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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溪 -【吃貨皇后命(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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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24: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外頭,聽雁跟車夫一塊坐在車轅上。車夫是個聾子,聽不到車廂裡頭的動靜,但是聽雁卻聽得一清二楚。

    姑娘一開始還跟衛世子說得好好的,後來不知怎麼就沒了動靜,聽雁不放心,正想掀起簾子詢問的時候,就聽自家姑娘發出了一聲細細軟軟的嚶嚀聲,聲音很輕,似是努力壓抑著,聽在人耳中,就像小貓伸著貓爪在心尖兒上輕輕撓了一下。

    聽雁僵了僵,舉在半空的手趕忙放了下來。後來她雖然無心偷聽,但是裡面的聲音還是會若有似無地傳出來。

    聽雁比蘇禧大了三歲,丫鬟們閑來無事愛說閒話,所以她比蘇禧還知事一些,曉得衛世子在對自家姑娘做什麼。可她聽著姑娘的聲音,覺得像姑娘這般嬌嬌軟軟、懂事可人的,衛世子怎麼下得了狠心這麼欺負呢?

    過了一會兒,聽雁正在心疼自家姑娘,就見繡金暗紋簾子被人掀開,衛渢俯身走了出來,依舊是風淡雲輕的模樣,與馬車裡那個強勢的衛世子好像不是同個人。

    聽雁眼尖,瞅見了他下巴上多了一道不起眼的紅痕,像是被人撓的。

    聽雁愣了一下,直到衛渢騎上下屬牽來的駿馬,重新跟在馬車後面的時候,她才恍悟,原來自家姑娘也不是好欺負的,這倆人究竟誰吃定了誰,還說不準呢。

    馬車很快駛進了京城,前頭的呂江淮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繼續穩穩地趕著馬。

    到了將軍府門口,呂江淮扶著溫大夫下了馬車,回頭見蘇禧也走下了馬車,有禮道:“我就不進去了,老將軍的病情要緊,九姑娘和溫大夫先進去吧。”

    蘇禧原本想請呂江淮進去,好好地跟他道一回謝的,但是衛渢就騎馬在後面看著,加之呂江淮也執意離去,她只好道:“那今日的事就多謝呂大哥了,改日祖父好了,我一定會親自登門道謝的。”

    呂江淮咧嘴一笑,目光癡癡地落在蘇禧身上,頷首說好。

    蘇禧見呂江淮沒有馬車,就讓府裡的下人準備了一匹駿馬,目送著他離開後,這才領著溫大夫一塊進了府。

    走進大門後,蘇禧才想起來回身看了一眼,只見門口空無一人,衛渢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她想起衛渢剛才說要進宮面聖,晚上再來找自己,不由自主地想,他該不是又要擅闖自己的閨房吧?上回就差點被聽雁發現了,今日說什麼也不能讓他進來了,何況今天晚上溫大夫要給祖父治病,她一定會留在上房照顧祖父的,便是他來了,估計也見不著自己。

    蘇禧一路領著溫大夫去了上房。

    蘇老太太和殷氏都在,正擔心她今兒怎麼出門這麼久還不回來,打算讓下人去尋找,見她回來了,忙問她去了哪裡。

    蘇禧便說了今天的事,又說了溫大夫的來歷,道:“老祖宗,娘,讓溫大夫給祖父看看吧。溫大夫醫術高明,定能治好祖父的。”

    蘇老太太這幾日為著老太爺的事,憔悴蒼老了不少,如今聽說溫大夫有辦法,趕忙把人請進了內室。

    溫大夫捏著老太爺的手腕把了把脈,又翻看了看他的眼皮,向郝大夫詢問了一些老太爺的情況,沉吟片刻道:“不知老將軍第二次中風是什麼緣故?”

    提起此事,在場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老太太去了一旁悄悄的抹淚。殷氏站出來解釋道:“說出來恐怕讓大夫笑話,家父是氣急攻心、五志過極所致。”

    溫大夫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他讓藥童拿來紙筆,寫下十幾味藥材的名字,遞給殷氏道:“請夫人準備好這些的藥材,一會兒我將為老將軍藥浴加針灸治療。另外還勞煩夫人多預備些熱水,治療的時候勿要讓人來打攪。”

    殷氏聞言,趕忙讓丹露照著紙上的藥材去藥方拿藥,讓丹霧去吩咐廚房燒水,她道:“敢問神醫,家父的病情可有治癒的希望?”說罷,又忙改口道:“即便不是康復成以前的模樣,只要家父能像常人一般活動行走……”

    雖然每日都郝大夫針灸治療,但是老太爺依舊不能動彈。倒是勉強能夠進食了。可是對於一個半生沙場、一生崢嶸的老英雄來說,這才是最難以接受的。

    年輕時有多英明神武,此時就有多無助痛苦。

    有一回殷氏給老太爺餵飯的時候,瞧見老太爺眼角滴下了一滴淚。殷氏一愣,眼睛也跟著一澀,心裡說不出的心酸苦楚。

    所以殷氏才迫切地希望溫大夫能治好老太爺,讓老太爺能夠像以前一樣,每日早起能站在院子裡打打拳,散散步,便是不能再征戰沙場,也比現在要好得多。

    溫大夫斟酌道:“這……老將軍的病情來得太急,老夫也不能保證。不過有一點,日後不能再讓老將軍受到任何刺激了,否則病情加重,連我也無力回天了。”

    殷氏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溫大夫身上,道:“求求神醫,一定要治好家父。”

    溫大夫道:“夫人放心,老夫定會盡力而為的。”

    不多時丹露、丹霧準備好了藥材和熱水,溫大夫準備為老太爺藥浴針灸了,因著治療時不能有人在跟前打擾,溫大夫便將屋裡的人都請了出去。

    蘇禧和殷氏一起站在廊下等候。說實話,經過一天的奔波,蘇禧已經很疲憊了,可是一想著祖父在裡面受苦,她即便回去了不能安心,還不如就在這裡等著。

    老太太身體吃不消,殷氏就著人把她先送回房間了。

    一刻鐘後,就見二老爺蘇揚腳步匆忙地從另一頭走來,到了跟前問道:“我聽說禧姐兒把寶芝堂的溫神醫請來了?大嫂,父親的情況怎麼樣?有治癒的希望嗎?”

    殷氏如今惱透了二房的人,聽見這番話後沒有一點反應,冷冷靜靜地看著前方,仿佛沒看見二老爺一般。

    二老爺見殷氏不答,就轉而看向坐在廊廡圍欄上的蘇禧,低聲下氣道:“禧姐兒,你跟二叔父說一說吧。老太爺的身子怎麼樣了?溫大夫一定能治好老太爺的,是不是?”

    倘若蘇揚不是自己的二叔父,蘇禧這會兒都想翻白眼了。她看著蘇揚道:“二叔父這時候怎麼想起來關心祖父了?那日你惹祖父生氣的時候,怎麼不想著祖父年事已高,受不得半點刺激了?如今祖父臥床不起,你才想起來盡孝心了……二叔父這麼關心溫大夫能不能治好祖父,是不是以為祖父的病好了,你就沒事了?”

    二老爺蘇揚被說得臉色一白,道:“禧姐兒,你怎麼能這麼說……”

    蘇禧抿唇,別開頭,頭一次如此強硬道:“我不會原諒二叔父的。”

    二老爺滯在原地。

    這時,站在門口的殷氏終於開口了,語氣卻很冷淡:“二叔若真為爹著想,就應該知道爹此時不想見到你。與其在這裡與我們周旋,不如去祠堂好好拜一拜,懇求各位祖先保佑爹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二老爺想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妥協了,聽從殷氏的話,轉身去了祠堂。

    一個時辰後,溫大夫從裡面打開門道:“好了,大夫人和九姑娘可以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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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24: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蘇禧趕忙跟在殷氏後面走了進去。屋內蒸氣繚繞,就見老太爺躺在拔步床上,因著剛剛藥浴針灸過,雙眼緊閉,唇色發白,不曉得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溫大夫寫了這幾日的藥膳,讓廚房每日做了,配合著藥浴針灸給老太爺一起食用,另外又叮囑了其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殷氏趕忙讓丹露和丹霧收拾出一間客房,請溫大夫過去居住,著著實實地感謝了溫大夫一番。

    溫大夫離開後,殷氏留下來照顧老太爺。

    蘇禧也在旁邊守著。外頭天色漸漸黑了,暮色四合,晚霞昏昧,直到她的肚子傳來一聲打鼓,她這才想起來除了今早喝了一碗紅棗薏米粥之外,一整天都沒有再進食過。

    殷氏知道後,擔心她身子扛不住,把她趕回了花露天香,“你也累了一天了,這兒有娘伺候著就行了。乖,幼幼,娘知道你擔心祖父,但是也要照顧好你自己的身子。”說著,又叮囑聽雁回去後好好照顧蘇禧。

    蘇禧回到花露天香後,先洗了澡,再用了晚膳,用過晚膳後院裡已經黑透了。她這才恢復了一點精神,蔫耷耷地躺在妝花大迎枕上,左手搭在一個銀絲軟枕上,讓聽雁給自己用鳳仙花染指甲。

    乞巧節這一日,有用鳳仙花染指甲的習俗,說是姑娘家染了指甲,後半年就能交好運氣。

    蘇禧是不信的,純粹是覺得染了指甲好看,這才點頭答應的。

    聽雁小心翼翼地用鳳仙花汁給蘇禧染好了指甲,道:“姑娘今日早些休息吧?您這些日子一直沒睡好過,這麼下去遲早會把身子累壞的。”

    大抵是剛才看望了老太爺的緣故,蘇禧心情不濟,說了一聲好:“我一會兒就睡了,你先下去吧,不必管我了。”

    聽雁本想等她睡了再走,但見她態度堅持,只好退了出去。

    聽雁沒走多久,蘇禧才想起來今日出門的時候,她把書房的書拿到外面曬了,這會兒還沒有搬回來呢。乞巧節又有曬書的習俗,正好她書房的書許久沒曬過了,今兒一早便叫了幾個丫鬟一起把書搬到了院子裡,回來之後卻完全忘記了這回事。夜晚更深露重,書放在外頭一夜肯定會受潮的。

    蘇禧有點後悔那麼早把聽雁攆回去了,下人房又距離這裡太遠,她不想再跑一趟。門口守夜的丫鬟去廚房燒熱水了,好在書不多,她自己多搬幾趟就能搬完。

    蘇禧趿上繡鞋,挑著燈籠走到院子裡,把燈籠放到一旁,正準備搬書的時候,瞥見跟前的柏樹下立著一道身影。她嚇得後退兩步,見到衛渢從樹影下走出來時,拍著胸脯責怪道:“庭舟表哥怎麼總這麼一驚一乍的。”

    衛渢換了身衣服,瞧著比白日更精神一些。他看了一眼長凳上的書,道:“怎麼是你一個人搬書?丫鬟呢?”

    蘇禧道:“我懶得叫她們了,反正也不多,我自己能搬完的。”

    院中光線昏昧,衛渢見她神情懨懨,這才來得及認真打量她。不過半個多月,小丫頭就瘦了一圈,本來就小的臉蛋看著更小了,下巴尖尖的,顯得眼睛愈發大,加上她今晚穿得又薄,在夜風中有種楚楚動人的可憐。

    衛渢接過她手上的書,一手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不滿道:“怎麼瘦了這麼多?”

    蘇禧往後躲閃,捧著臉頰不許他亂捏。

    “日後不許再不吃東西了,把這陣子掉的肉都養回來。”衛渢道。

    蘇禧嘟著嘴咕噥:“……庭舟表哥管得真多。”

    衛渢當沒聽見她的話,舉步往前,問道:“書房在哪?”

    蘇禧提著燈籠跟上去,“你要幫我搬書嗎?”

    衛渢頷首。

    蘇禧認真想了想,竟然一點也不客氣:“那你搬快點吧。不然等我的丫鬟回來,就該發現你了。”

    衛渢聽罷,唇邊彎起若有似無的笑,看了蘇禧一眼。她倒是越來越不客氣了,使喚他使喚得得心應手。

    蘇禧見他不動,眨巴眨巴眼睛,催促道:“你怎麼不走了?書房還沒有到呢。”

    衛渢微微俯身,毫無預兆地啄了一下她的唇瓣,這才直起身道:“走吧。”

    直到衛渢走出了幾步,蘇禧才回過神來,摸了摸嘴唇,在心裡道了一句“登徒子”,這才抬腳跟上去。

    蘇禧今日曬的書不多,加上衛渢一次搬得多,只搬了四五趟就搬完了。

    饒是如此,還是見他出了汗。

    蘇禧站在廊下,取出帕子,丈量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把帕子塞給他,道:“你自己擦擦汗吧。”

    正好守夜的丫鬟攏春從廚房回來了,蘇禧趕忙把衛渢往外推:“攏春回來了,你快走。”

    衛渢紋絲不動。

    攏春從廊廡那頭走來,很快就走到了跟前,好奇道:“姑娘,您在跟誰說話?”

    蘇禧擋在門口,面不改色道:“我以為你在外頭,就叫了你幾聲。”說完之後,反問道:“不是叫你燒個水嗎,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

    攏春心裡一虛,毫不懷疑蘇禧的話,慚愧道:“奴婢,奴婢不小心睡著了……”

    蘇禧沒有怪她,只道自己先睡了。

    攏春頷首,“姑娘還喝水嗎?”

    蘇禧搖搖頭,“不喝了,你在外頭守著吧,若是瞌睡了就眯一會兒。近來京城太平,想必不會有什麼事的。”

    攏春感激地應了聲是。

    蘇禧闔上門後,回身見衛渢鎮定自若地坐在她的紫檀鏤雕花紋美人榻上,就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他,自己至於總這麼撒謊嗎?她鼓了鼓腮幫子,不理衛渢,自己走到拔步床邊放下幔帳,準備睡覺了。

    衛渢從後面摟住她的腰,問道:“幼幼,我幫你搬書,你就是這麼感謝我的?”

    蘇禧回身,看著他道:“那你想讓我怎麼謝你?”

    衛渢默了一默,慢悠悠道:“我白天跟你說過。”

    蘇禧偏頭想了想,白天衛渢說的話太多了,她怎麼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

    蘇禧苦思冥想,就見衛渢的烏瞳越來越深。

    過了許久,她才恍然大悟,難不成他是指不要再跟呂江淮私下見面?可是即便他不說,她也不會再做出這種事了,今日是迫不得已,難道他以為她常常私下跟別的男子見面麼?

    他以為別人都跟他一樣呢?

    想到這裡,蘇禧就生氣衛渢總是不顧自己意願亂闖閨房。“庭舟表哥總管著我,為何不先管好你自己?你再不走,要是被攏春發現了,你可有替我著想過麼?”

    小姑娘氣呼呼的,擰著漂亮的眉頭,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衛渢已經從李鴻口中得知了蘇家這幾日發生的事,也瞭解了蘇老太爺的病情,這才曉得他的小姑娘這幾日吃了多少苦。難怪今日看見她時,就覺得她更瘦弱了,穿著薄薄的夏衫,身子纖細,輕輕一碰就能碎了似的。

    衛渢從宮裡出來後,讓人打探了一下戶部侍郎那位妾室的住處。

    當天晚上,那名妾室流產的消息就傳到了二老爺蘇揚的耳中。

    就在剛才,蘇揚顧不得許多,趕緊匆匆忙忙地從祠堂裡沖出來,趕往外室那裡去了。二夫人郭氏知道以後,少不得又是一陣氣得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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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24: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衛渢看著蘇禧道:“不喜歡我來找你?”

    蘇禧肅著小臉,賭氣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跟我喜不喜歡有什麼關係?”

    說到底,還是怪他上回不辭而別。衛渢低笑了笑,坐在床沿把蘇禧抱緊懷裡,親了親她氣鼓鼓的小臉,“幼幼,我喜歡找你,行了麼?”說著,從袖中取出一隻羊脂白玉打磨而成的鐲子,執起她的小手,不等她反應過來就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蘇禧低頭一看,道:“你給我戴的什麼?”

    羊脂玉手鐲玉質光滑,潤如凝脂,一看便是軟玉中的極品,比蘇禧上回丟的玉佩還珍貴。

    衛渢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我娘常戴的鐲子,專門傳給未來兒媳婦的。”

    衛渢的生母晉王妃薛氏早就病逝了,如今的晉王妃是當初的側妃袁氏。傳聞衛渢與袁氏關係不和,那麼他口中的“娘”自然指的不是袁氏,而是……蘇禧一愣,趕忙把手上的鐲子摘下來,搖頭道:“不行,這個我不能收……你快拿回去。”

    衛渢按住她的手,笑道:“有何不能收?還是說,你不想嫁給我?”

    蘇禧道:“不是這個意思,是這個鐲子太貴重了……”

    “再貴重的東西,我們幼幼都戴得了。”衛渢淺笑,道:“可惜只剩下一隻了,不然另一隻也該送給你。”

    蘇禧忘了生氣,“你為什麼要送我這個?”

    衛渢的雙臂環著她,臉貼著她的臉頰,聲音含著一絲淺笑,“我這次回封地,除了皇上的任務以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拿這只鐲子。”

    蘇禧默聲不語,衛渢這是在向她解釋為何不告而別嗎?她小聲道:“……哦。”

    衛渢低低的笑,抱著她的腰一轉面對自己,“還在生我的氣?”

    蘇禧垂著眼睛,盯著他衣襟上的纏枝蓮紋,反駁道:“我才沒有那麼小氣。”

    “明日我就入宮面聖,求皇上把你賜給我。”衛渢把玩著她蔥白細嫩的手指,一垂眸,看見了她指甲上新染的蔻丹。就見十個指甲蓋鮮豔嬌紅,添了幾抹豔麗,少了幾分純真,雖然也很好看,但是卻不如什麼都不染、乾乾淨淨來得舒服順眼。他用拇指搓了搓,搓不掉,微微皺了皺眉頭道:“下回別再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蘇禧顧不上他的挑剔,抓著他的袖子,震驚於他剛才的話,“你剛才說什麼?”

    衛渢故意逗她:“不許再染指甲。”

    “不是這個。”蘇禧小模樣急急的,有點想撓他,“你剛才說,你說要求皇上……”

    衛渢嘴邊噙著笑,不緊不慢道:“求皇上為我們賜婚。”

    蘇禧眨巴眨巴眼,這回總算聽清了,可是下一瞬卻撥浪鼓一般搖頭:“不行。”

    衛渢的笑意漸漸隱去,盯著她道:“為何不行?”

    蘇禧解釋道:“不是不行,是現在不行……今日白天溫大夫才說過,祖父的病情不能接受刺激,情緒更不能有太大的起伏。倘若你向皇上說了,萬一祖父……”她擔心祖父的病情加重,對上衛渢不動聲色的烏眸,她伸出手指主動握著他的手,道:“庭舟表哥過一段時間再說好不好?等祖父的病情稍微好轉了,你再跟皇上說……”

    衛渢道:“等多久?”

    蘇禧滯了滯。她也不知道。

    還有一種情況是她不敢想的,那就是祖父興許再也好不了了……她垂著腦袋,握著衛渢的雙手緊了緊,一言不發。

    少頃,只聽衛渢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俯身,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幼幼,我只再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後無論如何我都會請皇上賜婚。”

    蘇禧思忖片刻,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那時候祖父的病情應當不像現在這般嚴重了,於是就點點頭答應了。

    衛渢目光定定地盯著她,許久才緩慢道:“你就是生來折磨我的。”

    蘇禧不服氣,跟她有什麼關係?“明明是你太……”說到一半猛地停了下來。

    衛渢問:“太什麼?”

    蘇禧搖頭,不肯說:“沒什麼。”

    她原本想說太“急色”了,可是這樣一來不是提醒了衛渢什麼嗎?難得他今晚老老實實的,她可不想喚醒他某些記憶。

    幸虧衛渢沒有追問,而是說起另一件事:“下月初九我讓李鴻來接你,你隨我去一個地方。”

    蘇禧問道:“什麼地方?去做什麼?”

    衛渢風輕雲淡道:“靈丘山,去見一個人。”

    蘇禧問他見誰,他卻不肯再說了。眼見天色不早,衛渢將她抱起放到床榻上,展開薄被蓋在她身上,俯身親了親她的嘴角道:“這三個月裡好好待在家中,不許跟那些不相干的人來往。”

    那些不相干的人,自然是指呂江淮、傅少昀之類的。

    蘇禧翻了個身,嫌他囉嗦,“你再不走,到時候我就不去了。”

    衛渢盯著她的後腦勺,笑了笑:“幼幼,你相不相信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去?”

    蘇禧不吭聲,她當然相信了,衛渢這個表裡不一的偽君子,什麼事做不出來?可是她不想就這麼服軟,憋了半天,感覺到身後始終有一道灼灼的視線看著自己,終於還是慫了,嘟嘟囔囔道:“這次你看到的是意外,我什麼時候常常跟他們來往了?”

    過了許久,蘇禧閉著眼睛都快睡著了。她以為衛渢早就走了,才感覺到有人替自己掖了掖被角,耳畔響起一道有如古井微瀾的聲音:“我也是會吃醋的。”

    衛渢的聲音低低沉沉,溫熱的氣息吹在她的耳朵上,說的又是這樣羞人的話,蘇禧的耳根子“唰”地一紅,飛快地把頭縮進了被子裡。她等了一會,身後終於沒動靜了,這才鑽出被子看了一眼,床畔空無一人,衛渢已經離開了。

    過了幾日。

    溫大夫果真不負神醫之名,連著給蘇清波針灸治療了三五日,蘇清波雖然不能下地走動,但是雙手已經能活動了,氣色也比前一陣子好了許多。今日老太太跟他說話的時候,他的神智已經清醒了七八分,倚著大迎枕問道:“祉哥兒呢?”

    蘇老太太忙道:“祉哥兒去邊關了,過一陣子,等你養好了身體就能回來了。”

    蘇清波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就著丫鬟的手喝完了一碗粥。

    喝完粥後老太太讓他躺下休息一會兒,出門去找溫大夫,想向溫大夫幾個問題。

    老太太和溫大夫站在廊下說話,就聽屋子裡忽然傳來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

    老太太慌慌忙忙地拄著拐杖進了屋,見蘇清波跌坐在腳踏上,打翻了床頭方桌上的藥碗,瓷片碎了一地。

    “你是做什麼?想拿什麼叫丫鬟拿就是了,何必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呢?”老太太憂心忡忡道。

    丫鬟扶著老太爺坐回床上,又把地上收拾乾淨了,這才退了下去。

    蘇清波直勾勾地看著溫大夫,艱澀道:“神醫,老朽多久才能下地走路……”

    溫大夫遲疑一瞬,道:“蘇將軍別著急,在下正為您治療著,等過一段時間,興許就能下地了。”

    蘇清波神色怔忡,只歎了一口道:“好些日子沒有摸過我的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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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剛才他就是想去牆上取自己的刀,只是沒想到這麼短的距離走不了,下半身竟是一點知覺都沒有。

    蘇老太太勸哄道:“等你的身子好了,想怎麼擺弄你的刀都成,又何必急於這一時片刻?”

    蘇清波沒再說話,似是累了,閉上眼睛休息。

    沒一會兒,就傳來了鼾聲。

    老太太和溫大夫出了屋。老夫人問道:“大夫,您剛才說的可是真話?我家老頭子真有可能重新好起來?”

    溫大夫捋了捋長鬍子,沉吟良久,才曼聲道:“不瞞老夫人,老將軍病症嚴重,在下也沒有太大把握,只能保證不讓老將軍有性命之憂。至於能不能下地……這就要看天意了。只不過老將軍這樣的病情,在下診治的病人中,還沒有一個能完全康復,並且像常人一樣下地的,大多數人的餘生都只能在床上度過了。”

    蘇老太太打擊不輕,趔趄了一下,“這,這怎麼能……”

    誰都知道蘇老太爺嗜武如命,倘若有一天不能打拳習武了,那叫他怎麼活下去?

    這頭,蘇禧正打算來看望祖父,恰好聽到了祖母和溫大夫的這番話。她怔了怔,旋即面色如常地向老太太和溫大夫行了禮,然後走進了屋裡,見祖父躺在床上,似乎早就已經清醒了,此時正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看向對面牆上懸掛的長刀。

    蘇禧心中一悸,不曉得他有沒有聽見祖母和溫大夫的對話,她叫道:“祖父。”

    老太爺見著她,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親切的笑意,“幼幼來了,今兒怎麼沒去學堂?”

    蘇禧坐在床畔的繡墩上,笑吟吟道:“祖父忘了?今日逢七,是學堂休息的日子。”

    老太爺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哦……這麼快又過了七天。祖父老了,不記事了。”

    蘇禧見一談起這個話題,老太爺就情緒低落,趕忙拿起彩繪纏枝牡丹紋碟子裡的蜜橘,道:“今年送來的橘子又大又甜,我給祖父剝一個吧。”

    老太爺說好。

    蘇禧一邊剝橘子,一邊陪老太爺說話。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半個時辰,後來老太爺說著說著睡著了,她輕輕地給老太爺蓋了蓋被子,這才起身離開了。

    一眨眼就過了一個月,明日就是衛渢說的八月初九。

    蘇禧暗暗猜測過衛渢打算帶她去見誰,心裡其實有一個答案,但是又不敢確定……聽說晉王妃薛氏就葬在靈丘山,他該不是打算帶她去見已逝的晉王妃吧?可如果不然的話,為何要去靈丘山呢?而且上回見面的時候,他還送了自己那麼貴重的鐲子。

    那個羊脂玉鐲子被蘇禧收起來了,放在一個紫檀木的盒子裡,藏在了櫃子深處。衛渢說那是他娘準備傳給兒媳婦的,蘇禧才不敢隨隨便便帶出去呢,萬一有人認出來了怎麼辦?

    蘇禧戴了另一對翡翠鐲子,換了身衣服便去了上房。

    今日呂江淮替父親呂馳來看望老太爺。

    老太爺看起來氣色不錯,比前兩日都有精神。昨日溫大夫跟他說了實話,他知道自己往後都不能活動、會癱瘓在床之後,竟然出人意料的平靜,只怔了一會,傍晚跟沒事人一樣用完了晚膳,早早兒地休息了。

    眾人意外之餘,又紛紛松了口氣。

    蘇禧過來的時候,呂江淮已經離開了,聽老太爺說是去了大哥的墨林院。

    蘇禧沒有多想,坐在跟祖父說了會兒話,因著還有事,只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上回呂江淮幫了她之後,她一直沒有機會去呂府道謝,便想趁著這次機會好好答謝呂江淮一番。

    到了墨林院,院子裡沒有人,大哥和呂江淮應當在屋裡。

    大哥和蘇柏羽都是喜淨之人,所以墨林院的丫鬟不多,門口也沒有丫鬟通傳。蘇禧走到門邊的時候,正想敲門而入,卻聽見裡面的談話中夾雜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她舉到半空的手就頓了頓。

    蘇禮沉默片刻,道:“你懷疑上回別院幼幼的馬驚了,跟衛世子有關係?”

    呂江淮道:“跟衛世子有沒有關不好說。但是蘇大哥還記得上回幼幼的馬嗎?那馬掉下懸崖之後,我讓人在附近守著,到了晚上就見到衛世子的人把馬抬走了。”

    呂江淮又道:“我記得當時衛世子並不在場,倘若與他無關,他又怎麼知道那匹馬,事後還要讓人毀屍滅跡?”

    蘇禮怔了怔,“可幼幼與衛世子無冤無仇,我蘇家也跟晉王府沒有什麼仇怨,衛世子為何要這麼做?況且僅憑這一條線索,似乎不大說得過去……”

    “僅憑這一條線索是有些單薄,但若血虻一事也與衛世子有關呢?”呂江淮又道,許是沒料到門口站著人,所以也沒有刻意放低了聲音,“我事後想了想,那種生物分明只出現在沼澤之地,為何會出現在西郊的水邊?直到前幾日,我才想明白。”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血虻不僅僅會殘害人的性命,還能入藥救人一命。那日我跟著衛世子一起去城外尋找溫大夫的時候,便見溫大夫家門外的藥棚裡曬著這一味藥。我問了溫大夫的藥童,那藥童說是衛世子著人尋來的,每年夏季都會送過去一些。衛世子與溫大夫關係親厚,想必那藥童眉頭撒謊。後來我又讓人查了查,那日衛世子的人確實在西郊水邊徘徊了許久。”

    呂江淮說完這些話,斟酌道:“蘇大哥再想想,是不是曾經得罪過晉王府?”

    蘇禮搖搖頭道:“我想不起來……何況就算晉王府與蘇家結過仇,也不該從幼幼身上下手。幼幼不過是個姑娘,受了傷,對晉王府有什麼好處?”

    呂江淮沉默,神情複雜道:“那日我見衛渢舉止有禮,行為坦蕩,本以為是個高風峻節之人,沒想到……”

    門外,蘇禧僵了許久,模樣木木的,聽到最後就連自己是來做什麼的都忘了。

    直到蘇禮和呂江淮談完了話,準備出來的時候,她才慌慌張張地跑出了院外。

    回到花露天香後,蘇禧一直有些心神恍惚。

    聽鶴問她喝不喝紅糖蒸雪梨,她一點反應也無。

    聽鶴又叫了一聲:“姑娘?”

    蘇禧霍然站起來,把聽鶴往外推了推,壓抑著道:“不喝,不喝……你出去。”

    聽雁頭一次見到蘇禧這般失態的模樣,好像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很是不知所措。“姑娘怎麼了,是不是老太爺……”

    蘇禧不回答,一個勁兒地把她往外趕,然後“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菱花門。

    過了許久,她才慢吞吞地用手指蹭了蹭眼睛,低頭見指尖上沾著一滴水珠,突然想起了什麼,快步走到櫃子面前,取出了最深處的紫檀盒子。雙手舉到頭頂,本來想狠狠地砸下去,但是又想起這是晉王妃薛氏唯一的遺物,就遲遲下不去手。最後轉身氣惱地扔到了床榻上,然後找出了上回給衛渢繡荷包的針線笸籮,一股腦兒地都扔在了地上。

    蘇禧仍舊記得自己上回驚馬的時候有多害怕,心跳都快飛離了嗓子眼兒。她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沒命了,腦子裡什麼都想不了,只剩下“恐懼”。她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心有餘悸,衛渢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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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25: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蘇禧氣得眼淚都滾了下來,她蹲在床畔,扭頭用肩膀蹭了蹭眼淚,將衛渢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遍。

    難怪上回他出現得那麼及時,那時候太害怕了所以顧不上想別的,現在回憶起來,衛渢簡直冷靜得不像話。蘇禧抽了抽鼻子,她一直以為衛渢只是霸道強勢,沒想到竟然這麼心狠手辣,他難道沒想過,自己如果撐不到他過來會是什麼後果麼?

    蘇禧哭得累了,竟然連什麼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趴在腳踏上,臉上掛著淚,濃長的睫毛上沾著水珠。

    聽鶴推門而入後看見這一幕,嚇得不輕,趕忙把蘇禧扶到了床榻上,用濕毛巾給她擦了擦臉。心中納悶姑娘不是剛上房回來的嗎,究竟是什麼多大的委屈,才能傷心成這樣啊?

    次日清晨,蘇禧用過了早膳,正在院子裡散步的時候,清露趁著無人時悄聲對她道:“姑娘,馬車已經停在後門了。”

    蘇禧頓住腳步,想起來今日是八月初九,衛渢準備帶她出去的日子。

    她點了點頭,只道“知道了”,可是過了一會兒回屋後,卻不見有任何反應。

    清露見她不慌不忙,有些著急,馬車在外頭停得太久會引起府裡的人懷疑的。於是大著膽子走進屋裡,小心翼翼地又提醒了一遍:“姑娘,快到晌午了,再不走就該耽誤時辰了。”

    蘇禧抬眸看向她,什麼都沒說,只把聽雁從外面叫了進來,擰著眉心道:“府裡沒有教過你們規矩嗎?怎麼什麼人都能進我的屋裡來,聽雁姐姐是怎麼看的?”

    聽雁噎了一下,自從她知道清露是衛世子的人後,對清露就放寬了許多……以前都沒什麼事,怎麼這次姑娘卻發起脾氣來了?

    “奴婢知錯,都怪奴婢自作主張。”聽雁跪下道。

    蘇禧移開視線,也沒有罰她們,只叫她們都出去。

    過了晌午,蘇禧以管教不嚴為由,幾乎把花露天香的所有下人都換了一遍。因著上回衛渢離京的時候,李鴻曾經告訴她將軍府裡有哪些是衛渢的人,原本是方便她聯繫衛渢的,沒想到她記住了,這回竟然一狠了心全趕走了。

    除了花露天香,秋堂居也有幾個,也被她尋了藉口發落出去的。

    至於二房的那個……她的手伸不了那麼長,反正自己也很少到二房去,於是就放過了。

    蘇禧叫聽雁悄悄去後門看了看,門外的馬車還沒有走,足足從清晨等到現在,駕馬的人雖然喬裝打扮了,但聽雁還是能看出是李鴻。

    聽雁憂慮道:“姑娘,您跟衛世子……”

    蘇禧忙打斷道:“別提他的名字。”她現在討厭死衛渢了,一點也不想見到他。

    聽雁只好住了口。

    到了傍晚,聽雁又去後門看了一看,發現那輛馬車仍在。“姑娘,您真的不見衛世子嗎?我瞧著那輛馬車都等了一天了……”

    蘇禧抬起手捂住了耳朵,嚷嚷道:“誰叫你又去看的?我不是說了不許去嗎,聽雁姐姐再問,小心我把你也攆出府去。”

    聽雁張了張口,見她態度堅決,便不好再說什麼了。只不過心裡很有些納悶,前兒瞧著還好好的兩個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衛世子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能讓她家姑娘氣成這樣?

    聽雁正準備出去,見聽鸝汲汲皇皇地從外面闖進來,臉色驚惶,話也說不清,“姑、姑娘……”

    聽雁道:“出什麼事了?怎麼慌成這樣?”

    聽鸝白著臉,望著從珠簾後面走出來的蘇禧道:“姑娘,老太爺咽氣兒了……”

    這頭,李鴻坐在車轅上,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星,醞釀了半響,對馬車裡的人道:“世子爺……再等下去,就趕不上王妃的祭日了。”

    過了許久,才傳出衛渢毫無情緒的聲音:“再等半個時辰。”

    李鴻倚著車壁,只好應了聲是。

    不曉得裡面那位九姑娘今日是怎麼了,將世子爺的人全部攆了出來不說,還讓世子爺等了她這麼久。雖說姑娘家矜貴,該拿拿架子,可這架子也拿得太大了吧?

    李鴻還從沒見過他家世子爺能這般心甘情願地等一個人等這麼久的。

    又過了半個時辰,還是沒人出來。

    李鴻聽見車廂裡傳來一個扳指捏碎的聲音,少頃,衛渢才低聲道:“走吧。”

    李鴻應了一聲是,執起鞭子正欲啟程,餘光瞥見後門裡走出了一個穿綠色襦裙的丫鬟。

    正是蘇禧身邊的大丫鬟聽雁。

    聽雁探頭探腦一會兒後,瞧見了他們的馬車,快步朝著這邊走來。

    李鴻心裡替自家世子爺憋著一口氣,道:“九姑娘終於想起要出來了?”

    聽雁不理他,只看著暗繡纏枝紋的簾子道:“姑娘讓奴婢給衛世子說一句話。”

    馬車裡沒有迴響。

    聽雁頓了頓,繼續道:“姑娘說,請您回去吧,她不會出來見您的。”

    絡繹不絕的梵音縈繞在將軍府上空,整整響了七天七日。

    聽溫大夫說,老太爺是吞金自盡。

    當蘇禧和其他人趕去的時候已經晚了,老太爺已經沒了,閉目躺在床榻上,任憑老太太哭得肝腸寸斷,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前一天呂江淮來看望他的時候,他瞧著還心情很好,誰都想不到他會想不開。

    蘇禧一身縞素,跪在靈堂裡,這幾天裡流幹了眼淚,哭得一雙眼睛又紅又腫。聽雁擔心她把眼睛哭壞了,幾次勸她回屋休息,她都不聽,幾乎也沒吃任何東西,整個人很快就瘦了一大圈。

    大老爺蘇振和二爺蘇祉得到了消息,快馬加鞭地從邊關趕了回來。到了靈堂,蘇振一身風塵僕僕、疲憊不堪,見到老太爺的靈柩後挺著身子直直地跪了下去,膝行到靈柩前,嗓音嘶啞痛苦地喊了一聲“爹”。

    蘇振和蘇祉在邊關時,並未收到老太爺重病的消息。是老太太攔著不讓殷氏說的。

    老太太擔心他們爺倆在邊關分心,戰場上亂了分寸,就讓殷氏暫且瞞了下來。

    所以蘇振回來後見到老太爺只剩下一口靈柩時,才會這般接受不了。他回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老太爺的病因,當場就拔出了腰上的佩劍,一身戎裝大步往二房而去。

    若非有人攔著,二老爺蘇揚和郭氏早已經沒命了。

    蘇老太太氣著二房,連弔唁那日都不肯讓二老爺和二夫人露面,說是老太爺見了他們只會更生氣,不想讓老太爺死後不得安寧。

    天氣雖入了秋,但還是酷熱難當。靈柩不能停留太久,七日後便要送回老家吳郡。

    老太爺是吳郡吳縣人,在世時曾經說過,故土難離、落葉歸根,日後死了一定要葬回老家去。老太太記著他的話,想要了卻他的最後一樁心願。

    蘇禧是老太爺生前最疼愛的小孫女兒,出發這一日,她也要跟著扶靈回吳郡。

    吳郡距離京城太遠,他們走的是水路。

    老太太一路將他們送到碼頭,因著年紀大了,不能兩地奔波,只好留在了京城。蘇禧跟著殷氏上了船後,回看了一眼碼頭,忽然好像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愣了愣,再仔細看過去的時候,就見碼頭對面的綠蔭下空無一人,剛才那倉促一眼好像是她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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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25: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進了自己的房間,蘇禧坐在臨窗榻上,看著窗戶外頭忽然就走了神。

    這幾天為了祖父的白事忙前忙後,又因為心情悲痛,她都好久沒有顧得上想起衛渢了。現在想來,當時不應該賭氣不去見他的,應該好好地當面問個清楚,那件事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因為她總逃避,所以他用這種方式逼自己接受他?畢竟依照衛渢強硬的性子,不是做不出這種事。

    而且蘇禧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是從驚馬那件事之後對衛渢改觀的。

    蘇禧心裡裝著事兒,又暈船,每日幾乎連門都不出,蔫蔫兒地躺在房間榻上。熬了大半個月後,總算抵達了吳郡的碼頭。到了吳郡吳縣埋葬了老太爺後,蘇禧和殷氏雙雙水土不服,很快就病倒了,蘇振和蘇祉為了照顧她們兩人,只好延長了回京的時間。

    這一病就拖到了十月底。

    後來蘇禧和殷氏病好了,大老爺蘇揚收到了信說最近豫王和晉王爭得很厲害,京城不是很太平。蘇揚想了一晚上,蘇家掌握著兵權,不可能避免得了這場爭奪,他決定帶著先蘇祉回京城,為著蘇禧和殷氏的安全著想,就暫時將妻女留在了吳郡,對外聲稱是為老太爺守靈。

    蘇家在吳郡有一座四進的院子,府裡還留著好些個下人,將院子收拾得乾乾淨淨,蘇禧和殷氏剛一進去就能住下。

    吳郡的風景秀美,四季如春,蘇禧和殷氏一住就住了兩年多。

    這兩年裡蘇禧大半時間都待在宅子裡,很少參與外頭的宴會,畢竟她現在是重孝在身,而且又是打著為老太爺守靈的名號,不適合經常在外面露面。反正她也不大愛參加這些聚會,日子過得跟在將軍府時沒什麼兩樣,反而還更自在一些。

    二哥蘇祉寄來了家書,信上說老祖宗將二房一家從將軍府裡攆了出去,徹徹底底與二房分了家。

    昭元帝得知老太爺是被二老爺蘇揚氣死的以後,以“不忠不孝”之名剝奪了蘇揚在戶部的官職,又聽說蘇揚強佔了戶部侍郎的妾室,以目無王法、罔顧廉恥為名罰了他一半的家財,又打了五十大板,調遣他到一個不出名的小地方擔任知縣一職。

    蘇禧如今對二房生不起一點同情心,她覺得二叔父有今日的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

    到了第三年的冬天,再過不久便是蘇禧及笄的日子。殷氏特地寫信問了蘇振,眼下能不能回京城。蘇振回信說可以回了,並且派來了十幾名侍從和一艘大福船,將她們母女一路從吳郡平平安安地接到了京城。

    老太太知道她們要回來,早早地就領著三夫人郁氏和幾個孫媳坐在正廳等著。

    老太爺離世已有兩年半之久,再加上新進門的幾位孫媳乖巧懂事,撫慰了她的心情,老太太已經從悲痛中緩了過來。此時臉上帶笑,氣色紅潤,只等著殷氏和蘇禧回家了。

    到了晌午,蘇振和蘇祉將兩人接了回來。

    蘇禧跟在二哥蘇祉後面進了屋,見到老太太後,路上端著的貞靜幽嫻一下子全沒了,彎起杏眼飛快地撲進了老太太懷裡,笑吟吟甜糯糯地喊了聲“老祖宗”,道:“我在吳郡可想您了。”

    老太太忙摟住了她,臉上帶笑,嘴上卻怪道:“你個小沒良心的,既然想祖母,怎麼捨得這麼長都不回京看看祖母?”

    蘇禧這時候卻道:“爹爹不讓我回。”

    倒是把自己推得一乾二淨,把過錯都怪到了大老爺身上。

    老太太笑著搖頭,拿她沒辦法,曉得她是為了老太爺守靈,這兩年肯定受苦了,也不捨得責怪她。“既然回來了就好,快讓祖母好好瞧瞧,一眨眼都長成大姑娘了。”

    蘇禧乖乖順順地坐在老太太身邊,視線一轉,就對上了下方的鬱寶彤的視線。她驚喜道:“郁姐姐。”

    雖然上輩子就知道鬱寶彤和蘇祤的親事,在吳郡時也收到了鬱寶彤的來信,但是因著沒有親眼見過,始終沒有一種真實感,今日見鬱寶彤坐在這裡才想起來她已經和蘇祤成親一年之久了。

    三夫人郁氏打趣道:“禧姐兒,該改口了。”

    蘇禧笑著,從善如流地叫道:“六嫂嫂。”

    鬱寶彤不是剛嫁進來的新婦子了,聽到這句話只嗔了她一眼,卻不至於羞紅了臉。

    蘇禧烏溜溜的杏眼轉了轉,挨個叫了在座的人。就聽她甜濡嬌軟的聲音響起又落下,只是簡簡單單幾個稱呼,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竟有種說不出婉轉動聽。

    六爺蘇祤真誠地贊道:“九妹妹生得越來越標誌了。”

    這話還是委婉一些的,蘇祤真正想說的是“越來越叫人挪不開眼了”,便是他身為蘇禧的兄長,剛才蘇禧進門時也愣了好一會兒。

    只見蘇禧坐在藤面羅漢床下的繡墩上,親昵地偎著老太太,許是路上疲憊了,這會兒笑裡帶著一絲絲懶散,卻又不至於讓人覺得沒有規矩,反而添了幾分嬌憨,讓人怪不起來,只覺得她若是能對著你撒嬌,你的心都能融化了。因為還在孝期,所以蘇禧只穿了一身顏色素雅的衣服,頭上也沒有多餘的首飾,只戴了一支銀鑲珊瑚的簪子,顯得清麗脫俗,然而她的臉又生得太好看,靡顏膩理,奇豔嬌美,便是這般素淨的打扮,也掩不住她一顰一笑的美。

    一家人團聚,少不了要說許多話。

    這兩年殷氏不在,老太太年紀大了,是三夫人郁氏幫著持家的。如今殷氏回來了,鬱氏便將府裡中饋重新還給了殷氏。

    一直到暮色四合,蘇禧才有機會回自己的小院子。

    蘇禧去吳郡只帶了四個大丫鬟,其他丫鬟都留在了京城。她不在的這兩年裡,屋子裡收拾得窗明几淨,床榻也維持得整整潔潔,好像她從未離開過似的。

    聽雁一邊擺放從吳郡帶回來的東西,一邊感慨道:“還是吳郡暖和,奴婢一回來京城,就冷得渾身打哆嗦。”

    京城前兒剛下過一場大雪,眼下雪還沒化,屋簷上、院子裡四處都是白茫茫的。

    蘇禧也覺得怪冷的,趕忙讓人把火爐升了起來。

    連著坐了半個多月的船,加上蘇禧又暈船,晚上梳洗過後,只喝了一碗香菇雞粥就早早地歇下了。

    大年三十這一日,蘇禧行了十五歲笄禮。

    及笄後,殷氏開始忙著給蘇禧相看親事。過年這幾日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家宴,殷氏想帶著蘇禧一起去,但是都被蘇禧以“不想出門”為由拒絕了。

    殷氏奇怪道:“我記得小時候你最愛串門了,怎麼長大之後反而不愛出門了?幼幼,你該不是有什麼心事瞞著娘吧?”

    蘇禧臉色不改,笑嘻嘻道:“娘覺得我能有什麼心事?只不過最近天氣太冷,我才不想出門罷了。”

    殷氏不相信她的鬼話,可是又從她嘴裡問不出別的什麼,只好暫時放過她了。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節。

    郁寶彤過來尋蘇禧,道:“幼幼,明日上元節咱們一塊兒出門看花燈吧。”

    蘇禧拿著筆的手頓了頓,旋即抬頭笑道:“六嫂嫂不是要跟六哥一塊出門嗎?我還是不去打擾你們兩個了,我留在家裡陪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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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0:25: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鬱寶彤啐了她一聲,走到翹頭案後面看了看,見她正在畫吳郡的風景,故意道:“你是不是去了吳郡一趟,就把我和晚姐兒給忘了?前陣子晚姐兒邀請你去唐府,你也不去,你就不怕晚姐兒跟你生氣?”

    蘇禧道:“那時候我暈船還沒好,我寫信跟晚姐姐說了的。”

    鬱寶彤看著她笑道,“那這會兒你的暈船症好了嗎?”

    蘇禧抿了下唇,不吭聲。

    鬱寶彤拿走她手裡的筆,一陣見血道:“幼幼,從你回來後我就發現了,你該不是在躲著什麼人吧?這也不去,那也不去,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讓我想想,莫非是不想見到傅儀?”

    蘇禧聽到前半句時眼神閃爍,聽到後半句就恢復了正常,“六嫂嫂別瞎說了,我誰也沒有躲著。”

    “那你上元節去看花燈嗎?”鬱寶彤始終不忘道。

    蘇禧見鬱寶彤堅持,自己若是執意不去,只會更引起她的懷疑,只好點頭道:“我去就是了。”

    上元節。

    天氣稍冷,蘇禧披了一件牙白色鑲邊狐狸毛的斗篷,坐上出門的馬車後,才發現馬車裡除了鬱寶彤之外,還有坐姿端正、穿著寶藍色織金寶箱花紋錦袍的蘇柏羽。

    鬱寶彤道:“柏哥兒也要跟來,我就把他一塊帶上了。”

    蘇柏羽如今八歲了,臉蛋褪去了嬰兒肥,愈發顯得俊俏清雋。性子一點沒變,好像比以前還更冷酷了一些,見著蘇禧進來,只看了一眼,就冷冷地別開了頭。

    這幾天他對待蘇禧一直是這個態度。興許是怪她一走這麼久,無論她跟他說什麼,他都一概不理。

    蘇禧昨日曾經問過他要不要一起出門,他用沉默表示了拒絕。

    所以蘇禧以為他不會來了,聽鬱寶彤剛才的話,竟然是他主動提出要跟來的?

    蘇禧坐在蘇柏羽身邊,問道:“柏哥兒,你不是不去嗎?怎麼改變主意了?”

    蘇柏羽盯著面前的地板,冷冷靜靜道:“我昨天沒有說不去。”

    蘇禧:“……”

    馬車很快到了湘水湖畔,街道上還是跟往年一樣,人來人往,到處都掛著花燈,照得整個上京城亮如白晝,無比熱鬧。

    蘇禧領著蘇柏羽下了馬車。鬱寶彤道:“二叔和你六哥都在畫舫裡,咱們先去畫舫裡坐坐吧。”

    蘇禧頷首說好。路上人多,她打算牽著蘇柏羽的手,但是一想到他正生著自己的氣,手停在了半空中,對聽雁和聽鶴道:“好好看著柏哥兒。”

    聽雁和聽鶴應是。

    沒走幾步,蘇禧就覺得一隻小小涼涼的手從後面牽住了自己。她詫異地回頭,見蘇柏羽抿著粉唇,肅著小臉,道:“我怕姑姑走丟了。”

    蘇禧頷首輕笑,“那柏哥兒要好好牽著我。”

    蘇柏羽點了點頭。

    穿過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停在湖畔蘇家的畫舫跟前,蘇禧正牽著蘇柏羽上船,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清脆驚喜的聲音:“柏羽哥哥,禧姑姑——”

    蘇禧回身看去,見小公主衛德音被人抱在懷裡,梳著花苞頭,臉上掛著笑意,遠遠地正朝著他們招手。

    蘇禧停了腳步,等他們走近了正準備打招呼,視線落在後面一個人的身上時,臉上的笑意驀然僵了一僵。

    衛德音從衛季常身上爬下來,興高采烈地走到蘇禧跟前,問道:“柏羽哥哥,禧姑姑,你們也是來看花燈的嗎?”

    這兩年蘇柏羽也入過幾次宮,跟衛德音的關係更親近了一些。他點了點頭。

    衛德音道:“真巧,我與哥哥和衛渢哥哥也是來看花燈的,咱們一起看吧?”

    蘇禧定了定神,看著面前可愛熱情的小公主,正猶豫著該怎麼拒絕。那頭鬱寶彤屈膝行了行禮,含笑替她解圍道:“多謝公主邀請,只不過我們正要回畫舫去,現在恐怕不能跟你們一塊看花燈了。”

    衛德音並不氣餒,好說話道:“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們呀。禧姑姑,你們什麼時候去看花燈?”

    蘇禧沉默了一瞬,底氣不足道:“我們今日不看花燈……”

    衛德音還想再問,衛季常抬手制止了她,笑容溫和地朝蘇禧和鬱寶彤點了點頭。

    衛德音只好放棄了,退而求其次,“那我可以邀請柏羽哥哥去我們的畫舫嗎?我們的畫舫就在附近,我想跟柏羽哥哥一起玩。”她眨了眨眼,看著蘇柏羽,“柏羽哥哥,好不好?”

    蘇柏羽仰頭看向蘇禧,意思是徵求蘇禧的意見。

    蘇禧對上這倆小傢伙兒一個比一個明亮的眼睛,哪裡忍心再說出拒絕的話,點了點頭同意了。

    衛德音高高興興地牽起蘇柏羽的手,道:“禧姑姑不去嗎?”

    蘇禧笑著搖了搖頭,“不了,我還有別的事。”

    蘇禧安排了聽鶴跟著蘇柏羽。衛德音和蘇柏羽離開後,衛季常從她面前走過,她屈了屈膝,垂著濃長的睫毛盯著腳下。直到衛渢的青蓮色長袍也從面前走過了,她秉著的呼吸才松了下來,轉身加快腳步跟上鬱寶彤的步伐,走進了船艙裡。

    郁寶彤和蘇禧在船艙裡坐了沒多久,蘇祤就從外面進來了。

    蘇祤要帶著鬱寶彤去街上看花燈,邀請蘇禧一起去。蘇禧不是那種沒有眼力勁兒的人,他們小倆口去看花燈,她去湊什麼熱鬧?於是道:“六哥和六嫂去吧,我在這裡等著柏哥兒,免得一會柏哥兒回來後見不到人。”

    鬱寶彤又勸了幾次,蘇禧都堅持留下。

    鬱寶彤見她是真的不想出去,也就不再勉強了。

    郁寶彤和蘇祤離開後,蘇禧一個人坐在船艙,時間久了就有些沒意思。她站在船頭看了會兒湖岸的花燈,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上元節自己看上的那盞四季燈籠……可惜了,最後被燒毀了。

    夜晚風涼,她只站了一會就感覺到了寒意,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鑽進了船艙。

    蘇禧獨自等了半個時辰,托腮看著朱漆小桌上的油燈,等得差點兒睡著。

    就在她迷迷瞪瞪打瞌睡的時候,船艙門口的簾子被一隻手從外面掀開。她以為是蘇柏羽或者六哥六嫂回來了,忙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拖著軟軟的嗓音帶著睡意道:“我都快睡著了……”

    話音未落,等睜開眼睛看清進來的人後,驀地停了聲。

    衛渢一襲青蓮色柿蒂窠紋長袍站在門口,長身玉立,人如碧樹。他視線微垂,不動聲色地落在蘇禧身上,眉眼與三年前沒有什麼差別,只是多了一分冷靜穩重,本就沉著從容的烏瞳,如今更是變得高深難測。

    船艙不算窄小,便是剛才鬱寶彤和和蘇祤都在的時候,蘇禧也沒有覺得擁擠。眼下衛渢定定地站在門外,她就覺得空間一下子變小了不少,一時很是不知所措。

    蘇禧坐在榻上的時候脫了鞋子,只見衛渢視線微微一垂,落在了自己的腳上。她趕忙彎腰慌慌張張地穿上紅緞軟底繡鞋,默默地把腳藏在了海棠紅馬面裙下。

    即便她的動作迅速,還是免不了讓人看見了那一雙小巧的玉足和精緻的腳腕。

    蘇禧還沒做好該怎麼面對衛渢的準備,三年前她離開京城的時候,並未想過自己會離開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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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當初本來打算等祖父的喪事一過,她就去找衛渢好好問個清楚的。可是後來扶靈回了吳郡,一回就是三年,當初堵著的那口氣已經散了,但是驚馬這一件事,卻始終是她心裡頭的一個疙瘩。倘若不問個清楚,恐怕始終都無法解開心頭的結。

    蘇禧翕了翕唇,有心發問,但是因為過去了那麼久,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猶豫片刻,還是選了一個比較妥帖的開頭:“衛世子怎麼來了?”

    蘇禧不曉得這三年來衛渢有沒有定親,這幾天執意不肯出門,也是有一部分這樣的原因。她害怕聽到衛渢已經定親的消息,上輩子除了殷萋萋之外,還有一個文淵閣大學士的孫女兒,她實在沒有自信衛渢會等她這麼長時間。

    蘇禧默默地想,若是衛渢已經定親了,她就不問那回驚馬的事了。留著一個誤會,也好過留下一個遺憾。

    雖然這麼想有點自私,可是蘇禧心底裡,還是不希望衛渢定親的。

    衛渢眸色深了深,臉色在昏暗的燭光下昏暗難辨,“蘇柏羽回來了麼?”

    蘇禧怔了怔,道:“柏哥兒不是與和儀公主在一起嗎?”

    衛渢看著她,語調清冷:“他帶著德音一起出去了,到現在仍未找到。”

    “什麼?”蘇禧一驚,剛才的那些胡思亂想頃刻煙消雲散,著著急急地問道:“他們出去多久了?”

    衛渢道:“半個時辰。”

    蘇禧小臉一白。半個時辰了,今日街上的人那麼多,肯定也有多不少人販子,萬一那倆小傢伙碰遇到了怎麼辦?蘇柏羽才八歲,衛德音就更小了,過了年才五歲,便是遇到了人販子也沒有反抗之力。她關心則亂,自然就沒細想衛渢話裡的破綻,顧不得披上斗篷,急急忙忙地往外走:“我去找找。”

    蘇禧叫上聽雁。正好畫舫就停在岸邊她下了岸,這才發現自己毫無頭緒,只好轉身詢問後頭的衛渢:“你知道他們朝哪個方向去了嗎?”

    衛渢立在岸邊,一身長袍隱沒在夜色之中,眼睛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姑娘。少頃,他才不疾不徐地走過去,聲音古井無波:“跟我過來。”

    前方不遠就是花燈節,街道兩旁掛著各種各樣、許許多多的花燈。衛渢朝著那邊走去。蘇禧記得這條街,當初她幫衛渢猜燈謎、贏花燈的地方就是這裡。

    她沒工夫細想,牽著裙襴跟了上去。

    還是找蘇柏羽和小公主要緊。

    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想找人十分不容易。蘇禧出來得太著急,忘了戴帷帽,又因著生了這樣一張容貌,很容易招來禍事。街上不少停下來偷看的,但是卻很少有膽大上前的,畢竟看她衣著打扮非富即貴,不是一般人能夠惹得起的。

    然而也真有不怕死的。就見一個穿絳紫長袍的男子擠到跟前,向蘇禧伸出手,笑容下流地想抓住蘇禧的手,“敢問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只是還沒來得及碰到蘇禧的衣裳,就被衛世子一把擒住了手腕。

    衛渢眸中冷光一閃而過,捏著男子的手腕收緊了緊。只聽那人的手腕處傳來了一聲清晰的骨頭斷裂的聲音,男子哀嚎不止:“誤會……誤會,閣下饒命……”

    衛渢鬆開了他,面無表情地踅身,繼續前行。

    蘇禧驚訝于衛渢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能生生把人的手腕捏斷了,回過神後趕忙匆匆地跟了上去。這下她不敢隨處亂走了,一邊尋找蘇柏羽和衛德音,一邊有意識地跟在衛渢身後,以防再遇上剛才那樣的登徒子。

    她顯然忘了,聽雁也是會武功的。

    找了兩刻鐘,仍舊未果。蘇禧的心一點一點涼透了,前後的時間加起來,那倆孩子已經丟了一個時辰了,這時候還沒找到,只有一個可能……她不敢往深處想,打起精神正要繼續尋找時,見一個穿黑色長衫的侍從穿過人群走來,等近了,她才想起來此人正是李鴻。

    李鴻對衛渢道:“世子爺,小公主和蘇家的小少爺已經找到了。就在甲板上,兩人一直沒有下船。”

    衛渢臉上沒有多大波動,只問道兩人現下安頓在哪裡。

    李鴻道:“小公主送回了宮裡,蘇家的小少爺也送回蘇府了。”

    蘇禧聽罷,提心吊膽了一晚上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找到了就好。

    此時燈會尚未散去,蘇禧頭頂正好掛著一盞精緻繁複的繡球燈,燈籠光照在她的身上,將她的周圍都鍍了一層暖黃色的光暈。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小臉側對著衛渢,濃長如羽的睫毛扇了扇,看向街道兩旁的花燈,然後猝不及防地轉了頭,就對上了衛渢深深沉沉的雙眸。

    蘇禧微微一愣,見衛渢沒有挪步的意思。眼下衛德音和蘇柏羽都找到了,他怎麼還不回去?

    倘若蘇禧能冷靜下來想一想,便能發現這件事有許多破綻。

    衛德音身為帝后唯一的小公主,身邊定然有許多宮人跟著,怎麼可能說丟就丟?且不說蘇柏羽不是那種衝動莽撞的孩子,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帶著衛德音出來,蘇禧還安排了聽鶴跟著他們,聽鶴謹慎心細,一定不會讓他們兩個單獨上街的。

    即便這倆孩子真的丟了,也會有宮廷侍衛專門去尋找,何必需要衛世子親自出馬呢?

    可蘇禧一是擔心蘇柏羽,聽到他走丟的消息後就亂了分寸;二是因為和衛渢在一起,她的心裡和腦子都是一團亂麻,根本不能好好細想,所以輕而易舉就相信了衛渢的話。

    現下人找到了,她也沒有理由再繼續跟著衛渢,視線輕輕移了移,不著痕跡地錯開了他的視線。“既然柏哥兒和小公主都找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衛渢面無微瀾,沒有反對。

    蘇禧就當他是默認了,屈膝道了一聲別後,就帶著聽雁緣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他們不知不覺走了很遠,幾乎走到了燈會的盡頭。蘇禧瞧著兩邊的花燈,來的時候沒心思觀賞,眼下事情都解決了,便也起了賞花燈的心情。她邊走邊看,路過一個猜燈謎的地方,花燈做得精巧可愛。

    蘇禧腳步頓了一頓,最終還是沒停下,直接走了過去。

    沒走幾步,就聽見攤主叫喚:“這位公子,進來猜個燈謎吧?若是猜對了這盞花燈就送給您了。”

    蘇禧下意識回身看去,只見衛渢站在她身後幾步之外,面容一貫的清清冷冷,饒是站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也抹不去那一身的金尊玉貴之氣。他看了一眼花燈,客氣地婉拒了攤主,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蘇禧不知道衛渢就在身後,剛才看花燈的悠閒頓時煙消雲散,她趕忙回過了身,加快了腳步。

    回畫舫的路只有這一條,蘇禧還沒有那麼自戀,認為衛渢是故意跟著自己的。

    何況衛渢對她的態度又是那麼不冷不熱。

    走了一段路,前方不遠便是燈會的盡頭,湖畔燈火闌珊,湖面停著幾艘畫舫,蘇禧一眼就瞧見蘇家的畫舫。她正準備快步走過去,這時卻聽見右手邊有人喊道:“猜燈謎了,最後一盞花燈,誰猜中了就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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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蘇禧循聲看去,本來沒抱著多大的興趣,卻在看見那盞懸掛在半空的燈籠後,怔了好大一會兒。

    走馬燈的四個燈面上繪著四季風光,春雨冬雪,夏風秋霜,每一面的景色都描繪得栩栩如生。燈籠在燭光的映照下,一面又一面地不斷翻轉,像是四季光陰,一眨眼便過去了一年。這盞燈籠比三年前蘇禧相中的那一盞還要精緻,畫上的四季風景麗美,一看便是用心描繪的。她仔細看了看,發現“冬日”那一面燈面上,亭子裡臥了一隻白白胖胖的兔子,模樣憨胖可愛,瞧著很有幾分熟悉。

    蘇禧想了很久,總算想起來她給衛渢繡的荷包上面也是這樣一隻兔子,神韻和動作簡直一模一樣。

    世上竟然有這麼巧的事?蘇禧詫異地看了又看。那位攤主見她似乎很喜歡這盞燈籠,笑容熱情道:“姑娘,可要試試猜個燈謎?”

    蘇禧問道:“謎面是什麼?”

    攤主道:“咱們這燈謎跟前幾個不一樣,是個對子,姑娘若是對得出來下聯,我便將這燈籠送給你。”說著指了指燈籠底下懸掛的謎條,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這上聯就是——水底月為天上月。”

    蘇禧一下子愣住了。

    這個上聯出得頗刁鑽,周圍沒有幾個能對得上來的。即便有幾個艱難地對出了下聯,卻也是牛頭不對馬嘴。

    攤主問了一圈,沒有一個人答對的,就把希望寄託在了蘇禧身上,“姑娘可否對得上來?”

    蘇禧後退半步,有些慌亂無措地搖了搖頭,囁嚅道:“我……我對不出。”

    攤主不放棄,“姑娘一看便是聰慧之人,再想想定能想起來的。”

    蘇禧卻調頭就走了,步履匆忙,好像刻意躲避著什麼似的。她心裡隱隱猜到了什麼,可是又不敢確定,衛渢一點也不像是做這種事的人。

    沒走多遠,那攤主氣喘吁吁地從後面追了過來,把四季燈籠遞到了蘇禧手裡,道:“姑娘,這盞燈籠是送給您的。”

    蘇禧疑惑,踟躕道:“可是我沒有對出下聯……”

    “有位公子幫您對出來了。”攤主笑著指了指身後,既熱情又語重心長道:“眼中人是面前人。姑娘可要好好珍惜啊。”

    攤主說完就走遠了。蘇禧提著四季花燈,望著不遠處的衛渢,遲疑了好一會,不知道是該上前道謝還是該轉身就走。身邊人影穿梭,燈火通明,她抿了抿粉唇,最後還是客氣地點了點頭,“多謝庭舟表哥。”

    衛渢的眸色深了又深,無波無瀾,將所有驚濤駭浪都不露聲色地掩藏了起來。就在蘇禧轉身的那一瞬,他忽然大步上前,緊緊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往湖岸走去。

    蘇禧毫無防備,只覺得一股強硬的力道牽扯著自己,她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道:“你,你幹什麼?”

    衛渢不作答,一直走到岸邊一個隱蔽之處。談不上溫柔地把她抵到了樹上,扣住她的手腕,把燈籠從她手裡奪走,放到了一旁。

    聽雁汲汲皇皇地從後面跟了上來,見到這一幕——自家姑娘毫無反抗之力地被衛世子壓在了樹上,忙驚了一驚:“姑、姑娘!”

    衛渢抬了抬眸,壓抑著怒意,冷聲命令道:“滾。”

    聽雁哪裡見過衛渢這般模樣,登時被嚇住了,可是又不能棄自家姑娘于不顧,只商量道:“衛世子別衝動,先放了我家姑娘……”

    衛渢沒有耐心與無關緊要的人周旋,叫來了李鴻。

    李鴻從後面出來,把聽雁引到一旁比試武功去了。

    周圍很快安靜下來,蘇禧曉得聽雁暫時是救不了自己了,無可奈何地掙了掙,看著衛渢道:“庭舟表哥別這樣……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你先放開我……”

    只可惜話沒說完,就被衛渢捏著下巴,狠狠地吻住了嘴。

    蘇禧張開的小嘴來不及閉上,衛渢已經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她輕輕地“唔”了一聲,半閉起了眼睛。衛渢活像忍耐了幾年沒吃過肉的野獸,一碰到點葷腥,就一發不可收拾地管不住自己了。

    蘇禧很快被他抽光了口中的空氣,低聲嗚咽,扭頭想吸幾口氣。但是衛渢的手掌緊緊地扣著她的後腦勺,別說轉頭,她連動都不能動,只能無力地抓著衛渢的衣襟,溢出細細軟軟的聲音,像被欺負的小貓兒。

    蘇禧想跟他商量不要了,可總是還沒開口,就重新被奪走了呼吸。

    跟這回比起來,蘇禧覺得以前衛渢親她的時候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了。起碼以前是有盡頭的,可是這一回卻好像沒有盡頭似的,她總覺得過了好久好久,久得她再也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舌頭早已經麻木了,衛渢卻還是沒有打算放了她。

    蘇禧後背抵著樹幹,雙手放在衛渢的胸口,軟綿綿地沒有力氣,不像是推拒,倒像是無聲的邀請。她眼角泛著淚花,害怕這樣無休無止的親熱,腔調無助又可憐道:“庭舟表哥,庭舟表哥……”

    一遍又一遍地叫衛渢的名字,卻又連自己都不知道想說什麼。

    衛渢的手放在她的腰上,需要極大的克制才能不往上去,忍得手心灼熱滾燙。他又含著她的小嘴親了一會,這次比一開始溫和了一些,像是對待失而復得的珍寶,既渴切又愛惜,只想與她糾纏。

    蘇禧的頭腦暈乎乎的,攥著衛渢衣襟的手松了松,雙腿一軟,便往地上倒去。

    衛渢摟住她的腰,把她往上提了提,這才算是放過了她。他順著她的下巴滑落,埋首在她的頸窩裡,許久沒聞到過她身上的香味,依舊是甜甜膩膩的,跟三年前沒什麼變化。

    三年。

    一想到這兩個字,衛渢摟著蘇禧腰的手就緊了緊,勒得她輕哼哼地喊了聲疼。

    衛渢抬起頭,對上蘇禧水汪汪、霧濛濛的大眼睛,他抬手用拇指拭了拭她眼角的淚花,壓低嗓音威脅又緩慢地道:“蘇禧,下回你再敢不告而別,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回到船艙,蘇禧坐在榻上,把頭埋進膝蓋裡,饒是過了很久,臉蛋和耳朵也依舊紅得驚人。她幾乎不敢面對聽雁的視線,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把聽雁趕了出去,一個人心亂如麻地待在船艙裡頭。

    剛才衛渢親完了她後,把她打橫抱著送回了蘇府的畫舫。因著她自己沒有力氣,不自在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反抗。

    岸邊的燈會散了,鬱寶彤和蘇祤也該從外面回來了。衛渢沒有久留,把她放到榻上就離開了。

    等衛渢離開後,蘇禧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問衛渢當年別院驚馬的事是怎麼回事。

    她一邊懊惱,一邊又怪衛渢三年來一點變化也沒有,還是那麼霸道強勢,根本不給她思考事情的機會。蘇禧抬起手指摸了摸唇瓣,唇上還殘留著衛渢的氣味,她咬了咬下唇,心裡亂糟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倘若那件事真的是衛渢所為呢?她真的能毫不介意嗎?

    蘇禧當然不能不介意。可如果不是……那她當初不僅沒有赴約,還不告而別,衛渢該有多生氣啊?

    沒等蘇禧理清楚頭緒,鬱寶彤和蘇祤就從外面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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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鬱寶彤手裡提著一盞花燈,是花瓣層層疊疊的蓮花燈。“幼幼,你沒去看花燈真是太可惜了,今年的燈會比往常都熱鬧……”說著一頓,看見了蘇禧放在身旁的四季燈籠,驚豔又驚奇道:“咦,這盞燈籠真是別致好看,你也去看花燈了?”

    蘇禧順著鬱寶彤的視線垂了垂眸,看向手邊的花燈,心虛地,慢吞吞地“嗯”了一聲。

    鬱寶彤又問:“這花燈是從哪兒得來的呀?看得我也想要一個了。”

    蘇禧默了默。這樣精緻巧妙的花燈,除了那位跟猜燈謎的攤主串通好的衛世子,還有誰能做得出來?

    上元節剛過去不久,便是壽昌長公主的壽宴。

    壽昌長公主給蘇府發了請帖。蘇禧想著總不去也不是辦法,帖子接二連三地發過來,她若一推再推,旁人恐怕會以為她得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病症呢。想了想,這一日還是跟殷氏一起出門了。

    這日天氣晴好,蘇禧穿了身蜜合色西番蓮紋短衫,下麵搭配一條牙白色褶裙,雖入了春,但還是有些冷,是以外面又披了一件櫻色蘇繡牡丹蓮花紋的披風。這幾年她身量又長高了一些,立在殷氏身旁益發顯得亭亭玉立,嫋嫋娜娜。櫻色鑲邊狐狸毛披風簇擁著她白淨無暇的小臉,昔日那個精緻漂亮的小姑娘長開了,真真兒是雪膚花貌,麗質天生,叫人只感歎世上竟然還有這般容貌,無論誰站在她身邊都會被襯得黯然失色。

    她向壽昌長公主賀壽的時候,便是素來眼高於頂的壽昌長公主瞧著她的臉蛋,也不由得稱讚一句:“真是個雪作肌膚,花為肚腸的妙人兒。”

    賀罷壽後,蘇禧和幾位姑娘退至一旁。

    傅儀也在場。

    傅儀著一襲水藍色花鳥紋吳羅褙子,氣質比起三年前更清雅綽約了一些,螓首蛾眉,雲鬢峨峨。見著蘇禧的時候微微一滯,笑容很快又恢復如常,“難怪禧妹妹自從回京後便不肯出門,這樣的容貌,叫人看了如何能不牽腸掛肚。”

    蘇禧笑靨盈盈,氣質大方:“儀姐姐說笑了。並非我不肯出門,只是前陣子乘船剛從吳郡回來,身體不適,這才推拒了儀姐姐的邀請,儀姐姐可別怪罪我啊。”

    傅儀又寒暄了兩句。這時候聽下人通傳晉王妃來了。

    晉王妃不常出門,今日是看在長公主的面子才來的。

    蘇禧只見過晉王妃幾面,對她的印象並不深刻。上輩子衛渢與她而言是路人,她當然不會費心思去關心衛渢的繼母。這輩子是沒有機會相見,晉王妃深居簡出,只偶爾才會露面一次。目下不知怎麼的,蘇禧看著門口進來的美貌婦人,竟有種莫名其妙的緊張,屏息凝神,儀態也端的更用心了一些。等她回過神來以後,不禁暗暗罵自己沒出息,明明跟衛渢還沒有什麼呢,怎麼就在乎起他的母親來了?

    晉王妃穿著海棠紅仙鶴雲紋斜襟長襖,向壽昌長公主祝過壽後,就坐在了下方一溜的玫瑰椅中。臉上分明帶著笑,和善端莊,但是卻給人一種難以親近之感。

    跟著晉王妃袁氏一起進來的是一名跟蘇禧一般大的姑娘,容貌俏麗,明眸皓齒,應當就是袁氏所出的小女兒衛昭昭。

    蘇禧和其他幾位姑娘向晉王妃見了禮。後來人越來越多,就由宛平翁主帶著她們去了露華園。

    也不知道是不是蘇禧的錯覺,晉王妃好像並不怎麼待見自己。剛才晉王妃說話的時候,一眼都沒看向她的方向。

    可蘇禧左思右想,這好像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與晉王妃見面,晉王妃怎麼會對她有偏見呢?蘇禧百思不解,到了露華園後,與鬱寶彤一起坐在八角亭子裡,醞釀了一會,委婉地問:“郁姐姐,我是不是不太討人喜歡?”

    鬱寶彤疑惑:“怎麼會,我瞧著你就喜歡極了。幼幼,你怎麼想起來這麼問?”

    蘇禧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臉頰,道:“我自己胡亂猜的。”

    四下無人,鬱寶彤與她說起話來就隨意了一些。“別說我是個姑娘,倘若我是男子,見了你肯定喜歡得捨不得撒手。哪有你這麼胡亂猜的?你若不討人喜歡,那我可怎麼辦?”

    鬱寶彤到底是嫁了人的,說話比未出閣的時候直白多了,聽得蘇禧耳朵一紅。

    說罷,鬱寶彤想了一想,話鋒一轉道:“不過我若是長輩,有你這樣的媳婦,應該是比較擔憂的。”

    蘇禧一聽,忙問道:“為什麼?”

    鬱寶彤看了看四周,沒什麼人,又想著殷氏最近在為蘇禧相看親事,這些東西遲早要知道的,就沒隱瞞她,附在她耳邊道:“誰若是娶了你,還捨得放開麼?爺們兒都被你迷住了,肯定只想把你關在屋子裡……做那檔事。豈不壞了精水?換做我是長輩,肯定也要好好斟酌斟酌的。”

    蘇禧雖然成過親,但也沒聽過這樣露骨的話,臉頰立即紅得透透的,又羞又惱道:“郁姐姐,你……你怎麼能說這些!”

    鬱寶彤見她臉頰飛紅,嬌羞可愛,禁不住“撲哧”一笑。“說這些怎麼了?大伯母肯定遲早也會告訴你的。我只是提前跟你說一說,叫你有個心理準備罷了。”

    蘇禧再也聽不下去了,霍地站起來,惱羞成怒道:“我,我不跟你說話了。”

    蘇禧遠遠地跑開了。一直到壽宴結束,腦海裡仍舊忘不了鬱寶彤那番話。

    偏生回府之後,殷氏還把她叫到跟前問:“幼幼,你覺得呂江淮此人如何?”

    殷氏的心思昭然若揭。今日長公主壽宴的時候,有不少夫人向她打聽蘇禧的事,她卻獨獨跟呂夫人攀談了許久。這其中的關竅,便是傻子都看得出來。而且呂夫人對蘇禧也是頗為喜歡的,蘇禧幾次去威遠將軍府,呂夫人都待她十分熱情。所以今日這一番談話,可以算得上很是融洽。

    眼下殷氏詢問蘇禧的意見,是為了做最後的定奪。

    蘇禧吃驚道:“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畢竟是終身大事,殷氏還是以女兒的意見為主。“我見呂江淮為人端正,又儀錶堂堂,這兩年在邊關也有所作為,倒是個不錯的夫婿人選。且呂家人口簡單,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呂夫人也是位好相處的……更要緊的是,娘看得出來,呂江淮對你也……”

    “娘!”蘇禧趕忙打斷她,聲音嬌嬌的,小臉卻很認真,“我對呂大哥沒有男女之情。”

    可這話聽在殷氏耳中,卻沒什麼說服力。殷氏道:“那是因為你們接觸的不多,等日後相處久了……”

    蘇禧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同那沒關係。娘,我只把呂大哥當成哥哥看待……您就別為難我了。”

    何況今日鬱寶彤剛跟她說了那些話,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關在屋子裡”的事,一想到自己同呂江淮成了親,就要做那等羞人的事情,就說不出的彆扭……根本沒法兒想像。

    見她態度堅決,殷氏只好暫時停止了這個話題。但是心裡卻沒有放棄這門親事,畢竟她相看了這麼久,唯有呂江淮是最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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