的指尖沾著晶晶瑩瑩的液體。一想到這是怎麼來的,她的臉色又紅又青,很是精彩。

    然後衛渢慢條斯理地道:“只是今天的話,倒是可以考慮。”

    蘇禧推開他,嬌斥道:“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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