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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玉釵盟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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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6 10:35:01 |只看該作者
二七〇

  說話之間,忽聽砰然一聲,那滑行的船棺突然停了下來。

  金老二道:“怎麼不走了?可是船壞了嗎?”

  長眉老人道:“可能是已到了孤獨之墓。”

  徐元平看那水勢流速仍然很快,一皺眉頭,說道:“只怕是船壞了──”

  餘音未住,突覺身子一陣搖動,似是那棺材形狀的怪船,由高空直跌下去。

  但聞一聲砰然大震,那棺木怪船又繼續向前行去,似是這巨大的一震,並未把木棺碰壞,但它行速,卻是慢了很多。

  徐元平心中一動,暗暗忖道:一路行速不變,此刻忽慢下來,不是船出了毛病,定然水速減低,切莫穿越了孤獨之墓而去,而我們仍無所知,那可是難能彌補的憾事。

  念轉心動,低聲喝道:“老前輩,你可能讓這船停下來嗎?”

  那長眉老人道:“這我就不清楚了,試試看吧!”右手用力一扳那船頭操縱木輪的栓鈕。

  只聽一陣彭彭咚咚之聲,坐船忽然在水中旋轉起來,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停了下來。

  徐元平借船上小窗向外望去,只見那磚石砌成的小道中,水勢逐漸的減低,坐船橫了過來,卡在兩壁之間,是以再難前行,不禁暗自讚道:造這坐船之人,思慮實在周到,除非橫舟卡在兩壁之間,在這狂流之中,實難停得下來。

  細看兩壁不禁失聲叫道:“敢是已到了孤獨之墓。”

  金老二道:“咱們打開蓋子瞧瞧吧!”

  說話之間,那水勢又減弱了很多。

  徐元平大聲笑道:“到啦!不知何人已關上水閘,咱們如果晚來片刻,只怕已難進這孤獨之墓了。”

  那水勢消減的速度異常迅快,不大工夫已低過坐船。

  長眉老人扭開扣環,猛力向上一推,那船蓋開了一半,似是突然遇上了甚大壓力,又自動沉了下來。

  金老二心中一動,叫道:“外面有人,平兒,你準備迎敵,我幫他推這船蓋。”

  長眉老人哈哈一笑,舉手在那猩猩背上拍了一掌,說道:“幫幫忙!”

  那猩猩舉起雙手,猛力向上一推,船蓋升起了半尺,長眉老人和金老二同時相助,加勁向上推去。

  只聽一聲冷哼,船蓋突然一輕,向上翻去。

  徐元平雙掌護胸,當先站起。

  抬頭看去,只見一身水獺皮衣的千毒谷主,抱著上官婉倩,站在四五尺外,那兩條怪蛇,仍然盤繞在他的身上,夾道積水僅及他膝下。

  徐元平急急問道:“她怎麼樣了?”

  千毒谷主冷冷答道:“與你何干──”目光一掠那長眉老人,道:“有這等穿渡激流之舟,你竟敢不告訴老夫?”

  長眉老人洋洋得意地笑道:“誰要你不聽老夫的話──”

  忽聽一個高昂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水退啦──”

  千毒谷主縱身一躍,落入那坐船之中,急急說道:“快坐下來,扣上蓋子。”

  長眉老人冷冷說道:“這木船是老夫之物,我高興要誰坐,誰才能坐。你這般大呼小叫,喧賓奪主,給我滾出去!”

  千毒谷主生平之中,從未受過人這樣當面斥罵過,不禁呆了一呆,道:“你可是罵老夫嗎?”

  長眉老人道:“自然是罵你了──”忽然想及此人,竟連這等相指而罵的事情也分辨不清,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金老二扯了一下那長眉老人衣領,道:“小聲一點,有人來了!”

  徐元平已知那長眉老人不會武功,暗中運氣戒備保護他,只怕千毒谷主惱羞成怒,突然下手施襲。

  那知一代梟雄的千毒谷主,對那長眉老人的斥罵之言,竟似毫不放在心上,緩緩放下上官婉倩,脫去她身上的水獺皮衣,推拿她身上要穴,直待上官婉倩醒來之後,才脫去身上的水獺皮衣,乾笑一聲,道:“如若不是老夫抓住了你這棺材般的木船,增快行速,可能會被拒於水閘之外,為此事饒你們一次不死。”

  言中之意,似是包括所有的人。

  上官婉倩睜開星目,凝注在徐元平的臉上,問道:“我可是在做夢嗎?這是什麼地方?”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咱們都還好好的活著,這是孤獨之墓。”

  上官婉倩舉手理理長發,笑道:“我被那激流衝擊的暈了過去,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但願咱們在這墓中,困上一月之後,你再出去。”

  徐元平不知她言中含意深刻,暗示死期,只道她被激流沖暈了頭腦,當下含含糊糊地應道:“但願咱們各自早償心願,也好早些離此。”

  千毒谷主冷哼一聲,接道:“孩子,你已經身有所屬,老夫和令尊,都是名重武林之人,你說話要檢點一些,不能留人話柄。”

  上官婉倩緩緩站起身子,回顧了千毒谷主一眼,道:“我從小就隨便慣了,我那生身之父,都不要管我,你要管我這樣多嗎?”

  千毒谷主幹咳了一聲,道:“情形不同了,你現在已經是我們冷家的媳婦了。”

  上官婉倩忽然格格大笑,道:“如果我死了呢?”

  千毒谷主道:“老夫言出如山,你死了我也要下聘禮,接你的屍體到千毒谷去。”

  上官婉倩淒涼一笑,道:“你儘管放心吧!生雖未必入冷家門,死卻是你們冷家鬼!”

  千毒谷主臉色一變,肅然說道:“孩子,你可是悔婚了?”

  上官婉倩道:“我生平不作後悔事,打落門牙和血吞,答應了就永不更改。”

  千毒谷主忽然長嘆一聲,道:“上官嵩能把你從小寵大,老夫有何不能?孩子,只要你不忘此身已是我們冷家人,任憑你鬧翻天,也有老夫為你擔待。”

  上官婉倩突然流下兩行清淚,道:“只怕我薄命無福,有負爹爹一番錯愛之心──”

  只聽一聲大喝,遙遙傳來,道:“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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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
發表於 2019-2-16 10:35:12 |只看該作者
二七一

  原來上官婉倩講到傷心之處,聲音愈來愈大,夾道傳音,被人聽到。

  千毒谷主冷笑一聲,喝道:“要命的。”他聲音沉重有力,傳出去良久之後,音量返射回來,滿耳盡都是要命之聲。

  那喝問之人,不再回聲,顯然對方已不願再露行藏。

  千毒谷主突然舉步跨出那棺材般的怪船,笑對上官婉倩說道:“孩子出來吧!咱們藏身之處已經暴露,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徐元平暗暗忖道:這話倒是不錯,行藏既露,躲亦無益,這墓中水閘開而復閉,顯然已經有人找到那水閘開閉機鈕,看來這墓中已經有不少高人進入,我既有為而來,大可不必再躲避敵人。

  心念一轉,緊隨千毒谷主跨步而出。

  金老二和上官婉倩隨著徐元平身後,跨了出來。

  那長眉老人挽著金毛猩猩的左臂,一齊隨出。

  千毒谷主冷笑一聲,道:“帶著這等蠢笨的畜生同行,無異自暴行蹤,老夫替你除去如何?”

  長眉老人道:“你動它一下看看?”

  千毒谷主陰沉地說道:“老夫從不信邪──”忽然一把拉著上官婉倩,倏然而退,身軀晃動,人已到兩丈開外。

  徐元平似已警覺急急說道:“快些躲開!”一閃身子,避到那怪船後面。

  金老二提氣一躍,閃開八尺,貼壁而立。

  長眉老人江湖歷練不豐,耳目也不似他人靈敏,眼看幾人紛紛躍避開去,心中甚覺奇怪,剛想出言喝問,忽見一道火光,疾射而來,叭的一聲,擊中那怪船之上,立時爆散開去,化作一團碧光閃閃的火焰。

  徐元平急急叫道:“老前輩,快躲起來。”

  那長眉老人似是亦覺到了自己身處險境,身子一側,向那怪船後面躲去。

  只聽一聲尖銳的金風嘯空之聲,一道寒芒,電射而到,掠著他頭頂而過。

  徐元平伸手一抓,硬把他拉入怪船後面。

  那金毛猩猩究不如人靈慧,那長眉老人不招呼於它,它就不知如何躲避,目注那長眉老人隱身之處,吱吱兩聲怪叫。

  但聞刷刷兩聲,又是兩道光焰疾射而來,一支又射中橫在夾道中的怪船上,一支卻擊中那金毛猩猩。

  那紅色的光焰,射中金毛猩猩之後,突然爆成一片大火,在猩猩身上熊熊燃燒起來。

  長眉老人眼看那相伴自己數十年的猩猩,全身籠罩在一片火焰之中,大部金毛已被燒著,心中大為疼惜,不顧危險,一躍而起,直向那金毛猩猩奔了過去。

  徐元平急聲喝道:“老前輩!”探手一抓,抓住了那長眉老人的手臂,接道:“那猩猩中的是硫磷火箭,火焰頑強,不易撲滅,咱們已陷身危境,老前輩不可妄動。”

  他生具俠膽柔腸,眼看那猩猩身受火焚之苦,心中甚是不忍,勸那長眉老人不可妄動,自己卻疾躍而出,直向那猩猩衝去,揮手一掌,拍在那猩猩後背火焰燃燒最烈之處,左腳猛力一勾,掌上同時加勁,那猩猩頓時摔到地上。

  這時,夾道存水,只不過餘下一寸左右,徐元平暗運功力,力貫雙臂,強行扭動那猩猩的身軀,在地上翻了兩個轉身,把它身上燃燒的火焰熄去。

  只聽強勁的金風嘯空之聲,傳入耳際,一道寒芒,挾著奇猛的威力飛來。

  徐元平吃了一驚,暗暗忖道:什麼暗器,威勢這等強大!疾快抱著那猩猩,貼地滾向一側。

  但聞砰的一聲,那道疾射而來的寒芒,正擊在徐元平和那金毛猩猩停身之處,水花飛濺中直插石地。

  如非徐元平及時的抱住那猩猩滾向一側,這威力驚人的一擊,足以把人畜一齊洞穿。

  金老二凝神看那暗器,插入石地之後,還有兩尺多長,形如標槍,後面卻飄著一面黑色三角旗。

  火光能熊,可見那旗上繡著的白色骷髏標幟。

  徐元平動作迅快,避開標槍之後,立時一鋌而起,抱著那金毛猩猩,躍飛到那形如棺材的怪船之後。

  長眉老人目光凝注在徐元平的臉上,低聲讚道:“孩子,當今世上,雖然有不少人練成各種毒功、毒藥,但真正能當得毒人之稱的,恐怕只有我們兩人了──”

  說話之間,右手已從懷中摸出了兩粒丹丸,放入那金毛猩猩口中。

  只見那金毛猩猩口齒啟動,把那兩粒丹丸,吞了下去,忽然閉上雙目沉睡過去。

  長眉老人快樂的放聲大笑道:“就目下形勢而論,這孤獨之墓中,可能已有了甚多高人,我雖有超逾常人甚多的膂力,但卻絲毫不懂武功,在這幽暗的古墓之中,隨時可能被人殺死──”

  徐元平道:“晚輩和老前輩走在一起,盡力防範,或能渡過凶危。”

  長眉老人笑道:“不用啦,縱然你和我寸步不離,也無法防止那突然而來的暗器偷襲──”他臉色突然一整,莊嚴說道:“現在我已給這頭猩猩服用下最強烈的毒藥,我自知難出這孤獨之墓,也不願相伴我數十年的猩猩活在世上,任人奴役,因而給他服下絕強的毒藥,使他生命中所有的潛力,在三日之內完全發揮出來。片刻之後,它再醒來,已然是另外一個樣子了,它的雙手,足可以生裂虎豹,不論何等武功高強之人,也難降服它。但我一旦被人暗算而死,無人可駕馭它,勢必要亂行出手傷人,現在我要傳你駕馭它的密語,只要照我動作,它就可以代你拒敵度險──”

  徐元平默然不語,心中卻千回百轉,暗暗忖道:這一頭猩猩也是一個生命,只是它不似人類那般的奸詐,無善惡之念,是非之分,我徐元平如何能借重一個猩猩之力,保護於我。

  他念頭還未轉完,那長眉老人已接續說道:“咱們眼下處境,凶險異常,隨時隨地有和人搏鬥之險,寸陰如金,快些收斂心神,聽我傳授你駕馭它的密語。”

  徐元平忽然想到慧空大師傳授他武功之時也是這般說法,不禁心頭一凜,趕緊澄清心神,正襟而坐,肅然說道:“晚輩洗耳恭聽。”

  長眉老人微微一笑,低聲傳授他駕馭那猩猩的密語和手勢。

  他說話的聲音極低,就是坐在兩人身側的金老二,也是聽不清楚。

  忽然間,遙遙的傳過來兩聲厲叱,和一垂死掙扎的慘叫之聲,劃破夾道的沉寂。

  陰森的古墓,一片漆黑,那聲慘叫,也顯得更為淒涼,動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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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
發表於 2019-2-16 10:35:24 |只看該作者
二七二

  徐元平輕輕嘆息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墓中,果然已雲集了不少高手,那人一定死的很慘。”

  長眉老人冷冷地接道:“我傳授你那駕馭猩猩之法,可都記下了嗎?”

  徐元平道:“都記下了。”

  長眉老人道:“記下了就好,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它就要醒過來了,你現在先試試看,能不能運用自如?”

  徐元平道:“晚輩遵命。”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傳入耳際:“徐相公,快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徐元平仔細分辨那聲音,有些不像是上官婉倩,不禁微微一怔,沉聲問道:“你是誰?”

  那嬌脆的聲音接道:“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你心中可是害怕嗎?”

  徐元平冷哼了一聲,暗暗說道:“有什麼可怕!”霍然站起身子,大步走了過去。

  金老二低聲說道:“平兒,此時此地,不是爭名逞強之時,天下高手雲集此墓,彼此勾心鬥角,手段毒辣無比,加上這墓中的黑暗,景物不辨,正是各自暗施毒手的好時機。”他輕輕嘆息一聲道:“那日在這孤獨之墓外面一戰,據叔叔冷眼旁觀,你的武功,已使參與那場大戰之人,都為之傾服不已,但也增加了他們殺你之心,江湖險詐,防不勝防,你要小心一些為是。”

  但聞那嬌脆的聲音,重又傳來,道:“徐相公!徐相公──”語氣之中,充滿著痛苦和淒涼。

  徐元平劍眉一聳,低聲說道:“叔叔放心。”加快腳步,直走過去。

  金老二急急說道:“平兒,等等我,咱們一起去吧!”站起身來,緊隨在徐元平的身後。

  徐元平微一沉吟,說道:“這位老前輩不會武功,叔叔還是留在這裡保護他吧!”

  金老二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和你一道去,也許要拖累於你──”微一頓,接道:“如若你發現情勢不對,就快些回來──”壓低了聲音,接道:“不到必要,最好不要和對方動手,那位上官姑娘仍對你一往情深,江湖之上人心太過險惡,不妨利用她的牽扯之力,借用千毒谷主之能──”

  徐元平搖搖頭,接道:“這個,這個不太好吧!平兒堂堂男子,怎能利用一個女孩子情感上的矛盾,從中漁利。”

  金老二說道:“據我觀察,她似乎是有著極深的痛苦,答應嫁給千毒谷主之子,實非出於本心。”

  徐元平心中對金老二極是尊重,雖然不願聽他這些無謂之言,但也不願發作,當下微微一笑,道:“我要去看看了,那呼叫我的女孩子,似是正受著難以忍受的迫害。”

  急步對那發聲呼叫自己的方向走去。

  金老二諄諄相告,加上他近來經歷的風險,使他生出了甚大戒心,暗中運功戒備。

  這是一條寬僅數尺的夾道,那呼叫之聲傳來的方向,剛好和暗器飛來的方向背道而馳。

  徐元平走出了三四丈遠,仍然不見動靜,心中暗暗忖道:奇怪呀!難道她已經遇害了。當下高聲道:“剛才那一位要找在下?”

  只聽夾道中回音傳來,不聞那女子答應之聲。

  徐元平運足目力,向前看去,只見三丈左右之處,夾道的兩側,似是又有一道橫穿而過的夾道,心中暗暗奇道:這條夾道乃激流通道,此刻突然又有一道夾道橫穿而過,顯然墓中的機關,已經被人發動了。

  心中忖思,人卻仍然放步向前行去。

  夾道中幽寂的像一道死巷,徐元平落足雖然很輕,但仍可聽聞步履之聲。

  突然間,由那橫穿的夾道中,傳出來一聲厲喝,一條人影疾閃而出,迎面奔來。

  徐元平霍然停下腳步,閃到一側,本想放他過去,但又忽然想起數丈之外,就是金老二和那長眉老人停身之處,當下又舉步跨回,攔在路中。

  那迎面奔來之人行速極快,徐元平剛剛跨回夾道中間,他已衝到前面。

  那人一見有人攔路,不問青紅皂白,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徐元平右掌一推,硬接了那人一掌,冷冷喝道:“怎麼出手就要傷人?”

  但聞砰的一聲,雙方掌力接實,那疾衝而來之人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徐元平凝目望去,只見來人是一個身軀矮小,環目方臉的中年人,一身短衣,背上斜背著一個長長的包裹,也不知藏的是什麼兵刃。

  那人遭徐元平一掌震退了數步,不禁微微一怔,心想對面之人,不是三谷二堡中首腦人物,亦將是武林中甚得盛譽的高手,那知凝目望去,竟然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年,不禁臉色一變,怒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徐元平淡然一笑,道:“你又是什麼人呢?”

  那人剛才接了徐元平一掌,已然吃到了苦頭,心知對方年紀雖然幼小,但武功卻是不可輕侮,當下暗中提起真氣,準備出手一擊而斃對方,口中卻故意說道:“咱們素不相識,你為何攔阻我的去路?”

  徐元平呆了一呆,訥訥的答不出話來,只覺對方之言甚是有理,無法反駁。

  突然間,又是二聲慘叫傳來,聲音厲淒短促,顯然是一種死亡呼號。

  緊隨著響起了一聲長笑,搖曳在夾道之中,傳播開去。

  那矮小中年人似是被那慘叫之聲,擾的心神震盪,全身微微一顫,不自主的回頭望去。

  就在他回顧之間,忽然大喝一聲:“蛇──”探手一把,向下抓去。

  不遠處傳過一聲陰沉的冷笑,道:“絕毒之蛇,死亡之口──”餘音未絕,那矮小中年人,突然倒地而斃。

  徐元平凝目看去,只見他手中一條小蛇,猛的一竄,躍飛開去。

  顯然他探手一把,已然抓住那小蛇,只因蛇毒發作太迅,他還未及用力捏斷毒蛇,人已毒發而死。

  黑暗中,雖然無法辨識那顏色,但徐元平想到定然是千毒谷主身帶兩條毒蛇之一,心中暗自駭道:不知什麼毒蛇,毒性竟然如此之重,毒性發作的這般迅快──

  心中念頭電轉,口中卻高聲說道:“冷老前輩,還未走嗎?”

  遙遙的傳過來一聲冰冷的聲音,道:“目下這古墓之中,步步充滿凶險、殺機,老夫看在我那兒媳面上,饒你一次不死,咱們再遇上時,我就要你的命了。”

  徐元平忽然想起上官婉倩來,不知身在何處?何以不聞講話之聲。

  一想起上官婉倩,就不自禁的想起來這數日中相待的恩情,不禁心頭一急高聲叫道:“冷老前輩慢走一步,在下還有事請教。”一面急急向千毒谷主停身的地方奔行過去。

  但聞回音在夾道中飄蕩,不聞千毒谷主的回應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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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三

  他行動迅快,倏忽之間已到了那橫過的夾道口處。

  只聽一個冷峻聲音,由那橫穿的夾道中傳了過來,道:“什麼人?”隨著那喝問之聲,傳過來一股強猛絕倫的掌風。

  徐元平早已留神戒備,回臂拍出一掌,人卻颼然閃向一側。

  兩股掌力相接,旋起了一陣急風。

  但聞一聲冷哼,罵道:“老毒物二十年未入江湖,掌力果然又強了不少。”

  顯然,對方竟然把徐元平當作了千毒谷主。

  徐元平中一動,暗暗忖道:不知對方是何等人物,竟然把我當作了千毒谷主,想來他定然聽到了千毒谷主的聲音。心念一轉,側身貼在牆壁之上,默不作聲。

  過了一陣工夫,冷峻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老毒物你縱然不肯開口,也別想瞞得過老夫。”

  徐元平聽那聲音充滿急躁,想是心中早已等的不耐。

  徐元平暗中提聚真氣,緩步移到那橫穿而過的巷口。

  數日以來,連番遇上凶險之事,對江湖上人心的險惡,早已有了認識,尤其這陰森幽暗的古墓之中,現下正在展開慘酷的屠殺,不論何人,只要一進入這古墓,在這古墓之中相遇,彼此就算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雖是素不相識,但也以毒手相向。

  他聽到過幾聲震耳的厲淒慘叫,那每一聲呼喚之中,即有一個人失去了性命。

  他親眼看到了千毒谷主施放毒蛇暗中殺人的毒辣手段,在這等黑暗之中,那毒蛇卻是攻擊人最好的方法。

  這些慘酷的殺人之術,使徐元平提高了警覺。

  那人呼叫了兩聲之後,仍然不聞相應之聲,心中似是難再忍耐,只聽步履之聲,傳了過來,想是那人已大步行來。

  他似是有意讓人聽到他已緩步走來,故意落足甚重。

  片刻之後,那步履聲忽然停了下來,一條黑影疾躍而出。

  徐元平右手一抬,正待伸指點去,心中忽然一動,暗道:他邁著沉重步子走來,分明是存心想誘我中計──

  只聽砰然一聲,那人影撞在對面的石壁上,倒了下去。

  徐元平先是微微一怔,繼而恍然大悟,那條人影,原來是一具屍體,被人默用內力,投擲出來,如若適才冒失出手,勢必被隱身在轉角之處的強敵暗算。

  他暗自吸了一口冷氣,忖道:江湖中人,當真是詭詐的很,一不小心,就將有殺身之禍。

  忖思之間,忽見火光一閃,一個火摺子投了過來,落在那屍體旁邊,熊熊的燃燒起來。

  幽暗的夾道中,驟然間出現了一片光明。

  徐元平迅快移動身軀,向後退出了二丈多遠,避到火摺光芒照射之外。

  一個高大的老者,緩步走出那橫過的夾道,站在兩條夾道的交叉路中。

  這人胸垂白髯,身軀高大,虎頭環目,生像威猛至極。

  只見他雙目轉動,望過兩側夾道之後,突然仰臉大笑三聲,說道:“老毒物,你這般藏頭露尾,算得什麼人物。哼!老夫如能出了這孤獨之墓,非得摔了你們千毒谷的招牌不可。”

  對面的夾道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尖叫,一個黑衣少女散披著長發,急急衝出。

  那高大的白髯老者,忽然伸手,一把疾向那黑衣少女抓了過去。

  不知是她有意讓那老者抓住呢,還是已累得筋疲力盡,被那老人一把抓住右臂,老鷹抓小雞般的提了過去。

  火光映射之下,徐元平看出黑衣女,正是鬼谷二嬌中的丁玲,不知受到什麼驚駭,急急如喪家之犬般狂奔而來。

  丁玲似是自知難再逃脫,索性一閉雙目,不言不語。那白髯老者隨手一指,點了丁玲的穴道,放在暗影之處。就在他一轉身的工夫,對面夾道中,疾飛來一道光芒,叭的一響,打熄了火摺子。夾道中又恢復了原有的黑暗。

  徐元平提聚真氣,貼壁急行,倏然之間,又回到那夾道口處。

  只聽那長髯老人宏亮的聲音,叫道:“什麼人?”呼的一股拳風,直向對面夾道中擊過去。

  一個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要命的!”砰然一聲大震,夾道中急風迴旋,想是那人拍出一掌,硬接了白髯老人的拳風。

  徐元平凝目注視,趁那老人轉身迎敵的當兒,疾快絕倫的閃入橫過的夾道中。但聞拳聲帶起的呼呼風響,旋蕩在夾道之中,想是兩人已經展開了全力搏鬥。只聽拳勁掌風的威勢,就知道搏鬥的兩人,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徐元平抱起了丁玲之後,反而猶豫起來,古墓中岔道縱橫,一不小心,就難免有迷失路途之危,他必須早回到金老二的身側去,但要穿過兩人拳、掌所發內力封鎖的夾道縱然不至受傷,亦將被兩人發覺。

  他為人堅毅,略一思忖,決定冒險一試,解下丁玲腰間的絲帶,把丁玲縛束在自己的身上,然後一提真氣,貼壁向前行去。

  凝神望去,只見兩人拳來掌往,打得激烈無比,雙方武功似是極為接近,使這一場勢均力敵的惡戰,觸目驚心。

  徐元平提聚內力,護住了身子,緩步逼行。竟然被他衝過那激盪的勁力,而未為兩人發覺。他急步奔行到那棺材一般的怪船所在,放下懷中的丁玲,舉手拍活她身上的穴道。

  只聽丁玲長長吁一口氣,問道:“你是誰?”

  徐元平道:“在下徐元平──”

  只聽丁玲嚶的一聲,轉身撲入了徐元平的懷中,道:“哎呀,這幾天他們把我整治慘了!”

  徐元平道:“什麼人這樣對你?”

  丁玲道:“楊文堯和易天行。”

  徐元平道:“他們幾時進入了這孤獨之墓?”

  丁玲道:“時間已不短了,約略算一下,大概有四個時辰之久了。”

  徐元平道:“他們可能被困到水中嗎?”

  丁玲搖搖頭,道:“我曾聽到震耳欲聾的翻騰水勢。”

  徐元平略一思忖,道:“這麼說來,進入這古墓之中的武林高手,當真是不少了。”

  丁玲道:“易天行不但選出八大高手隨行入墓,而且入墓的要口處,都派有武功高強之人守護,每人都配帶很多絕毒的暗器,在這等幽暗的古墓中,實叫人防不勝防──”她微一停頓,喘了兩口氣,接道:“除了易天行和他的屬下之外,還有楊文堯、查子清、查玉等,一齊來啦!”

  只聽一個宏亮的聲音,喝罵道:“不用打了,那女娃兒被老毒物帶走了。哼,咱們兩個鷸蚌相爭,叫別人坐得漁利。”

  一個陰沉、冷漠的聲音答道:“誰要你出手就要揍人呢?”

  那宏亮的聲音喊道:“老毒物,別人怕你用毒,老夫就是不怕。你現身出來,試試老夫的拳頭如何?”

  徐元平低聲問道:“三叔父,你可聽出這人是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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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四

  金老二道:“見人之後,或可相識,但憑聲音卻是聽它不出。”

  丁玲接口道:“我雖然在他們的強力壓迫之下,但仍然留心了他們的舉動,據我觀察所得,易天行深入這古墓尋寶,不過是借作掩飾而已,他真正的用心,是想借這古墓,一網打盡武林高手。揚文堯、查子清,都已經中了他的圈套,欲罷不能了。”

  她輕輕嘆息一聲,接道:“這座幽暗的古墓之中,即將展開一場凶殘的屠殺,不知有多少武林高人,要埋骨這古墓之中。”

  徐元平道:“出手相搏,生死之機,各佔一半,易天行怎能穩操勝算?”

  丁玲道:“易天行處心積慮,每闖過一道機關,就暗中指派一人看守,必要之時,他只要一聲令下,古墓中大部份機樞,都將為他的屬下破壞。那時,凡是進入這古墓之人,縱然不被殺死,亦將活活餓死在古墓之中。”

  徐元平無限感慨地說道:“名利二字,當真是害人不淺。這古墓中的凶險,無人不知,只因這墓中存放了富可敵國的財寶,和那流傳於江湖的玉蟬、金蝶,引得無數人甘冒奇險──”

  話至此處,突然被一聲慘叫打斷。緊接響起一陣兵刃相擊的聲音,由遠而近。

  丁玲抬頭望去,只見幽暗的夾道中,不時閃動兵刃的光芒,逐漸向幾人停身之處而來。顯然兩人的搏鬥,一強一弱,弱的一方,被對方迫得直向後退,不禁低聲說道:“咱們再不離開此地,就要和人家碰上了。”

  那久久不發一言的長眉老人,突然出口接道:“這猩猩已經醒過來了,你快些試試看是否能夠運用自如?”

  徐元平凝神望去,只見那金毛猩猩,正緩緩挺身而起。

  幾人和那猩猩相距甚近,雖在黑暗之中,亦隱隱可見那猩猩的猙獰面目,怒目圓睜,白牙森森,直似要攫人而噬。

  丁玲不自禁把嬌軀向後收縮一下,道:“這猴子好生難看。”

  徐元平的耳目,在幾人之中最是靈敏,雖在那兵刃交響之中,仍然聽到一種輕微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他心中正在思索那老人之言,一聞那步履之聲,本能的唔呀一聲,揮手指去。

  他從那老人處學得指揮這猩猩之言,別人也聽不懂他說的什麼。只聽一聲厲嘯,那猩猩突然疾躍而起,快如流矢般直射過去。只聽傳過來一聲怒喝道:“好畜生!”緊接著砰然一聲大震。徐元平怕那猩猩受傷,奮身一躍,直掠過去。

  徐元平目睹前面黑影幢幢,翻飛不停,趕忙一沉丹田真氣,疾向前衝的身子,突然沉落實地。凝神望去,只見那猩猩雙手張舞,厲嘯不停,直向前面猛撲。對面強敵,雖然不停的劈拍出凌厲的掌風,但仍然無法阻擋住猩猩狂衝猛撲,被迫得直向後退。

  搏鬥中,徐元平無法看清楚那人面貌,但隱隱所見的高大身材,似乎像是那長髯老叟。只聽丁玲高聲叫道:“徐相公,快退回來──”

  徐元平劍眉一聳,高聲答道:“你們守在這裡,不要離開。”口中說著話,人卻疾向前面追了去。

  金老二輕聲說道:“他要去擾易天行了,咱們一起去吧!”

  丁玲道:“假如咱們當真的找到了易天行,誰都別想活了──”她微微一頓,接道:“他不肯聽我的話,你快些叫他回來吧。”抬頭望去,那裡還有徐元平的影子。

  但聞猿嘯淒厲,由遠而近,分明那猩猩遇上了勁敵,又被迫退了回來。長眉老人霍然驚覺站了起來,輕聲說道:“猩猩遇上了勁敵,只怕就要退回來了。”

  丁玲道:“我身受內傷,已無拒敵之能。”

  金老二豪壯地接道:“生有處,死有地,我金某人走了一輩子江湖,遇上的凶險,難以計數,但都履險如夷,仍然未死,如若命該死在古墓之中,那也無可奈何,不論來人是誰,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丁玲突然放低了聲音,道:“金老前輩,晚輩倒是有一個拒敵之策,但需仗憑金老前輩相助。”

  金老二怔了一怔,道:“能進入這古墓之人,大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只怕我金某人,難以是人家的敵手,姑娘如想憑仗於我,那可是找錯人了──”

  丁玲道:“晚輩自受內傷,行動之間極是緩慢,只要老前輩能拒擋強敵的豪氣,晚輩隱在你的身後,出其不意,施展迷魂藥粉,在這等幽暗的夾道之中,或可制服來人。”

  金老二道:“好啊,我倒是忘了你們鬼王谷的迷魂藥了!”

  只聽悲厲的長嘯,傳入耳際,想是那猩猩,受人重擊,發出的嘯聲。金老二已知那長眉老人不會武功,急急說道:“老前輩請躲入這渡船之中,由在下和這位丁姑娘設法拒敵。”

  那長眉老人一沉吟,道:“好吧!如若你們打他不過,那就設法把他引到這棺材旁邊,讓我來收拾他!”

  金老二淡淡一笑,道:“好吧!”呼的一聲,把那燃燒的火摺子吹熄,大步走到那棺材後面,撿起一把單刀。這時,那逐漸後退聲,突然停了下來。

  丁玲牙齒緊咬,暗中提聚真氣,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緩緩把身體移靠在夾壁上。夾道中幽暗如夜,雖然練武之人,目力大異常人,但也難見五尺以外的景物。

  金老二握刀在手,大步走了回來。丁玲輕聲說道:“老前輩只要擋得來人兩招,我就有機會施這迷魂藥粉了。”微微一停頓,接道:“這古墓之中,一片黑暗,對咱們大是有利──”話至此處,突然重重的喘息幾聲,倏然住口不言。

  金老二見聞何等廣博,聽得心中一動,道:“孩子,你怎麼啦?”丁玲緩步走了過來,道:“我被他們嚴刑迫害,受了很重的傷,說話一多,傷勢就疼痛難忍──”她又喘了兩口氣,接道:“這玉瓶之中,藏的解藥,你抹在鼻子上,就不怕那迷魂藥粉了。”

  只聽拳風盈耳,一圍黑影,緩緩向兩人停身之處退來。丁玲迅快的閃到金老二的身後,道:“老前輩豪壯一些。”金老二打開玉瓶,抹上解藥,橫刀而立。

  眨眼之間,那團黑影,已退至兩人身側,果然是那金毛猩猩。這時,那金毛猩猩似是已累的無力嘯叫,雙爪護在胸前,緩步而來。緊逼那猩猩的是一個身軀高大的長髯老人。只見他神情凝重,滿頭大汗,隱隱可聽到喘息之聲。他雖然迫退了猩猩,但亦似累的筋疲力盡,是以不肯妄發一拳。

  金老二讓過猩猩,沉喝一聲:“站住!”揮手一刀,直劈過去。

  那白髯老人全神貫注在那猩猩身上,聽得金老二的喝聲,刀光已到身前,左手斜斜拍出一拳,一股潛力,逼住了刀勢,正待開口說話,忽見一隻素手由敵人身後伸出,不禁微微一怔。就這一緩,丁玲已彈出“迷魂藥粉”那長髯老人話還未說出口,人已被藥粉迷倒,砰的一聲,倒摔在地上。金老二單刀一揮,直劈而下。

  丁玲急急叫道:“老前輩不要傷了他。”喝聲中,右手全力向金老二臂上推去。她身負內傷甚重,全力一推,雖把金老二推了開去,但卻震動傷勢,吐了一口血,趺坐在地上。

  金老二被丁玲全力一推,單刀砍在石壁上,噹的一聲,激起了一串火星。丁玲右掌緊緊的按住前胸,吃力地說道:“別傷他。”

  金老二緩步走了過來,說道:“孩子,你先運氣調息,不要忙著說話。”

  那躲入舟中的長眉老人,突然站了起來,接道:“傷的很重嗎,讓老夫看看。”跨出木舟,大步走到了丁玲身側,也不問丁玲同不同意,抓過右腕,伸手就按在脈門之上。

  夾道中恢復了原有的幽寂,那經過激戰的猩猩,也疲累的倒臥在地上。大約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長眉老人突然嘆息一聲,暗道:“孩子,你傷的很重,老夫身上雖然帶有成藥,只是毒性重了一些,不知你願不願服用?”

  丁玲道:“我還想多活幾天!縱然要受盡痛苦,我也不怕。”

  長眉老人敞聲笑道:“好啊!你想活多長時間──”

  金老二接口說道:“老前輩,咱們處境險惡的很,隨時均可能有武林中一流高手來襲,你這般敞聲大笑,豈不是把我們停身之處,告訴別人嗎?”

  丁玲嬌喘幾聲,接道:“我想再活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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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五

  長眉老人道:“那太容易了。”伸手從懷中摸出幾粒丹藥,道:“你自己收著吃吧!如若能把幾粒丸藥吃完,吾道又多一人了。”

  金老二道:“你又想多製造一個毒人出來。”

  長眉老人道:“如若老夫早出道幾年,今日武林當又是一番形勢了。”

  金老二對他把徐元平變成毒人一事,心中一直耿耿於懷,當下冷笑一聲,道:“你要創出一個毒人派來。”

  長眉老人道:“不錯,可惜時不我與,已經太晚了。”

  丁玲緩緩捏起一粒丸藥,輕聲對金老二道:“他這丸藥,當真能療治傷勢嗎?”

  金老二道:“能療傷勢,確實不錯,只是無異飲鴆止渴,傷勢療好之後,劇毒也侵入了內腑之中。”丁玲自知傷勢難再支持下去,聽金老二說能夠療治傷勢,立時吞下一粒。

  金老二看出丁玲的內傷,已到了萬分險惡之境,也不再勸止。站起身來,把那長鬚老人抱了過來,心中害怕那藥物效力過後,此人突然醒了過來,想問丁玲如何處置,但見她服藥之後,正在運氣調息中,又不便驚擾,只好用單刀架在那人項頸之上,只要他一醒過來,立時揮刀斬下。那長眉老人一語不發,靜靜的坐在一側,雙目凝注在丁玲的臉上,似是等待丁玲服藥後的反應。

  丁玲坐息一刻工夫之久,忽然睜開雙目,笑對長眉老人說道:“你這藥物很靈,我覺著傷勢已好多了。”

  長眉老人道:“如若說藥到病除,當時見效,老夫敢誇當今之世,唯吾獨尊──”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長嘆一聲,回顧金老二道:“也許這世界還有一個人可以和老夫相比。”

  金老二道:“什麼人?”

  長眉老人搖頭說道:“不知道,好像那人還是一個婦道人家──”

  丁玲接道:“如若那人是女人,定然是南海門下那個鬼丫頭了──”

  遙遙的傳過來一聲輕笑,道:“背人之後,說長道短,不怕嚼爛舌根子嘛。”柔音細細,分明是女子口音。

  丁玲呆了一呆,道:“什麼人?”仔細聽去,那聲音似是從一側石壁傳出。再不聞回答之聲,那人說完一句話後,似是已掉頭而去。

  長眉老人罵道:“這陰風森森的所在,當真都是些鬼鬼祟祟的人物──”

  金老二道:“這古墓建築靈巧,到處是密室夾壁,隔壁傳音,算不得什麼稀奇之事。”

  丁玲目光一掠躺在身前的長鬚老人,道:“你沒有傷了他嗎?”

  金老二道:“沒有,但你要留下他來,不知有何作用?”

  丁玲道:“此人武功很高,殺了他未免可惜──”

  金老二道:“好吧!那就留著他醒來之後,殺咱們吧!”

  丁玲笑道:“老前輩且莫心急,我說他武功高強之意,是可以幫助咱們拒敵。”

  金老二道:“這個只怕不容易吧!”

  丁玲道:“晚輩自有妙策,讓他甘心受命。”說話之間緩緩站了起來,走向那長鬚老人的停身之處蹲了下去。

  金老二緩緩收回架在那人頸上的單刀,說道:“你最好先把他降服之後,再給他嗅上解藥,要是被他先醒過來,咱們誰也別想活了。”

  丁玲道:“老前輩儘管放心。”突然伸出了纖纖玉指,點了他雙臂、雙腿上四處要穴,然後從懷裡摸出一瓶解藥,塗在那長鬚老人鼻孔之上。只聽那長鬚老人打一個噴嚏,緩緩睜開雙目,望了丁玲、金老二等一眼,挺身坐了起來。他雙臂、雙腿,要穴被點,除了腰之外,四肢難動,右手一抬未起,立時緩緩的躺了下去。

  丁玲待他躺好之後,才冷冷說道:“你如妄想運氣自解穴道,那可是自找苦吃。”

  長鬚老人冷冷的望了丁玲一眼,默然不語,他雖在生死關頭,仍然有一股倔強之氣。

  丁玲用手撿起單刀,冷冷說道:“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長鬚老人冷哼一聲道:“龍遇水淺遭蝦戲,虎落平川被犬欺。”

  丁玲單刀一揮,一股冷芒疾掠那長鬚老人前胸掃過,一綹長鬚,應手而飛,接道:“不論你如何罵我們,但眼下你無反抗之能,我只要一揮手間,立時可以要你身首異處,魂遊鬼府。”

  長鬚老人怔了一怔,道:“哪兩條路,先容老夫忖思一陣,才能答覆。”

  丁玲道:“簡單的很,一條是你答應受我指揮,不得有絲毫抗違之心,一直到咱們離開這古墓為止,我就還你自由之身,另一條路就是拒絕我,我一刀把你殺死。”

  長鬚老人怒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之人,豈肯受你這個黃毛丫頭支使?”

  丁玲冷笑道:“那你是選擇後一條的死亡之路了。”緩緩舉起手中單刀接道:“我現在先斬你一條右腿。”刀光一閃而下。長鬚老人急急搖頭,說道:“且慢動手。”

  丁玲收住刀勢,笑道:“你可是想活命嗎?哼!能伸能曲,才是英雄人物,何況你出了這古墓之後,還有一雪此辱之機,如是被我一刀殺死,你就永遠無法洗雪此辱了。”

  長鬚老人道:“老夫出了這古墓之後,必要把你迫作奴婢,以雪此辱。”

  丁玲笑道:“那你是答應了。”

  長鬚老人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就算答應了吧!”

  金老二急急說道:“孩子,江湖上人,極少信義,你放了他,他如不肯履行承諾之言,怎生是好?”

  丁玲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我相信這位老前輩答應了,決然不會反悔。”

  金老二道:“你相信,我可不相信──”

  丁玲右手一揮,拍在那長鬚老人的“曲池穴”上,推活他左臂穴道。

  金老二心頭大急,獨臂一伸,奪過丁玲手中單刀,對著那長鬚老人,作勢欲劈。

  丁玲緩緩從懷中取出一粒丹丸。長髯老人回顧了丁玲一眼,說道:“你手中的丹丸是何等毒物?先說給老夫聽聽再說。”

  丁玲笑道:“這丹丸名叫百步斷腸散,乃五種絕毒之物,混合而成,服用之後,行上百步,毒性就要發作,斷腸而死──”

  她舉起丹丸,嫣然一笑,接道:“不過,我帶有解毒之藥,你吃下這粒藥丸之後,立時再服下一粒解藥,一個時辰內毒性就不會發作了。”

  長髯老人似是異常留戀生命,搖搖頭說道:“一個時辰之後呢?”

  丁玲道:“我再給你服用一粒。”

  長髯老人道:“如此輪服不息,你那藥丸,總有服完之日。”

  丁玲道:“你服用一十二粒之後,其毒自解。”說話之間,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打開瓶塞,倒出一把白色丹丸,數出一十二粒,把餘下丹丸捏的片片粉碎,灑在地上,接道:“我現在手中只餘一十二粒解毒丸,只要我再毀去一粒,你就別想再活。”

  長髯老人一皺眉頭,說道:“你這般毀去解毒藥物,不知是何用心?”

  丁玲道:“最是簡單不過,只要你一有背叛我的舉動,我立時毀去一粒丹丸,那時你可能把我殺死,但你也難再活命,落個同歸於盡。”

  長髯老人目光一掠金老二道:“此人可也要算進去嗎?”

  丁玲一皺眉頭,道:“這個,這個──”

  金老二道:“想不到你還看上金某人這條命了。”

  長髯老人道:“一個換一個,老夫未免大吃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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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六

  金老二道:“好吧,你先說出用什麼方法,把我們生命限制於十二個時辰之內?”

  長髯老人道:“我用獨門手法點你們五陰絕脈,十二個時辰之內,不得解救,百穴凝結而死。”

  金老二抬頭望著丁玲道:“孩子,咱們答不答應?”

  丁玲笑道:“晚輩的看法,咱們都無生離這古墓之望,答應或可助他一臂之力。”

  金老二道:“姑娘口中之他,可是指平兒嗎?”

  丁玲道:“是啊!不是他是誰呢?”

  金老二笑道:“好!好!只要對他有助,咱們死了也不冤枉。”

  丁玲兩指夾著丹丸說道:“老前輩,相約已好,你可以吃下去吧!”

  那長髯老人果然不再推辭,張口吞下了丁玲手中的藥丹。

  丁玲雙手齊揮,拍活他雙臂雙腿的穴道。

  長髯老人突然一鋌而起,揮手一把,抓住了丁玲右腕。

  丁玲左手一伸,把一粒丹藥交到金老二的手中說道:“老前輩好好的拿著,他一殺我,你就捏碎那粒。”

  金老二遠距那長髯老人手臂可及之外,大部藥丸又在丁玲手中,氣的長髯老人頓足,牙齒咬的格格作聲。

  丁玲迅快的一揚左手道:“你不用打壞主意,快吃下一粒藥吧,再晚了毒性就要發作。”

  長髯老人接過丹丸,冷冷說道:“轉過身去,老夫要點你五陰絕脈。”

  丁玲一面轉動嬌軀,一面笑道:“我這裡還有十粒藥丸,我那位叔叔那裡一粒,你只要一下子不能把我們兩人殺死,你就也無法活了。”

  長髯老人道:“別說你們兩人,就是十條八條人命,也不值老夫一命。”說話之間,右手揮動,連在丁玲身後點了數指。

  他每指點下之時,寸玲就覺著全身一震,數指點過,半身酸麻難耐。

  長髯老人放過丁玲,大步向金老二走了過去。

  丁玲急聲說道:“喂!你這點五陰絕脈手法,傷人之後,半身麻木,如何還能行動。”

  長髯老人冷冷說道:“片刻之後,那酸麻即將消失,十二個時辰內,無礙你的行動。”

  金老二自行轉過身子,讓那長髯老人點了五陰絕脈。

  長髯老人似是意猶未足,大跨兩步,伸手向那長眉老人抓去。

  丁玲怒聲道:“住手,咱們訂約之時,並未連他計上,你一動他,我就捏碎解藥,乾脆都別括了。”

  長髯老人年紀雖大,但他似是對生命,仍有著無比的珍惜,聽得丁玲喝叫之言,果然不敢再動。

  那長眉老人正在低頭為他的猩猩療傷,對強敵準備施襲一事,恍無所覺。

  丁玲一面運氣調息,一面又服了兩顆毒丸,果然精神大好,當下高聲說道:“咱們守在此地,實非長久之策,早些走啦!”目光一瞥那長髯老人道:“你走在前面開路。”

  在這些人中,丁玲的年事最幼,但她機智過人,才氣縱橫,幾番料事談話之後,隱隱成了主宰大局的領袖。

  長髯老人冷冷的橫了丁玲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丁玲低聲對金老二說道:“你要毒老人帶著猩猩走中間。”急邁一步,搶隨在那長髯老人身後而行。

  §第三十五回 自相殘殺

  走了十丈遠,仍然不見一處岔道,那長髯老人卻是愈走愈快,似是要一口氣走完夾道。

  丁玲停下身子,喝道:“站住,不要走啦。”

  長髯老人冷笑一聲,回頭說道:“為什麼?”

  丁玲道:“這夾道乃行水之路,穿越孤獨之墓而過,咱們再往前走,那將離開心臟地帶了!”

  長髯老人縱聲大笑,道:“老夫受命行動,心中不樂的很,那裡還管得水道旱道?”

  丁玲道:“哼!不論咱們是否出墓,我已存必死之心──”

  長髯老人道:“你倒是還有自知之明。”

  丁玲道:“在十二時辰之內,你最好不要妄動惡念,等十二時辰已過,你服用劇毒化解,再動妄念不遲。”

  長髯老人幹咳兩聲,欲言又止。

  丁玲道:“你在石劈上敲兩拳,看看這一邊有沒有暗室夾道。”

  長髯老人果然揮手一拳,擊在石壁之上。但聞砰然一聲,回音震耳。

  丁玲道:“聽石壁回音,裡面不是夾道,就是暗室,你想法子把這石壁敲開吧!”

  長髯老人怒道:“石壁堅硬,我赤手空拳,如何能夠撞開?”

  丁玲冷冷說道:“那是你的事了,反正我最多還活一十二個時辰,早死一些時間,打什麼緊。”

  長髯老人突然向後退開兩步,探手從長衫之下,取出一把鐵鑿,冷冷說道:“除非你遇到老夫這等細心之人,誰也不會帶著開鑿堅壁之物。”

  丁玲看他神力驚人,想到他用的兵刃,定然也十分沉重,故意逼他取出兵刃,擊打石壁,卻未料到他竟帶了專以鑿開石壁鋼鑿,心中大喜,微微讚道:“老前輩智謀超人,超異群倫,竟然能事先備帶此物。”

  長髯老人隨手一鑿,擊在石壁上,一片碎石,應手而落,口中卻冷冷答道:“老夫一時失神,受你們暗算,心中實在不服的很。”

  丁玲笑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這也算不得什麼大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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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長髯老人似是被丁玲幾句頌讚之言,說的大為高興,手中特製的鋼鑿不停的揮動,耳際一片碎石落地之音,不大工夫,已鑿開一個兩尺見方的石洞,一片清輝,由洞中透射出來。

  丁玲走了過去,探頭一望,不自禁的讚道:“這建築當真是巧奪天工──”忽然住口不言,一躍穿入。

  金老二急行兩步,搶到那洞口之處。洞口裡映射出一片濛濛的青光,照亮了數尺方圓。那長髯老人突然一伸右手,按住了金老二的後背“命門”要穴,低聲說道:“想要命,就把你手中的解藥給我。”

  金老二重重的咳了一聲,道:“我只要大聲一叫,她立時可以毀去手中部份解藥,你的武功雖可以把我們殺死,但卻無法在一剎那間搶到所有的解藥。”長髯老人冷哼一聲,緩緩收回右手。金老二身子一側,道:“你先進去吧!”

  長髯老人冷冷的看了金老二兩眼,掄動手中特製鋼鑿,又擊裂一些石壁,才探首而入。原來他身材高大,不似丁玲那般嬌小,可以一躍而入。金老二回頭對那長眉老人,道:“老前輩看看壁洞,那猩猩能不能過。”長眉老人冷冷說道:“人都能過,猩猩自然能過了。”

  金老二知他生性孤僻,也不再理他,身子一側,穿過壁洞。這是一座廣大的暗室,足足有四五間房子大小,四壁間,各嵌著四顆龍眼大小的明珠,屋頂上卻垂懸著一盞琉璃長明燈。奇怪的是那長明燈仍然火焰熊熊,四壁明珠,吃那燈光一照,反映出一片濛濛的青光。

  只見丁玲凝神站在一堵石壁之前,仰望著一幅壁畫,那長髯老人就站立她身後兩三尺處。金老二一皺眉頭,暗暗忖道:這孩子究竟是經驗不夠,在這等險惡的環境中,竟然還有心觀賞壁畫。凝目望去,亦不禁為之一呆。只見那壁上,畫著一座廣大的墓園,夾道縱橫,好像就是這孤獨之墓的全圖。

  只聽丁玲自言自語地說道:“奇怪呀!奇怪──”

  那長髯老人也似為那壁畫吸引,緩步向前走去。金老二似是被丁玲的聲音所動,霍然驚覺趕忙叫道:“丁姑娘。”丁玲回頭一笑,緩步走了過來,說道:“這室中陳設的富麗堂皇,那裡像座古墓──”

  金老二道:“那孤獨老人既能把玉蟬、金蝶和無數的珠寶,搬入此墓,這些陳設自非難事。”

  丁玲目光一抬,望了那玻璃長明燈一眼,道:“難道那燈內之油,也燃燒了百年之久嗎?”金老二呆了一呆,想不出回答之言。

  丁玲淡淡一笑,又道:“這富麗堂皇的陳設不奇,奇在那纖塵不染,似是這室中經常有人打掃。”金老二心頭一震,目光環掃了全室一週,但見錦墩玉案,金盃銀器,果是淨潔如洗──

  但聞丁玲長長吁一口氣,道:“唉!神秘的孤獨之墓,只怕是一場曠絕千古的騙局。”金老二和那長髯老人,同時聽得一驚,齊聲問道:“為什麼?”

  丁玲舉手理一理垂下的散發,緩緩走到一座錦墩旁坐了下來,目光緩緩由兩人臉上掠過,微微一笑,道:“我笑你們這些蠢人,財迷心竅,中了江湖上流言之毒──”

  長髯老人大聲吼道:“老夫那裡蠢了。”聲音如春雷綻動,震得人耳際間長鳴不絕。

  丁玲談然一笑,道:“我如指出了你的蠢處,你就自己打一個耳刮子給我瞧瞧?”

  長髯老人道:“如若你說的讓老夫心服口服,那也不是什麼難事。”

  丁玲道:“你活了八十二歲,可見過孤獨老人嗎?”

  長髯老人道:“武林中人,有誰不知此事,難道還用老夫親目所見不成?”

  丁玲道:“玉蟬、金蝶,武林雙寶,但不知有誰見過,只怕都是道聽塗說而已。”

  長髯老人呆了一呆,道:“老夫雖未見過玉蟬、金蝶武林二寶,但卻親耳聞過它的妙用!”

  丁玲道:“這就是了,有一位才智絕世之人,編造了玉蟬、金蝶的故事,借人人好奇之心傳播開去,於是,江湖上充滿了玉蟬、金蝶的傳說,一而百,百而千,極短的時間中,傳誦於整個武林之中,那人就借了玉蟬、金蝶之力,創造出了孤獨之墓。”

  長髯老人聽得又是一怔,舉起右手,叭的一聲,自行打了一耳刮子,說道:“不論你說的對與不對,但這些卻是老夫生平中從未聞過之言。”

  她緩緩把目光掃掠過那壁畫:“除了這房中的潔淨之外,另一件可疑之處,就是那壁畫了。”金老二和長髯老人一齊轉過頭去,把目光凝注在那壁畫之上,只見圖紋環繞,但卻無什麼特異之處。

  丁玲輕輕嘆息一聲,道:“兩位可看出可疑之處嗎?”長髯老人和金老二二人相互望了一眼,瞠目不知所對。丁玲道:“兩位仔細的看看那墨色可像是經過了數百年的時間嗎?”

  金老二獨手在腿上一拍,道:“不錯,江湖上久已傳聞鬼谷二嬌智謀過人,今日一見,果使人五體投地──”丁玲微微一嘆,接道:“老前輩不用稱讚晚輩,咱們都已成網中之魚,凡是進入這古墓之人,只怕都難再生離此墓了!”

  金老二道:“這人能一手掩盡天下英雄耳目,雖非孤獨老人,倒也是值得一見。”丁玲道:“這一點晚輩倒未能想通,多承老前輩示教了。”

  金老二道:“好說,好說,只不知這人費盡了心血,耗用了無比龐大財力,建築了這一座孤獨之墓,是何用心?”丁玲道:“他為了誘使天下武林高手人來此,散佈出玉蟬、金蝶之謠,他的願望終於達到了,這人的才智,確實高人一等──”

  長髯老人突然打斷了丁玲未完之言,接道:“有人來──”

  餘音未絕,一條人影已由那壁洞中穿躍而入,凌空一個轉身,落著實地,舉手護住前胸,防敵施襲,雙目環掃了室中形勢,拱手對丁玲說道:“丁姑娘──”丁玲冷冷地接道:“你可是以為我死了嗎?”目光一轉,凝注著金老二,道:“老前輩,最好能想法子把那洞壁堵上,免得室中光亮外透,引來強敵。”

  丁玲兩道清澈的眼神,轉注那長髯老人身上,接道:“這位是查家堡的少堡主查玉,查家堡以百步神拳馳譽武林,想來老前輩定然識得了?”

  金老二順手提起一個錦墩,大步走了過去,修補壁洞。

  長髯老人道:“晚一輩中之人,老夫相識不多。”

  丁玲笑道:“查少堡主深得家傳武功之秘,你先攻十招試試他的功力吧!”

  查玉看那長髯老人滿臉紅光,重眉環目,兩面太陽穴高高突起,一望之下,即知是位身負上乘內功的高手,趕忙說道:“丁姑娘,這是何意──”他話剛說,那長髯老人已揮拳攻到,果然是拳風強勁,帶起了一片嘯風之聲。

  形勢迫得查玉不得不揮拳招架,舉手一招“天王托塔”斜向長髯老人的脈穴上面扣去。長髯老人冷哼一聲,拳勢忽變,雙拳連環擊出,倏忽之間,左右雙手各攻五拳。他拳勢猛厲,招招如鐵錘擊岩一般,十拳猛攻,把查玉迫退了四五步。

  長髯老人攻過五拳之後,立時一收拳,退回原位,說道:“百招之內,我可取此人之命。”

  丁玲嫣然一笑,回顧那長眉老人說道:“毒老前輩,要你那猩猩出手攻他幾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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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八

  自入到這石室之後,那長眉老人一直和猩猩並肩閉目而坐,他似在默想心事,又似在運氣調息,金老二、丁玲和那長髯老人縱論古墓之秘,他連眼皮也未睜動過一下。只待聽得丁玲相呼之言,才緩緩睜開雙目,一掠查玉,道:“是他嗎?”

  丁玲笑道:“這人年事雖輕,武功卻是高強得很啊!”長眉老人冷笑一聲,舉手一掌,拍在那猩猩後背之上。

  查玉勉強接了那老人十拳,喘息尚未平復,聽丁玲遣派人手攻來,趕忙一拱手,道:“丁姑娘,在下有要事奉告──”丁玲冷然接道:“等等談吧!”

  耳際間響起了一聲厲嘯,那閉目而坐的猩猩,突然一躍而起,怪目圓睜,金毛怒豎,利爪箕張,厲嘯一聲,撲向查玉。查玉右手一揚,打出一記百步神拳,人卻疾閃一側,順手抓起了一把銀壺。那猩猩被查玉一記百步神拳,打的身子一顫,但它皮粗肉厚,雖受重擊,毫無損傷,去勢一緩,立時又向前面撲去。查玉暗運內力,舉起銀壺,高聲說道:“丁姑娘,再不喝止那畜生,可別怪我重手傷它了!”

  丁玲冷笑一聲,道:“你如一壺把它打死,自會有人找你算賬!”查玉聽得一怔,還未來得及回答丁玲之言,那猩猩已撲到身側,趕忙一閃,舉手一壺打了過去。他受了丁玲警告的影響,不敢運足全力,只怕一壺把猩猩打死之後,激起那猩猩主人的拚命之心,是以,只用出了五成勁力。

  只見那猩猩巨掌一揮,銀壺應手飛去,長臂一伸,五爪已近查玉前胸。查玉吃了一驚,急急吸氣縮胸,堪堪避開利爪,反手一把,橫斬過去。但覺一掌如擊在鐵石之上一般,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反而把自己震得退了一步。

  查玉久經大敵,一擊之下,已知不可力敵,必須設法巧取,借那反震之力,一個倒翻,躍飛上一張桌面之上。那猩猩慓悍異常,利爪揮舞,緊追不捨,毛臂撞擊之處,桌椅橫飛。

  查玉借室中佈設護身,閃避那猩猩追擊,間以拳腳反擊,但那猩猩毛皮堅厚,挨上幾拳,恍如無事,可是它那利爪毛臂,卻是蓄力無窮,起落之間,微帶嘯風。他既知無能和這猩猩硬拚力拒,只好以閃避為主,被那猩猩緊緊追逐的室中繞行不息。

  丁玲目睹查玉狼狽之情,格格大笑了一陣,才對那長眉老人說道:“老前輩,要那猩猩停下手吧!”長眉老人重重的咳了一聲,雙掌互擊一響,口中唔唔呀呀,喝了兩聲,那追逐查玉的猩猩,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子,大搖大擺的走了回去。

  查玉停下身子,喘息了兩聲,說道:“丁姑娘──”

  丁玲冷冰冰地接道:“什麼事,你現在可以說了?”

  查玉看她發號施令的威風,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這些人中,除了金老二外,我全不相識,想這個鬼丫頭,也未必會認得,不知她用的什麼方法,竟能讓這些人甘心受她之命。心中雖然奇怪,但口中卻是不敢多問,整整身上的衣服,笑道:“丁姑娘,可看到家父嗎?”

  丁玲道:“哼!沒話找話說,看到了,只怕他現在已經死啦?”

  查玉呆了一呆,道:“姑娘說笑話了?”

  丁玲冷冷說道:“誰和你說笑話了,這實是千真萬確的事,他被徐元平苦苦追逼,你想他還能活得了嗎?”

  查玉淡淡一笑道:“此刻這古墓之中,步步充滿殺機,雖是親若父子,也是無能相護。”

  丁玲格格一笑,道:“你倒是想得開呀──”她眼珠兒轉了兩轉,接道:“你怎麼走單了,易天行呢?你老老實實告訴我,我就告訴你爹爹的真實下落。”

  查玉道:“自你逃走之後,易天行大為震怒,掌斃兩個下屬,下令所有之人,分頭追尋你的下落,在下本和家父同行,途中遇上了千毒谷主,他和家父互接兩掌,彼此閃錯而過,在下也和千毒谷主隨行之人互攻三招──”

  丁玲道:“不用問定然是你敗了?”

  查玉道:“三招硬拚,未分勝負,但這一來卻把我們父子沖散,在下迷失方向,轉入此地,想不到竟會遇上丁姑娘──”

  只聽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玉兒──玉兒──”查玉一聽之下,立時辨出那是父親的聲音,當下一提真氣,高聲叫道:“爹爹嗎?”呼的一記百步神拳,遙向金老二打了過去。

  金老二剛把石壁塞好,忽聞拳風襲來,趕忙向旁側閃開。查玉一拳擊出,人也緊隨著躍飛過去,揚手又是一拳,擊向堵塞壁洞的錦墩之上。只聽砰的一聲,那堵塞石壁的錦墩,吃查玉一記拳風震開。

  丁玲玉掌一揮,急急對那長髯老人說道:“快把他打死,愈快愈好。”長髯老人眉頭一皺似是不願聽丁玲之命,但他微一猶豫之後,終於應命出手,縱身一躍,直向查玉撲了過去。

  金老二讓開拳風之後,探手撿起單刀,一招“風掃落葉”橫裡斬去。這時,查玉已經落著實地,橫裡一個轉身,讓開一刀,運足全力,打出一記百步神拳,迎向那長髯老人劈去。長髯老人右手一伸,懸空接了查玉一擊。他雖然把查玉全力一擊的百步神拳接下,但身子卻被震的直落下來。

  一條人影,快如離弦弩箭一般,由那壁洞中穿了進來,直向金老二撲了過去。來人出手快極,金老二還未看清來人,右手中單刀已經被人奪了過去,人影一轉,擋在查玉身前,隨手一刀“力掃五嶽”,把那已迫近查玉身側的長髯老人逼退。

  丁玲一躍離位,低聲對長眉老人說道:“毒老前輩,快讓你那猩猩出手。”長眉老人呵呵一笑道:“孩子,不要慌,來人武功再高,我也有對付他的辦法。”

  丁玲奇道:“你不是不會武功嗎?”

  長眉老人道:“殺人致死,難道非用武不可嗎,你只要讓他走近我三步之內,我就有法子對付他。”

  這時,那衝入室中之人,已經停身不攻,回身問查玉道:“孩子,你傷著沒有?”

  查玉道:“沒有──”一指那長髯老人接道:“此人武功甚高,爹爹對敵之時,不可大意。”查子清目光凝注在那長髯老人身上,瞧了一陣,說道:“閣下可是鐵拳湯萬里湯兄麼?”

  那長髯老人拂髯一笑道:“查兄竟然還記得兄弟?”

  查子清道:“湯兄的美髯,天下無雙,兄弟睹髯憶人,想到衡山之會,和湯兄歡敘的往事。”

  湯萬里捋起垂胸白髯,笑道:“一把鬍子嘛,白完了。”

  查子清道:“湯兄風采依舊──”目光一掠查玉,接道:“你這位湯師伯,一雙鐵拳打遍關外,白山黑水間英雄人物,無出其右,快些過來見過。”查玉一抱拳道:“見過湯老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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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6 10:37:19 |只看該作者
二七九

  湯萬里尷尬一笑,道:“虎父無犬子,賢侄的武功,好叫老夫佩服。”查玉微微一笑,道:“湯師伯過獎了,如非老前輩手下留情,只怕晚輩早已傷在你的拳下了。”

  查子清一看室中情勢,心中已覺出情形不對,那長眉老人雙目似閉似睜,端然靜坐,給人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湯萬里肯受丁玲指使,情勢更為可疑。他乃老謀深算之人,未把情勢全盤瞭然之前,不肯輕率從事,當下對丁玲一拱手,道:“賢侄女履險如夷,這份才智,實叫我們做長輩的慚愧。”

  藉著查子清和湯萬里講話的機會,丁玲已暗自分析了室中的敵我實力,湯萬里武功雖高,但他既和查子清誼屬舊交,已難恃作靠山。長眉老人雖然一身劇毒,但卻不會武功,如若當真動手相搏,也難派上用場,金老二和自己合起來也難是查子清的對手,事情如若逼到湯萬里無法下台之時,只怕不再為生死時限屈服──

  她年紀雖然幼小,但智謀過人,遇事冷靜,分析透徹,立時微微一笑,道:“承蒙查伯伯關懷,晚輩感激的很。”

  查子清道:“易天行自入這古墓之後,舉動有如瘋狂一般,不但想一網打盡天下英雄,就是楊文堯和老夫,也是他謀殺中的對象,此人心如蛇蠍,毒辣無比,難以合作──”

  丁玲笑道:“查伯伯能及早覺醒,晚輩實為伯父慶幸。”

  查子清道:“令尊也已進入這孤獨之墓,想來賢侄女定已早得消息了?”

  丁玲道:“家父也來了嗎?查伯父可曾遇到過他?”

  查子清笑道:“令尊怪嘯傳事之聲,天下不作第二人想,老夫聞得他的嘯聲,豈不有如見面一般。”

  丁玲道:“但願家父也能找來此地,晚輩也好對他訴說一下受的委屈──”

  只聽衣袂飄風,一個滿身鮮血淋漓之人,躍入室中。散亂的長發,裂破的衣衫,和那滿身滲透的鮮血,掩住了他本來的面目。以查子清見聞之博,識人之廣,也無法在一眼之下,看出來人是誰。

  墓中瀰漫的殺機,使人人都存了極大的戒心,是以,當這滿身鮮血的重傷人,躍入室中之後,竟無人伸手扶助於他。只見他身軀搖了幾搖,終於跌倒在地上,顯然他的傷勢,已重到無法再支持自己的軀體。

  查子清緩步走了過來,冷冷地喝道:“你是什麼人?”

  那重傷之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用盡氣力從口中迸出了一句:“查子清──”

  查子清吃了一驚,道:“兄台何人?怎知兄弟的名字?”

  那人突然掙扎而起向前走了幾步,扶在一張桌面上,回頭說道:“查兄當真連兄弟也不認識了嗎?”查子清仔細分辨他的聲音,似曾相識,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他不起,重重的咳了一聲,含含糊糊地說道:“兄台傷勢甚重,不宜勞神講話,可否讓兄弟稍盡綿薄之力,助兄療治傷勢?”

  只聽那人吃力地說道:“我身受一十七處劍傷,縱然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只怕難以救得我了!”他雖然借那桌面的支撐之力,但身子仍然搖搖欲倒。查子清伸出手去,扶住了他的身軀,接道:“閣下受了那一十七處劍傷,仍能支撐得住,這麼深厚的功力,就非兄弟能及。”

  那人得查子清扶持之力,身子果然站穩了許多,說道:“我身上的筋脈已被劍勢斬斷數處,身上的存血,已經將要流──”下面之言,竟然接不下去,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查子清仔細看他傷勢,果然全身各處,都是傷痕,鮮血滲透了全身所有的衣服,這等慘重的傷勢,縱然是華佗重生,扁鵲復活,只怕也無能救治了。

  陰險的查子清,對這奄奄將死之人的姓名、來歷,並不關心,他急於知道的是這人傷在了什麼人的手下。當下暗運內功,一掌按在那人後心之處,說道:“兄台劍傷纍纍,聲音也已有了改變,叫兄弟一時難分辨得出來,尚望兄台快些說出姓名,兄弟日後遇到你的後人,也好告訴他們一聲。”

  一股熱流,攻入那受傷大漢“命門穴”中,使他將散元氣陡然回聚,答道:“兄弟太湖王──”忽的吐出一口鮮血。

  查子清吃了一驚,道:“閣下可是太湖王大奇王兄?”

  王大奇道:“正是兄弟──”

  查子清道:“王兄傷在了何人手中?”

  王大奇口齒啟動,還未來及答話,壁洞處傳過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傷在我的手中。”查子清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長衫的壯漢,正舉步走了過來。但覺手中挽扶的王大奇,身子一側,斜斜倒摔在地上,氣絕而死。

  查子清緩緩提起右拳,平舉在胸,手中運集百步神拳功力,只要那人一有動手的行跡,立時全力劈出拳勢,口中卻冷喝道:“閣下能夠連斬太湖王大奇一十七劍,自非毫無來頭之人,何以不敢以真正面目示人?”

  他見多識廣,一瞧之下,已然發覺來人戴著人皮面具。只見來人右手橫著長劍,左手在臉上一抹,取下人皮面具縱聲笑道:“查兄,怎麼連兄弟的口音也聽不出來了。”

  查子清一見來人真正面目,不自覺的全身一顫,道:“易兄?”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不錯,是兄弟。”威棱的目光,環掃了室中一週。

  查子清緩緩放下平胸右拳笑道:“易兄改用方言口音,兄弟如何能聽得出來,武林中盛傳易兄能說各方方言,今日方知傳言不虛。”

  易天行道:“查兄過獎了──”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查兄可曾遇到楊文堯?”

  查子清搖頭答道:“兄弟一直未曾遇到過楊兄。”

  易天行冷漠一笑道:“查兄幾時找著了丁姑娘?”

  查子清道:“兄弟剛剛到此──”目光一瞥湯萬里道:“這位是關外鐵拳湯萬里兄,白山黑水間有名人物。”

  易天行雙目轉動,一掠湯萬里,道:“很好,很好,湯兄也來送死了?”

  湯萬里一捋胸前長髯,道:“易兄說話要有點分寸!”

  易天行淡然一笑,舉手對丁玲一招,道:“這古墓不過彈丸之地,姑娘不論躲到那裡,也是難以逃過在下的追蹤。”

  丁玲見他眉宇間殺機閃動,立刻就要出手,只是不知他先對付那個而已,湯萬里和自己故是有份,查子清恐怕也是他對象之一,當下答非所問地說道:“你要找楊文堯嗎?”

  易天行道:“他到那裡去了?”

  丁玲道:“我見過,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活在世上?”

  易天行道:“可是遇上了南海門那紫衣丫頭?”

  丁玲搖搖頭道:“不是。”

  易天行道:“那是千毒谷主了。”

  丁玲道:“也不是。”

  易天行隨手將那人皮面具收在懷中,縱聲笑道:“楊文堯的生死存亡,在下本就未曾放在心上,他無論遇著誰人,更與在下毫無關係。只是丁姑娘若想借此拖延時間,在下卻不妨再問一句──”他語聲微微一頓,緩緩道:“他莫非是遇上了天玄道長?”

  丁玲揚眉一笑,道:“你只道我性命已被你捏在掌握之中,是以才要以言語拖延時間。你既有如此想法,我也不願與你爭辯,到後一試便知。只是你既已問過了我,我也不妨再答你一句──”她語聲亦自微微一頓,緩緩道:“楊文堯所遇之人,雖然天玄道長那樣的聲名,但若講到劍法武功,卻未見在天玄道長之下。你知道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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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9 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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