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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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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玉釵盟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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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4 11:11:13 |只看該作者
四〇

  丁玲微微一笑,又道:“少堡主也許看到今夜之中歐駝子約戰老毒物冷公霄一事,啟動了挑起殘殺之謀。不過這辦法必須要雙方彼此結有深仇大恨,才有望促起鷸蚌之爭。如果彼此都是在謀奪經文,此法實難行通。不錯,咱們可以故佈疑陣,助弱滅強,但這只能對付初出茅廬的人,才發生效用。如果對方是老謀深算,久歷江湖之人,不但難生效用,說不定反而弄巧成拙,真正成眾矢之的了。”

  查玉道:“高明!高明,幾句話頓開兄弟茅塞,大小姐機智之名,果不虛傳。”

  丁玲淡淡一笑,道:“少堡主客氣了,我雖能指出此謀行之不易,但卻想不出更好之策,還得少堡主多多用點心機了。”

  查玉道:“別說兄弟已才盡智竭,廣縱然尚有餘才,也不敢班門弄斧了。”

  丁炎山微一咧嘴,皮笑肉不笑地接道:“此事自非易謀,不必急在一時,咱們明日再談不遲。”

  這兩句話,無疑下令逐客。查玉絕頂聰明之人,那還會聽不出弦外之音,起身笑道:“天色已快四更,晚輩不便再擾幾位,先行告辭,明天再來討教。”說完,躬身對丁炎山一個長揖,轉身向室外走去。

  丁炎山呵呵一笑,道:“少堡主慢走,恕老夫不送了。”

  查玉回頭抱拳,微微一笑,道:“不敢當。”縱身一躍,人去如煙。

  丁炎山目睹查玉去後,突然臉色一沉,望著徐元平道:“你是什麼人?”說話之間,人也緩步向徐元平逼去。

  丁玲素知叔父生性,歹毒無比,出手就要殺人,立時橫跨兩步,擋在徐元平面前,道:“叔叔。”

  丁炎山怒道:“閃開,你們這兩個鬼丫頭膽子不小。”

  丁玲道:“叔叔暫請息怒,玲兒有下情稟告。”

  丁炎山陰森一笑,突然一轉身,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徐元平早已忍不住,因見丁玲相護情切,沒有發作。丁炎山這一出手,他再也忍耐不住,暗提真氣,正等硬接一掌,忽見丁鳳雙肩晃動,嬌軀直飛過來,口中嬌喊一聲:“叔叔。”直對劈向徐元平的強勁掌風上撞去。

  丁炎山劈出掌勢,極為強猛,存心一擊把徐元平毀在掌下。萬萬沒有想到丁鳳竟然會捨身相救,一時之間那裡還能收住掌勢。只聽丁鳳口中啊喲一聲,嬌小玲瓏的身子已然撞在強猛掌風之上。丁炎山雖然歹毒,但要他親手把平時極為喜愛的侄女兒一掌擊斃,心中究竟是不忍,趕忙一吸小腹,想把擊出力道收回來。忽覺一股極強的暗勁,在他收回擊出掌力之時,趁勢反擊過來,而且來勢勁猛,凌厲無比。不禁心頭一驚,一咬牙,又把收回力道,反擊過去。

  他在驚急之下,又把其力反擊過去,只是一種潛在的本能意識,待他掌勢出手,才看到又擊向丁鳳,但已難再控制那擊出真力。那知那強猛的排空勁氣,擊中在丁鳳身上之後,竟被一股暗勁化去。但見丁鳳愁眉苦臉,盈盈欲泣地喊了聲:“叔叔。”緩緩地跪拜下去。

  丁炎山目睹丁鳳連續兩番被自己掌力擊中,竟是安然無恙,這一駭非同小可,呆了一呆問道:“你這個丫頭沒有傷著嗎?”

  丁鳳剛才撞向叔父劈出的掌風上,只是本能的失聲驚叫,其實她毫無損傷,聽得叔叔相問,立時幽幽答道:“叔叔手下留情,鳳兒幸未受傷。”丁炎山一皺眉,轉臉望了丁玲一眼。

  丁玲輕啟櫻唇,說道:“我和鳳妹,都被千毒谷中的老毒物點了穴道,多虧這位徐相公仗義援手,趕走老毒物,解了我們穴道──”

  丁炎山驚道:“什麼?老毒物武功是何等深厚,他豈能是敵手。”

  丁玲道:“玲兒怎敢欺騙叔父,確實是此人救了我和鳳妹。”

  丁鳳幽幽接道:“如不是這位徐相公仗義援手,只怕叔叔再也見不到鳳兒和姐姐了。”

  丁炎山聽她說的幽婉如訴,不禁信了五成,鼻孔裡冷冷的哼了一聲,目光又轉投在徐元平臉上,凝注了半晌,道:“脫下你臉上面具。”

  徐元平冷笑一聲,橫跨一步,讓開丁鳳,大踏步向室外走去。丁炎山右手疾伸而出,快如電光石火一般,猛向徐元平左肩抓去,口中厲聲喝道:“想走嗎?只怕沒有這麼容易。”

  徐元平微一側身,左手一招“推竊團月”,反向丁炎山右腕掃擊過去,口中應道:“未必見得。”

  丁炎山目睹徐元平反擊之勢,不但迅快絕倫,而且掌指所擊,又是攻人必救的脈門要穴,不禁暗暗吃驚,硬把擊出的右手收回。出手快,收手更快,徐元平疾如電奔的掃擊之勢,竟未能觸及對方衣袖。

  這不過一剎之間,丁玲剛喊一聲“叔叔”,丁炎山左手拂袖振袍而出,刷的一聲,直擊而下。

  徐元平雙足釘地如樁,上半身卻忽的向後一仰,讓他拂塵,右掌平推而出,直向丁炎山前胸擊去。

  丁炎山冷哼一聲,左掌橫擋前胸,用了七成真力硬接徐元平擊來掌勢。

  雙方掌力一接,丁炎山驟覺右腿一麻,身軀晃動,幾乎站不住樁,心頭大生凜駭。

  徐元平卻借勢一躍而起,凌空穿窗,丁炎山眼看對方去時身法,矯健迅捷,似是毫無傷損,心中更是驚異,轉眼望去,只見丁玲、丁鳳雙雙輕顰秀眉,望著窗口出神,不覺冷冷的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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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5 12:19:34 |只看該作者
四一

  丁玲輕輕一嘆,道:“叔叔逼走此人,無疑開柵縱虎,他如被別人籠絡,收為己用,不但咱們鬼王谷少去一待助力,且將多樹一強敵。”

  丁炎山本想責罵二女一頓,但被丁玲先發制人,拿話一扣,登時覺著啞口無言。

  丁鳳打蛇順棍上,盈盈站起,接著說道:

  “叔叔把他迫走,不但白費了姐姐一番心血,而且對奪取經文之事,影響亦甚巨大──”

  丁炎山被兩個侄女一陣埋怨,不禁微微一皺眉頭,冷然說道:“你們如何和他相識?他又為什麼要救你們?”

  丁鳳只聽得心頭一跳,丁玲卻微微一笑,說道:“我和鳳妹雖然膽大,但也不敢忘去咱們鬼王谷中戒律,此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身懷傳誦武林的奇寶戮情劍──”

  丁炎山急道:“什麼?戮情劍,哼!你們這兩個鬼丫頭為什不早告訴我──”話說至此,人也到了窗口。

  丁玲急道:“叔叔且慢,別說他人已去遠,縱然被你追上,叔叔也未必能一定勝得了他,此事只宜智取,不宜逞強。”

  丁炎山想到剛才和對方硬拚一掌,震得手腕發麻一事,不禁心生猶豫,回頭望了丁玲一眼問道:“難道以叔叔之能,當真就不能勝他嗎?”

  丁玲道:“以玲兒所見,叔叔殊少制勝把握,再說一擊不中,無疑打草驚蛇,不如暫時讓他去吧。好在他身懷戮情寶劍一事,除了我和鳳妹,再也無人知道,急也不在一時,緩緩計圖,或可一謀成功。”

  要知丁玲在鬼王谷中,乃是出了名善謀之人,只要鬼王谷遇上了什麼大事,必有丁玲參與其間,一謀一策,無不中的。不但深受鬼王谷門下弟子們信仰,就是鬼王谷中三老,亦對她寵信異常。丁炎山萬丈氣焰,被她幾句話說的煙消雲散,不再執意追尋。

  §第六回 神秘莊園

  徐元平穿窗躍出之後,疾向正西奔去,他心中滿懷憤怒,奔行極是迅快,不過一盞熱茶之後,人已出城。

  夜色茫茫,郊野寒風吹得人油生寒意。

  人被冷風一吹,腦際中陡然清醒過來,忽然想到慧空大師賜的戮情劍匣尚在金老怪手中,未取回來。自己這一怒而走,豈不正中丁氏姐妹下懷,如要憑仗自己之力,去尋那劍匣,只怕心願難償,不禁大感失策後悔。

  但他乃天生傲骨人,又不願重返萬盛客棧,再找丁氏姐妹,詢問金老怪像貌神態,但又不願讓慧空大師賜贈之物,落入別人手中,一時之間,六神無主,茫然地向前信步而行。

  他本是孤苦無依之人,亦無一定的行止去處,心中唸唸不忘的只有兩件大事,一是早日追回失去的戮情劍匣,以免連累到慧空大師的清白聲譽,一是找處清靜之處,安心練成慧空大師所授的各種武功,然後查出父母死因,洗雪血海沉冤。天下高手群集之事雖然震盪著武林人心,但在徐元平的心目之中,卻和他毫不相關。眼下縈繞心頭的緊要之事,是如何找出金老怪的下落,逼他交還劍匣。

  他茫然地信步走著,用盡了心智,仍然想不出適當之策──

  抬頭看去,霞光耀目,原來天色已亮,旭日初升,滿地陽光,一片金黃世界,他心神集中索思追回劍匣之策,竟不知何時天亮。朝霞中一隻奇大的松毛黑狗,正向他躍撲過來,白牙森森,來勢極猛。

  徐元平微感一驚,右手疾沉,左手突然施出“捕風捉影”,在手伸動之間,抓住巨犬前腿,借勢一掄,蕩起一陣呼嘯風聲。正等拋擲出手,忽聞一聲呵呵大笑,道:“好一招‘捕風捉影’。”聽來口音甚熟,心中一動,掌心用力,向外一推,把手中巨犬,輕拋在四五尺外。

  抬頭望去,只見丈餘外站著一個身穿百綻大褂,足著革履,一頭蓬亂頭髮,滿臉油污的老叫化子,背後的紅漆大葫蘆,在太陽照耀之下,閃閃生光,正是他昨日騾車上所遇的那位老叫化子。

  只見他微一啟動雙唇,立時響起了一聲震耳的長嘯,那隻捲毛黑犬,聞得嘯聲之後,立時汪的一聲大叫,放腿疾奔而去,迅如電奔,眨眼不見。

  徐元平忽然想到那老叫化子,趕快轉身一揖,道:“老前輩──”但聞革履拖地之聲,那老叫化子已轉身走到兩丈開外,不禁心頭一急,高聲說道:“老前輩請留步片刻、晚輩有事討教。”

  但聞那革履觸地的答答之聲,愈響愈急,原來徐元平拔步一追,那老叫化子也放腿奔跑起來。

  徐元平一提真氣,施展“靖蜒點水”輕功,一連三個縱躍,追到了老叫化子身後,笑道:“老前輩可是人稱神丐的宗老前輩嗎?”

  老叫化子頭也不回的冷笑一聲,道:“好小子,你要跟老叫化子比腳程嗎?”雙肩晃動,突然向前一躍,起落之間,人已到兩丈開外。

  徐元平一皺眉頭,暗道:我追到你前面去,回頭攔住你的去路,看你理我不理我。腳下加勁,施展開上乘輕功,身形如破空流矢一般,衣袂飄飄帶起呼呼嘯風。

  兩人這一較量腳程,當真是快如出塵飛隼,陽光照射之下,只見一前一後兩團黑影,翻滾而去,根本就無法分辨得出是兩個人在向前奔跑。

  片刻之間,已跑了五六里路,兩人仍然相距有兩丈左右的距離,徐元平沒有追近一步,那老叫化也沒有多拉長一步距離。

  忽見那老叫化雙臂一抖,凌空升起了一丈多高,飛越過一個丈許高低的土丘,消失不見。

  徐元平停步望去,只見土嶺起伏,一片荒涼,原來兩人這一陣奔走,已到了洛陽郊外郎山。

  他微一猶豫,緩步上了土嶺,一陣山風送過來撲鼻的酒肉香氣。低頭望去,只見那土丘下面,有一間兩座房子大小的小廟,縷縷炊煙,由廟中飄飛而出。

  他本是極為聰明之人,略一沉忖,恍然大悟,暗道:沿途之上,他一直和我保持著兩丈左右的距離,不遠不近,分明是想激起我好勝之心,引我來此。當下不再猶豫,大步向那小廟中走去,只見那老叫化子和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年盤膝對面面坐。在兩人之間,矗立三塊青磚,上面架著鐵鍋,下面火焰熊熊,鍋中熱氣騰騰,不知煮的什麼東西。

  那衣著華貴的少年,神態十分拘謹,手中握著一段竹枝,輕輕的挑著鍋下的火焰,不時加些干枯的樹枝進去。而老叫化子卻是左手拿著一隻雞腿,右手抱著紅漆大葫蘆,吃一口雞,喝一口酒,一派旁若無人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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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發表於 2019-2-5 12:19:44 |只看該作者
四二

  徐元平站在廟門口停了有一刻工夫之久,兩人始終沒轉頭看他一眼。

  忽聽那老叫化子冷笑一聲,道:“榮兒,快去瞧瞧,哪來的一股鬼氣。”呼的一聲,把左手中一根啃的點肉不存的雞骨,向徐元平面上拋來。手法勁急,雞骨相距還有一兩尺遠,已覺著疾風撲面。徐元平微一側頭,雞骨掠耳打過。

  只見那華衣少年轉過臉打量了徐元平一眼,躬身道:“師父,是一個無名的小鬼,要不要把他捉來?”

  徐元平只聽得一股怒火直衝上來,正想發作,忽然心念一轉,暗道:是啦,我和雲夢二嬌混在一起,自難免人家把我當成鬼王谷中之人看待。念轉氣平,便緩步直走了過去。躬身對那老叫化子一揖,說道:“承蒙老前輩連番指點迷津,晚輩已經──”只聽那老叫化子冷笑一聲,截住了徐元平的話道:“我老人家最討厭和身上有鬼氣的人談話,你先把全身鬼氣除盡,再來不遲。”徐元平陡然大悟,返身出了廟門,把臉上人皮面具和一身偽裝車伕的衣物,盡皆拋去,重入廟門之時,已還他本來面目,劍眉星目,玉面朱唇,猿臂蜂腰,英俊動人。只見那老叫化子仰臉呵呵一陣大笑,道:“孺子可教。”

  徐元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答道:“晚輩叫徐元平,初入江湖,見識淺陋,想請老前輩指示一條明路。久仰老前輩俠名,故而不揣冒昧,犯駕求教。”

  老叫化子一皺眉頭,道:“想和老叫化子講話,趁早別咬文嚼字。”

  徐元平微感臉上一熱,道:“老前輩可是名動武林的神丐宗濤,宗老前輩嗎?”

  那華衣少年突然抬頭,瞪了徐元平一眼,道:“當今武林之人,縱未見過我師父,亦必聽人講過他老人家的那紅漆葫蘆,你難道瞎了眼嗎?不識他老人家,怎麼連那紅漆葫蘆也看不出。”

  徐元平側目打量那華衣少年一眼,只見他雙眉如劍,星目射光,輪廓俊秀,英氣勃勃,只是皮膚黑了一點。

  但聞那老叫化咕咕嘟嘟一口氣喝了三四口酒,呵呵一笑,道:“不錯,老叫化子就是宗濤,你覺著有點不服氣嗎?”

  徐元平道:“晚輩不敢。”

  神丐宗濤哈哈一笑,道:“老叫化親眼看到你和老毒物對了一掌,剛才又見你露了一手‘捕風捉影’的絕傳手法,看來你倒像有點來歷的娃兒。怎麼會和兩個鬼女混在一起,你既然迷途知返,我老人家也不和你一般見識,想和我老叫化交朋友,先得把你三代祖宗說出來給我聽聽,先說你師父是誰?看看我老人家聽得順耳不順耳。”說完,舉起手中紅漆大葫蘆,咕咕嘟嘟,又是幾大口酒。

  徐元平聽他說話顛三倒四,心中暗覺奇怪,忖道:“神丐宗濤,乃一派武學大宗師的身份,此老說話沒輕沒重,別要是遇上假冒之人?”心中在想,嘴裡卻淡淡一笑,道:“這個請恕晚輩難以遵命。”

  那華衣少年霍然站起身子,一揚手中投火的竹枝,滿臉憤怒之色,正待發作,忽聽那老叫化子哈哈一笑,道:“榮兒,快坐下,你打不過他。”

  徐元平急道:“晚輩確實有難言苦衷,並非故意隱諱不言。”

  宗濤微微一笑,道:“很好,你不願把身世數說給老叫化子聽,那就別想從老叫化子口裡掏一句話出來。”

  徐元平正待辯說。忽聞衣袂飄風之聲,但見人影一閃,眼前突然多出一個年約十八九歲的小叫化子出來。此人衣著裝扮,無一不和神丐宗濤相同,只是背上缺少一個紅漆葫蘆。

  那小叫化子轉臉望了徐元平一眼,低聲說道:“他們已邁出萬盛客棧,群集洛陽的武林人物,亦都紛紛盯稍追蹤,馬車就要到郎山腳下了。”

  神丐宗濤突然一整臉色,雙目神光如電,盯在徐元平臉上,問道:“你這娃兒是現在就走呢?還是給老叫化子幫忙?”

  徐元平急道:“晚輩願意聽老前輩的差遣。”

  宗濤微微一笑道:“那你就隨著小叫化子去吧,不過,要一切都聽小叫化子的吩咐,願意就去,不願意老叫化子也不勉強,咱們照屁股蹬一腳,你東我西。”

  那華衣少年急道:“師父,此人來的太過突兀,只怕其中有詐。”

  宗濤笑道:“老叫化子生平還未看走過眼,這次倒是想上一次當。瞧瞧是什麼味道。”說完話,一揮手,徐元平突覺衣角被人一扯。轉頭望去,那小叫化子已到了廟外丈餘之處,不禁暗讚一聲,好快的身法。當下一提真氣,縱身追了出去。

  那小叫化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細小的牙齒,和他那滿臉油污,一頭蓬髮,百綻破衣相映之下,倒是別有一番風致。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由身側疾掠而過,神丐宗濤和那華衣少年一先一後疾飛而過,轉瞬間過了土丘,消失不見。

  小叫化子望著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般呆呆的站著不動。

  徐元平站在一側卻看的大惑不解,暗道:“這人剛才急如星火般的躍出廟來,現下怎麼又站著不動?”

  忽聽那小叫化子輕輕嘆息一聲,回頭望了徐元平一眼,滿臉愁苦之容,欲言又止。沉吟良久,才低聲說道:“你認識我師父嗎?”徐元平搖搖頭,道:“不認識。”

  小叫化道:“那你又為什麼要聽他老人家的吩咐呢?”

  徐元平呆了一呆,道:“我雖然不識令師,但對他的俠名,卻是心慕已久。”

  小叫化子忽的淒涼一笑,道:“可是他老人家,已難再活半月了。”徐元平吃了一驚,道:“什麼?”

  小叫化子仰臉望著天上一片浮動的白雲,兩行熱淚,奪眶而出,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師父一生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不知道教了多少賢臣孝子,做了多少善事,半生勞碌,為人辛忙,別人有困難,有他老人家挺身相救。可是當他老人家危難臨頭之時又有什麼人能幫他呢──?”幾句話低沉、淒涼,聽得令人肝腸寸斷。

  徐元平忽覺一般熱血,由胸口直衝上來,毫不思索地衝口道:“什麼人要加害令師,兄弟不才,但卻極願挺身助他一臂。”

  小叫化子忽的轉臉瞪了徐元平一眼,道:“我師父神功絕世,天下又有什麼人能加害於他。”

  徐元平聽得大感迷惑,舉手拍拍腦袋,道:“這個,真叫兄弟難以聽懂了。”

  小叫化子嘆道:“除非他老人家甘願讓人殺害──”

  徐元平奇道:“世上竟有這等怪事,兄弟是越聽越胡塗了。”

  忽聞啪的一聲清脆鞭聲,飄入耳際,小叫化子忽的飛躍而起,直向土丘上面奔去。

  徐元平看他身法快捷,四五個縱躍已躍上土丘,當下一提真氣,使出“燕子穿雲”的輕功身法,人如流矢穿空,眨眼間追上土丘。

  放眼望去,只見一輛翠棱蒙遮,金轅紅輪,四馬曳牽的豪華篷車,飛一般地奔馳在黃土道上,煙塵滾滾,向西北而去。

  馬車前面數丈處,有四匹快馬開道,車後面十幾匹快馬擁隨,隱隱可辨那駝、矮二叟亦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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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5 12:19:58 |只看該作者
四三

  車後十幾匹健馬之中,最為突出的有一匹奇大的白馬,玉鞍金蹬,映日生輝,馬上坐著一個錦緞長衫的中年人,雖因相距過遠,無法看出他面貌年歲,但因他衣著耀目,坐馬神駿,日光下長鬚飄飄,由飄蕩的長鬚上推斷,已可知他大約年歲。

  忽見那小叫化子黯然一笑,對徐元平道:“天下英雄都在摩拳擦掌,準備參與這場爭奪真經的紛爭,可是,我卻是為著恩師的生死,必須要取得天下英雄志在必得的經文,這希望太渺茫了。別說群集洛陽的武林人物不會袖手讓我們捷足先得。單是駝、矮二叟和他隨行的護駕之人,也夠我小叫化子全力對付的了。”言下神情淒然,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徐元平運足眼神望去,但見那馬車極遠之處,左、右、後方,點點黑影蠕動,都似追蹤這馬車之人,忍不住問道:“這馬車之中,究竟是什麼人物,竟引得這麼多武林高人追集洛陽而來?”

  那小叫化子道:“此事說來話長,恕我現下沒有時間詳細的告訴你,咱們現在分成兩路,追蹤那輛馬車,如非必要,最好不要和人動手。”說完話,身軀一晃,人已到丈餘處,兩三個縱躍,消失不見。

  徐元平看那小叫化子對自己冷漠之情,分明是極瞧不起自己,不禁激起好勝之心,當下雙臂一振,越下土丘,直向那華麗馬車追去。

  他乃毫無江湖閱歷之人,又動了爭勝樹譽之念,也不隱藏身形,一股勁明目張膽的放腿趕路。他這時的輕功,已達上乘境界,單是疾走,已是快過奔馬,再加他繞捷徑而行,不過頓飯工夫,已到了那華麗馬車數丈之後,不緊不松,大搖大擺地跟在那馬車後面。在他想來,那車後隨行護駕之人,定然會藉故干涉,阻他追蹤,那就索性趁機鬧他一場,那知人家竟然毫不理會,根本就沒有人回頭望他一眼。馬車行約四五里路,突然向一道山谷中折轉行去。徐元平略一沉思,竟然隨後追去,他有心惹事生非,毫無避忌顧慮,挺胸昂首,坦然而行。

  忽然峰迴路轉,馬車拐了幾個彎後,眼前景物大變。

  抬頭望去,但見一片翠竹環繞著一座巍然矗立的高大莊院,紫瓦紅牆,輝煌壯麗。

  只因那環繞在莊院外面的翠竹,濃密異常,縱有銳利的目光,也很難看清那莊院全景。

  松竹搖動之間,隱現出幢幢人影,只見那華麗的馬車,繞著濃密的翠竹轉了幾轉,突然消失不見,但耳際中卻可聞撼撼車聲。

  那隨護馬車的大漢和駝、矮二叟,都同時消失了身影,只有那位白馬錦衣的中年男士,獨個留在林外。

  這時,兩人相距不過三四丈的區高,彼此都可很清楚的看清對方面貌。

  只見那錦衣中年男士,生的方面大耳,濃眉環目,長鬚垂胸,氣度雍容,顧盼之間,神威凜凜。忽聽他朗朗一笑,道:“閣下這等盯梢追蹤之法,不覺得太扎眼嗎?”

  徐元平冷哼一聲,道:“朗朗乾坤,陽關大道,難道只有你們走得,在下就走不得嗎?”

  錦衣男士似是被徐元平豪壯的言詞震住了,突然仰臉大笑道:“好,年紀輕輕,竟有這等豪俠氣概,佩服,佩服。比起那些藏頭露尾,暗弄玄虛的鼠輩們,舉止倒不失正大光明。”說完話,突然一帶馬韁,轉入密茂的翠竹林中不見。

  徐元平雖是存心惹事,但因對方始終未和他正面衝突,找不出打鬧藉口,要他蠻不講理硬往人家莊院衝去,又覺得做不出來,眼看著自己追蹤的車馬人群,盡都轉入那翠竹林中,不禁呆在當地,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正感進退難決的當兒,忽聞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道:“閣下可是余兄嗎?”

  徐元平轉臉望去,只見身後丈餘外處,站個頭戴氈笠,身穿藍布褲褂,足著平口布鞋,額垂花白山羊短鬚的老人,面目陌生,素不相識,不禁一怔。

  只見那人微微一笑,道:“兄弟查玉,半宵之隔,余兄就不認識了嗎?”

  徐元平自受那小叫化子冷落之後,心中對好人壞人之分,又生了一重疑慮。為什麼俠名卓著,使自己極為欽慕之人,反對自己熱嘲冷諷?而自己心中厭惡之人,卻對自己畢恭畢敬,曲意相交?一時之間,心潮洶湧,只覺是非難辨,善惡難分,想來想去,找不出自解道理。

  忽聽查玉聲音起自身側說道:“余兄在想什麼心事,在這等人?令師妹亦雙雙來此,兄弟願為余兄帶路──。”

  徐元平如夢初醒般,口中啊了一聲,道:“多謝查兄盛情,不敢有勞大駕。”

  查玉微微一笑,道:“此地非談話之處,如果余兄不覺兄討厭的話,請到左側山峰之上,一敘如何?”

  說話之間,人已轉身向山壁走去。徐元平相度一下山勢,笑道:“咱們上了這山峰,不但可俯瞰宅院全景,且可眼觀四路。”查玉道:“余兄只怕登上這山峰之後,要大失所望。”說完話,當先向峰上攀去。

  徐元平目睹查玉攀登身法,暗自忖道:此人十分狡詐冷傲,不知何以竟對我這般熱情。心念一動,故意放慢腳步,和查玉保持了兩丈多遠的距離,裝出一副力不從心的模樣。

  查玉原想在這攀登峭壁的機會,一試徐元平的武功,是以全力施為,人如點水蜻蜓,片刻間已登上峰頂。

  轉頭望去,只見徐元平尚在三丈以下的峰腰之間,正手足並用的向上攀登。不禁一皺眉頭,暗道:此人能接下老毒物冷公霄一記劈空掌力,何以輕身之術這般低劣。

  心中忖思之間,徐元平已爬上了峰頂,只聽他氣喘呼呼,似是跑的很累。

  查玉是何等精明之人,一聞徐元平作喘息之聲,心中恍然大悟,當下左手一伸,取下頭上氈笠,右手在臉上一抹,除了假須,笑道:“兄弟自見余兄之後,不知何故,心中即生傾慕之感,腦際已深印了余兄的印象,故而一見余兄背影,立時就辨識出來。今承余兄不棄,纖貴下交,實兄弟生平之一大快事。”說來情意殷切,滿臉歡愉之容。

  徐元平欲蓋彌彰,故作喘息,弄巧成拙,尚不自覺。聽得人一番頌讚之詞,不覺大減心中惡感,當下微微一笑道:“查兄這麼看得起兄弟,兄弟甚感榮幸──”

  忽聽身後傳來一個冷冷地聲音,道:“哼!你怎麼會和這些人走在一起?”

  查玉聽得那聲音後,臉色一變,但瞬即恢復鎮靜,流目四顧,眺望山下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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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徐元平轉臉望去,只見丈餘外處,站著和自己分手不久的小叫化子,不知何時他已到兩人身後,臉上做現倔怒之色,冷冷的望了徐元平一眼,緩緩別過頭去。

  他本想出言招呼,但見那小叫化子冷漠之態,不禁心頭冒火,當下冷哼一聲,轉過身去,笑對查玉說道:“這宅院修築得這等堂皇富麗,不輸王侯府第。那莊院中的主人,不是權貴,當是坐地分贓的綠林人物。”

  徐元平本是幾句無心之言,但查玉卻聽得心頭一動。但他乃心機深沉之人,喜怒控制得宜,極不易看得出來,微微一笑,扭轉話題,說道:“余兄請仔細看那莊院,可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忽聞身後那小叫化子冷哼一聲,道:“不求上進的東西。”

  徐元平聽他出口傷人,不覺大怒,霍然轉身,厲聲喝道:“站住,你罵什麼人?”

  小叫化子本已轉身而去,聽得徐元平喝問之言,愕然停住腳步,道:“罵那個你管不著,怎麼樣?”

  徐元平怒道:“你憑什麼出口傷人,難道我還怕你這個臭叫化子不成?”忽然想到神丐宗濤亦是叫化裝扮,不禁暗悔失言。那小叫化子看他大踏步向前衝了兩步後,忽然停步不前,冷笑一聲,慢慢轉過身子,緩步而去。

  查玉笑道:“在江湖之上行走難免要遇上是非紛爭,事情既然過去,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徐元平望著那小叫化子的背影,說不出心中是一番什麼滋味,呆呆的站在當地出神。

  查玉看他若有所思,心中頓生疑慮,眉宇間突然閃掠過一抹殺機,笑道:“怎麼?余兄認識那小叫化子?”

  徐元平原點頭,道:“彼此有過一面之緣,談不上什麼認識。”

  查玉笑道:“既有一面之緣,余兄就該忍受一點閒氣,不必再為這等小事煩惱了。”

  徐元平聽他這般關懷自己,心中大是感動,微微一笑,道:“多謝查兄勸慰。”

  轉臉望去,只見峰下翠竹掩映中一座高樓上,緊閉的窗門,忽然大開,繡簾起處,現出一張秀麗無比的美麗面孔。

  查玉一拉徐元平,向一棵松樹後面隱去。

  徐元平、查玉的目光均異常人,雖然這山峰相距那高樓很遠,但兩人仍可看清楚樓上景物,和那秀豔少女的面孔。

  只見她發挽宮髻,做向右偏,輪廓秀美。丁玲、丁鳳生的不算不美,但如果拿來和此女相比,立覺黯然失色。當真如下凡人間的月宮仙子,如非是親自所睹,實使人難信塵世之上,竟會有這等無與倫比的玉人。

  徐元平生性端重,但也看得怦然心動,暗自讚道:好一個天生佳麗,絕代尤物──

  一陣山風吹來,松枝搖動,遮去那秀色如畫的美麗面孔。

  查玉輕輕嘆息一聲,道:“余兄,你看那樓上少女如何?”

  她似是很怕山風,舉手放下繡簾。

  當風停松往之時,已難再見玉人。

  徐元平腦際中仍在盤旋著那秀麗玉人的倩影,查玉問話。忽覺心頭一凜,暗自責道:“徐元平啊徐元平,你身負血海沉冤,尚未洗雪,來日凶險正多,豈可惑迷美色,消磨壯志。”當下一挺胸,長長吁一口氣,盡濾胸中雜念,笑道:“不錯,生的很美。”

  查玉幼承父藝,生活豪華,家中蓄養美婢無數,不是重金選購而來,就是綠林道上人物作晉獻,北地姻脂,江南佳麗,西域美人,東藏歌姬,無不齊全;而且個個秀豔如花,都是一時上選;僅查玉為人志博遠大,雖然千百麗人獻媚送情,他尚可潔身自守,不為美色所迷。他生平引為自豪之事,亦就是不迷女色。但在他見到樓上少女之後,竟然難止心波,匆匆一瞥,情愫頓生。

  在他想來這等絕世玉容,必亦使徐元平心生傾慕之情,那知對方只淡淡的應了一句,毫不為那絕世美色所動,不禁心中暗生敬佩。忽然間,由那松竹環繞的寶院中,升起一面巨大的紅旗,旗上寫著斗大的白字:“擅入一步,死莫怨人。”

  查玉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徐元平目睹那紅旗白字,心中陡然想到那小叫化看不起自己的冷漠之態,只覺一股怨氣沖上胸口,道:“走,咱們過去瞧瞧。”

  查玉笑道:“要去也不能現在就去,余兄若有意,兄弟定然捨命奉陪,不過要等天色入夜時,再去不遲。眼下咱們先找一處清靜之地,坐息一陣,也許晚上入宅之時,難免一場大戰。”

  徐元平點頭應好,兩人離開山峰,找了一處清靜山谷,食用了乾糧,坐息到天色入夜,重又回到山峰之上。

  放眼望去,只見那巨大紅旗,已改換一盞巨大的紅燈,白天所見那高樓,窗門也大開著,幾個白髮如銀、肩背竹枝的老姐,正在替一個全身紫衣的少女梳妝。

  在那少女頭頂上面垂掛著一盞流蘇宮燈,四外燭火輝煌。耀如白晝,室中影物清晰可辨。

  查玉心中一動,暗自忖道:“這宅各處,都是一片夜暗,何以單單在那樓上,點起這麼多燈火,顯然是想誘敵到那高樓下面,如非那裡有什麼厲害的機關,定然埋伏著武林高手。”

  徐元平卻在運用目力勘查峰下座院形勢,那知這一用心勘查,心中立時覺出不對。除了那座燭火輝煌的高樓之外,全宅院所有樓台亭閣,都無法看得全貌,不是被環繞松竹遮去一半,就是被其他樓閣擋住視線,不管如何移動視線的角度,都無法看到任何一座閣樓的全貌。轉頭望時,只見查玉目光凝注在那高樓上出神。徐元平順著他目光看去,不覺暗中一笑。

  原來查玉目光凝注不瞬之處,正是那紫衣少女梳妝面對的鋼鏡,燭光照耀之下,鏡中反映出一個秀美的面孔。

  突聽他輕輕的嘆息一聲,緩緩的移開目光。

  查玉側目望了徐元平一眼,心中忽然為之一驚,低聲問道:“這等夜暗之間,余兄還能看到那莊院影物嗎?”

  徐元平道:“依繁星之光,大致都可看到,只是不如白晝清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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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查玉心頭雖大感一駭,但外形卻仍然鎮靜如常的微微一笑,道:“余兄可看出那莊院有什麼怪異之處嗎?”

  徐元平道:“說來慚愧的很,查兄白天已提醒過兄弟,說這莊院建築與眾不同,當時兄弟尚未覺出,現下仔細看來,果是大有可異。不論如何移動目光角度,均難看得任何一座完整的樓閣,只怕這莊院中,定有著什麼機關埋伏。”

  查玉聽他說的一點不錯,心中暗道:“此人目光銳利,內功必極深厚,看他年齡,又似比我還小上幾歲,不知何以竟能有這等絕超武學常規的成就,他既肯和雲夢二嬌混在一起,又和那小叫化子相識,這人來歷,實叫人弄不清楚。但看他言行舉動,又似是初出茅廬,不像走過江湖之人,不如今宵冒險和他同入眼下宅院一探究竟。如果能把他籠絡住,收為已用更佳;不然便藉機把他除去。”

  念轉意決,微笑道:“兄弟久聞鬼王谷中神算之學,獨步武林,余兄追隨令師,想必已得傳授,今宵要借余兄之力,帶兄弟進這莊院了。”

  徐元平聽得怔了了怔,道:“查兄對兄弟推心置腹,兄弟豈敢再相欺查兄,實不相瞞,兄弟並非鬼王谷門下弟子,丁氏姐妹隨口胡說,兄弟不便當面否認罷了。”

  其實查玉早已看出個中蹊蹺,只是不便點破,故作胡塗而已。聞言裝出驚訝之態,道:“這麼說來,是雲夢二嬌對兄弟故撒謊言,那余兄姓名,怕也不是真的了?”

  徐元平歉然一笑,道:“不敢再騙查兄,兄弟實姓徐,草字符平。只是無意間遇得丁氏姐妹──”

  但聞身後冷哼一聲,一條人影,疾如凌空巨鶴,由兩人頭頂上面飛過,直向峰下落去。

  來人去如高葦驚鴻,一瞥間已沉入峰下夜色之中。夜色黑暗,饒是查玉目光銳利,也未看清來人形像,不禁一皺眉頭,道:“什麼人竟有這等絕佳身手──。”

  徐元平嘆息一聲,道:“是神丐宗濤。”

  查玉啊了一聲,道:“什麼?神丐宗濤,徐兄沒有看錯人嗎?”

  徐元平道:“錯不了,我看的十分清楚。”

  查玉驚嘆一聲:“徐兄好佳的眼力,兄弟佩服至極。”心中卻在暗自盤算著,此人行動舉止,分明是一個無江湖閱歷之人,不知怎麼會識得神丐宗濤,莫非他深藏不露,故作拙呆不成?心念及此,又暗中提高了幾分警覺之心。

  徐元平目睹宗濤躍下峰去,心中忽然想到了身受他們師徒冷漠之情,登時豪氣進發,爭雄之心陡生,回頭對查玉道:“咱們也下峰去吧!”不待查玉答話,雙臂一振,緊隨著躍下峰去。

  查玉眼看徐元平一躍下峰,心中甚感為難,只怕自己輕功難以勝任,但事情擠到這步田地,只得提了真氣,縱身躍下。只見徐元平卓立在夜色下,目光凝注著交錯而植的松竹,呆呆出神。順著徐元平眼光望去,只見兩個身著夜行勁裝,身背兵刃的大漢,正在那松竹之中團團亂轉,似是迷了道路一般,轉來轉去,卻始終轉不出兩丈方圓之地。

  他藉機暗中調勻真氣,緩步走到徐元平身側,問道:“徐兄可學過五行奇術嗎?”

  徐元平回頭望了查玉一眼,搖搖頭道:“這個兄弟沒有學過,不知查兄是否精通此道。”

  查玉道:“兄弟倒是曾聽家父講解八卦、九宮陣式,及破解之法,只可惜兄弟天性愚蠢,只學得一點皮毛。”口中說話,心中卻在默數那松竹相隔距離,暗中推算。

  徐元平看他目不轉瞬,口齒啟動,似正在用心計算什麼,不敢出言驚擾,靜靜的站在一側,心中卻在暗暗讚道:“此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旁博奇門神算,倒是一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大約過有一刻工夫,查玉凝重嚴肅的臉上,忽然綻出了笑容,說道:“這宅院中的主人,實非平庸之輩,竟能把八卦、九宮變化,探合一起,幾乎把兄弟矇騙過去。”

  徐元平喜道:“怎麼?兄台已籌思得破解之法了嗎?”

  查玉笑道:“這八卦、九宮的變化,如放在家父眼中,實乃彫蟲小技,但兄弟卻不敢誇此海口,只自信尚可為徐兄識途老馬,但請隨在兄弟身後,照著兄弟出步轉彎的走法,當不致被這區區松竹植成的陣圖所困。”

  徐元平道:“查兄多才多藝,兄弟今宵要仰仗大力了。”

  查玉微笑道:“好說,好說,兄弟有幸,走前一步帶路了。”突然一提真氣,身軀凌空而起,起落之間,人已到了松竹林邊。

  徐元平緊隨查玉身後而行,果然毫無阻礙,片刻之間,穿過了五丈左右的松竹林。

  停步望去,只見景物大變,滿地寸許長短的青草中,種植著各種花樹,有的盛開怒放;也有的葉落枝禿,也不知從那裡移植而來。

  兩人深入了四五丈左右,忽聞一聲淒厲刺耳的竹哨之聲,傳入耳際,緊接著前面丈餘處一株高大的花樹上,出現一盞紅燈。

  查玉見那燈出現得突兀詭異,心中做生驚駭,大喝一聲,飛身直躍過去,人還未落實地,已發出家傳武學百步神拳,一股強勁的拳風,破空直擊過去。

  但聞砰然一聲,那突然出現的紅燈吃查玉擊出的拳風,打得飄空飛去,應手而碎。就這一瞬之間,花樹林中一片紅燈晃動,出現了百盞以上。兩人不覺間被那出現的紅燈分去了心神,流目四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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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5 12:20:26 |只看該作者
四六

  但見那出現紅燈忽然交叉移動,片刻間數易其位,因那紅燈一陣交叉移動過後,逐漸由多而少,只剩了十餘盞左右,在相距兩人四五丈不停晃動。

  徐元平看得心煩,側臉 對查玉說道:“查兄,那紅燈移來移去,分明有人在搗鬼,咱們追過去活捉一兩個再說。”

  查玉雖然覺出這紅燈出現的大是怪異,但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是何路道,他自恃通達八卦、九宮陣圖變化之術,不致被困,當下應了一聲好,振袂疾撲過去。

  徐元平緊隨追撲過去,那知兩人剛一躍起,前面十餘盞紅燈突隱,左側卻又陡然現出了三盞紅燈。

  查玉冷笑一聲,不待身子落地,猛然一提真氣,硬將向前疾撲的身子收住,右手探懷摸出兩枚制錢,運足腕力忽向左側紅燈打去。

  果然鏢不虛發,兩盞紅燈,同時被鐵鏢打熄,餘下的一盞,也自動隱去不見。

  花樹林中又恢復一片夜暗之色和原有的寂靜,但兩人卻被紅燈一擾,分去了心神,待想辨認出路之時,才覺出迷了方向。

  查玉見聞廣博,心知此刻最是慌亂不得,只要再有失錯,必要遭人暗算。當下低聲說道:“徐兄且請安心,莫再亂闖。只要我們心神不亂,敵謀決難得逞,這花樹林雖有古怪,不外機關埋伏。咱們最好能先靜坐運功,調息一陣。待心神寧靜時,再思破敵之策。”說完,當先盤膝而坐,閉目運氣行功。

  徐元平看查玉沉穩幹練,臨事不亂,心中又增了幾分敬服之感,當下依言靜坐,運氣調息。

  他所習佛門打坐之祛,大異一般內功修為,一經靜坐下來,耳目反而特別靈敏,剛一入定,忽聞嗡嗡之聲,遙遙飄傳入耳。

  睜眼望去,只見查玉靜坐如故,似是毫無所覺。他乃毫無江湖閱歷之人,雖聞異聲,但見對方絲毫沒有感覺,反而心疑自己聽錯,故並未出言招呼查玉。

  但聞嗡嗡之聲愈來急是強烈,而且四面八方群起相和,才覺出事情不對,運足目力看去,夜色中隱隱可見千萬黑點,飛撲而來。心中忽然一驚,大聲叫道:“查兄快些站起。”當先挺身而起。查玉聽得徐元平大叫之聲,立時躍起身子,就這剎那工夫,十餘隻奇大毒蜂,已飛近兩人身側。

  徐元平大喝一聲,呼的劈出一掌,強猛的劈空掌風到處,十餘隻毒蜂盡遭震斃掌下。

  但聞嗡嗡之聲大作,無數毒蜂潮水般分自四方八面飛到。兩人雖都是一身本領之人,但目睹這麼多奇大毒蜂,也不禁心生寒意。查玉兩手分握自己衣領,嚓的一聲,把身上一件長衫撕成兩半。雙手一掄,但聞風聲呼呼,把飛近蜂群掃退了七八尺遠。

  徐元平如法炮製,也撕下自己長衫,兩人貼背面立,掃打蜂群。兩人功力均甚深厚,雖是手執破衫,但掃出勁力,卻極強猛,揮舞之間,風嘯破空,把蜂群逼擋在七八尺外,難越雷池一步。那知毒蜂過多,不知有幾千幾萬,而且悍不畏死,被兩人衫風震退之後,立時又振翼飛衝上來。片刻之間,被兩人震斃的不下千隻之多。毒蜂愈來愈多,聲勢也愈來愈大。放眼望去,四週一片濃暗,密密層層,蔽天彌空,何止千百萬隻。

  查玉一面揮衫掃打,一面索想破解毒蜂圍攻之策。心念一轉,雙手突然加足十成勁力,破衫掃出,威猛倍增,把身前群蜂退出一丈開外;說道:“徐兄,咱們這等打法,不知要打到什麼時候才能住手。兄弟之意,如其受蜂所困,倒不如冒險向外衝去,就是遇上什麼機關埋伏,也比被困蜂群好些,不知徐兄意下如何?”

  徐元平道:“查兄之意,和兄弟心意相同。如其被困蜂群倒不如衝入莊院之內,和他們拚搏一陣,勝則更佳,敗也死的心甘。”

  查玉朗朗一笑,道:“好,就容兄弟替徐兄開路吧。”雙手破衫疾掄,勁風排空呼嘯,毒蜂被迫得紛紛後退。

  徐元平目睹查玉掃打蜂群的威勢,豪氣忽發,大喝一聲,凌空躍起,提足真氣,雙手破衫盤空一個掃打。

  這是他自得慧空大師傳授後,第一次運出全力。雙手破衫波動掃出,四外蜂群成千成百的墜落地下。威勢直波及兩丈左右,他破衫掃出的一瞬之間,兩人周圍十步內毒蜂,盡被震斃。

  徐元平在運力掃出手中破衫之時,因未聞排空的風嘯之聲,只道是自己功力不夠,心中微生驚駭,暗道:“我這凌空掃擊,如果不能把蜂群迫退,只怕難免要被毒蜂乘隙飛近身側。”心念正轉動間,忽見群蜂紛紛跌落地上,不覺呆了一呆。

  驚悟之間,忘記了身是半空,提聚的真氣一懈,砰的一聲,由空摔了下來。

  查玉亦被徐元平一舉震斃四週數千隻毒蜂之舉,驚駭得愣在當地,聞聲回頭看時,徐元平已由地上站起身子,急促間不明所以,隨口問道:“徐兄,這是怎麼回事?”話出口,忽覺失言,不禁臉上一熱。

  徐元平卻毫不在乎的拂著身上塵土,笑道:“我躍起擊打蜂群,不想一口氣沒有提住,由空中摔了下來。”

  查玉雖覺駭異,卻仍然鎮靜如常地笑道:“徐兄一舉能震斃十步內千餘毒蜂,功力之深,當今之世只怕也難有幾人。兄弟今宵算又開了一次眼界啦!”心中卻暗暗忖道:此人分明身具上乘內功,不知何以在炫露之後,又故作掩飾,處處欲蓋彌彰,不知是何用心。

  就在兩人說話工夫,悍不畏死的毒蜂,又從四面八方擁飛而來。查玉翻身疾掄右手長衫,掃退近身蜂群,說道:“徐兄,咱們索性衝到高樓下去,看看南海門詭異武學,究竟有什麼奇特之處。”

  徐元平本有意大試身手,以雪宗濤師徒冷漠自己之恥,聞言大喜,笑道:“好極,好極,咱們最好能鬧它個天翻地覆!”手搶破衫,搶先向前衝去。

  忽聞琴聲裊裊,夾雜著尖厲難聽的哨音,遙遙飄傳入耳,四周毒蜂聞得那琴音哨聲後,如中病魔,爭先恐後地硬往兩人身上衝去,有些貼地低飛,有些凌空下襲,四周上下如布彤雲,密密層層,前仆後繼,聲勢驚人至極。

  兩人掃出的衫風雖然強烈,但見毒蜂愈來愈多,而且越攻越是猛烈,也不禁心生寒意。

  徐元平猛提一口丹田真氣,正待重演故技,震斃蜂群。瞥眼見兩隻毒蜂破空而下,直向查玉頭上飛去,不禁心頭大急,口中喝聲:“查兄小心。”右手破衫交到左手,一掌橫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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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5 12:20:37 |只看該作者
四七

  查玉聞聲警覺,全身向前一傾,兩隻毒蜂,盡遭徐元平掌風震斃。但這一緩之間,群蜂已乘隙由空而下,徐元平慌急之間,右掌疾施一招“拱雲托月”,潛運真力,向上一推,強勁的排空勁氣,硬把蜂群震退回去。不禁暗道一聲:好險。忽覺右腕劇疼,右臂頓覺麻木,心頭一驚,趕忙運氣閉住穴道,左手長衫疾掄半周,迫退左右擁來蜂群。

  原來查玉身子向前傾讓之時,一隻毒蜂乘隙由左側侵入,徐元平運氣出掌,逼退由上而下的蜂群時,被毒蜂借勢蜇中右腕。

  這罕見巨蜂,一蜇之毒極重,徐元平雖然運氣自閉了右臂穴道,但仍覺劇疼刺心,一條右臂,已難再運用,長嘆一聲說道:“查兄,我右腕已遭毒蜂蜇傷,不能再用,影響所及,全身都有運轉不靈之感,查兄快請衝出蜂群,不必再管兄弟了。”

  查玉默運真力,雙手交叉揮舞長衫,帶起強勁嘯風,逼住蜂群,人卻轉頭望了徐元平右臂一眼,登時嚇得心頭一陣亂跳,只見徐元平一條右臂在這片刻之間,已腫脹一倍。

  查玉暗自忖道:不知那裡弄來這群巨蜂,竟有這等強烈之毒。眼下四周圍集毒蜂,不下千百萬隻,如被他們蜇中,只怕當場就要毒發身死。此人功力,比我高出很多,尚難當毒蜂一蜇,看來今宵是凶多吉少了。略一沉忖,朗朗笑道:“徐兄把兄弟看成什麼樣的人了,咱們雖是萍水相逢,但卻一見投緣,承徐兄不棄,纖貴下交,兄弟至感榮幸,今宵咱們是生則同生,死則同死。”說話間,手中長衫交替搶擊出手,風聲呼呼如嘯。

  幾句話說的豪氣奔放,義薄雲天,只聽得徐元平大是感動,仰臉長嘯一聲,強忍右臂的劇疼,提足真氣,左手長衫全力拍擊出手,長衫一陣波動,群蜂紛紛墜地。

  這正是慧空傳授他佛門中極高的無相神功。發出的般若掌力,他在危急之下,無意中用了出來,不過他自己不知道罷了。毒蜂連吃他兩次發出般若掌力震斃了數千隻以上,四周所受壓力頓減。但徐元平卻因第二次發出般若掌力,真氣耗消過大,自閉右臂的穴道突然自開,蜂毒循血攻向內腑。只覺胸口處一陣麻疼,全身真氣忽散,心頭大吃一駭,急道:“查兄,我已經不行了,你快些走吧,何苦陪我死在此地。”

  查玉回頭望時,徐元平已感到全身疼麻難支,搖搖欲倒。查玉雙手掄動破衫,震退蜂群,道:“徐兄快請盤坐運氣小息,讓兄弟獨擋蜂群。”

  群蜂被徐元平連發兩次般若功力震斃半數以上,已不似無前那般密集洶湧,查玉全力揮舞雙手破衫,丈餘內盡都是激盪的排空勁氣,竟把蜂群擋住。

  徐元平眼看查玉擋住蜂群,心中略覺寬慰,他因真氣消耗過多,人已睏倦難支,再加蜂毒內攻,半身已經麻木難動。心知如不早些運氣調息,只怕立刻就難再移動寸步。只好席地而坐,閉目養息。他自己並不知他此時的內功,已可和當今武林中,精修數十年的頂尖高手相比。一經運氣調息,內體陡生強烈反應,只覺一股熱流由丹田沖上內腑,透穴走脈,緩緩向四肢流動,把隨血脈侵入內腑的蜂毒,慢慢的向外逼去。

  查玉一面揮衫掃群蜂,一面暗中留神徐元平的舉動,看他閉目靜坐,頭上熱氣蒸蒸上騰,心中大感驚異,暗道:“此人內功怎的如此精深,如再假以十年歲月,其成就實在不可預料,眼下如不把他藉機除去,日後再想殺他可是千難萬難。”

  念轉心動,殺機突起,右手破衫交至左手,正待下手,腦際突然又間掠過一新的念頭,暗暗忖道:眼下如把此人殺掉,不僅有些可惜,而且自己也少了一個得力幫手。當前環境十分險惡,千毒、鬼王二谷,均有高手在此,神丐宗濤師徒之外,還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參與此事。駝、矮二叟,早已是名馳大江南北的高手,還有那錦衣白馬中年大漢,只怕亦非好惹人物。如果把他殺掉,自己更覺人單勢孤,不如暫時不要殺他,藉機施恩,籠為己用,借他之力,以拒各路強敵,日後再設法殺他不遲。

  他心念九回百轉,也就不過是一轉瞬間的工夫。泛臉殺機起而復消。右手迅快取回交到左手的半襲長衫,雙手格動,擊打群蜂,臉上又現笑容,故作開心之情,低聲問道:“徐兄,可覺著好些嗎?”

  徐元平睜開雙眼,目光中滿是感激之色,點點頭微微一笑,重又閉上雙目。

  忽聞那低沉下去的琴聲哨音突然高拔,既響且急,尤以那鬼哭狼號般的刺耳哨音,更是響震耳際,叮叮琴聲,反被它壓了下去。查玉乃見聞廣博之人,聽哨聲忽然掩琴聲,心中立時感到不妙。但一時之間,卻無法想到對方又要耍什麼花招。只好聚精會神,眼觀八方。徐元平亦被那刺耳的哨音驚擾,不覺間睜眼向四下瞧去。他一連兩次分散心神,中止行功,正是運行內功的大忌之事。全身真氣尚未流及各脈,倏然中止,氣返血聚。那已被迫離內腑的蜂毒,重又隨著行血返回。只因他在靜坐之間,不易感覺到強烈反應罷了。

  但聞哨音愈來愈響,隱聞四周響起了二片沙沙之聲,查玉為人機警,見多識廣,聞聲變色,立即驚呼道:“毒蛇。”

  徐元平運足目力望去,果見數丈外一片蠕動之物,湧集而來,長嘆一聲,道:“不錯,是毒蛇。”

  查玉放眼四望,看四周草叢花林雖多,但卻無一株可容人棲身,心頭暗自發急,但外形卻仍然裝出鎮靜之態,朗朗說道:“上有毒蜂群攻,下有萬蛇圍襲,徐兄,咱們今宵恐怕送命在蜂毒、蛇口之中了。”

  徐元平忽然站起身子,道:“查兄為維護兄弟,不肯獨走,兄弟感激不盡。現下兄弟略經調息,已覺好了許多。查兄請退,讓兄弟獨擋蛇群,也許查兄還可出險。”

  查玉笑道:“能和徐兄並肩陳屍,死而何憾。”

  就在兩人說話的工夫,蛇群已到。徐元平運氣劈出一掌,勁道及處,十幾條當先游到的毒蛇,立被震斃掌下。

  掌勢劈出時,突覺胸口一麻,蜂毒重又發作。不禁一皺眉頭,但他怕分散查玉心神,只得勉強忍下,未出一聲。

  忽見火光閃動,笑聲震耳。距兩人丈餘之外,一個手執火把的老叫化子,盤坐地上。左手搶動火把,擋住蜂群,右手抱一紅漆大葫蘆,不停飲酒。每飲一口,就噴在周圍。片刻之後,忽然一沉手中火把,登時火焰大作,燃起一個大圈。他卻悠然自得的坐在火圈之中,正是神丐宗濤。查玉眼光何等銳利,徐元平雖然強忍傷疼,未出呻吟,但他已看出徐元平身受蜂毒極重。如再強行運氣出手,只怕蜂毒發作更快,微一沉思,說道:“徐兄身受蜂毒,恐難再運氣發掌,如再強行出手,只怕對身體損害甚大。”徐元平聽得查玉之言,已知他看出自己傷勢極重,只好點頭應道:“兄弟己覺蜂毒攻入內腑,查兄還是快些獨自去吧!”

  查玉微微一笑道:“眼下咱們只有一條生路,那就是躲入神丐宗濤那火圈之中,毒蜂、毒蛇,最是怕火,決難突入火圈。但那老叫化子素和家父不睦,只怕不肯讓咱們容身他那火圈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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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5 12:20:46 |只看該作者
四八

  徐元平如何能鬥得過查玉心機,當下接道:“兄弟久聞宗濤俠名,如若眼看咱們被毒蜂、毒蛇所困,不肯讓咱們躲入他的火圈,定然是欺世盜名之輩,那就索性和他鬧個同歸於盡。”

  查玉笑道:“好吧;徐兄就留下一份真力,準備對付那老叫化子,兄弟抱你過去。”右手長衫盤空疾掄,左手著地一掃,逼開蜂蛇,暗握真氣,左手拋了長衫,一起手,迅快的抱住徐元平,右手不停揮動長衫,雙足用力一頓,凌空而起。

  徐元平看他飛躍出一丈四五尺後,身子疾往蛇群中落去,不覺大感憂急道:“查兄快些把我放下。”

  查玉急道:“徐兄千萬不可掙扎。”暗使千斤墜身之法,降落奇快,雙足著地出聲,腳下毒蛇盡遭踏斃,一借力重又飛起,落入宗濤的火圈之中。

  神丐宗濤目睹兩人竄入火圈,既未阻止,也未歡迎。手中火把一探,把查玉竄入火圈時身帶疾風裂開的空隙封住。

  本有幾隻毒蜂借勢飛入,卻被宗濤火把一封,盡皆燒斃。

  查玉放下了徐元平,道:“徐兄,快運氣調息,先把蜂毒聚在一處,再想辦法療治。”

  徐元平向宗濤望去,只見他揮動著手中火把,把上面空隙封住,和身外四周燒起的火焰,結成了一道嚴密火網。他本來想說幾句相謝之言,但見宗濤冷漠的神色,直似沒有看見兩人一般。不覺心頭生氣,暗道:“我處處都以晚輩身份,對你執禮甚恭,尊你敬你,你對我卻冷若冰霜一般。”當下一轉頭,盤膝坐下,閉目運氣調息。

  查玉卻素知宗濤為人冷傲,也不和他搭訕,暗中運氣戒備。但見火圈外面毒蛇,越聚越多,那奇大的毒蜂,也因兩人躲入火圈,盡追過來,統飛在火圈外面,嗡嗡之聲,不絕於耳。但三人四周的火勢,卻是逐漸微弱下來,原來是火圈是用葫蘆中的烈酒噴在四周花樹上面引燃起來。酒燒完,火勢就微弱下來。忽見宗濤伸手拿過放在身側的紅漆葫蘆,喝了一大口酒,呼的一聲噴了出去。他這紅漆葫蘆中藏酒,似是異常劇烈,一遇火立時爆閃一大片藍色火焰,相距較近的毒蛇、毒蜂都被波及。

  忽聽瞅瞅蛇叫之聲,前面的蛇群紛紛向後退去。

  原來幾人周圍花樹,被火舌熏烤一陣之後,枝葉乾枯,紛紛被燃。因蛇群太過擁集,前面毒蛇被波延的火勢燒得向後面退,後面蛇群卻向前衝,以致前面蛇群退避不及,被延展火勢燒得啾啾亂叫。忽聞宗濤一陣大笑,高聲說道:“毒蜂、毒蛇,都已經領教,不過如此而已。還有什麼古怪的走獸、飛禽,快請放出來,讓老叫化見識見識。如果黔驢技窮,那就快些把毒蛇、毒蜂召回,來幾個能說人話的,讓老叫化看看南海的詭異武功,究竟有什麼驚人之處。如若仍然驅使毒蛇、毒蜂胡鬧,惹得老叫化性起,燒光你這些花這些樹。”

  但聞那響起的琴聲哨音突然一變,由急厲刺耳,變成悠揚緩和。蜂群、毒蛇,紛紛開始向後退去,片刻間退的一隻不留,那琴聲哨音也同時倏然而住。

  神丐宗濤霍然站起身子,投去手中火把,冷冷地望了查玉一眼,振臂躍起,凌空疾飛,起落之間,就是兩三丈遠。

  查玉待宗濤走遠,才轉臉向徐元平望去。只見他頂門上汗水隱隱,似是正值緊要關頭。心中暗暗忖道:看他神情,全身真氣似正聚集十二重樓,只要我一掌擊中他身上要害大穴,立時就可以把他震斃掌下。此人不死,只怕終是禍害,但此時殺之又覺可惜,如果白放過這次殺他機會,不知要到何時才能重遇?

  一陣忖思之後,突然站起。暗中潛運功力,正待運掌擊襲,徐元平背心“命門”要穴,忽聞身後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道:“少堡主請手下留情。”

  查玉右手疾從徐元平身後拂過。一股強烈的拳風,擊在數尺外一片,向兩人停身處蔓延過來的火焰上。火頭應手而熄。徐元平聞聲睜眼,查玉拳風已掠身而過。他側臉 望望那被查玉掌風擊熄的火頭,相距自己盤坐之處,只餘下兩尺多遠。回頭看著查玉微微一笑,流現滿臉感激之色。閃電手查玉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怕驚醒徐兄用功,不敢起身撲滅火頭,才改用拳來熄火勢,想不到仍然把徐兄驚醒。”

  一番謊言,說來不慌不忙,絲絲入扣,臉上神色自如,騙得徐元平深信不疑。但聞嬌笑盈耳,疾風拂動火光,兩條人影捷如掠波燕剪般,穿入火圈之內。並肩落到兩人身側,正是雲夢二嬌,丁玲、丁鳳。這時,兩人的臉上都套著人皮面具,但衣著仍然如舊,一黑一白。丁玲緩緩伸手取下了臉上人皮面具,笑道:“少堡主機詐卓絕,口若懸河,縱是謊言,也說的若有其事,無懈可擊。愚姐妹有幸耳聆,佩服至極。”

  查玉微微一笑,道:“賢姐妹不要誤會,兄弟一和徐兄相遇,立時請他去和二位相見,但徐兄執意不肯,叫兄弟有何辦法?”

  丁鳳沉不住氣,一伸手取下人皮面具,目光盯在徐元平臉上道:“這話可是真的嗎?”徐元平點點頭,道:“不錯。”

  丁鳳心中大急,冷笑一聲問道:“你為什麼怕見我們,難道我們會吃了你不成。”徐元平道:“我看不慣你們三叔父那種冷暴之氣。”丁玲淡淡一笑,道:“這麼說來,你是很討厭我們兩姐妹的了?”徐元平雖然不懂她的問話念意,但卻有一種本能的感觸,覺得這兩句問話之中,不是單純的好惡,不禁愣然相顧。沉默了半晌,答道:“那也不是,你們兩姐妹都對我很好。”

  只聽丁玲嬌笑一聲,道:“你既然不討厭我們姐妹,那我們可不可以和你們走在一起?”

  查玉一皺眉頭,正想開口拒絕,忽然心中一動,趕忙改容笑道:“鬼王谷、查家堡一向不分彼此,賢姐妹肯屈駕和兄弟及徐兄走在一起,我們歡迎還來不及!”丁鳳冷笑一聲,接道:“才見了幾天面,可稱兄道弟起來,真叫人聽著刺耳。”

  查玉微微一笑,一語不發。徐元平卻瞪了丁鳳一眼,皺皺眉頭。突聞衣袂風聲,花樹叢中陡然湧現出八個黑衣大漢,個個手提水桶,在蔓延的火勢上澆去。轉瞬之間,已把燃燒火勢,完全熄去。這突然的變化,使得查玉顧不得再和丁氏姐妹爭論。目住來人,暗暗扣了一把蜂尾針,只要來人一動,立時先發制人。丁玲、丁鳳同時移動嬌軀,擋在徐元平身前,運功相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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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5 12:20:55 |只看該作者
四九

  那知現身的八個大漢,似是沒有看到幾人一般。熄去火勢之後,立時轉身而去。丁鳳目睹幾人背影,消失在花林中後,回頭對丁玲說道:“姐姐,怎麼這般人都似有眼無珠一般,難道他都沒有看到我們嗎?”

  丁玲也覺著有些奇怪,看來人身手似都不弱,何以竟目睹敵人,毫無反應,匆匆撲熄火勢就走。但她生性沉穩,不解之事,從來不肯隨便出口,回頭目注查玉,笑道:“少堡主見聞廣博,想必已洞悉敵情:他們這般來去匆匆,不知何意?”

  查玉道:“南海門的武功,素以詭異見稱,想他們為人,亦必是奸詐無比。熄去蔓延的火勢,是怕神丐宗濤這一把火,燒光了他們種植的花樹,見我們視若無睹,無非是想誘我們深入──”

  丁玲道:“少堡主高見,使人佩服,但咱們既知敵人用意,不知是否讓他們趁心如願,深入腹地?”

  丁鳳站在一側聽得暗暗奇怪,忖道:“姐姐作事,一向果決,何以今宵大反常態,事事問查玉意見。”

  查玉微一沉吟,笑道:“是否深入腹地,兄弟也難作得主意,這個麼,要請徐兄決定了。”

  徐元平霍然站起身子,道:“既然來了,豈能就此而退,不如過去瞧瞧的好。”說完話,大踏步當先走去。查玉一側身和丁氏姐妹並肩隨在徐元平身後,向前走去。

  §第七回 孤傲少年

  幾人走了六七丈後,忽聞四周花樹枝葉,簌簌作響。徐元平已受過蜂蜇之苦,警覺之心,提高不少。聞聲停步,抬頭向四外望去。查玉側耳一聽,笑道:“徐兄不必多疑,前面有人在動手相搏,花樹枝葉,是被兩人的掌風震動。”

  徐元平心中一動,莫不是神丐宗濤在和人動手不成?他雖不滿神丐宗濤對自己的冷漠,但因知他是當今武林正派人物之中,唯一和神州一君不睦之人,心中不覺之間,生出了親切之感。當下加快腳步,向前走去。繞過一片茂密的花樹後,果見兩個人正打得難解難分,兩人功力都極深厚,掌勢雄渾異常,激盪的潛力,震得四周花樹枝葉,一片簌簌之聲。徐元平定神看去,只見動手兩人,一個是駝矮二叟中的胡矮子,一個卻是在鄰山小廟中和宗濤在一起的華衣少年,兩人拳來足往,打的甚是激烈。

  查玉和丁氏姐妹不識那華衣少年來歷,見他能和昔年馳譽武林的駝、矮雙叟之一打個平分秋色,不禁心中駭然。

  徐元平忽然想起神丐宗濤與這華衣少年一路,不知此人武功如何。不覺間全神貫注,看兩人打鬥情形。看了一陣,不覺心中暗自奇怪起來,因他發現眼下和那矮子動手的華衣少年,身手雖然不凡,但卻難以強過神丐宗濤。

  查玉和丁玲、丁鳳,震驚於那華衣少年的武功,徐元平卻怪那華衣少年武功,何以如此低劣。四人都看的呆呆深思,但心情卻是大不相同。丁氏姐妹和查玉心念起伏,在推想那華衣少年來歷,徐元平卻是全神貫注,看他出手舉足是否有斂鋒不露之心。

  但見兩人打鬥之勢,越來越激烈。出手舉足,無不擊向對方要害大穴。掌風潛力,激盪出數尺之外,震飄起幾人衣袂。

  徐元平忽然心中一動,暗道:江湖之上,人心險詐難測,莫非他已然知道宗濤來此,故意裝出湛堪自保之勢,把真實武學,斂藏不露。看來想測出他真實武功,是非我親自出手一試不可了。他乃情感極易衝動之人,又少江湖上的閱歷經驗。心念一動,想到就做,當下大喝一聲:“住手。”

  華衣少年和矮叟正打到緊要萬分之時,聽得徐元平大喝之聲,不禁心神微分,就這一分心神,立時露出破綻,吃那黑衣矮叟閃身欺到背後,呼的一掌,疾向他左肩“風府穴”上拍去,同時一抬右腿,猛向腰下撞去。

  這一腿一拿不但迅速絕倫而且勁力奇猛,華衣少年閃避、封擋已全來不及。眼看就要傷在那矮叟手下,忽然右腿一抬,左腳尖向外一滑,身子倒轉,讓開對方迅猛的合擊之勢,右手反臂拍出一掌。這一著用的奇詭至極,避敵反擊,同時發動。一招之下,扭轉劣勢,轉危為安。

  那黑衣矮叟似是未料到對方有此機變,被那反臂一掌,逼得向後疾退三步。

  徐元平看得暗暗點頭道:此人果是狡猾,我幾乎被他騙了過去。揚手一掌,向兩人之間打去,口中厲聲喝道:“要你們暫時住手,難道都沒聽見嗎?”

  一股強猛的掌風,從兩人之間擊過,迫得兩人互向前欺的身子,又各自退回一步。

  查玉和丁氏姐妹雖然驚異他奇怪的舉動,但都未出言勸阻。

  那黑衣矮叟側臉望了徐元平一眼,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你!”徐元平不理那矮子的話,卻望著那華衣少年說道:“比武動手,生死一發,如果不全力施展求勝,可是極大的危險之事。”那華衣少年只道他要出手相助,是以毫無其他疑慮之心。面露微笑,站在一側。聽他言詞之中,又頗有關懷之意,心中暗道:我雖用出全力,和敵相搏,但並無勝得對方之處。他既然替我預留台階,我豈能自首示弱,說出技不如敵。當下微微一笑,道:“對付這等宵小之輩,豈需全力施展──”

  徐元平突然揚手一掌,直擊過去,口中冷笑一聲,側身隨撲而上。那華服少年想不到突然間變臉就打,心頭既驚又怒,只覺對方擊來掌勢之中,潛力剛猛,威勢尚在那矮叟之上。他心中毫無戒備,不敢硬接,右腿一抬,身軀斜傾,倏忽間閃開五尺。那徐元平如影隨形般,一拳擊出後,人亦隨著欺身而上。左手“探囊取珠”,疾點雙目,右手卻施展十二擒龍手中的一招“拂浪縛龍”,疾向那華服少年左腕上扣去。

  他事先早已想好了對敵之策,出手迅快至極,十二擒龍手又是武林中罕難一見的奇奧之學,那華服少年武功雖然不凡,但也無法避讓得開。急施一招“大鵬展翼”架開徐元平左手攻來的一招“探囊取珠”,但卻無法讓開他右手一招“拂浪縛龍”只覺左腕一麻,已被人扣制住了左腕脈門。徐元平一出手,輕輕易易的把那華服少年制住,反而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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