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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玉釵盟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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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5 12:22:54 |只看該作者
六〇

  等他第三次療傷醒來,已是黃昏時分。睜眼望時,只見丁玲、丁鳳並肩而立,臉上帶著盈盈笑意,站在他的身前。

  丁玲緩緩蹲下身子,說道:“一天一夜未食,肚子就不覺得餓嗎?趁著酒菜尚有餘溫,吃一點吧!”說來深情款款,神態之間無限溫柔。徐元平低頭望去,只見眼前地上擺著七八盤精美菜餚,不覺呆了一呆,道:“怎麼?你們早就知道我躺在這裡了?”

  丁鳳笑道:“怎麼不知道,你走到天涯海角,我們都能找得著你。”

  丁玲一拉妹妹右手,讓她也蹲了下來,脈脈深情地望著徐元平道:“你也未免太大意啦,我們把菜餚在你面前擺好,你竟毫無所覺。如若我們要下手殺你,你有十條命,也保不住──”

  這番話說的婉轉溫和,只聽得徐元平既感激,又覺慚愧,嘆道:“多謝良言開導,徐元平感激莫銘──”

  丁鳳婉然一笑,道:“現在不要緊啦,有我姐姐替你護法,你可以安心運功療傷吧!”

  徐元平道:“這樣勞動兩位,叫我心下難安。”

  丁鳳道:“別說啦,快吃點酒菜,療傷要緊。前天夜晚,我把你撞了一跤,現在敬你一杯酒──”

  徐元平有生以來,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女孩子,這般款款深情的對待他。只覺兩人對他的情義深厚無比,心中大生感動。想到過去對人的諸般失禮之處,更是愧疚叢生。他本是情感最易衝動之人,當下衝口說道:“兩位這般對待於我,實使人感愧莫銘。待我傷勢好了之後,定要想法子報答兩位隆情高誼。”

  說完話,伸手端起面前酒杯。正要飲酒,丁玲突然一伸右手,抓住徐元平端酒手腕,輕聲說道:“你不能吃酒,快些放下。”轉頭又望著妹妹接道:“他正在運功療傷之際,吃酒恐將有害。來日正長,等他傷勢復元之後,咱們再好好吃一次酒。”

  丁鳳舉起手中酒杯,一飲而盡,笑對徐元平道:“你別說啦,這杯酒記到帳上,等你傷勢好了之後再吃吧。”

  徐元平放下酒杯,環顧二女一眼,舉起筷子,吃了一點菜餚,微笑著閉上眼睛,運功療治傷勢。

  三日時間,匆匆而過,徐元平在二女妥善照顧之下,不但傷勢大為好轉,而且經他數日來運氣調息,把慧空轉納的真元之氣,融化於本身真氣之中不少,內功大為精進。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了。這日黃昏時分,徐元平運息醒來,已覺本身真氣逐漸凝固,百穴暢通,已達運用自如之境,笑對二女說道:“今晚三更之前,我的傷勢就可以完全復元,三日夜來,承蒙賢姐妹這般照顧於我,實讓人感恩難忘──”

  丁玲盈盈一笑,道:“別說啦,是我們願意照顧於你的,豈能算是對你施恩,你這個人最是愛胡思亂想──”

  徐元平突然想到,今夜之中,那華衣少年何行舟要帶師叔在這古廟之中和神丐宗濤相會,如若雙方一言不合,說不定會動上手。當下急對丁氏姐妹說道:“今晚上,你們要到外面去躲上一宵,說不定今夜這古廟裡,要發生劇烈的惡鬥之事。你們留此,於我無益,而且對己有害。”

  丁玲笑道:“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快運氣療傷吧,也許你還能參與這場是非之中。”

  徐元平道:“神丐宗濤的武功,我已領教過了,何行舟和那小叫化子亦非弱手。我雖未見過何行舟那位師叔,但想來定非泛泛之人,留我一人在此療息傷勢,縱然被他發現,也不致對我下手。如果你們兩姐妹也留在這裡,情勢就不同了。如若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咱們決非人家敵手。”

  丁玲略一思忖,笑道:“此言並非無理,我們留這裡,可能會引起他們疑心,不過,留你一人在此,也是一樣危險,只要被他們發現,決難見容。”

  徐元平笑道:“他們見我獨自在此療傷,必是無意到此,或能見容於我。”

  丁玲嘆道:“私窺武林門派典規,乃江湖大忌之事,除非他們沒有發現你。一經發現,決不寬貸,縱然不把你置於死地,亦必要你變成啞吧瞎子,甚至要你手足殘廢。金牌門並非江湖上大門大派,但亦算是一個獨立門戶,這等江湖上的一般習規,自然適用。眼下只有一個妥善這策,那就是在他們未到之前,咱們先一步離開此廟。”

  徐元平道:“不行,我這最後一次運氣療傷,事關生死成敗,如若移動身子,只怕要前功盡棄。”

  丁鳳笑道:“我去打個門板來,和姐姐把你抬上。你坐上面既可照常運氣療傷,也可適時離此是非之地。”

  徐元平搖搖頭,笑道:“不行,我在運氣療傷之時,受不得一點震動,你們還是快點走吧!”

  丁玲抬頭望望天色,道:“眼下時光還早,也許你還能在他們到此之前,完成最後一次運氣療傷,此刻寸陰寶貴,別再作無謂爭論了。”

  徐元平正容說道:“如我能在二更之前運功醒來最好,如若不能在二更之前醒來,你們必須在二更以前離此。”

  丁玲笑道:“好吧,我們遵命就是。”

  徐元平閉上雙目,開始運氣,此時,他脈穴早已暢通,行動極是快速,片刻間已入渾然忘我之境。

  待他運氣醒來,睜眼看時,這荒涼破落的大殿上,已是燭火輝煌,神丐宗濤和那小化子,早已到此。兩人靜靜的站在大殿中央,何行舟手執金牌,當門而立,臉上微顯焦急之色。

  神丐宗濤嘴角間微現著一絲淒涼的笑意,神色間似悲似怨,一副英雄窮途末路之感。小叫化卻一臉愁苦,垂首一側,額角間汗珠隱現,顯然,他心中正有著無比的緊張。

  一種莊嚴悲愴的氣氛,籠罩著這破落的大殿,徐元平緩緩的長吸了一口氣,回頭望去,只見丁玲、丁鳳緊偎一起,躲在他身後。不禁一皺眉頭,正要開口責問,丁玲突疾伸右手食指,按在櫻唇之上。徐元平只得把欲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

  三人存身之處,正好在供台神像之後。被供台倒映的陰影遮住,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丁玲做事又極細心,趁徐元平運氣療傷之時,早已把留在殿中的痕跡毀去,宗濤和那小叫化子心情都極沉重,根本就沒有留心四周景物。何行舟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亦無思料及此。這麼一來,徐元平和丁玲、丁鳳的隱身之處,才算沒有被發覺。

  只聽神丐宗濤長長嘆息一聲,問道:“現在天色到什麼時了?”

  那小叫化子探頭向外面望了一陣,道:“正交子夜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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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6 11:53:00 |只看該作者
六一

  何行舟冷笑一聲,接道:“師叔既答應了來和師父相見,決然不會失約。”宗濤黯然一聲長嘆,緩緩盤膝坐下,閉上眼,運氣行功。他內功深厚,略一靜坐,立時靈台空明,雜念頓消,耳目也特別靈敏。

  忽聽他冷哼一聲,霍然睜開雙目。話還未說出口,突聞珮環叮噹,四個紅衣婢女,護擁著一個珠光寶氣的綠衣麗人,姍姍步入大殿。

  何行舟疾向旁倒讓了兩步,躬身笑道:“弟子何行舟敬迎師叔玉駕。”

  綠衣麗人綻唇一笑,目光瞥掠何行舟臉上而過,直對宗濤走去。神丐宗濤站起身子,抱拳一禮,笑道:“咱們已十餘年未見過面,師妹的風姿依然如昔。”

  綠衣麗人冷然一笑,道:“師兄找我到此,不知有什麼教育吩咐?”

  神丐宗濤名震大江南北,豪氣干雲,武林道上人物,對他無不謙讓三分,不知何故見了這綠衣麗人,竟然手足無措起來,半晌才訥訥地說道:“這個師兄擔當不起,不過──”

  綠衣麗人聽他不過了半天,仍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禁微微一顰柳眉,冷冷地接道:“你既然沒有什麼事情,我要走了。”說完,緩緩轉身而去。宗濤高道:“師妹請留步片刻,小兄有事請教。”

  綠衣麗人微現慍色,道:“什麼話快些請說,我無暇在此久留。”宗濤嘆道:“過去之事都已成過眼煙雲,難道師妹心中還在記恨不成。”

  綠衣麗人突然放聲一陣格格嬌笑,道:“師兄太客氣啦,我那敢記恨於你,哼哼!我已沒有閒情逸致再想到過去之事了。”

  宗濤道:“既然如此,只求師妹看在先師份上,把金牌交還小兄,使咱們金牌門的武功,不致在江湖之上失傳。至於小兄個人,願聽受師妹任何裁決,我已年近古稀,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那綠衣麗人冷冷答道:“咱們金牌門的祖師,早有遺訓,誰能得到金牌,誰就是本門中掌門之人。金牌既然在我手中,你竟還以掌門身份自居。此等行徑,實有藐視咱們金牌門的掌門祖師遺規之播,也虧你說得出口。”宗濤被她斥責的呆了一呆,正待答話,那綠衣麗人又搶先說道:“再說師兄已存下必死之心,我如把金牌交付於你,只怕你那衣缽弟子,也無能保得金牌。如若咱們金牌門中的金牌被人搶走,那可是愧見歷代師祖的大辱之事。”

  何行舟掃掠了宗濤和那小叫化子一眼後,道:“師叔潛隱深山,苦研咱們金牌門中武功,早已身集大成。此次出山,心懷大願,要把咱們金牌門的武功,在江湖上發揚光大,和天下各門各派,以及近年崛起江湖的一宮、二谷、三大堡以爭長短。”

  宗濤吃了一驚,道:“什麼,咱們金牌祖師遣規,代代只傳兩人,行俠江湖則可,如若要和人逐霸武林,勢必得廣收弟子,此乃有違祖師遺規之事,如何能做得。”

  綠衣麗人突然一沉臉色,嬌如春花的粉臉上,霎時間如罩上一層寒霜,冷冷地說道:“這又有什麼不可,祖師雖有代代只傳兩人的遺訓,但是並無限制各代門人收徒年限,我如廣收弟子,各分輩數,代授武功,既不違背師祖遺規,又可擴大咱們金牌門的門戶。”

  宗濤嘆道:“這麼說來,師妹已決心擴大門戶,放手胡鬧了。”

  綠衣麗人怒道:“金牌既然在我手中,我就是金牌門掌門之人,你這等藐視於我,難道我不敢懲治你嗎?”宗濤放臉大笑道:“老叫化一生縱橫江湖,所向無敵,生平淺有掛念在心上之事,唯一大憾,是未能追回師門金牌,今宵既然目睹師門金牌,死而無憾──”

  綠衣麗人突然輕揚羅袖,掩口嬌笑道:“我這次重出江湖,早已由傳誦之中聽得師兄大名了,果真是名播遐爾,威動大江南北。”宗濤道:“好說,好說,老叫化──”

  綠衣麗人不容宗濤再接下去,又搶先說道:“師兄盛名得來不易,如果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不覺著有些不值得嗎?”

  丁玲附在徐元平耳邊低聲說道:“這女人陰險得很,不知要如何擺佈神丐宗濤了。”

  只聽宗濤哈哈一笑,道:“老叫化下愚之人,恕我不解師妹言中之意。”

  綠衣麗人突然緩移蓮步,向宗濤走來,臉上笑容如華,媚態橫生。

  宗濤似是很怕那綠衣麗人的笑容,望了一眼,立時垂下頭去,向後退了兩步。

  小叫化看得一皺眉頭,緩步向師父身側移去。何行舟卻面現激憤之色,雙肩一晃,欺到那綠衣麗人身後,探手抓住那綠衣麗人的香肩,向後一拉。硬把她向前緩行的嬌軀,拉的倒退了三步。此人大悖倫常的放肆舉動,只看得神丐宗濤臉色大變,冷哼一聲,忽的舉起右手掌。何行舟一舉手中金牌,大聲喝道:“跪下。”宗濤揚起的掌勢還未劈出,但見何行舟高舉手中金牌,只得緩緩屈膝而跪。那小叫化子緊陪師父身側,也跪了下去。

  綠衣麗人微微一顰柳眉,白了何行舟一眼,但並未阻擋他的舉動,緩緩的退到一側,星目流動,四面張望。

  何行舟目光中滿是怨毒,盯在宗濤的臉上,問道:“弟子已遵照約言,邀請師叔到此和師父相見,但不知師父應允辦理之事,是否已經辦好?”

  宗濤兩道冷電般的眼神,投注在那綠衣麗人的臉上,問道:“咱們金牌門中素有牌無二主之規,執牌之人,就如祖師復生親臨,師妹既以金牌門中掌門人自居,金牌卻又執在別人手中,不知叫老叫化何適何從?”

  綠衣麗人笑道:“我以掌門身份,要何行舟代我行金牌令諭,有何不可?”宗濤微微一嘆,道:“罷了,罷了,老叫化實不願親眼看著咱金牌門的醜事,揚拂在江湖之上,倒不如死在金牌令諭之下,落個眼不見心不煩──”

  何行舟冷笑一聲,道:“你想一死百了,只怕沒有那麼容易!”突然提高了聲音,接道:“三日之前,我傳下金牌令諭,要你去奪取南海門下奇書,今宵限局已滿,還不交呈奇書,用心何在?”

  宗濤正容答道:“老叫化子已盡所能,曾和南海門下護書之人力鬥一晝夜。但對方武功高強,致未能奪得奇書,願領受門規制裁。”

  何行舟回頭望了那綠衣麗人一眼,問道:“宗濤未能奪得奇書,咱們該如何懲治於他?”

  綠衣麗人羅袖一拂,直欺宗濤身側,冷冷問道:“你既未奪得南海門下奇書,約我來此作甚?”

  宗濤突然哈哈大笑道:“幸得老叫化沒有奪得南海門下奇書,如若被我奪得,那就愧對歷代師祖的陰靈了。”

  綠衣麗人嬌笑道:“你覺著我沒有南海門下奇書,就不敢擴大咱們金牌門的門戶嗎?”她微微一頓,斂去笑容,又冷冷地接道:“師兄視死如歸的豪氣,實叫小妹佩服。但咱們誼屬同門,昔年小妹學藝師門之時,又得師兄多方愛護,如要我親手殺死師兄,小妹心中何忍?”

  小叫化面現歡愉之色,伏身拜道:“自師叔離山之後,師父無日不在想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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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綠衣麗人輕伸纖手,一推宗濤,笑問道:“師兄果真日日夜夜都在想著我嗎?”

  宗濤黯然嘆道:“師妹要懲治老叫化子,儘管下手就是,這般的譏諷於我,老叫化死難瞑目。”

  小叫化子忽然想起師叔的性情,愈是笑的滿面春風,下手愈辣。心頭一凜,霍然跌擋在宗濤面前,求道:“師叔如若憤怒難抑,只管對小叫化子下手,但望能饒了師父。小叫化子縱受零割碎剮之苦,也是一樣感戴師叔大恩。”

  綠衣麗人緩緩抬起右腿,水綠羅裙下露出來紅花繡鞋,纖纖蓮足,撩人心旋,臉上媚笑生風,嬌聲嬌氣地說道:“像你這般敬愛師父之人,世上真還少見。”蓮足緩伸,輕輕點在小叫化子前胸之上。羅裙飄飄,舉步如舞,姿勢曼妙,好看至極。

  可是那小叫化子竟然擋受不住這綠衣麗人的輕輕一點,大喝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跪在地上的身軀,倏然間飛了起來,跌到五六尺外。神丐宗濤目光如電,望了綠衣麗人一眼,喝道:“師妹這等辣手對付一個晚輩,不覺著太狠了一點嗎?”

  綠衣麗人表面人嬌笑道:“你們師徒情如父子,如若師兄。一人死去,他定是痛不欲生,那就不如我一手包辦,成全你們師徒兩人。”

  宗濤冷笑一聲,回頭望著那小叫化子,說道:“徒兒,從現在起,你已不算金牌門下弟子──”

  小叫化掙紮著跪在地上,接道:“師父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縱然不明不白的濺血這荒廟大殿之上,也不願落得被逐門牆之名。”

  宗濤怒道:“老叫化言出必踐,還能由得你做主不成,還不快給我滾出廟去。”

  綠衣麗人道:“我已點傷他‘肺海’重穴,縱然不死,短時間也難養息得好。師兄功力深厚,這點傷勢,自是有能力療治,但怕師兄即將失去替他療傷之能。”陡然一沉臉色,右手食中二指一併,疾向宗濤“玄機”穴上點去。

  突聞一聲大喝:“住手!”呼的一股暴風,由神像後面直擊過來。綠衣麗人疾向旁側一閃,轉頭望去,只見一個丰神俊朗的少年,和兩個嬌豔如花的少女,由神像後緩步而出。

  原來徐元平和雲夢二嬌躲在神像之後,把幾人對答之言,以及神態表情均都看到眼中。丁氏姐妹本就擔心徐元平動了俠義之心,挺身而出,插手這場是非之中,已暗中阻止他,不讓他自找麻煩。兩人如果不阻止他,或許他自認大傷初癒,還不致於出面管人閒事,但丁氏姐妹這一阻止於他,反面激起他俠心豪氣。他見綠衣麗人放蕩神情,和何行舟大背師倫狂妄之態,越瞧越不順眼,越聽越難入耳。只覺一股忿慨不平之氣,由心中直衝上來。待那綠衣麗人伸手要點宗濤穴道之時,再也忍耐不住,霍然挺身躍起,大喝一聲“住手”運氣打出一記劈空掌風,人隨著由神像後面緩步走出。

  丁氏姐妹一見徐元平挺身走出神像。只得跟著他一起走出來。徐元平經過這一次療傷之後,內功又增進不少。蓄勢劈出一記劈空掌力,勢道威猛異常,在他本人並未覺出什麼,可是綠衣麗人卻知來了勁敵,故而不肯硬接那逼擊過來的猛烈潛力,向旁側閃讓避開。

  丁氏姐妹亦看出他經過這一番療傷之後,內功似又深了一層,心中既感驚駭,又有些歡喜,說不出是一番什麼滋味。

  那綠衣麗人被徐元平一掌擊的讓閃開去,心中本來甚是憤怒,但一見徐元平之後,不覺怒意頓消,星目流波,微微一笑,道:“你是什麼人,可知江湖之上,偷窺別派的執行典規內幕,乃是武林中大忌之事嗎?”

  徐元平冷然一笑,道:“在下三日之前就在此殿養息傷勢。你們自己不查,在有人養息之處,舉行派規之事,那自然是怪不得我。”

  他乃毫無江湖經驗閱歷之人,一開口就先把自己曾經受傷之事說出。綠衣麗人兩道汪汪澈澈的秋波,在徐元平臉上仔細的打量了一陣,搖搖頭,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竟然會說謊言,而且面不改色。”

  徐元平怒道:“往口,我乃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豈肯說謊騙你。”

  綠衣麗人微微一笑道:“就算你說的實話吧,哪兩個女娃兒是你什麼人?”徐元平道:“什麼人你還能管得到嗎?”

  綠衣麗人嬌笑道:“我管不到,難道連問都不能問嗎?”

  丁鳳看那綠衣麗人和徐元平說話的時候,滿臉媚笑,故作嬌態,不覺心頭火起,冷笑一聲,罵道:“哼!妖妖氣氣的怪樣子,難看死啦。”

  綠衣麗人星目流轉,嬌豔的粉臉上閃掠過一抹殺氣,但口中卻仍嬌笑著說道:“這位姑娘可是罵的我嗎?”緩步直對丁鳳走去。丁鳳道:“你怎麼知道我罵的是你,哼!做賊心虛。”

  丁玲早已看出那綠衣麗人不懷好意,急聲叫道:“妹妹快些閃開──”她雖然洞悉先機,招呼丁鳳後退,但那綠衣麗人行動奇快無比,猛然一挫柳腰,突然向丁鳳身邊欺去。身法怪異,疾逾飄風,綠影一閃,人已欺到。右手羅袖一拂,猛向丁鳳肩上搭去。這綠衣麗人的羅袖,似是專門留作和人對敵之用。一拂出手,突然暴長數尺。丁鳳萬沒想到對方身法如此迅快,微一怔神,綠衣麗人已欺近身,匆忙中一吸氣橫向一側跨了兩步。

  那綠衣麗人一袖拂空,頭不轉,勢不收,暗中運勁一帶,那拂出的羅袖,有如長了眼睛一般,倏忽之間,倒轉過去,又向丁鳳拂去。眼看丁鳳就要被那綠衣麗人羅袖拂中,突聞徐元平大喝一聲,呼的一掌,猛然向綠衣麗人後背擊去。

  綠衣麗人嬌軀疾轉,拂向丁鳳的右手突然一收,長舞羅袖忽然自行折迭腕上,露出纖纖玉指。好整以暇的理著鬢邊秀髮,左手卻同時一揮擊出,長袖帶風,反向徐元平疾掃過去。徐元平雖然覺出她揮出的羅袖,來勢甚勁,但卻不肯閃避。左臂一舉,硬把拂來羅袖架開。綠衣麗人似是未想到,他竟硬接自己拂出的羅袖。匆忙中一挫玉腕,收回擊出之勢,嬌聲笑道:“好蠻打法,你就不怕傷著嗎?”身軀一旋,衣袂飄飄地向一側讓開三步。

  徐元平借她退讓之勢,倏然欺身而進,左掌一翻,打出一招“飛瀑流泉”,右手卻施出十二擒龍手中一記“五嶽困龍”,直朝那綠衣麗人手腕之上扣去。

  左掌力打,右手巧取,剛柔互濟,奇正並施。左掌威勢如鐵錘由上而下,右手卻去的疾速難測。

  綠衣麗人一著退讓,失去先機,趕忙斜側嬌軀,避開了徐元平左手掌勁,但左腕卻無法讓開徐元平直來的擒龍手法。只覺手腕一麻,雪白的左腕,已被徐元平握在掌中。

  徐元平這一攻得手,不但出了一旁觀戰的何行舟和丁氏姐妹意外,就是神丐宗濤也看得臉色激變;只覺這少年擒龍的手法,和江湖所有的手法,完全不同。出手部位之怪,中途變化之奇,為生平罕見。那綠衣麗人心頭大吃一駭,暗中運氣。一雙柔軟滑膩的皓腕,登時變的堅如鐵石,正待用力摔脫徐元平的右手,忽覺左腕一鬆,徐元平竟自行鬆開右手五指,向後退了三步,冷然說道:“你剛才自動收回了拂向我臂上的衣袖,我現在也自動放開你被我扣住的左腕,彼此相互不欠。”

  何行舟自目睹師叔手下留情,陡然收回羅袖,心中已是不滿,又見徐元平竟還報施惠,放了師叔被扣左腕,心中妒念大起。一舉手中金牌,大聲喝道:“金牌門一十二代弟子宗濤接聽金牌令諭。”宗濤抱拳當胸,答道:“弟子宗濤恭候令下。”

  何行舟冷然一笑道:“限你百招之內,搏殺那姓徐少年,不得有誤!”宗濤霍然起身,轉臉望了徐元平,只見他神充氣足,英氣勃勃,橫掌待敵,毫無懼色,不覺心中暗生惜愛之心。

  何行舟看宗濤遲遲不肯出手,一舉手中金牌,正待以擲牌諭令催迫宗濤。忽見那綠衣麗人嬌軀一晃,欺到身側,伸出右手,笑道:“把金牌還給我。今晚之事,由我自己處理吧!”

  何行舟呆了一呆,道:“為什麼?”

  綠衣麗人笑道:“我和你師父誼屬同門,從小就在一起長大,見了面,自然要生出見面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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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她說話聲音,雖然仍甚柔和,但神色之間,已隱隱泛現怒意。何行舟素知這位師叔喜怒難測,一句話說不對,立刻就要變臉。看她已現怒意,那裡還敢多說。乖乖的把手中金牌遞了過去。綠衣麗人回頭對宗濤笑道:“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擴大金牌門戶,我已經決定要做,同時我也不一定都要用金牌門的名字不可。你如果能奪得南海門的奇書,我願把數年辛苦尋得的金牌和你相換。”宗濤嘆道:“老叫化已盡了最大的心力。南海門下武功,確是詭異難測,但咱們金牌門下的金牌,乃祖師留下的信物,老叫化只要能活一天,就要想辦法收回金牌。師妹如把金牌交還於我,恢復了老叫化的掌門身份──”

  綠衣麗人微微一笑,接道:“你恢復掌門身份之後,就要行施掌門之職,把我看作背叛金牌門弟子,追蹤生擒,按咱們金牌門的門規懲治於我,是也不是?”

  宗濤道:“不錯,此乃祖師遺規,凡是咱們金牌門下弟子,均應一體遵奉。”綠衣麗人笑道:“如果我不服從金牌令諭你怎麼辦呢?”

  宗濤道:“老叫化既蒙師祖慈悲,忝為本門十二代掌門之人,自然要盡我之力,以維護咱們金牌門各種門規。師妹只要把金牌交還中我,老叫化自會奉牌執法。”綠衣麗人笑道:“奉牌執法是你的事,聽與不聽,那要看我。不過,你現在還沒有取回金牌,這些事最好暫時別談。沒有南海門中奇書,你就別妄想取回金牌,金牌換書,各求所需,誰也沒有吃虧。我花了數年之功,才把金牌找到,你花一點氣力奪書換牌,那也是應該之事。”宗濤嘆道:“奪書之事,老叫化已失信心,但我總要盡力而為。”

  綠衣麗人沉思了一陣,突然道:“這個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你必須要全力以赴。”話至此處,突然回頭望了徐元平一眼道:“你橫眉豎目的幹什麼,如果存心想和我出個勝負出來,咱們就找一處無人所在,好好的打上一架看看。究竟誰勝誰敗。”徐元平冷笑一聲道:“當得奉陪。”

  綠衣麗人又轉望著宗濤說道:“你那寶貝徒弟,我下手之時,已留了三分情面,他傷勢雖重,但決不致殞命。以你功力,不難替他療治復元,我把何行舟留這裡,如有需我相助之事,讓他去通知我,我立即就可趕到──”突然盈盈一笑,又道:“師兄萬安,小妹就此拜別啦!”緩移蓮步,直向大殿外面走去。何行舟急聲叫道:“師叔留步,弟子──”

  綠衣麗人回頭一笑,道:“你放心跟著他好啦,你師父未取金牌之前,決不敢傷害於你。”

  何行舟道:“弟子為著師叔,死亦無憾,不過──”

  綠衣麗人一顰柳眉,笑道:“你既然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呢?你放心留在這裡好了。”

  何行舟道:“弟子──”

  綠衣麗人微現慍怒之色,道:“不必說啦,兩三天內,我自會派人來接你回去。”說完,轉頭向殿外走去。

  四個紅衣婢女迅快的一個轉身,隨在那綠衣麗人身後,護擁著她出了大殿。

  那綠衣麗人走出大殿之後,一瞧徐元平沒有跟來,立時又回過頭,伸手指著徐元平笑道:“你不是要和我比試武功嗎,為什麼不來呢?”

  原來徐元平仍然站在原地未動,聽得那綠衣麗人叫陣,立時怒聲說道:“難道我還怕你不成?”大踏步向殿外走去。

  丁鳳心頭一急,大聲叫道:“站住。”

  徐元平怔了一怔,回頭問道:“是叫我嗎?”

  丁鳳道:“當然是啦,這女人心懷鬼謀,你幹嘛要聽她的話,哼!比武就比武,為什麼要找一處無人之地去比──”

  丁玲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妹妹說的不錯,這女人並不是真的要和你比試武功,只怕是另有存心了吧。”

  綠衣麗人眉宇間閃掠過一抹殺機,雙肩微晃,衣執飄風,綠影閃動,人已欺入大殿,格格一陣嬌笑,望著丁玲問道:“這位妹妹,你說我另有存心,可知我存的什麼心啊?”口中問著話,卻緩步直逼過去。

  丁玲雖然機警絕倫,但她究竟還是黃花閨女,被那綠衣麗人追著一問,登時嬌羞泛頰,哼了一口,罵道:“誰知道你存的什麼心,哼!反正你心裡有數!”

  綠衣麗人連受丁玲口上羞辱,殺機早起,但外形仍然不動聲色,故意大聲嬌笑著說道:“這位妹妹說話,實在叫人費解,年輕輕的女孩子,怎麼能胡思亂想,信口開河──”

  宗濤想不到十餘年未見的師妹,竟然變成這樣一個輕浮放蕩之人,心頭大感羞憤,冷哼一聲,轉過臉去,面壁而立。

  丁玲心竅靈活,聽得宗濤一聲冷哼,心中忽然一清,不待那綠衣麗人出手,縱身向右側躍升五尺。

  綠衣麗人暗罵一聲“好機伶的丫頭”,微一躬身,笑道:“你跑什麼?”突然一長身,疾比電火閃動,直追過去,同時右手疾拍而出。

  她武功本已高強,這一招又是蓄勢含怒而發,其勢不但迅速絕倫,而且還含蘊著極歹毒的一種內家氣功。丁玲兩腳剛剛落地,突覺一股熱氣直通過來。

  徐元平究竟是缺乏江湖閱歷之人,雖然感覺丁玲所受那綠衣麗人一掌,大是怪異,但卻不知出手攔住那綠衣麗人。而那綠衣麗人卻一躍而去。

  丁玲中掌之後,已然覺出不對,淡淡一笑,道:“我中了那女人的暗算了──”丁鳳驚道:“什麼!姐姐受了傷啦?”但見丁玲粉頸之上,忽然泛現出豔紅之色,滿頭汗珠,紛紛滾下。右手覆額,緩緩坐下身子,說道:“我快要熱死了──”這位一向堅強的少女,忽然間變得柔弱起來,嬌喘吁吁,似正勉強忍受著無比的痛苦。徐元平想不到那綠衣麗人出手一掌,竟有這等厲害,不禁也有點慌了手腳。他乃情感既豐富又易衝動之人,一見丁玲傷的很重,陡然間向前一上步,伸手按在丁玲額角上,只覺高熱燙手,心頭大吃一驚。忽然想到神丐宗濤乃那綠衣麗人的師兄,或可知道解救之法,當下回頭對宗濤說道:“老前輩和那綠衣女人有過同門之誼,想必知道她用的什麼武功。”

  宗濤在江湖之上身份極為尊高,徐元平在慌急之間,問話神情未免有些操急,宗濤一皺眉頭,冷然答道:“這個麼?老叫化也不知道。”他因感激徐元平相救之恩,心中雖然不快,但卻勉強忍下怒火,沒有發作出來。

  丁玲雖然非世俗兒女,但她究竟還是黃花閨女身份,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徐元平按在額角之上,心中又羞又喜,婉然一笑,接道:“我還支撐得住,別太為我擔心。”

  徐元平回頭望了丁玲一眼,又轉身對宗濤說道:“老前輩乃俠名卓著之人;晚輩早已心慕甚久,如若眼看著一個女孩子身受著極大的痛苦而不加援手,那可是大損老前輩威名之事。”

  這幾句話說的十分激動,但又義正詞嚴,宗濤果然被他說的心中一動,緩步走到丁玲身前,仔細的瞧了一陣,又回頭對徐元平道:“她是被三陽真氣所傷。”

  徐元平聽得怔了一怔道:“老前輩可有解救之法嗎?”

  宗濤沉吟了一陣,道:“三陽真氣是我們金牌門中最難練的一種內家氣功,老叫化子尚無解此傷勢之能。”

  徐元平道:“這麼說來那三陽真氣是中人無救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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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何行舟突然插嘴說道:“救雖有救,但必須我師叔自己出手,除她之外,當今之世只怕難找第二人能夠解救。”

  丁鳳聽得姐姐無救之言,苦心大是感傷,兩行淚水奪眶而出。緩緩蹲下身子,抱住丁玲嬌軀,說道:“姐姐,咱們回去吧!也許爹爹能救治你的傷勢。”

  丁玲雖覺身如火焚,但她神智仍極清醒,伸手握住丁鳳的左腕,搖著頭笑道:“我恐怕支持不到回家了,你一個人回去吧。見著爹娘之時,就說我病死客地,別告訴他們我是被人用三陽真氣所傷。”

  忽聽徐元平大聲喝道:“你放心好了,我必要把那綠衣女人抓來,讓她替你療好傷勢。”陡然欺身而進,雙肩微一晃動,人已欺到何行舟身邊,右腕一翻,疾向何行舟手腕之中扣去。

  何行舟已和徐元平動過手,又曾目睹他和師叔過招,自知武功難是敵手,當下縱身一躍,向旁側閃了開去。

  但徐元平早已存了一未必中之心,出手之前,早已想好了對付何行舟的辦法。見他向旁躍避,立時一伸左掌,打出一股奇勁的掌風。這一掌蓄勢而發,打出的時間恰當之極,正好對住了何行舟躍避之路,硬把他逼了回來。右手又向前一探,五指已搭在何行舟左腕之上。

  何行舟被勢所迫,只得一提真氣,正等揮拳反擊,忽覺腕骨一麻,全身力道頓失。脈門已被徐元平緊緊扣住。

  神丐宗濤一皺眉頭,瞪了徐元平一眼,似欲出手搶救,但他終於忍了下去,轉身向那小叫化子身旁走去。

  徐元平暗中猛地加力,五指漸緊,何行舟只覺左臂行血返向內腑血脈,腕骨劇疼欲裂,滿頭汗水滾滾而下。

  宗濤本已伏下身子,準備替小叫化子療傷,但見何行舟滿臉疼苦之色,立時又站起了起來,冷冷喝道:“老叫化的門下,從不願別人管教,快些給我放手。”

  徐元平回頭望了宗濤一眼,傲然問何行舟道:“那綠衣女人在什麼地方落腳?”

  何行舟側臉望了宗濤一眼,看他眉目間隱泛怒意,大有出手相救自己之心,立時膽氣一壯,強忍著痛苦,答道:“不知道。”

  徐元平眉泛殺機,怒聲問道:“你是說也不說?”右手突然又加了一份內力,抖了兩抖,何行舟突覺左臂上的筋骨,有如散了一般,不但奇疼刺心,而且發麻難耐。不覺哼了一聲。

  突聽宗濤大喝一聲:“放手。”颯然微風聲中,欺身直攻過來。徐元平早已有備,右時向前一推,點了何行舟在肘間京門穴,左手反臂拍出一招“神龍出水”,把宗濤攻來之勢一擋,人卻借勢向後疾退了三步。

  宗濤欺來之勢,看去雖然猛快絕倫,但他心中並無真和徐元平相搏之心,只不過想搶救何行舟而已。

  徐元平向後躍退之時,右手同時鬆開了何行丹被握的右腕,他穴道被點,身已勁力全失。徐元平一鬆手,身軀立時向後倒去。宗濤左手一探,抓住了何行舟的身子,右手向何行舟被點穴道上面推去。

  徐元平大喝一聲:“老前輩這般作為,可莫怪晚輩無禮了。”揚手一掌,平推過去。

  他自療傷之後,內力大為增強,掌勢出手,立時有一股強猛的暗勁,直逼過去。宗濤武功淵博,內力深厚,徐元平一拳擊出,他已警覺不對,只覺這少年在短短幾天工夫之中,內力似又增進很多。不禁心頭一震,顧不得再解何行舟被點穴道,左手用力一推,把何行舟身體推震出去五六尺遠,摔出徐元平掌勢威力圈外,右手向後一揮,硬接了徐元平劈來一掌。

  徐元平已吃過苦頭,知道宗濤功力較自己深厚極多,如若和他硬拚,決非敵手。怕他反震之力強猛難擋,掌勢劈出之後,立時向後飄身而退,宗濤倉促之間硬接了徐元平一掌,只用出六成真力,掌勢一接之下,竟被震退四步。

  徐元平向後飄退的身子,一點實地之後,猛向前面欺去。輕飄飄落在宗濤身前三四尺處,說道:“老前輩乃俠肝義膽之人,眼看著一個女兒家,受了暗算,不但不肯相助施救,反而阻撓晚輩,一旦傳言開去,只怕有傷老前輩的俠名。”

  宗濤怒道:“老叫化作事,素來不求聞達武林同道,何行舟雖然是背叛我的門下徒弟,但他仍然算是金牌門中之人,任何人也不能在老叫化面前欺侮於他。”

  徐元平道:“如若金牌門下弟子犯了十惡不赦大罪,老前輩也要翼護於他不成?”

  宗濤道:“那自有我們金牌門中規戒裁治,用不著別人多管。”

  徐元平冷笑一聲,道:“金牌現在綠衣女人手中,老前輩只不過也是金牌門下一個傳人,有什麼憑執能裁治金牌門下的叛徒。”

  宗濤道:“老叫化乃金牌門堂堂正正第一十二代掌門之人,縱無金牌,亦可約束我金牌門下弟子,誰還敢說老叫化多管閒事不成?”

  徐元平怒道:“你這般強詞奪理,翼護門下惡徒,天下英雄,人人可以責備於你,在下素來心慕老前輩的俠名風範,但如以老前輩今宵這等作為,實叫晚輩寒心。”

  他乃生性率直之人,想到之言,就衝口說了出來,也不管對方能否受得。神丐宗濤威名卓著,江湖上人人都對他謙讓幾分,幾時聽過人這等面對面相資之言,也不知心中是急是氣,一時之間,呆在當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徐元平罵過宗濤之後,轉身走到丁玲身前,問道:“你現在能不能支持得住?”

  丁玲雖覺五內如焚,燒得十分難受。但見徐元平關切之情,芳心甚是感動,暗中咬牙,強忍痛苦,搖著頭笑道:“這點傷勢,我還能支持得住。”

  徐元平一揮左手,對丁鳳說道:“二姑娘請抱著令姐先走一步。”丁鳳看他滿臉憤怒之色,只得依言抱起丁玲,向外走去。

  丁玲雖受重傷,但神志尚未昏迷,低聲對丁鳳說道:“叫他和我們一起走吧!宗濤武功何等高強,他決然打人不過。”

  丁鳳依言回頭叫道:“徐相公,我姐姐要你和我們一起走啦。”

  徐元平一皺眉頭,道:“你們先走一步,我還有點事要辦,隨後就到。”

  丁鳳看他神色堅決,不敢再勸,低聲對丁玲道:“姐姐,他不肯走,怎麼辦呢?”

  丁玲道:“那咱們也別走啦,還是留在這裡看他和宗濤動手,必要時,你還可助他一臂之力。”

  徐元平著丁鳳停在大殿門口,知道兩人已看穿自己用心,略一沉思,朗聲對神丐宗濤說道:“三日之前老前輩一掌震傷了晚輩內腑,使我在這荒廟之中,療息了三日。”

  宗濤接道:“老叫化幸還未死,你如不服,儘管討還欠債。”

  徐元平冷然一笑,接道:“晚輩生平之中,最恨偽善行惡之人,因平日常常聽得老前輩行俠江湖的諸般事蹟,是以對老前輩的俠名、風儀,也就特別嚮往,不幸今宵所見,竟使我大失所望,看來江湖的傳言,十九都是子虛烏有,以訛傳訛。”

  宗濤仰臉一陣大笑,道:“罵的好,幾十年來老叫化都沒有被人這般罵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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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徐元平冷笑一聲,道:“我知道我的武功多半不是你的敵手,但我如不和你打上一架,心中這股怨憤之氣實在難以平下。不過在沒有動手之前,有一件事必須要事先說明,希望你也能共守此約。”徐元平的豪氣,使這位生平中罕逢敵手的大俠,為之心折。他輕輕的嘆息一聲,笑道:“就憑你當面向老叫化挑戰的這份膽氣,就足以自豪了,什麼事儘管說吧?”

  徐元平道:“說起來也不算什麼大事,今宵這場搏擊,不論誰勝誰敗,都不能牽涉到別人身上。如果我敗了,你只能對我一個人下手,不許波及到和我同行的朋友。萬一我勝了,我也只對你一人說話。”

  宗濤笑道:“老叫化生平之中,從未聽過別人的話,今宵破例依你。你還有什麼事,請一起說出,免得一件一件的聽來麻煩。”

  徐元平傲然一笑,道:“我的話已經說完了,老前輩請出手吧!”

  宗濤笑道:“老叫化的年紀也比你大了一大把,那有搶先出手之理。”

  徐元平道:“既然如此,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陡然向前欺過三步,舉手一掌劈去。

  神丐宗濤雙肩微一晃動,向後躍退五尺,轉臉望著殿門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躲外面。”

  徐元平聽得怔了一怔,收掌向後躍退。只聽大殿外面,哈哈一聲大笑道:“在下誤打誤撞到此,實非有心偷瞧,兩位不要見怪才好。”一個身著長衫少年,手撩衣角而入,正是冀東查家堡少堡主閃電手查玉。

  神丐宗濤一皺眉頭,正要發作,徐元平已搶先說道:“查兄來的正好,勞請為宗老前輩和兄弟做個比武的見證如何?”

  他這一叫,宗濤只好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冷冷的望了查玉一眼。查玉是何等機警之人,一見宗濤臉色,已知他對自己偷聽兩人談話之事,甚是不滿。當下一轉頭,看見裝做沒看見,轉臉望著徐元平道:“宗老前輩乃一代武學宗師,徐兄乃身懷南學之人,兄弟不才,如何敢當見證重任。但徐兄既已吩咐下來,兄弟也不便推辭,說不得只好勉強應命了。”

  徐元平向前大踏一步,左手“手拔五弦”,右掌“飛跋撞鐘”,一攻之勢,用出兩種大不相同的力道,左手巧肌右掌力攻。

  神丐宗濤見多識廣,一看徐元平攻出右掌,立時認出是少林派的手法,不覺心頭一震,左手“乘風破浪”,消去徐元平右手擊來掌力,右手“傍花拂柳”,破解了徐元平之一招“手撥五弦”,問道:“你是少林寺哪位高僧弟子,快些說出令師尊號,免得老叫化開罪故友。”

  原來宗濤這人,性情冷怪,很少朋友,只有少林寺慧字輩中的高僧慧因和他相交莫逆。徐元平以不及弱冠之年;身挾武林絕技。這使宗濤想到當代高人之中,能調教出這等弟子之人,實在聊聊可數。又見他出手施展出的掌法,乃少林派十八羅漢掌中一招南學,不自禁想到老友慧因大師,故而出言喝問一聲。如是慧因的衣缽弟子,今宵倒是要讓他一著,拼上數十年英名受損,讓他一戰成名武林。

  徐元平看對方一眼就辨出自己武功淵源,心下亦是暗自敬佩。他本想承認自己武功學自少林一脈,但轉念又想到慧空大師在傳授武功時相誠之言,不許自己承認是少林門下弟子,當下一挺胸說道:“天下武功本屬一源,無知世人故意把它分成派別門戶,這無非私具用心,在下武功雖有和少林相同之處,但並非少林門下。”

  宗濤冷哼一聲,道:“好大的口氣,老叫化好意相問,你竟敢信口雌黃,今宵如不讓你受點教訓,你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陡然欺身而上,舉手劈下一掌。

  徐元平大喝一聲,右手一舉“天王托塔”硬接宗濤劈下的掌勢。雙掌接實,砰然微響,激盪的潛力渦旋成風,吹飄起數尺外觀戰的查玉衣袂,但徐元平卻仍是屹立不動。

  宗濤冷哼一聲,道:“好小子,果然不錯,再接老叫化一掌試試。”右手橫向而出。

  徐元平厲聲喝道:“再接一掌,也未必能要我的命。”

  左掌斜出一招“力屏南天”,果然又硬接一擊。

  這一掌宗濤已運足了八成勁道,心想這一擊定能把徐元平重傷當場。那知大出了宗濤意料之外,徐元平硬擋他這橫擊一掌,竟仍兀然嶽峙,紋風未動。不覺微微一怔,暗道:三日之前他被我一掌力道未必就強過這一擊暗勁,怎生三日後武功竟他似陡然增強許多。

  這兩人幾招攻拒手法,只看得一側觀戰的查玉心中大生驚駭,只覺徐元平的武功,較數日之前,似又增進極多。

  相偎坐在大殿門口的丁玲、丁鳳,原本十分緊張,在她們想像之中,徐元平決難擋接宗濤十招。不被擊斃掌下,亦將重傷當場。那知幾招攻拒過後,徐元平不但毫無敗象,而且掌法愈出愈奇,功力竟也似與宗濤在伯仲之間,力拚巧打,絲毫不落下風。

  宗濤一輪急攻,被徐元平硬拚巧封的擋了回來,心中既驚又怒,大喝一聲,重又揮掌攻了上去。

  徐元平揮掌接鬥,兩人重又打在一起。這次激鬥,較剛才尤為猛烈,霎時間掌影繽紛,四周風生。十合之後,已然難分敵我,只看得雲夢二嬌和查玉眼花繚亂。

  激戰中忽聽神丐宗濤大聲喝道:“再接老叫化一招‘五嶽壓頂’試試!”運氣其力,當頭一掌劈下。

  徐元平一橫右掌“一柱撐天”,運起功力,橫架一擊,左手突然施出十二擒龍手中一招“金素縛龍”,疾如閃電而出;扣向神丐宗濤左腕脈門。

  這一套獨步武林的奇奧之學,果是把招變化精妙,饒是宗濤見識廣博;能辨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學,竟也無法閃避徐元平這一招擒拿手法,左腕竟被他一把扣住。

  這肅詭的一擊,使宗濤驚駭得怔了一怔,右掌下擊力道,減去不少。徐元平振腕一招,推架開宗濤下去的右掌,大喝一聲,左手用力向旁側一帶。

  宗濤左腕脈門被扣,勁力消失不少。被徐元平一帶,不自禁向前一栽。這是他出道江湖以來從未受過之辱,不禁大怒,暗中運氣,貫注左腕,左腕頓時堅逾金石,用力一掙。

  徐元平在宗濤運氣之時,已自警覺,暗運內勁,五指勁力突然增強。

  彼此互運內力一較暗勁,竟然是半斤八兩,難分勝負,徐元平無法退宗濤血脈逆行,消失抗拒之力,就範受縛,但宗濤亦未能掙脫徐元平的五指擒拿。

  神丐宗濤一掙未脫,左膝一把,猛向徐元平小腹上撞擊過去,同時一側身右肩直撞前胸。

  這等近身相搏,乃高手相鬥中極少見聞之事,徐元平雖身懷曠絕千古的《達摩易筋經》上工夫,但他究竟是缺少和人搏鬥經驗之人,吃宗濤膝擊肩撞,迫得他撤退扣著宗濤脈門之手。

  神丐宗濤擺脫了被扣左手,又放手搶攻,他已知對方武功高強,心中再無顧忌,掌劈指戳,著著指襲向徐元平的要害大穴,這番攻力,威勢之猛,直似波翻浪湧,而且掌力愈來愈強,招術愈打愈奇。

  徐元平三日養息,雖把慧空大師轉授的真元之氣引入經脈,融會吸收不少,但還未能全為己用,動手之初,憑一股英銳之氣,運功對敵,借助引用慧空大師真力,看來內功勁道似和宗濤在伯仲之間,但經過一陣搏擊之後,漸感內力不繼,運氣受阻,和功力深厚的宗濤相較,漸感相形見絀,掌力越打越弱,全憑奇奧的手法,勉強支撐不敗。

  要知宗濤被譽為一代武學宗師,不但功力深厚,掌勢雄渾,而且見多識廣,博通各門各派武學,徐元平初和他動手相搏,所用手法,大都是江湖上罕聞罕見之學,宗濤雖有著精博的武功,廣博的見聞,豐富的搏擊經驗,但因瞧不出他武功來路,無法搶制先機,每每被徐元平突出一招奇學,逼得他退避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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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但在兩人激戰到百招之後,徐元平熟記的各種手法都已用過,必須要想上半晌,才能再出一招絕學,是以他攻出之勢也愈來愈慢。

  可是“達摩易筋經”上記載的武學,無一不是奇絕之學,他雖然招術越來越慢,但每攻出一招,必把宗濤迫退。

  這時兩人的神態,看上去極是怪異,宗濤雖然已取得絕對優勢,但心中卻是愈打愈覺驚駭,只覺對方手法怪異奇奧,招招是未聞未見之學,不自覺心神專注在對方手法之上,反面忘記了傷敵求勝之事。

  徐元平卻是凝神沉思,不時皺起眉頭,想半晌打出一掌。

  兩人就這樣又對打了二十餘招,徐元平出掌時間,愈來相隔愈長,但攻出手法卻是越來越奇,指襲部位,無不出人意料之外。

  這一場搏鬥,不但使徐元平和宗濤獲益良多,就是一側觀戰的查玉和丁鳳,也看的心神俱醉,受益不淺。

  兩人又打了兩招,徐元平忽然心頭一動,暗道:我和他這般打法,如何能勝得了他,不如專以熟記胸中十二擒龍手,和他快速相搏,以決早分勝負。

  念轉掌動,正待改易十二擒龍手和宗濤相搏,忽聞撲通一聲,似是有人摔倒地上。這陡然的變故,使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來。轉臉望去,只見小叫化側臥地上,口中還不停流著鮮血。

  原來他看師父和徐元平動手相搏的招數神妙無比,攻拒之間醉人如酒,不覺忘了自己身負重傷之事,掙紮起身,全神貫注著兩人搏擊攻拒。他身受內傷本極慘重,這一用心神,突覺腹中氣血上衝,一陣頭暈目眩,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摔倒地上。

  宗濤聞聲察覺,想到愛徒身受之傷,必須及早施救,遲則傷脈硬化,只怕要落得終身殘廢,不禁心頭大急,望著倒在地上的小叫化,滿臉愁慮。

  徐元平看到小叫化摔倒情形,忽然想到了丁玲傷勢,轉頭望去,只見丁玲價牆而臥,雙目緊閉,不禁心頭一震,慌忙一個縱起,躍飛過去,伸手一摸她的額角,只感高燒燙手,暗自吃了一驚,急聲叫道:“丁姑娘,丁姑娘。”

  丁玲緊閉的雙目,動也未動一下,似乎未聞得徐元平呼喚之聲,原來,她早已被全身高熱燒的暈了。

  徐元平望了宗濤一眼,朗聲說道:“令徒和這位丁姑娘,傷勢都很慘重,必須及早救治,眼下救人要緊,咱們搏鬥之事,就此暫停。待救了兩人之後,咱們再找處地方,一決勝負不遲。”

  神丐宗濤冷然一笑,道:“老叫化隨時候教。”

  言詞之間,託大的口氣,已自減去不少。

  徐元平轉頭對丁鳳說道:“二姑娘不要哭啦,抱起你姐姐,咱們走啦。”

  查玉縱身一躍,人已到大殿門口,回頭對宗濤抱拳一禮,道:“宗老前輩和徐兄這場搏鬥,使人開了不少眼界,在下叨光,得能一睹高手過招,我這濫竽充數的見證人,也就此告別。”轉身向外走去。

  丁鳳抱起丁玲,回頭瞧了神丐宗濤一眼,緊追徐元平和查玉身後而去。忽聽神丐宗濤大聲喝道:“站住!”

  徐元平只道宗濤改變心意,準備再鬥下去,當下轉過身子,返向大殿走去。

  只見宗濤左手抓著何行舟右腕,站在大殿門口,一見徐元平走了過來,立時對何行舟道:“你師叔存身何處,快些說出!”

  徐元平原本以為他改變心意,準備接著再打下去,心中十分惱怒,是以氣勢洶洶而來,那知宗濤卻是趁他出殿的工夫,解開了何行舟的穴道,相逼何行舟說出那綠衣女人的存身所在,不禁心中大感佩服。

  他乃情感衝動之人,對人對事,全憑一時好惡之念而定,初見宗濤救援何行舟,行事不分善惡,心中異常憤慨。一念所及,就認定了宗濤所作所為,盡都是偽善行惡之事,及見宗濤不計嫌怨,自動相逼何行舟說出那綠衣女人存身之處,又覺此人俠名不虛,心中又生出仰慕之感。

  只見何行舟頭上汗珠滾滾而行,顫抖著聲音說道:“師叔存身之處,在這荒廟東北十里左右的黃葉溝中。”

  宗濤一鬆左手五指,冷冷說道:“如有一字虛言,可別怪叫化懲罰慘厲。”何行舟道:“弟子不敢。”

  徐元平抱拳一禮,道:“多謝老前輩俠風義膽。”

  宗濤冷哼一聲,道:“老叫化乃偽善行惡之人,徒具虛名而已。”轉身向大殿中走去。徐元平呆了一呆,緩緩轉過身子,向東北方向而去。

  §第九回 竹石奇陣

  翻過了幾座山峰,到山崖之下,查玉轉臉對徐元平道:“徐兄請把丁大姑娘安置這山崖石洞之中,留下丁鳳姑娘守護。兄弟陪徐兄去找那綠衣女人,先把她降服之後,再迫她管丁姑娘療傷。”此人心機深沉,思慮周到。沿途之上,早已留心默察山勢形態。徐元平轉臉瞧時,果見那山崖古柏之下,有一座可足容人的石洞,當下贊同道:“查兄高見,實叫兄弟佩服。”

  查玉微微一笑,道:“徐兄請去安置兩位姑娘,兄弟在此把風。”

  徐元平點點頭,帶著丁鳳走向那古柏之下的石洞之處,說道:“二姑娘請守護令姐,在此等候。我和查兄去找那綠衣女人來替令姐療傷,早在中午,遲在天黑之前,定然趕回此處。”

  丁鳳放好丁玲,嘆道:“我姐姐傷勢極重,危在旦夕。你要早些回來。”

  徐元平點點頭,道:“二姑娘儘管放心,在下答應之事,拼了命也要尋到那綠衣女人,逼她來為令姐療傷。”說完話,轉身而去。這時,天色已大亮多時,一輪旭日,冉冉由東方升起,金黃色的陽光,照在朝露之上,閃閃生輝。

  丁鳳斜倚石洞壁上,望著徐元平大踏步而去的背影,說不出芳心中是一股什麼滋味,只覺一種莫名的淒涼感傷襲上心頭,兩行清淚,緩緩的沿腮而下。

  她突然感到昂首挺胸而去的徐元平,對她有著無比的重要,萬縷柔情,結成了一個痛苦的網,縛緊地的心──

  她緩緩回過頭來,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水,抱起姐姐的身子移放在山洞之中,慢慢坐下來,凝目望著姐姐,心中泛起萬千感慨。

  她伸手觸摸一下姐姐的額角,只感高熱熨手,那勻紅的粉臉上,此刻也被高熱燒得通紅如火。一縷微弱的氣息、若斷若續,顯然她的傷勢已到了十分嚴重之境。

  忽聽丁玲啊了一聲,叫道:“我要渴死了,我要渴死了──”身軀微一掙動,人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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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丁鳳站起身子,抱起姐姐,向外奔去,找到一處山泉所在,放在地上,伸出纖纖荑手。捧起泉水,倒入丁玲口中。

  丁玲雖然在昏迷之中,但因高燒難熬,本能的啟開櫻口,喝入泉水,但那緊閉的雙目,卻始終未睜開一下。

  直待丁玲閉口不再續吃,丁鳳重又抱起姐姐,回到那山洞之中。

  且說徐元平和查玉離開了丁鳳之後,爬上一座峰頂,流目打量四外景物。只見山嶺起伏,綿延無際,竟然看不出一點跡象。查玉目睹徐元平滿臉焦急之色,不禁輕嘆一聲道:“徐兄不必焦急,想那何行舟決不敢對神丐宗濤撒謊,咱們依他之言,向東北方向尋去,好在只十里行程。如若找不到,再回那荒廟找他們不遲,宗濤要為他小叫化徒弟療傷,一時之間,決不致離開那荒廟。”

  徐元平道:“查兄說的不錯,丁姑娘的傷勢十分沉重,如不及早治療,只怕要轉惡化,咱們快些去吧!”說著話人已急奔下山而去。查玉振袂躍起,緊迫徐元平身後向東北方奔去。

  查玉打量一下四周山勢,笑道:“依據何行舟說的路程計算,此刻咱們已經到了黃葉溝中。”

  徐元平道:“眼下這山谷這等荒蕪,連一處像樣房子也沒有,那綠衣女人,豈肯住在這等所在?”

  查玉笑道:“曲徑通幽,也許這外面看來荒蕪的山谷中,卻是峰迴路轉,可能裡面別有天地,咱們先進去瞧瞧再說。”

  徐元平道:“查兄說的不錯,兄弟只管擔心丁姑娘傷勢,恨不得一下子找到那綠衣女人,早些替她療好傷勢,也好了去一樁心事。”

  查玉微微一皺眉頭,說道:“那綠衣女人是神丐宗濤的什麼人?”徐元平道:“是神丐宗濤的師妹。”

  查玉略一沉吟,道:“以神丐宗濤的武功而論,他師妹武功定然不弱,兄弟雖未親眼看到她如何傷了丁玲姑娘,但以她受傷後的情形推論,似是被一種特異的氣功所傷──”

  徐元平嘆道:“查兄見多識廣,高論不無見地。據宗老前輩所說,丁玲姑娘是被三陽氣功所傷。”

  查玉微微一笑接道:“三陽氣功之名,兄弟雖未聞人談過,但想來定然是一種極為歹毒的內家功力。那綠衣女人身具這等功力,自非好惹之人。徐兄武功雖高,但如想生擒於她,只怕也非易事。”

  徐元平嘆道:“兄弟自知無能生擒那綠衣女人,但事已至此,只有盡我一己之力,是成是敗,就非兄弟所能預料。如我傷在綠衣女人手下,就請查兄轉告二姑娘一聲,讓她們早回鬼王谷去。”

  查玉笑道:“徐兄儘管放心,以神丐宗濤的武功尚不能勝得徐兄,量他師妹也難勝你,生擒於她,雖然未必能夠得手,但自保決無問題。”

  徐元平道:“查兄未見那綠衣女人身手,以兄弟所見,她武功似不在宗濤之下。”

  查玉暗自吃了一驚,但他外形仍然保持著鎮靜,道:“徐兄且莫這般氣餒,屆時如需我出手,兄弟極願竭盡綿薄,合咱們兩人之力,或能生擒於她。”

  徐元平仰臉望天,長長噓了一口氣,若有無限感慨,緩步向谷中走去。

  轉過兩個山腳,景物突然一變,只見那狹隘的山谷,陡然開闊起來,成了一片三四畝大小的盆地。四面山勢迴繞,四五條山路盤曲蜿蜒而入。徐元平停下腳步,回頭問道:“查兄,眼下岔路橫列,咱們走那一條路才對?”

  查玉凝目打量了一下四周山勢,道:“山勢迴繞,穀道旋轉,兄弟也難瞧出哪條路對──”突然,他目光凝注在地上,默然沉思起來。徐元平順著他目光望去,只見碎石地上隱隱現出了蹄跡印。查玉抬頭遙望遠山,低聲說道:“徐兄可看出這跡痕是什麼蹄痕嗎?”

  徐元平道:“這個兄弟倒是看不出來。”

  查玉道:“馬蹄痕跡。而且留下不久。想這山谷之中哪來的馬匹,咱們不妨循跡追索,也許能找出那綠衣女人下落。”

  徐元平道:“她和幾個隨侍小婢,似是都未騎馬。”

  查玉道:“也許馬蹄痕跡,是別人所留,但咱們如循跡追索,總比盲目亂找好些。”說完,當先向前奔去。

  徐元平隨在查玉身後,沿著馬蹄跡痕走入最右側一道山谷之中。兩人深入了三里左右,地形又呈開闊,一片畝許大小的雜樹林中,隱現出人影。因在林木環繞之中,兩人目光雖異常人,但也無法一眼看清楚林中之人。

  徐元平心急丁玲傷勢,心中沉不住氣,一見樹林,立時搶在查玉前面,疾向林中奔去。

  查玉本想暗中窺探一下林中究系何許人物,但見徐元平明目張膽的闖入林去,只好隨他身後而入。

  兩人闖入林中一看,不禁同時一呆。只見一塊數丈方圓的草地之中,站著一個全身紫衣,美麗絕倫的少女。太陽光自枝葉空隙中透照在她勻紅的嫩臉上,她神態異常平靜、莊肅,星目流轉,打量著環繞在她四周的群雄。徐元平和查玉呆了一陣,目光轉投在環繞四周的群雄身上。查玉久在江湖之上走動,黑白兩道中知名之士大都認識。待他看清了環繞四周的群雄之後,前胸如千斤重錘一擊,心頭登時泛上來一股寒意。原來四周群豪之中,大都是江湖上有名人物,有鬼王谷索魂羽士丁炎山、千毒谷的冷公霄、金陵三雄以及豫、魯、鄂、皖黑道上總瓢把子、鐵扇銀劍於成、洞庭湖三十六寨總寨主混海神龍秦安奇等數十人。群豪各自守定一方,把那紫衣少女圍在中間,奇怪的是誰也不發一言。徐元平瞧了環圍四周的群豪一眼,低聲問查玉:“查兄看那紫衣少女,可是咱們在‘碧蘿山莊’中所見過的那位姑娘嗎?”

  查玉道:“徐兄猜的不錯,此女正是南海門中之人,各路英雄會集洛陽,都是為她而來。”

  徐元平一皺眉頭道:“這般環守四周之人,可都是存心要得那南海門下的奇書的嗎?”

  查玉聽他說話聲音愈來愈高,不禁暗生驚駭之心,低聲說道:“不錯,徐兄切不可高聲談論他們,須知眼下之人,個個都是雄踞一方的江湖高手,只要言語間觸犯他們,立時將招致一場麻煩。”

  徐元平道:“這些人既都是江湖極有身份之人,為什麼要這般連手對付一個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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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查玉道:“這般人看來雖然像是聯合出手,其實彼此之間,並無默契,也正因高手雲集,互相心存警惕,才不對那少女出手──”

  徐元平冷笑一聲,接道:“無論如何,這麼多高手圍困一個女孩子,總是大為不該之事,走!咱們也到前面瞧瞧去!”大踏步直向人群之中走去。

  查玉緊隨在徐元平身後,向前走去。

  四圍群豪雖聽到兩人步履之聲,但只略一回顧,目光又轉在那紫衣少女身上。

  鐵扇銀劍於成,眼看謀書之人愈來愈多,不禁一皺眉頭,伸手取下背上鐵骨摺扇,打開搖了兩搖,說道:“想不到兄弟這地面之上,竟會有今日這番盛會,實叫在下感到榮幸──”

  洞庭湖三十六寨總寨主混海神龍秦安奇冷笑接道:“於兄此言,未免說得太過誇大,兄弟雖然很少在陸路之上走動,但也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的歲月,從來還未聽人說過這等狂傲之言,於兄號稱豫、魯、鄂、皖總瓢把子,難道就不准武林中朋友踏入這四省地面不成。兄弟雖在洞庭中小有基業,但只要人不犯我們三十六寨禁地,兄弟也不能禁人家客船漁舟行走在洞庭湖中。”

  冷公霄乾咳一聲接道:“這話不錯,冷老二從不信邪,大江南北五嶽四海,大概還沒有冷老二不能去的地方。”

  鐵扇銀劍於成臉色一變,道:“兩位這般撩撥兄弟,看來誠心在兄弟地面上找事情了?”

  丁炎山陰惻惻的一笑,道:“駝、矮二叟和那碧蘿山莊的莊主,可能很快就循蹤追來,如果咱們在此地先來個自相殘殺,讓別人坐收漁利,那可是大為失算之事。”

  冷公霄道:“今日之局,恐非言語所能解說得開,不知丁兄有何高見,解決這場紛爭?”

  這時四周群豪,一齊轉臉向丁炎山投過去,似是靜待他一發宏論。

  丁炎山微微一笑,道:“此女雖是於兄設計擄來,但因其間牽涉關係太大,既然被在場諸位看到,見者有份。只怕在場之人,沒有一個願撒手不問此事──”

  於成冷然接道:“此事關系雖大,但也該有個賓主之分,兄弟千辛萬苦擄來此女。各位卻想坐享其成,未免有點欺人太甚了。”混海神龍秦安奇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來,於成是志在這美麗女子了?”場中紫衣少女聽幾人口舌上輕薄之言,粉頰上登時泛起一片羞紅。

  徐元平一皺眉頭,轉臉對查玉說道:“查兄,這些江湖高手,怎的口舌上這等輕薄,不覺著有失身份嗎?”查玉聽他一開口,幾乎罵盡全場之人,心中暗自發愁,但卻又不能不答徐元平的話,只好硬著頭皮答道:“這等取笑之言,徐兄不可認真。”

  秦安奇冷冷地望了徐元平一眼,只覺此人面目陌生,從未見過一面,摸不清對方底細,一時之間,倒不敢惡言相加,眼神一轉,落在查玉身上,冷笑一聲,問道:“令尊沒有來嗎?”查玉道:“在下遊蹤至此,趕上了這一檔事,家父恐尚不知此事。”

  秦安奇伸手指著徐元平道:“這一位想必是和少堡主同來的高人了?”查玉道:“這位徐兄乃在下一位好友,並非我們查家堡中之人。”於成聽兩人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心中甚感不耐,大聲說道:“此時此地,不是秦兄和查少堡主敘舊的時候。先把眼下大事解決,兩位再敘舊暢談不遲。”

  秦安奇道:“於兄儘管劃下道子,兄弟捨命奉陪就是。”

  丁炎山眼看兩人大有動手之勢,立時冷冷接口說道:“兩位如果想動手拼上一場,使我們能一睹中原水旱兩路瓢把子的身手,本是一大暢事,不過此刻時機不對,在場諸人恐怕沒有興致欣賞,如果兩位一定要打,不妨找一處僻靜無人所在,好好的去拚個你死我活。”於成道:“好說,好說,丁兄縱然火上加油,只怕也難如坐收漁利之願。”秦安奇道:“於兄說的不錯,別人想瞧,咱們就偏偏的不打。”

  冷公霄乾咳了兩聲,道:“兩位別儘管說些無用之言,你們死活,也不會放在別人心上,現在暫請住口,聽聽丁兄的高見。”丁炎山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眼下最為緊要之事,就是先把這紫衣女娃兒給移囚遠處,不要被碧蘿山莊中人找到下落。然後由在場中人,推選出兩位武功最高之人,找上碧蘿山莊,要他們以書換人。”冷公霄大笑道:“高明,高明,丁兄之論,兄弟十分佩服。”

  秦安奇望了鐵扇銀劍於成一眼,道:“如若那南海門下奇書就在這女娃兒的身上,咱們這樣大費周折,豈非多此一舉。”鐵扇銀劍於成一揮手中摺扇,道:“南海門下奇書得失,關係咱們中原武學和西域武功的優劣之分,諸位恐都存心一睹,為了顧全大局,兄弟自願退讓一步。但如奇書在這女娃兒的身上,兄弟自應有優先取得之權,我先搜她一搜,如果奇書不在她的身上,兄弟當依照丁兄的高見,先把此女移往隱秘之處,再選高手,通知碧蘿山莊,要他們以書換人。”說完,大步直向那紫衣少女走去。

  冷公霄冷哼一聲,緩移腳步跟向場中欺去。丁炎山一揮拂塵,緊隨冷公霄,也向那紫衣少女停身所在走去。剎那間,全場群豪一齊蓄勢移步走向場中,局勢頓時緊張,只有洞庭三十六寨總寨主混海神龍秦安奇和屬下五人,站在原地未動。

  那紫衣少女眼看群豪紛紛移步,向身邊在欺過來,微微一皺秀眉,閉上了兩隻眼睛。

  她這奇異舉動,使環向她身邊欺進的群豪,看得大感困惑,不禁同時停下腳步。

  群豪倏然停步的一陣功夫,卻不見那紫衣少女再有舉動,於成首先不耐,冷笑一聲罵道:“鬼丫頭弄的什麼玄虛。”當先向前衝去。

  原來群豪都知南海門下武功怪異,見那紫衣少女一閉雙目,誤認她要施展什麼怪異武功,一時之間,群豪停步,不敢首試銳鋒。驀聞一聲大喝:“站住!”一條人影,疾如電奔,躍入場中,擋住了於成去路。群豪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卓然而立,橫掌當胸,怒目環視群豪。於成打量了攔路少年一眼,乃是不見經傳之人,不禁道:“小娃兒膽子可不小!”舉起手中摺扇投去。攔路少年微一側身,讓開摺扇,當胸右掌,一揮擊出。於成一念輕敵,吃那少年擊出的強勁掌力,當場震退五步。那紫衣少女看他一掌震退了來勢洶洶的於成,不自禁的輕舉羅袖掩口一笑。這一笑,如春花盛放,嬌媚橫生,只看得全場群豪一呆。鐵扇銀劍於成乃異常驕橫之人,被一個毫無聲名、十八九歲的少年一掌擊退,雖是驕取輕心所致,但已羞忿難當。只覺一股怒氣由胸中直衝上來,縱身一躍,疾撲而上,右掌一舉正待劈出,瞥見那紫衣少女掩口輕笑之態,突感心頭一跳,只覺那笑容有著無與倫比的魅力,生平之中,從未見過,手臂一軟,勁力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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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全場中人,大都是久走江湖的高手,半生之中,不知見過多少佳麗美女,見聞既博,定力自強,紫衣少女的絕世麗容,照人豔光,未能使在場群豪改變奪書之念。但那掩口一笑,卻使這些綠林高人,一個個心波蕩漾,神馳魂瓢。只覺她那輕輕櫻唇一笑之中,含蘊著拘魂勾魄之力,人人如飲下一杯濃郁芬芳的醇酒,飄飄欲仙,渾然忘我。只有徐元平背她而立,沒有看到那風情萬種的笑容,一見於成舉掌下擊,立時右腕疾翻,一招“金素縛龍”,扣住了於成左腕,微微向前一帶,於成身不由己的向前一栽。徐元平缺少對敵經驗,只道對方有什麼近身搏擊絕機故意失足,借勢欺人,故身子微微向後一讓,掌心蘊力外吐,向外彈震過去。但見於成一個身軀,吃那彈震之力,震得凌空向外飛去,總算他武功精純,一提丹田真氣,懸空一個大翻身,輕飄飄的落在地上,人雖被震拋兩丈多遠;但卻未受半點損傷。

  徐元平想不到號稱豫、魯、鄂、皖總瓢把子之人,竟是這等無用,心中大感奇怪。轉臉四顧,只見四周群豪,個個呆如木雞,站著不動,心中更是大感困惑,不自覺回頭瞧了那紫衣少女一眼。此女笑時雖然醉人若酒,但臉上神情卻是變化極快,待徐元平轉頭相望之時,她已恢復一副嫻靜嚴肅之態。就在徐元平轉頭時,鐵扇銀劍於成,已然重又欺身而上,他雖然連吃了徐元平兩次大虧,但都因大意分心所致,他始終不相信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夥子,真能和自己過招動手。為了保持他在江湖上的身份,索性收了鐵骨摺扇,赤手空拳而上,而且不肯暗中施襲,欺近徐元平身後,大聲喝道:“小娃兒接我一拳試試!”右掌一招“直搗黃龍”,當胸直擊過去。這一招才用出了他真正的本領。潛力激盪,劃空生嘯。徐元平兩番輕而易舉的得到勝利,心想這次硬擋一擊,定然可以把敵人擊退,那知事實大謬不然,雙方內力甫一相交,徐元平立時覺出不對,再想運氣行功抗拒,已是晚了一步,吃於成拳風震退了兩步。這一次交手,雙方才是真正互拼一招。於成只覺對方隨手一掌之中,威勢竟然勁疾異常,徐元平雖被震退了兩步,但鐵扇銀劍於成卻驚駭得自動向後退了兩步。他呆呆的望著徐元平,想不出一個年不及弱冠的少年,怎會有這等深厚的功力。因他擊出的一掌,已用八成功力,存心一舉把對方震傷掌下,既可揚眉吐氣,一洗兩次大意挫敗之辱,也可在四周群豪面前,顯露一下自己的武功。那知自己三十年日夕苦練的雄渾拳力,竟然被對方隨手一擊,接了下來。雖然對方被震退了兩步,但他從豐富的閱歷經驗中看出,對方並未全力施為,而是漫不經心的接了他擊出的一拳。

  於成的愕然驚顧之情,如何能瞞得過索魂羽士丁炎山和冷公霄兩人銳利的目光。查玉目睹冷公霄和丁炎山躍躍欲動的神情,心中也不知是驚是喜,暗暗忖道:如若這兩人都動了殺他之心,徐元平這場劫難,只怕難以躲過。

  洞庭湖三十六寨總寨主混海神龍秦安奇,心中另有謀算。當下大聲說道:“於兄快些搜搜那女娃兒身上,是否帶有南海門的奇書,再要延誤時間,被碧蘿山莊中人追蹤找來,事情就不好辦了。”冷公霄大笑道:“秦兄說的不錯,要搜就快些搜吧!”緩步直向場中欺去。

  丁炎山陰冷一笑道:“好極好極,在下也來湊湊熱鬧。”緊隨冷公霄向場中走去。徐元平擋在紫衣少女前面,眼瞧著冷公霄、丁炎山、金陵三雄等,分由不同方位而來,暗自發愁。忖道:這幾人來的方向不同,我一人如何能夠對付,只怕難免顧此失彼。忽聽那紫衣少女說道:“你要小心啦,人家都暗裡存著殺你之心。”

  徐元平轉眼瞧去,果見冷公霄、丁炎山四道眼光,緊盯在自己身上,蓄勢緩步而進。忽覺一陣幽幽暗香襲人,耳際間響起一個十分輕柔但極嬌脆的聲音,道:“你帶著我到西邊一處山崖下,就不怕他們倚仗人多勢眾,欺侮你了。”

  徐元平轉頭望去,只見那紫衣少女,不知何時,已走到自己身邊,一臉肅穆,卓然而立。心中暗自忖道:“明明是我挺身救你,才惹來這場麻煩,你不但不說一句感謝之言,反而說成你救我了?”

  他心中雖不滿那紫衣少女之言,但口裡卻不由自主地問道:“那山崖離這裡有多少路程?”

  紫衣少女道:“出了這片雜林,就可以瞧到啦!大約有四五里路。”聲音冷漠,大有責怪徐元平不該有此一問。

  徐元平怔得一怔,思忖道:你這般冷冰冰的對我說話,難道我應該幫你不成。當下冷哼一聲,轉身而去。

  忽聽查玉大叫一聲,道:“徐兄不要驚慌,兄弟助你來了。”縱身一躍,飛落那紫衣少女身側。

  他眼看徐元平和那紫衣少女站在一起,心中大生妒念,一時情感衝動,大喝一聲,跳了過來。

  徐元平本欲離去,但聽得查玉大叫之言,心中忽然一動,我既出頭相助於她,豈可有始無終,留人笑柄。當下又退了回來,瞥眼見鐵扇銀劍於成,手張摺扇,疾奔而來,一股憤怒之火,盡發在此人身上。暗中潛運功力,大喝一聲:“退回去。”呼的一招“力撼山嶽”,迎頭猛劈過去。

  這一掌蓄勢而發,又正在氣忿之中,掌力之強,乃他自得慧空大師授藝後,最為凌厲的一擊,勁急的掌風,如巨浪推空一般直撞過去。

  鐵扇銀劍於成自和徐元平對了一掌之後,心中輕敵之念頓消,眼瞧群豪直向那紫衣少女欺去,怕人搶了先著,一翻腕,拔出背上摺扇,搶先奔上。他雖然發動較緩,但卻奔行最快,搶在最前,剛好碰上徐元平去而復返,迎頭劈出一掌,而且來勢奇猛,不覺大生驚駭,慌忙一提丹田真氣,橫向左側一躍,讓開五尺。

  他應變雖然夠快,但仍然晚了一步,吃徐元平勁急的掌風激盪起的排空勁氣,撞在右肩之上,登時站立不穩,一連向後退了六七步遠。徐元平這一掌威勢,不但使鐵扇銀劍於成大感震駭,連索魂羽士丁炎山和冷公霄也暗自吃驚,向前欺進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

  忽聽兩聲慘叫,正蓄勢而進的金陵三雄、陡然一齊轉身向後,奔出雜林。原來查玉目睹徐元平發掌威勢震驚群豪,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暗中扣了一把蜂尾針,一語不發,疾向金陵三雄打去。閃電手查玉本極陰沉機智,就是找上頭的麻煩,他也要設法移嫁在別人身上,非至性命交關之時,決不會施用江湖上人人憤恨的歹毒暗器蜂尾針,但他今日喪失去往常冷靜,一語不發,下手暗襲金陵三雄。

  徐元平轉臉望了查玉一眼,道:“為兄弟好管閒事,替查兄找來這些麻煩,實叫兄弟心中難安。”忽覺嘯風劃空,一股極強烈的暗勁,從身後直撞過來。

  他乃異常好勝之人,雖覺出身後襲來力道十分強猛,但卻不肯閃讓,一沉丹田真氣,雙足扎地如樁,轉身揮掌,硬接了對方襲來一擊。抬頭瞧去,只見冷公霄、丁炎山並肩站在七尺以外。兩人神色都極平靜,雖然感覺出暗襲掌風來自兩人停身的方向。但一時間,卻瞧不出是那個下手施襲。

  只聽查玉朗朗笑道:“咱們兄弟情義深重,還有彼此之分?”

  徐元平突然心中一動,暗道:現下查玉肯自願出手相助於我,為什麼不合我們兩人之力,把這紫衣少女護送到西邊山崖之下,難道真要日以繼夜的保護著她不成。心念一動,高聲說道:“查兄既然願助兄弟護送這位姑娘衝出圍困,就請隨身保護著,兄弟替兩位開路。”話說完,忽然舉起雙掌,一招“推山填海”,直向當前擋路之人推去。

  強猛的掌風,排山般直撞過去,幾個檔路之人,見來勢凶惡,紛紛向兩邊讓開。徐元平一掌驚退攔路群豪,直向正西方向奔去。那紫衣少女,不待徐元平招呼,放腿緊隨他身後奔行。查玉雙手一齊探懷摸出兩把蜂尾外,大聲叫道:“哪位敢追來,就請一試冀東查家堡蜂尾毒針。”

  查家堡蜂尾針乃江湖著名的歹毒暗器,除了武功特高之人,自忖功力深厚,掌風強猛,可震落那無聲無息的毒針之外,一般武林中人,聞得查家堡蜂尾毒針暗器,無不大生驚駭。索魂羽士丁炎山、千毒谷的冷公霄,眼瞧三人奔行正西方向,心中暗暗笑道:那正西山崖,乃是一處絕地,這三人向西奔逃,無疑自投羅網之中,待他陷入絕地之後,再設法除去三人,謀奪奇書,現在大可不必硬攔他們去路。是以不肯出手攔阻。秦安奇和於成兩人不出手,也不肯先擋銳鋒,耗消真力,一齊隨在三人身後而進。徐元平原想帶這紫衣少女突出圍困,定然難免一場激烈之戰,那知四周群豪竟無一人出手攔阻幾人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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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8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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