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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玉釵盟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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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6 11:54:44 |只看該作者
七〇

  原來群豪之中,以冷公霄、丁炎山、於成、秦安奇幾人武功最高,聲名最大,而且於成和秦安奇帶的人手又多,幾人不肯出手,其他之人大都不敢輕舉妄動。徐元平奔出雜林,果見正西方有一座突立如削的山崖,回頭瞧了那紫衣少女一眼,正待開口問她,那紫衣少女已搶先說道:“不要問啦!就是那座山峰。”

  她聰明絕倫,心思靈巧,一瞧徐元平的神色,立時想到了他要問之言。徐元平微微一怔,轉身向前走去。

  查玉緊隨那紫衣少女身後,雙手各握一把蜂尾針,不時回顧隨在丈餘外的各路豪傑。一向自視甚高,心機深沉的查玉,此刻竟然全心全意的保護那紫衣少女,生怕她受到一點傷害。三人走約一里多路,忽聽那紫衣少女叫道:“慢一點走啦!”徐元平回頭望去,只見那紫衣少女已落後一丈多遠,不禁一皺眉頭,暗道:這女子好難伺候!他心中雖是不滿那紫衣少女氣頤指使的說話神情,但他仍然依言放慢了步子。查玉相距那紫衣少女只不過兩尺左右,留神瞧去,只見她嫩臉豔紅,低喘吁吁,一副嬌弱不勝之態,心中暗生憐惜。低聲問道:“你走不動了?”

  紫衣少女頭也不轉地答道:“他們既然不追咱們,幹嘛要急急趕路。”查玉口中不再答話,心裡卻暗道:昔年衡山大會之上,南海奇叟當著群聚衡山的英雄之面,大駁中原武學,使在場高手,完全為之心折。武林之上才盛傳南海門奇書之事,此女既是南海門下之人,定然身懷絕世武學,怎的走幾步路,就累成這般模樣,難道她是故意裝作的不成。

  暗中瞧去,只見她神色平靜,毫無一點驚慌之情,心中更覺自己猜想不差。相隨群豪見三人放慢了步子,也隨著放慢腳步。始終和三人保持著一丈多遠的距離。這一段行程,如讓徐元平單獨走去,只不過是片刻之間的工夫,但因有那紫衣少女相隨,足足走了一頓飯工夫之久,才到那山崖下面。

  抬頭望去,只見一座突立的山峰之間凹進去四五丈深,一丈多寬,似洞非洞,似谷非谷的山窪,除此之外,數十丈內,都無可隱身之處。徐元平瞧清了四周景物,不禁呆在當地,暗道:此地既無可通之路,又不見碧蘿山莊中埋伏之人,不知她到此而來是何用心。那紫衣少女星目輕掠徐元平一眼,道:“去給我折取一些竹枝來,你們就可以走啦!”匆匆一瞥之間,似已看透了徐元平心中所想之事。徐元平怔了一怔,道:“好吧!查兄請保護著她,我去替她折些竹枝來,咱們再走。”轉身向左面走去。

  紫衣少女目光流轉,瞧了查玉一眼,道:“你把這附近石頭,替我拉些拿來。”查玉幼承父藝,平日一呼百諾,十分威風神氣,從未聽過這等命令式的吩咐之言,聽來很不順耳,但他卻依言照做,把附近的石塊盡都拉集到那紫衣少女身側。環圍在四周的群豪,看那紫衣少女沒有逃走的舉動,也就袖手旁觀。片刻,徐元平折了一捆竹枝回來,放在地上說道:“你瞧瞧夠不夠用?”

  紫衣少女望了一眼,道:“夠啦!”緩移蓮步,輕伸皓腕,撿起兩支竹枝,隨手插在地上。徐元平不知她耍的什麼花樣,站在一側呆呆相望。查玉瞧了一陣,心中恍然大悟,她是在佈置一座奇門陣囹,只是那竹枝布插的方位,既非八卦之位,又非九宮之勢,叫人瞧不出她布設的什麼奇陣。

  紫衣少女插好竹枝,又把查玉拉集在身側的石塊分別放在布插竹枝的空隙中,然後手提著四條竹枝,走到兩人身邊,問道:“你們兩位要不要進陣來?”

  徐元平答道:“這區區幾根竹枝、石塊,豈能擋得住人,我們既然答應保護於你,自不能虎頭蛇尾,半途撒手,此處既無你們埋伏之人,趁天色尚早,我們送你回碧蘿山莊去吧!”

  紫衣少女搖頭說道:“來時容易去時難,只要我離此一步,立將引起大戰,你們兩人武功雖好,也打不過他們人多。你們和我素不相識,肯冒凶險救我,你們願和我同在竹石陣中避敵,就請隨我進入陣中,如果要走,我也不留兩位。”說話之間,隨手又把兩支竹條插入地上。

  徐元平道:“姑娘既然自信這竹枝、石塊,有拒人相犯之能,在下就此告別了。”轉身向前走去。

  查玉雖然想相伴於她,但見群豪的目光盡盯在自己身上,徐元平又離此而去,如果竹石陣攔不住四面圍攻之人,被他們衝入陣中,自己決非冷公霄和丁炎山的敵手,如其那時出醜,倒不如現在離開的好。他雖然極願留此相伴那紫衣少女,但卻自知無能保護了她,只好說道:“姑娘既然自信此陣有拒擋敵人之能,我們留不留此都無關要緊──”話至此處,突然提高了嗓音,道:“徐兄請等兄弟一步,咱們一起走啦。”

  此時徐元平已走出一丈多遠,聽得查玉呼叫之聲,停下腳步回過頭,道:“查兄如願留此,就請留下好了,兄弟先走一步──”他忽然想到丁玲丁鳳還在那山洞之中等他,為幫助這紫衣少女,延誤了這段時間,不知丁玲的傷勢如何了。只聽衣袂飄飄之聲,查玉已躍追身側,瞥眼見徐元平呆呆地站著不動,皺著眉頭,似正在想著一件為難之事。

  原來他心中正在想著該不該把丁玲受傷之事,告訴索魂羽士丁炎山,讓他幫著尋找那綠衣女人。查玉見他凝目沉思,久久不言,忍不住問道:“徐兄可是在想心事嗎?如果徐兄願意留此,相助那紫衣少女,兄弟自當留此奉陪。”

  他心中唸唸不忘那紫衣少女的絕世姿容,誤認徐元平也在想著那紫衣少女,只因話已出口,不便再留此相護,是以替他找個下台的藉口。那知徐元平搖搖頭,淡淡一笑道:“兄弟在想咱們要不要把丁姑娘受傷之事,告訴她的叔父?”

  兩人談話聲音雖然不大,但是丁炎山的耳目何等靈敏,當下欺進了兩步,大聲說道:“你們說的什麼人?”

  查玉微微一笑,道:“我們見著老前輩時,本就應該對老前輩說明,丁玲姑娘受了人極歹毒的內功暗算,傷勢十分慘重──”他故意住口不說下去,瞧著丁炎山臉上的神情變化。

  丁炎山故作鎮靜的等候了片刻,才冷冷說道:“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傷我們鬼王谷中的人?”徐元平道:“令侄女傷勢極重,老前輩要不要去瞧瞧她?”

  丁炎山目光炯炯環掃了全場一週,最後把目光投注在那紫衣少女身上。查玉看丁炎山沉吟不答,心知他捨不得放棄奪取南海門奇書機會,心下暗暗忖道:此人武功高強,心狠手辣,留他在此,對那紫衣少女多了一分凶位,不如激他去看丁玲傷勢,也可使她減去一分危險。

  他心中已對紫衣少女深植情愫,不知不覺間就為她設想,當下道:“丁玲姑娘似是被一種內家氣功所傷,全身高燒,命在旦夕,晚輩和徐兄原是為了找那傷她之人,那知卻無意找到了此地。”這幾句話果然使丁炎山大感焦急,他雖然生性冷僻,殺人不眨眼睛,但對兩個侄女卻是異常愛護,尤以對丁玲更是偏愛,當他聽得查玉說起丁玲傷勢極重,危在旦夕之時,不禁雙目暴射,大聲問道:“她們現在何處?”查玉道:“就在距此不遠的一座山洞之中。”丁炎山一揮手中拂塵,道:“那就煩請少堡主帶我去看看她們!”

  查玉道:“晚輩也正為丁玲姑娘擔心,老前輩見聞廣博,或能及早療好丁姑娘傷勢。好在山洞離此不遠,二姑娘尚留在洞中伺候丁玲姑娘;晚輩前頭引路,老前輩請。”一面說著一面躬身擺手站立一側。丁炎山目光炯炯掃視群雄一週,轉過頭來陰森的朝徐元平身上打量著,正待開口說話,查玉突又趨前說道:“老前輩,事不宜遲,請即隨來。”回頭向徐元平望了一眼,二人同時返身直向來時那隘口奔去。丁炎山略一思忖,一揚手中拂塵,隨即振袂直追。查玉回頭瞥見丁炎山已追了上來,更是放快腳步,振臂飛躍,他本是精明幹練、心思深密之人,這周圍山勢已經他詳細默察,記憶在心,一路跳洞越崗,異常純熟,轉眼間已返回到丁玲藏身之地,伸手向石洞指著說道:“丁姑娘就歇息在這石洞之中,老前輩請進。”

  丁炎山舉目對附近形勢略一端詳,徑向洞中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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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6 11:54:55 |只看該作者
七一

  丁鳳守著姐姐,看她氣息奄奄,正在化心如焚,忽覺一條人影閃入洞來,不禁驚愕萬分。待她定睛一看,登時忍不住眼眶發紅,兩眼滿含晶晶的淚水,躍身而立,低聲喊道:“叔叔──”丁炎山一臉冷酷,毫不理會,俯身伸手一摸丁玲額角,只覺高熱發燙,細按手腕脈息低沉,人已進入昏迷狀態,輕皺眉頭,轉臉向丁鳳問道:“你姐姐傷勢不輕,究竟是被何人所傷?快說?”

  丁鳳遂將姐姐如何被那綠衣少婦所傷的經過情形訴說一遍,丁炎山越聽越火爆,大聲說道:“將你姐姐抱起,隨著我來。”丁鳳俯身將姐姐抱起,隨著丁炎山出了山洞。查玉一見丁炎山氣呼呼的走出山洞,趕忙趨前問道:“丁姑娘傷勢如何?老前輩見聞,可否即予療治?”

  丁炎山說道:“少堡主對這一帶路途似乎很熟識,就煩請再借重指引一程如何。”

  查玉心中一愕,故作鎮靜,答道:“晚輩亦是初履此地。老前輩吩咐,理應遵命,但不知老前輩打算往何處而去?”徐元平道:“此時不好去找宗老前輩,依在下愚見,如果丁姑娘之傷老前輩無法醫治的話,還是尋訪擊傷丁姑娘的那位婦人為上策。”丁炎山一翻眼,鋒芒畢露,淡淡道:“老夫之意,與你何干?請不必多言。”徐元平個性倔強,如何能受此斥責,當下挺胸朗聲說道:“在下曾被宗老前輩所傷,潛至古廟養息療傷,多承二位姑娘尋蹤前來護助,盛情可感,如今丁姑娘身負重傷,在下豈可插手不顧。”丁炎山怒目說道:“老夫早已告你,此事勿勞干涉,難道你尚不知老夫為人嗎?”

  徐元平冷哼一聲道:“當日在洛陽萬盛客棧,已然領教過?”丁炎山一聽“萬盛客棧”,雙目睜瞪:“少年人如不快些離此,莫怪老夫出手懲戒了?”徐元平道:“上天下地,來去由人,老前輩如確有意,在下當然奉陪!”

  丁炎山一時凶性暴起,移步欺身,忽聽丁鳳淒聲尖叫,眾人大吃一驚,趨前相視,只見丁玲躺在丁鳳懷中,全身痙攣,手腳抽搐,臉色蒼白,口角間流出腥血,濺灑丁鳳前胸,鮮紅一片。丁玲本已沉迷,只因丁鳳抱出洞口之後,經那山中涼風吹拂,神志稍蘇。聽到叔父與徐元平頓起衝突,一時急氣翻騰,沈血上湧,人又昏絕過去。索魂羽士丁炎山已經蓄勢待發,聽得丁鳳的尖叫之聲,陡然收住待發掌勢,轉頭走近丁玲,左手伸縮間連點了丁玲“天突”、“缺盆”兩處要穴,冷然對丁鳳說道:“你姐姐身受這等慘重之傷,你還不把她送回鬼王谷去療治,到處跑來跑去的幹什麼?”

  丁鳳平日對這位整日臉上不見笑容的叔父,心裡本就存著幾分畏懼之感,現下瞧他怒目相視,心中更覺害怕,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說道:“我見姐姐傷勢慘重,只怕不能支撐到鬼王谷──”丁炎山冷冷地掃覷了查玉和徐元平一眼,接道:“所以你就聽了他們兩人之言,守著你姐姐在這山洞之中等候──”

  徐元平忽然縱身而上,擋在丁鳳身前說道:“在下既然答應了找那綠衣女人替丁玲姑娘療傷,不管如何我總要做到,閣下大可不必對你晚輩發威,如果真的延誤了丁玲性命,在下以命相抵也就是了。”丁炎山陰冷一笑,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屆時可是不能反悔。”丁鳳看他相護之情,這等深切,只覺鼻骨一酸,兩行清淚,順腮而下。不知那裡的一股勇氣,一掃臉上驚怖之情,頓覺生死之事,全已不在心上,挺胸說道:“三叔叔不必再生鳳兒的氣,要是姐姐真的死了,鳳兒也決不獨活下去,自絕姐姐屍體之前。”丁炎山聽得怔了一怔,道:“很好,很好。”轉身向前走去。

  丁鳳只感此時心中空空洞洞的,世間的一切事情,僅都不再與她有關,回首望了徐元平一眼,茫然一笑,熱淚如泉,奪眶而下,抱著姐姐,隨在丁炎山身後,向前走去。徐元平轉頭望了查玉一眼,舉步隨在丁鳳身後走去──

  查玉冷眼旁觀,見三人此刻都有點神智混亂,流目四顧,空山寂寂,暗自嘆息一聲,不自覺也隨後跟去。丁炎山表面上雖然看不出激動之情,大步而行,其實心中卻為丁玲生死之事,激動難安。信步走去,不知不覺間,又到了竹石陣前,心中突然一動,又想起謀奪南海奇書之事。使足望去,只見那紫衣少女抱膝坐在山窪旁一塊大岩石上,望著被困在竹石陣中的冷公霄和鐵扇銀劍於成,嘴角間泛出一絲冷峻的笑意。徐元平仔細瞧了那竹石陣圖一眼,心中暗感奇怪,不知何以冷公霄和於成竟被困在陣中,不能出來。原來陣外瞧去,只見一片竹枝亂石,雜亂橫陳,絲毫看不出異樣可疑之處,以冷公霄和於成的武功而論,只需兩個飛身縱躍,就可以越度而過。

  丁炎山瞧了一陣,回頭對查玉說道:“令尊以精通奇門易數,馳名江湖,想來你對此道,定然也極有心得了?”查玉微微一笑,道:“晚輩才智盡拙,只不過略通皮毛而已。”

  丁炎山道:“當今武林之世,有誰不知查家堡的奇門易數之學,就請仔細瞧瞧這竹石陣圖,是否有通達之路,如若你瞧出入陣之路,咱們立時就衝進陣去,逼她交書,眼下冷老二和於成都被困入陣中,餘下的一個秦安奇,諒他也無能攔得住我丁某人,其餘人數雖眾,但均是不堪一擊之輩,這等大好時機,如若錯過,那可是大大的遺憾之事。”

  查玉仔細瞧了一陣,見那竹枝布插之位,似是依著五行奇數布成,只是中間加了一些石塊,卻難解是何用意?丁炎山看查玉凝望竹陣,呆呆不言,心中暗道:久聞此人精明幹練,如若不許他一些甜頭,只怕他不肯答應。當下說道:“少堡主可瞧出了此陣秘奧之處嗎?”查玉搖搖頭,答道:“瞧是瞧出了一點門道,只是此陣和一般五行陣圖有很多不同之處,一時之間,很難全盤瞭然──”丁炎山冷然一笑,接道:“你如能找出入陣之路,老夫也不虧待於你,找出那奇書之後,咱們,每人一半。”

  查玉笑道:“老前輩這般瞧得起我,晚輩如何敢當。”丁炎山道:“老夫一向不打誑語,出口之言,決不反悔。”查玉道:“鬼王谷、查家堡誼如唇齒,晚輩怎敢懷疑老前輩之言?”

  查玉暗想:“眼下我尚未能看出這竹石陣的奧妙,如若冒冒失失的衝入陣中,只怕重蹈冷公霄、於成覆轍而被困陣中不能出來。但如據實相告,又怕他不肯相信。”一時之間甚感為難,想不出適當之言回答。忽見丁炎山細長的身軀一晃,人已欺到查玉身邊,左手一伸,抓住查玉右腕笑道:“咱們攜手而入,也免得你再分心顧我。”他怕查玉在帶他入陣之後,棄他不顧,故而伸手抓住查玉手腕。

  查玉淡然一笑,道:“老前輩不肯信我之言,要是被困陣中,可不能責怪晚輩。”

  查家堡主查子清,以精通奇門神算之術,名滿大江南北,查玉推說難解陣圖奧妙,丁炎山那裡肯信,一揮手中拂塵,笑道:“只要你肯相陪於我,縱然被困陣中,也無妨礙。”拖著查玉大踏步向陣中走去。查玉對奇門神算之學,雖然不及乃父,但他自幼在父親細心教導之下,苦苦鑽研,已然對此道有了相當的根基,他雖然瞧不出竹陣中石塊的用途,但已被他看出那竹枝插布的位置,是依五行生剋之理,布成五行陣圖,是以丁炎山強行拖他入陣之時,他心中並無驚慌之感。

  丁炎山是何等老辣之人,一面拖著查玉向竹石陣中奔去,一面暗中留心著查玉神色。見他毫無驚慌之象,心中愈發安定,加快腳步,向前奔去。徐元平眼瞧著查玉手腕被丁炎山抓住拖向竹石陣中,本要出手搶救,但見查玉毫無掙脫之心,只好袖手旁觀。

  忽聽丁鳳長長嘆息一聲,緩步走到徐元平身側,說道:“我姐姐恐怕不行了。”徐元平轉頭向她懷抱中的丁玲瞧去,只見她原如朝霞的臉色,此刻卻是一片蒼白,雙目緊閉,氣若游絲,不禁一皺眉頭。丁鳳突然微微一笑,又道:“我姐姐要是死了,咱們兩個也都活不成啦。”徐元平哦了一聲,道:“不錯,我已經答應過你叔叔,她死了我要以命相償。”丁鳳道:“我也說過,姐姐死了,我就不再獨活下去。”徐元平正待答話,忽聽丁炎山大喝之聲,傳入耳際,轉頭瞧去,只見丁炎山拖著查玉雙雙躍入竹石陣中。

  丁炎山入陣之前,氣焰萬丈,奔行極快,那知躍入那一片竹石陣之後,陡然似換了一個人般,立時靜站不動。但他左手卻仍緊緊的握著查玉右腕。兩人在陣中略一定神,查玉突然轉身向右移動三步。丁炎山臉色一片肅穆,他在聚精會神聽著查玉舉動,查玉腳步一動,他已緊隨移動,雙足行動之間,有如盲人一般,似是全憑靈敏聽覺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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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6 11:55:07 |只看該作者
七二

  徐元平瞧的大感奇怪,暗道:區區幾根竹枝,幾塊山石,難道真有這等奇奧的威力不成,倒要試它一試。不自禁也舉步向竹石陣中走去。丁鳳眼瞧徐元平也向竹石陣中走去,心中暗生驚駭,大聲叫道:“徐相公,你要到那裡去?”

  徐元平道:“你守住丁玲在陣外等我,我進陣去看一下就出來。”丁鳳道:“查家堡奇門神算之學,傳遍武林,我叔叔和查玉走在一起,自是無妨,你一人如何可以進去。”徐元平道:“我就不信那幾根竹枝山石布成的陣圖,當真能把人困住,何況我又不深入陣中,只要進去幾步,試試就出來。”

  丁鳳道:“萬一你被困入陣中,不能出來了怎麼辦呢?”

  徐元平道:“那有什麼要緊,人家都不怕,我怕什麼呢?”

  這一段相處的時日之中,丁鳳已知道了徐元平是個生性異常高傲之人,心頭一急,道:“你們都要到那竹石陣中,就不管我和姐姐了嗎?”徐元平聽得心中一動,只見洞庭湖三十六寨總寨主混海神龍秦安奇帶著屬下高手,緩步向前走來,心中暗暗忖道:如若我真的被困入陣中,她一個女孩子家,如何能夠對付這多強悍的綠林人物,何況她還要照顧重傷垂危、奄奄一息的丁玲。心念一轉,當時又退了回來。

  抬頭看去,只見查玉帶著丁炎山左轉右彎的石陣中盤折而入,已然進入了丈餘遠近。

  那紫衣少女本來端坐在山窪旁一塊大山石上,瞧著幾人,一見查玉竟然深諳五行生剋變化,立時爬下岩石,撿起一根竹枝,走入陣中。查玉初入陣時,似是頗為清醒,左轉右折,走的一點不錯,那知深入一丈左右之後,忽然迷惘起來,帶著丁炎山左衝右闖,走了一刻工夫之久,仍然在數尺方圍內打轉。徐元平站在陣外,瞧的心中大感焦急,高聲叫道:“查兄,直往前走,就可出陣了。”

  他內功深厚,大喝之聲,如擊洪鐘一般,只震得滿山回音,那知查玉卻似充耳不聞,仍然帶著丁炎山左奔右闖。這時,那紫衣少女已然走到兩人身側數尺所在,手提竹枝,靜立一側,瞧著兩人。查玉愈奔愈急,丁炎山也隨著他急如旋風般的身子,團團亂轉。大約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查玉已累得滿頭大汗,忽然一腳踏在一塊石上,身子一傾摔倒在地上。

  這一摔,似乎把他摔得清醒了不少,挺身坐在地上,不再瞎奔胡闖。那紫衣少女低頭沉思了一陣,緩緩向前走了兩步,把手中竹枝伸到查玉手中,低聲說道:“快些用力摔開那臭道士,我救你出陣。”

  原來丁炎山在查玉摔倒地上時,也被查玉的身子絆倒,但他左手仍然緊緊的抓住查玉右腿不放。說也奇怪,徐元平大叫之聲,如擊洪鐘,震得滿山回音,查玉卻似未曾聞得,而那紫衣少女細微的聲音,他卻聽得字字入耳。

  他乃城府深沉之人,聽得那紫衣少女之言後,身軀靜止不動,暗中潛運功力,左手抓住那少女伸出竹枝,陡然一躍而起,右手用力一甩,掙脫了丁炎山的手掌。

  丁炎山雖是老謀深算之人,但他萬沒想到,查玉在摔倒地上之後,竟然會突起掙扎,驟不及防,被查玉掙脫了被抓右腕。他究竟是武功高強之人,反應特別靈敏,雖被查玉一甩掙脫右腕,但左手立時緊隨向前一探抓去,但聞嘶的一聲,查玉身著長衫被丁炎山扯下一尺多長。

  丁炎山一抓未中,查玉已在紫衣少女導引之下,越過三塊山石,四根竹枝。但覺眼前一亮,一切幻影盡消。回頭瞧去,只見丁炎山盤膝而坐,閉目調息,他老謀深算,自知難以衝出陣去,索性端坐地上養神調息,先使躁急的心情平復下來,再想出陣之法。

  查玉雖然已重睹天日,但他已知厲害,抓住手中竹枝,牢牢不放,隨在那紫衣少女身後緩步而行,直待出了竹石陣,才松開手中竹枝。紫衣少女接引查玉出陣之後,丟棄了手中竹枝,望也不望查玉一眼,緩步走到山崖下,倚壁而坐,閉上雙目。

  查玉望著竹石對面的徐元平,相距不過四丈多遠,只見他舉手揮動著,高聲說道:“恭喜查兄安然出陣,兄弟要和丁鳳姑娘去找那綠衣女人,替丁玲姑娘療傷去了,事情辦妥之後,兄弟再來這裡找你。”

  紫衣少女忽然睜開雙目,瞧了查玉一眼,問道:“那姑娘可是受傷了嗎?”查玉本來心存迫她交書之念,但見她姿容如仙,耀眼生花,一和她目光接觸,惡念頓消,竟然不自覺地欠身答道:“不錯,那位姑娘被人用極歹毒內家氣功打傷。”

  紫衣少女看他彬彬有禮,神態十分文雅,不禁嫣然一笑,問道:“你和那臭道士入陣之時,氣勢洶洶而來,幹嘛現在又對我這般和氣了?”一開口直截了當的說出查玉心中隱秘,竟若未卜先知一般。

  查玉雖然是機智百出之人,不知何故在紫衣少女之前,竟然變得十分呆板,被人一語道破心事,不禁雙頰發熱,激動地說道:“這個,這個──”

  紫衣少女笑道:“不要這個那個啦,你叫他把那受傷的姑娘抱進陣中來,給我瞧瞧,只要沒有絕氣,我就能把她傷勢療好。”

  語氣肯定,大有天下醫道唯吾獨尊之概。查玉略一猶豫,高聲叫道:“徐兄慢走,兄弟有話要說。”徐元平已轉身帶著丁鳳向前走去,聽得查玉呼叫之言,停下腳步,回頭答道:“丁玲姑娘傷勢極重,已經奄奄待斃,有話以後再說吧!”

  查玉急道:“這位姑娘說她能醫得丁玲傷勢,要徐兄把丁姑娘送入陣中給她瞧瞧。”

  徐元平側目望了丁玲一眼,只見她玉容已呈現青白之色,手足已呈僵硬,看樣子已難再撐時間,生死只是片刻間事,心中暗道:我尚不知這綠衣女人所住之處,一時間想找到她,談何容易,此女舉動端莊,似非浮誇自大,倒不如先讓她瞧瞧再說。

  心念一轉,高聲答道:“既然那位姑娘自言能醫,那就試試吧!”帶著丁鳳轉身向竹石陣中走去。紫衣少女低身撿起地上竹枝,又緩步走入陣中。徐元平早已存下試試那竹石陣究竟有何奇奧之心,是以不願讓那紫衣少女接引,急步奔到陣邊,正想舉步入陣,丁鳳大叫道:“你不要急進陣中,好嗎?”

  那紫衣少女似已瞧出徐元平的存心,腳步更慢了。徐元平回頭瞧去,只見丁鳳滿臉幽怨,流露出乞求之色,不禁心中一動,暗自忖道:我如強行入陣,只怕她心中慌惑不安,我乃堂堂男子,豈能和一個女孩子家鬥氣。當下忍住好奇的衝動之念,停步陣外。丁鳳見他竟肯聽自己之言,心中十分高興。一掃臉上幽怨之情,縱身一躍,飛落到徐元平身側,笑道:“我說你,你心裡可生氣嗎?”

  徐元平答道:“我為什麼要生氣──”忽然若有所思,哦了一聲,接著:“沒有。”

  丁鳳嫣然一笑,道:“那就好啦!”兩人談話之間,那紫衣少女已到竹陣邊緣,輕伸皓腕,把手中竹枝伸出陣外,說道:“你抓住竹枝,要那女孩子抓著你的衣服進陣來吧!”

  徐元平依言抓住竹枝,丁鳳右手抱著姐姐,騰出左手來拉住徐元平的衣服,緩步入陣。在那紫衣少女接引之下,竹石陣中,竟然毫無變化,片刻之間,過了竹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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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丁鳳鬆開左手,抱著姐姐,站在徐元平的身側,目光卻投注在那紫衣少女臉上,她雖是女兒之身,卻亦為那紫衣少女的絕世容色吸引。紫衣少女丟了手中竹枝,望著丁鳳懷中的丁玲,自言自語地說道:“她傷的實在很厲害。”

  查玉站在那紫衣少女身旁,聽得她的話後,轉過身子接口問道:“這麼說來,是無法可救了。”

  紫衣少女頭也不轉地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只要她沒有絕氣,我就有辦法救得了她。”徐元平道:“那就有勞玉駕,瞧瞧她的傷勢吧。”紫衣少女微一點頭,道:“把她放到地上我先看她脈搏再說。”

  丁鳳緩緩的蹲下身子,把姐姐放在地下,徐元平站在丁鳳身後,兩道眼神盯在那紫衣少女的臉上。

  紫衣女低曲柳腰,抓起丁玲一雙手腕,纖纖玉指,輕按在丁玲脈門上,片刻工夫,鬆開丁玲手腕,笑道:“她被人用一種很歹毒氣功所傷──”

  徐元平聽她一開口,說的一點不錯,點頭接道:“她是傷在三陽氣功之下。”

  紫衣少女重複了一句:“三陽氣功──不錯,武學之中有這一門武功,不過傷她之人的三陽氣功,尚未到爐火純青之境,如是功力臻於絕頂之人,被傷之人必須在兩個時辰之內,著手療治。過了兩個時辰,被對方掌力熱毒,侵入內腑六髒,全身高燒,血脈暴裂,子不見午十二個時辰內必死無疑。”

  丁鳳芳心一震,急道:“我姐姐自中掌到此刻,恐已有四五個時辰了。”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不要緊,傷她之人,火候不夠,縱然再延誤上幾個時辰,也是一樣有救的,不過──”

  徐元平道:“姑娘可有什麼礙難之處嗎?”

  紫衣少女道:“這等荒涼的山野之中,沒有藥物可用,只有先用針灸之術,疏散她一些侵身熱毒,然後我寫個藥方,你們帶她離此,找個大的市鎮,照方用藥,清除她殘餘熱毒,休養三日,就可以完全復原了。”說完話,緩緩從懷中取出一根銀針,又道:“你們那個精熟人身穴道?”

  徐元平暗想:此女既然精通醫術,不知何以竟不肯親自動手,我雖得慧空大師講述過人身各處穴道,但這用針救命之事,有不得毫釐之差,萬一用針偏了錯了,誤了丁玲性命,豈不成終身大憾之事。一時之間,左右為難,呆呆的開不出口。

  查玉眼瞧徐元平猶豫不言,微微一笑,接道:“在下略通人身脈穴之理,不過,對於針灸之術,卻是一無所知──”

  紫衣少女一伸皓腕,把銀針送到查玉面前,按道:“別說啦,你只要精熟脈穴,那就不會有錯。”

  查玉接過銀針,蹲下身子,聚精會神的瞧著丁玲,暗自分認她身上穴道。

  但聞那紫衣少女脆若銀鈴的聲音說道:“第一針扎她的任脈‘玉堂’穴。”

  查玉看準丁玲‘玉堂’穴的部位,微一沉腕,三寸六分長的銀針刺入丁玲‘玉堂’穴中一半。

  紫衣少女輕輕一顰黛眉,又道:“針不及脈穴主道,如何迫出熱毒──”

  查玉不待那紫衣少女說完,握針雙指微一用力,銀針盡刺丁玲的‘玉堂’穴中。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讚道:“你很聰明,第二針扎她的督脈‘商曲’穴。”查玉依言施針,又紮了丁玲的“商曲”穴。

  紫衣少女連聲喊道:“第三針扎她少陽膽經‘玉樞’穴,第四針扎她太陽脾經‘腹結’穴,第五針扎她少陽心經‘天突’穴。”她一口氣喊出三經三穴,查玉依言用針,竟然能分經認穴,毫無錯誤。

  紫衣少女取回查玉手中銀針,笑道:“好啦,現在你們可用本身內功真氣,助她行開凝結的血脈,迫出熱毒,她就可以清醒過來啦。”說完,轉身緩步而去,走到山崖旁側一塊岩石之上坐下。查玉轉臉瞧了那紫衣少女的背影一眼,回頭對丁鳳說道:“丁二姑娘請扶起令姐身體,好讓在下試行運氣迫散她體內熱毒。”

  徐元平大踏一步,攔住查玉說道:“這個不敢再勞查兄出手,讓兄弟試試吧!”

  查玉微微一笑,向後退了三步,轉眼向那紫衣少女望去,只見她星目神凝,呆呆地望著陣外,不禁隨著她目光瞧去,一望之下,怒火大起,冷哼一聲罵道:“好辣的手段。”

  徐元平已經盤腿端坐,暗自運氣,聽得查玉冷哼之聲,不覺睜眼向陣外瞧去。

  只見混海神龍秦安奇拳腳齊施,擋住了鐵扇銀劍於成手下之人,卻命自己屬下搬取了很多枯草乾枝,堆在竹石陣外。

  徐元平等因精神全貫注在療治丁玲傷勢之上,竟然沒有發覺。現下瞧去,陣外已然堆積了不少枯枝幹草,而且還正在源源運集。忽見那紫衣少女站起身子說道:“我這竹石陣雖可擋人,但卻無法擋火,現在還來得及,你們出陣逃命去吧!”

  查玉聽得心中一動,暗自忖道:你陣中變化難測,一進入陣,無異投身天羅地網之中,不被火燒死才怪──

  那紫衣少女目光一瞥查玉,似已瞧出他心中所思之事,冷笑一聲,又道:“聽我口中指示行動,決不會把你們困入陣中,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在這等情景之下,徐元平自是無法再運氣迫出丁玲體內熱毒,霍然起身,高聲說道:“姑娘這竹石陣既然難擋住火攻,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出陣。”

  紫衣少女淡然一笑道:“我不要緊,你們快些走吧。”

  徐元平還待勸說,那紫衣少女已緩步直走過來,接道:“入陣之後,先向左面橫跨三步,再向前走兩步,以後行動聽我口中指說,就不會被困入陣中了。”

  此女說話神情,十分冷傲。徐元平不覺心生怒意,轉臉對丁鳳說道:“咱們走啦。”大步向竹石陣中走去。

  丁鳳躬身對那紫衣少女福了一禮,道:“多謝姑娘救我姐姐。”伏身抱起丁玲,隨在徐元平身後向陣中走去。

  查玉略一思忖,抱拳說道:“姑娘既有防禦火攻之能,在下就此告別。”

  他幼受父蔭,成名江北道上,且以不喜美色自豪,現下雖為那紫衣少女的絕世容色傾倒,但要他說幾句頌讚傾慕之言,卻又感難以出口,就此而別心又未甘,以他的過人機智,想了半天,才想到兩句既含傾慕又不露骨的話,說完之後,也不放回頭瞧那紫衣少女反應神情,霍的轉身隨在丁鳳身後而行。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高聲說道:“四位慢走一步──”

  忽聞呼然一聲,竹石陣中飛起一片沙石塵土。

  原來徐元平對這竹石陣困人之事,一直耿耿於懷,竟然不肯聽那少女之言,直向陣中衝擊,那知入陣兩步,忽覺眼睛一花,景物突然一變,放眼一片漫無邊際的竹林、巨岩,不禁心頭火起,暗暗想道:明明是一塊數丈方圓大小竹枝插成的陣圖,怎的會變成這樣一片一望無際的竹林,那紫衣少女,定然會什麼障眼法之類邪術。飛起一腳,向一塊巨岩上面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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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他因早知那幻化的巨岩,只不過是一塊飯碗大小的山石,是以踢出的一腳,用足了八成勁力,在他想來,只要踢飛了一塊山石,就不難破除她的障眼之法,那知一腳踢出,眼前的巨岩突然消失不見,一腳踢空,身子不自主向後一栽。

  定神瞧去,眼前仍然是一片無際的竹林、巨岩,不覺怒火更熾,憤念一動,靈智立生,揚手一掌,向巨岩之上劈去。

  他此時功力,已極深厚,憤怒之下,更是全力施為,一般強勁的劈空掌力撞擊地上,激起一片沙石塵土。

  可是沙飛塵揚之後,景物依然如舊,眼前的竹林、巨岩,仍然屹立無蕩。他乃生性高傲,不肯服輸之人,眼看踢出的一腳劈出的一掌之後都未收效,心中更是惱怒。正待向前奔間,忽覺衣袖被人抓住一扯,他怕衣袖被人扯破,立時隨那一扯之勢,向右跨了兩步。但見豔陽當空,眼前的竹林、巨岩盡皆消失不見,丁鳳一手抱著丁玲,一手抓著他的衣袖。忽聞一個嬌脆的聲音,飄入耳際,道:“向前走五步,左轉三步。”

  丁鳳害怕徐元平不肯聽話,用力抓住他衣袖,拖著他依言而行。但聞那紫衣少女嬌若銀鈴般的聲音,連續不斷傳來,道:“右行兩步,前進四步,左轉一步,再往前走──”

  幾人在那紫衣少女指示之下,不過片刻工夫,已出了竹石陣。

  §第十回 古墓探秘

  徐元平等出了竹石陣時,秦安奇已帶著屬下高手,把鐵扇銀劍於成的人打傷了兩個。餘下之人,不敢再戰,自行撤退。但因於成被困在竹石陣中,幾人也不敢走的過遠,守候在數丈之外,瞧著情勢變化。

  秦安奇已下令屬下把枯枝幹草堆積在竹石陣外,準備放火。徐元平當先出陣,縱身一躍直飛過去,遙空一掌,劈向那點火之人。慘叫之聲隨起,那點火大漢的雄壯身軀和一堆乾草枯枝,同時飛向空中,摔出丈餘遠近,山風吹襲中,千百斷草,飄蕩空中,撒落了數丈方圓。徐元平一掌震飛那點火之人,雙腳落著實地,大踏步直向秦安奇走去。

  秦安奇只道他要動手,便暗中運集功力,蓄勢相待,那知徐元平相距他四五尺時,陡然停下腳步,說道:“你乃一方霸主身份,豈可乘人之危,如若傳到江湖之上,不知你還有何顏見天下英雄。”

  幾句話義正詞嚴,說的秦安奇大生羞愧,略一思忖,道:“閣下說的不錯,不過這些人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魔頭,凶殘成性,對付這些人,本不該有什麼忠厚之心──”

  徐元平冷笑一聲,接道:“在下生平之中最恨偽善行惡之人、暗算傷人之事。”

  查玉擔心秦安奇一把火燒死那紫衣少女,插嘴接道:“江湖之上雖有黑、白兩道之分,但乘人之危,總非男子漢的行徑,何況這竹石陣,又非你秦總寨主布設,借人之力,以逞排除異己之能,只怕要留給江湖同道笑柄。”

  秦安奇冷哼一聲,道:“查家堡蜂尾針,名列江湖上五大絕毒暗器之一,早已為江湖同道唾棄,難道就不怕為人恥笑嗎?”

  查玉笑道:“蜂尾針雖然絕毒,但卻是憑藉真實的本領打出,再說真正本領高強之入,也未必害怕暗器。”

  秦安奇道:“這麼說來查家堡的蜂尾毒針,算是正大光明的暗器了?”

  徐元平怒道:“哪來的這麼多話,快叫作屬下把那堆積在陣外的乾草枯枝搬開。”秦安奇冷笑一聲,道:“我要不搬呢?”

  徐元平道:“那就你也到竹石陣中去,試試什麼味道。”

  陡然縱身一躍,飛落到秦安奇的身後,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秦安奇雙掌平胸推出,硬接了徐元平一掌。

  兩股強勁的潛力一接,秦安奇突覺全身氣血一湧,不自主向後退了三步。

  徐元平大喝一聲,說道:“再接我一掌試試。”第二掌緊隨著劈擊出手。

  秦安奇萬沒想到,對方一個年不及弱冠的少年,竟有這等驚人的深厚功力。接下了第一掌,心中已自大感驚駭,目睹徐元平第二掌來勢,較第一掌尤為兇猛,那裡還敢硬接,側身一閃,讓避開去。徐元平心懸丁玲傷勢,存了速戰速決之念,一見秦安奇不再硬接自己掌勢,立時欺身而進,舉手一掌拂去。混海神龍秦安奇側身一讓,呼的一拳“直搗黃龍”當胸擊來。

  徐元平自和神丐宗濤在荒廟之中,經過一番搏擊之後,對敵經驗,已然長進了不少,目睹秦安奇一拳擊到,故作閃避不及之狀,身子向後一仰,下盤完全暴露在敵人拳勢之下。秦安奇如何肯放過這傷敵的機會,倏的沉腕,拳勢下沉,由直擊變成下打,猛向徐元平的小腹之上劈下。忽見徐元平身子一轉,右手疾如電閃般橫裡直抄過來,秦安奇只覺擊出右拳腕上一麻,脈門要穴已被徐元平扣制手中,在場的洞庭湖總寨高手,眼瞧總寨主在不到三合之間,已為對方擒拿住脈門要穴,個個心生驚駭,臉上變色。只見徐元平拖著秦安奇走到竹石陣邊,停下身子,扣制秦安奇脈門要穴的右手不放,左掌卻頂在秦安奇後背之上。口中大喝一聲,左掌向前一推,把混海神龍秦安奇推入竹石陣中。

  徐元平擒秦安奇的凜凜神威,震住了全場之人,洞庭湖總寨中雖有八個高手在場,但此刻卻無一人出手來搶救。

  直待徐元平轉過身來,八人才呼嘯一聲,蜂擁而上。

  查玉大喝一聲:“站住。”橫跨三步,冷冷說道:“那一個想試試查家堡蜂尾毒針,就請上來。”

  八人都是久走江湖之人,已久聞查家堡蜂尾毒針之名,聽得查玉一喝,果然無人敢搶先而行,一時之間全都呆在當地,彼此相望,誰也不肯首試毒針。

  查玉微微一笑,揚了揚控在手中的蜂尾毒針,道:“閃開!”

  八人果然分讓開一條路來。

  查玉回頭望瞭望徐元平道:“徐兄請走前面,這般雞鳴狗盜之輩,讓兄弟來應付吧。”

  徐元平讚道:“查兄盛名,果不虛傳,兄弟佩服至極。”大踏步當先由八人之間走過。

  丁鳳抱著姐姐緊隨徐元平身後而行,查玉手控蜂尾毒針走在最後。八人震懾於查家堡蜂尾毒斜的威名,眼看著三人抬首挺胸而過,不敢出手攔截。

  三人走入了雜林之時,徐元平陡然停住腳步說道:“丁玲姑娘的傷勢,不宜延誤時間太久,就在此處先替她療好傷勢再走吧!”丁鳳望了徐元平一眼,緩緩坐下身子扶正丁玲嬌軀。

  徐元平瞧著查玉說道:“查兄此刻請替兄弟護法,我要給丁玲姑娘療傷。”查玉笑道:“徐兄儘管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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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6 11:55:41 |只看該作者
七五

  徐元平說畢,微微一笑,盤膝坐下,暗中運氣,直待丹田熱氣上升,才緩緩伸出右手,抵住丁玲後背的‘命門穴’上。他此時的內功,已極精深,手掌一觸及丁玲背心,熱流立時滾滾循臂而出。不到一頓飯工夫,忽聽丁玲嬌慣無力地喊道:“熱死我啦!”慢慢的睜開雙目。一陣山風吹來,飄起她零亂秀髮。丁鳳若悲若喜的喊了聲“姐姐”,撲入丁玲懷中。丁玲在重傷後,清醒過來,全身酥軟無力。丁鳳這一撲之勢,叫她如何能承受得住,隨著丁鳳撲來的嬌軀,全身向後倒去。

  徐元平剛剛收回抵住丁玲背上的右手,正準備站起身子,瞥眼見丁玲向後直掉過來,不自覺伸出手來一扶,姐妹兩人的嬌軀,盡倒入徐元平的懷中。

  丁鳳首先挺身躍起身子,伸手去抱丁玲之時,只見她閉目躺在徐元平的懷中,嬌籲喘喘,看是十分勞累,不禁微微一呆,蹲下身子,抓住丁玲雙手,叫道:“姐姐,你受了驚嗎?我見姐姐清醒過來,一時樂而忘形,忘記了姐姐傷後無力,真是該死。”

  丁玲緩緩睜開眼睛,笑道:“不要怕,我不要緊。”

  她仰臉望了徐元平一眼,又道:“妹妹,用力拉我起來。”

  丁鳳手腕加勁抱起丁玲,扶著她站好身子,說道:“姐姐,三叔叔也來啦!”

  丁玲微微一笑道:“他老人家在什麼地方?”

  丁鳳道:“三叔父被困在竹石陣中──”

  丁玲吃了一驚接道:“什麼?竹石陣能困住叔叔嗎?”

  徐元平雙手一攤,大聲道:“糟糕,咱們還得回去找她。”

  丁玲奇道:“找誰呀?”

  徐元平道:“找那布設竹石陣的紫衣少女啊!”

  丁鳳日賭徐元平焦急之色,說不出心中有一股什麼味道,衝口而出說道:“她把我們攆出陣來,還要去找她幹什麼?”

  徐元平道:“她說開給你姐姐藥方,咱們忘記問她要了。”

  丁鳳微一忖思,點點頭道:“對啦,那趕緊去,你順便要她把三叔叔送出來。”徐元平面現難色,沉吟不答。

  丁玲雖然機智卓絕,但也沒法從兩人片段的談話之中,聽出事情經過,忍不住插口問道:“妹妹,什麼事,你仔細的說給我聽聽。”丁鳳這時依言很詳細的把入陣替她療傷的經過說了一遍。

  丁玲微一沉忖,才問道:“妹妹,你再仔細想想著,遺漏了什麼沒有?”丁鳳道:“沒有啊!”

  丁玲笑道:“那就趕快回去吧!她不是攆你們出陣,是要你們出來幫她把放火之人打跑或是殺掉,你們把秦安奇投入那竹石陣中,那是更合她的心意啦!”

  查玉微感心頭一震,暗道:不錯,江湖盛傳鬼王谷雲夢二嬌才智過人,看來是一點不錯了。

  徐元平道:“你們兩姐妹在林中休息,我去討藥方去。”說完,轉身又向那竹石陣中走去。

  丁玲想要見識那紫衣少女,手扶丁鳳香肩,強作精神,跟了過去。徐元平回頭瞧了兩人一眼,一皺眉,但卻不便出言喝止,只好放慢腳步而行。幾人到了竹石陣外時,那紫衣少女早已守在竹石陣旁邊等候。

  丁玲手扶丁鳳左肩,欠身作禮,笑道:“謝謝姑娘救了我,此恩不知何時能報。”

  那紫衣少女道:“不必啦,我已經從你們同伴身上取回報償了。”

  右手竹枝一探,挑出來一塊白絹,又道:“這是藥方。”回身又向竹石陣中走去。

  徐元平瞧那紫衣少女冷漠之態,氣得哼一聲,不肯俯身去撿。

  查玉踏上兩步,探臂撿起地上白絹,抬頭瞧去,那紫衣少女也正回頭相望,和查玉目光相觸,不禁嫣然一笑。

  她那盈盈一笑中,風情萬種,嬌媚橫生,連丁玲、丁鳳女兒之身,也覺得她那一笑有勾魂攝魄的魅力,叫人心頭怦怦亂跳,只有徐元平抬頭望天,沒有看到她的笑容。

  那紫衣少女已轉身向前走了數步,查玉還在瞧著她背影發呆。

  丁玲流目四顧,只見七個勁裝大漢,和查玉一般的呆呆望著那紫衣少女的背影出神,回頭低聲對丁鳳說道:“這少女的笑容嬌媚迷人,含蘊著無比的魅力,恐怕是一種邪門功夫──”

  丁鳳接口說道:“奇怪呀,他為什麼一點也不怕呢?人家都失魂的呆呆出神,他卻渾如不覺一般,絲毫不受感染。”

  丁玲道:“他沒有瞧到,瞧到了還不是──”

  忽聽徐元平大聲說道:“查兄,那白絹上可是給丁姑娘開的藥方子嗎?”

  原來他低聲叫了查玉兩聲,查玉恍未聞到,不覺提高了聲音。

  查玉如夢初醒一般,回頭說道:“不錯,不錯,這白絹之上,正是她給丁姑娘開的藥方。”

  那紫衣少女聽到了徐元平大叫之聲,當下又停下了腳步,回頭望著幾人。這次她沒有再笑,勻紅的嫩臉上一片嚴肅之色,像一株盛放在冰雪絕峰上的梅花,傲骨霜姿,寒香冷豔,只看得陣外群豪,一個個垂下頭來,只覺她氣度清貴,高不可攀,不敢再抬頭望她。

  丁玲嘆口氣,道:“此女在片刻之間能夠連變兩種大不相同的神情,而且能使瞧她之人,都受強烈的感應,如非一種邪門功夫,那裡能有這樣大的魅力,咱們快些走吧!別再瞧她啦,再等一下,她不知又要變了什麼新花樣了。”手扶丁鳳香肩,轉身緩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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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發表於 2019-2-6 11:55:50 |只看該作者
七六

  那紫衣少女目睹陣外群豪,都為自己輕聲淺笑而如醉如痴,單單徐元平不為自己變化的神態所攝,不禁心中大感氣惱,冷哼一聲,轉過身子,自言自語地說道:“我不信你是鐵鑄石造之人,全絕了七情六慾,總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

  當她自動的停下腳步,轉身看時,徐元平、查玉和丁氏姐妹已然聯袂緩步而去。

  查玉不停的頻頻回頭相望,丁氏姐妹也偶爾回顧一眼,只有徐元平挺胸而行,從未回頭望過一眼。

  三人走過雜樹林,到了官道之上,徐元平突然停下腳步,望著丁氏姐妹說道:“那紫衣少女既通針灸之學,想來這藥方也不會有什麼錯誤,你們到了市鎮,就依她相囑之言,服藥後休養三天──”

  丁鳳微覺心頭一震,接道:“怎麼?你不和我們一起走了?”

  徐元平淡淡一笑,道:“我想到了三件重大之事,必須要早些去辦,就此向諸位告辭了。”

  丁鳳道:“那麼,你要到那裡去呢?”

  徐元平低頭沉吟了良久,才抬頭答道:“這個請恕我暫難奉告。”

  他回頭又瞧著查玉,說道:“兄弟有一件不情之求,不知查兄肯否答應?”查玉道:“只要兄弟力能所及,決不推辭。”

  徐元平道:“丁玲姑娘傷勢未癒,服藥後仍需休養數月──”

  查玉笑道:“徐兄可是要兄弟守護丁玲姑娘,待她傷勢復原之後,再行離開,是也不是?”

  徐元平道:“此本極難出口之事,但兄弟──”

  丁玲望了查玉一眼,接道:“查少堡主想必有要事待辦,怎敢為我養傷之事延誤時間,現在就請把藥方給我吧,由我妹妹守在我身側已經夠了。”

  查玉把手中半張殘帕寫成的藥方,交到丁玲手中,笑道:“既然如此,兄弟恭敬不如從命。”

  丁玲接過藥方,瞧也未瞧的放在懷中,目光又轉投到徐元平身上,問道:“你就這樣走了,連你丟的東西也不要啦。”

  徐元平沉吟了一陣,說道:“一時之間那裡能找得著他,但我──”

  丁玲接道:“你既然有急事要辦,那就訂個後會之期,如我把你失物追回,見面之時,就原物奉還,如若追不回你所丟的東西,亦把他行蹤查出。”

  徐元平聞說,忽答道:“我們三個月後,在和神丐宗濤相遇的荒廟中見面吧!”丁玲道:“無論如何,屆時你一定要赴約。”

  徐元平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只要我能活在世上,決然不會失約。”說完了拱手作禮,轉身而去。

  丁鳳黯然神傷,望著徐元平大步而去的背影,幽幽問道:“姐姐,他為了什麼事,要這樣急急而去呢?”

  丁玲笑道:“一時之間我也猜不出來,但一定是要緊之事。”

  查玉抱拳一笑,道:“鳳姑娘請照顧令姐早把傷勢療好,兄弟也就此告別,也許我們三五天內,還能再見。”說完,也轉身而去。丁玲暗中試行運氣,只感體內幾條經脈穴道似被堵塞一般,不能通暢,而且胸中隱隱作痛,趕忙停止運氣,轉頭瞧去,丁鳳仍然在望著徐元平的背影出神,不禁暗自嘆息一聲,叫道:“二丫頭。”丁鳳轉臉一笑,道:“姐姐叫我嗎?”

  丁玲抬頭望望天色,說道:“三叔叔被困在竹石陣中,我又元氣未復,真不知該叫你作什麼好。”

  丁鳳道:“我倒有一個主意,只是不知道是否可用?”

  丁玲道:“說出來吧!如果不適用,我們再想別的法子。”

  丁鳳道:“徐相公一向言出如山,我們求他救出三叔叔,我陪你去療傷──”

  丁玲搖頭道:“不行,他忍受不了三叔叔的冷漠之氣,三叔叔也是看不慣他的倔傲神情,別說不會答應,縱然他答應下來,也是一場麻煩的事。”丁鳳道:“那要怎麼辦呢?”

  丁玲道:“眼下之策,只有一條,你帶著藥方到市鎮上替我買藥,我在附近找處可容藏身之所等你,我服藥之後,在原地休息,你就立刻去救三叔叔出陣。”

  丁鳳道:“姐姐傷勢未癒,留此有害無益,不如我先把你送到市鎮上,找處客棧休息,我再回來救護三叔叔也是一樣。”

  丁玲道:“我傷勢很重,行動遲慢,你帶著我走需時甚久,快些自己去吧!”轉頭望著路旁一株高大的虯松,又道:“那株松枝葉密茂,足可藏身,你快把我送到那裡。”

  丁鳳吃了一驚,道:“什麼?”

  只見丁玲這時已轉身緩步向前走去,她只好急奔一步,扶著她向那株虯松走去。

  兩人走到那虯松之下,丁玲揚手指著一處枝幹交錯之處,說道:“你把我抱上樹,快些買藥去吧!”

  丁鳳縱身上樹,雙腳勾住枝幹,倒垂而下,抓住丁玲衣服,用力一提,把丁玲提了上去。

  丁玲選擇了一個位置坐下,笑對丁鳳說道:“快去替我買藥,最好別讓人瞧到你。”丁鳳答應一聲,躍下虯鬆放腿疾奔而去。

  徐元平呆呆的站在峰頂上,想著連日來的際遇,心中感慨萬千。深秋的風吹飛著他的衣裳,他望著雲天出神,腦際中又浮現出恩師被害的淒涼景象,復仇的怒火,驟然間在胸中燃燒起來,只覺胸中氣悶難忍,不覺仰天長嘯。

  原來他自從和神丐宗濤在那荒廟中一番苦戰之後,不僅增長了很多對敵經驗,而且體會出很多武功要訣,這些存於他胸中的武功要訣,使他很自然生出了一種求進步的衝動,只因沒有找到那綠衣女人,無法療治丁玲的傷勢,使他唸唸難忘。

  待丁玲受那紫衣少女針灸之術開活穴道之後,學習武功的衝動,又在他心中迅速的展開、蔓延,終至難以壓制,才匆匆向丁氏姐妹告別而去。

  徐元平也不知怎樣的,當下不自知的逐漸加快了奔行的速度,但是他腦際中卻盤旋著各種武功修習方法。徐元平只想到急於要找一處人跡罕至、適合他修習武功的僻靜所在,但一路上又不知留心尋找,一口氣奔出了十幾里路,到了一片古柏聳立、陰風森森的所在。

  由於眼前景物的大變,使他沉醉於思索武功要訣的心緒,忽然一清。

  定神望去,只見荒墳纍纍,殘碑斷碣,原來已經到了一片極大的荒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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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發表於 2019-2-6 11:56:01 |只看該作者
七七

  這片荒涼的墓地,足足有二十畝地大小,四周古柏環繞,一片濃蔭,更增加了墓地荒涼恐怖的氣氛。

  徐元平雖然覺著這地方過於陰森荒涼,但他卻又想到這深山荒墓所在,常人決不會來,倒不失修習武功的好地方。不自覺間,緩步向裡走去。

  且說丁玲閉目想了一陣眼前之事,忽覺氣血轉運不暢,疲倦難支。心知再不放下心中思索之事,好好的休息,只怕傷勢要急轉惡化,趕忙排除心中雜念,凝神澄慮,閉眼休息,果然精神又逐漸好轉。

  她輕輕的嘆息一聲,拂揀一下垂在臉邊的散發,緩緩向前爬去。立時在一處枝葉密茂的所在,隱住了身子。她在事先早已相度好了四周的形勢,選擇的隱身所在,位置極好,放眼可見數里內的景物。分開枝葉瞧去,但見四周山勢起伏,十分靜寂,那竹石陣所在的景物,卻因中間相隔著一片雜林,無法看到。

  她凝目想了一陣,輕聲地自問道:“難道我的推想錯了嗎?”

  正自懷疑的當兒,忽見一股濃煙,直衝而上,以方向距離推斷,正是那紫衣少女布設竹石陣的地方。

  丁玲被這意外的變化所震駭,身軀在樹枝上顫動了一下,幾乎由樹上跌了下來。

  她想被困在竹石陣中的三叔父,可能會被這一把野火燒死──但她傷勢未癒,別說下去營救,就是想跳下樹去,也非要被摔傷不可,心中空自焦急,但卻無法可想。

  她此刻唯一的希望,是妹妹早些拿藥回來。於是,不住的回頭張望。當丁玲目光重又投向起火方向時,卻見四五個身著勁裝的大漢疾奔過來,因為相隔距離遙遠,她無法看清楚那些面貌,但她乃心細如髮之人,凡事一經過目,均能深留腦際。隱隱辨出那急奔的勁裝大漢,正是剛才守在竹石陣外的人。

  她微一沉思,立時瞭然是怎麼回事,罵道:“江湖上盛傳查玉陰險之名,看來果然不錯,中原綠林水陸兩道上的總瓢把子,鐵扇銀劍於成和混海神龍秦安奇、千毒谷的冷公霄、還有自己三叔父,這幾個在武林中極負盛名高手,看來都要葬送在查玉一把野火之中了──”

  正自忖思當兒,忽見閃電手查玉和那紫衣少女,並肩從那雜林中走了出來。這一發現,使丁玲更證實了自己的判斷沒錯,那一把野火確為閃電手查玉所放。

  兩人走得很慢,但卻是對著自己停身的虯松而來,不禁心頭一酸,暗道:如若被查玉發現自己隱身在松樹之上,今番定難逃出他毒手,縱然是妹妹及時趕了回來,只怕也不是查玉的敵手──

  她此刻心中異常的矛盾,既希望妹妹早些回來,去救三叔,又怕妹妹回來了和查玉碰上。

  但見兩人愈走愈近,不大工夫,已到了丁玲住身的虯松之下。

  她藉著濃密的松枝掩遮,看到那紫衣少女的臉色異常莊嚴,似乎根本未把查玉放在眼中。昂首行來,旁若無人。查玉臉上的神情,卻是陰暗不定,時常變化,時而愁眉苦臉,時而默然微笑,滿面春風,也不知心中在想的什麼事。

  紫衣少女走到虯松樹下之後,突然停下腳步,背對查玉而立,問道:“你要我到這裡來有什麼事?說吧──”言詞之間極其冷漠。查玉仰首望天,深深的吸一口氣,又輕輕咳了一聲,問道:“十年之前,南海奇叟帶著一位姑娘,闖入衡山英雄大會,當著天下英雄之面,大駁中原武學,那位姑娘可是──”

  紫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不錯,就是我,你要怎麼樣?”

  查玉道:“這麼說來,在下失敬了。”

  紫衣少女道:“你那些朋友呢?他們到那裡去了?”

  查玉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他微微一頓,突然提高了聲音道:“姑娘既是南海門之人,想必知道那本南海門下奇書在那裡了。”

  紫衣少女突然轉過身來,兩道眼神盯在查玉臉上,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我們那南海的奇書,待你們大江南北的高人會齊之後,就拿出來,讓你們見識見識。”

  紫衣少女的笑容大異常人,臉上神情逐漸變化,似是每一細小的部份,都受著控制。眼睛、眉毛、櫻唇和玉頰上兩個深深的梨渦,各成一體,像是百種不同顏色的花朵,一齊盛放,組合成無與倫比的嬌媚,真個是傾城傾國,百媚橫生。

  查玉只覺她那笑容之中,含蘊著勾魂攝魄之力,瞧得心頭怦怦亂跳,那裡還記得南海門奇書之事,目凝神聚,腦際中一片空白。丁玲隱身在松樹之上,大氣也不敢出,只怕查玉聽到,但聽兩人久久不言,忍不住輕輕分開松枝,向下一瞧,只見查玉呆呆望著那紫衣少女出神,如同酒醉一般,不禁心中大感奇怪,微微探頭一瞧,慌忙又別過頭去。

  她雖是女兒之身,但也不敢多看那紫衣少女臉上笑容。

  只見那紫衣少女櫻唇啟動,一縷清音,婉轉而出,道:“你可是想瞧瞧我們南海門中的奇書了嗎?”

  查玉茫然的搖搖頭,卻是答不出話,其實他心中空空洞洞,根本不知要答些什麼。

  紫衣少女臉色突然一整,柳媚花嬌般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見。

  查玉如夢初醒般一舉手拍了一下腦袋,道:“在下久聞南海門奇書之名──”

  紫衣少不待他把話說完,立時接口道:“所以你想瞧瞧那本奇書上面記載一些什麼武功,是嗎?”

  查玉怔了一怔,道:“姑娘聰明絕倫,猜的一點不錯。”

  紫衣少女微一頓後,道:“我們南海門下奇書,裡面用了回文、藏文、天竺文和漢文寫成,就是給你看看。只怕你也看它不懂。”

  查玉微一沉吟,道:“這麼說來,姑娘是看得懂了。”

  紫衣少女道:“天文地理,醫卜星算,我都知道一點,你儘管想難題問吧!”

  查玉聽她口氣愈來愈大,忽然激起好勝之心,暗道:我不信你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家,真能有這等本領,微微一笑,說道:“咱們打一個賭,好不好?”

  紫衣少女聞言答道:“不用說啦!我要是輸了,就把我南海門奇書送給你,你要是輸了怎麼辦?你自己說吧!”

  查玉暗暗吃了一驚,忖道:此女果然厲害,句句字字,無不是我想說之言,便微笑說道:“我如輸了,就不再存瞧你那南海奇書之心。”

  紫衣少女冷漠一笑,說道:“這般重的誓言,你就不覺著太吃虧了嗎?”

  查玉看她說得認真,暗道:不錯,如你所說是真,我這誓言倒是立的很重──

  正待開口,那紫衣少女已搶先說道:“你現在已經感到有些後悔了,是嗎?不過不要緊,此地只有我們兩人,只要我不對別人說起,別人那裡會知道你說過之言不算呢?”

  查玉沉吟半晌,才道:“我們既是打賭,我如不──”

  紫衣少女笑道:“我此刻還是替你想了一個最便宜的賭法,贏了可得去我們南海門下奇書,輸了對你毫無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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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查玉怔了一怔,道:“姑娘先請說出,讓我斟酌再說。”他已覺出對手聰明絕倫,不敢再作輕易承諾。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道:“這辦法最是便宜,你要是輸了,每次見著我時,就陪我談上幾句親熱知心之話──”

  查玉聽得呆了一呆,道:“什麼?”這等便宜的打賭,正是他夢寐難求之事,他幾乎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

  紫衣少女笑道:“怎麼?我剛才說的太重了嗎?”

  查玉暗暗想道:如你是由衷之言,我要寧可輸了。紫衣少女忽的媚然一笑,又道:“你先別太高興,只怕你沒有本領贏我。”

  查玉暗暗想道:好大的口氣,她這麼說,倒是要出一個難題,來難她一難的。

  紫衣少女一看查玉的神情,似已猜出他心中之言,當下說道:“你最好想個最難的題目,難我一下試試──”

  此言一出,又激起查玉的好勝之心,暗道:舉世萬千學問,我不信你能件件皆通。心中雖有此想,但他已知對方才華絕倫,如若說出的問題,被人隨口答出,那可是太不光彩之事。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極難的題目,而默然沉思起來。

  紫衣少女緩緩坐下,笑道:“你慢慢的想吧,我要先休息一下了。”說完,背倚虯松,閉上雙目。

  再說徐元平緩步走入那荒涼的墓地之中,觸目荒草蔓延、殘碑林立,心中忽生淒涼之感,暗道:縱然英雄一世,死後也不過落得荒草掩骨,世人爭名逐利,一生奔忙,實乃乏味無聊之至。一念及此,豪氣大消,不禁一聲長嘆。

  抬頭望去,只見自己正停身一座奇大的青墳之旁,身後緊依一個丈餘大小的石翁仲,面前豎立著一塊高大的石碑,雖然殘破,但字跡仍隱隱可見。

  只見旁側兩行小字寫道:“海內無知己”、“天涯只一人”,中間三個大字“獨之墓”,因頂端一片墓碑破去,不知上面寫的什麼?

  徐元平端詳墓碑一陣,只覺此人口氣託大之中,隱含無比的淒涼,不禁嘆息道:天下這等遼闊,千千萬萬之人,此人竟連一個知己也找不到,我雖然際遇不幸,父母含冤而死,但卻有恩師把我撫養長大,慧空大師傳授了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武功,丁玲、丁鳳照顧我療養傷勢,查玉對我百般遷就,誠心相交,看來我比此人幸運得多。想到感傷之處,不禁對著墓碑深深一揖,說道:“老前輩一生之中,遇不上一個知己,那當真是天下最為傷心之事,如果在下早生幾十年,定當和你交個朋友。”

  忽然間腦際閃掠一個奇想,暗自忖道:“此人生時未遇著一個知己,死了之後,定然也是一個人長眠地下,不如我守在這裡陪他一些時日,也可聊慰他泉下陰靈呢。”

  心念一動,立時舉步向前走去,越過墓碑,到了那奇大青墳前面。荒草蔓掩的青墳前面,有一座青石的供台,供台上放著一個黑鼎。

  那青石供台,已為風雨侵蝕得片片斑痕,但台上黑鼎卻不知何物做成,依然完好如初,毫無半點損傷痕跡。

  徐元平繞過供台。緩步繞行那青墳一週,只覺此墓之大,生平從未見過,心下暗道:這人生時沒有親友,死後卻建了這樣一個大墓──看來墓中之人,雖然孤獨一生而終,但定是出生在豪富之家。他心中胡思亂想,人卻又走向那供台前面。

  只見那黑鼎之中,一片晶瑩水光,幾枚青翠的柏葉,靜止在水中動也不動。

  徐元平看得十分奇怪,不覺探手向鼎中摸去,只覺手觸處一片堅硬、奇寒。原來那黑鼎中的蓄水,都已結成了冰,落在鼎中的柏葉。都被凍結在堅冰之中,是以看去都靜止在水中不動。

  他自幼在顛沛窮困之中長大,很少瞧到過珠寶古玩等名貴之物。雖然覺出那供台黑鼎寒涼得奇怪,但卻未把它放在心上,抬頭瞧去,豔陽當空,深秋季節中的太陽,餘威猶存,不知何故那黑鼎中的積水,竟然能結成冰,而且經歷了一天的太陽,仍不化去。他想了又想,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念頭又使他的好奇心動,不覺伸手向那黑鼎摸去。

  徐元平只覺觸手生寒,一股冰冷之氣,振臂而上,不禁心頭大吃一驚,慌忙縮回伸出的右手,退了兩步,望著那供台上黑鼎發呆。

  這當兒,那虯松之下,查玉正在挖空心思索想題目:他既怕輸,又怕贏,題目出的太難,對方答不上來,由此雖能得到天下武林人物個個夢想的南海奇書,但卻沒法得親玉人芳澤;如若題目出的太容易,對方不用思索的就答了出來,又怕對方看不起自己。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個適當的題目。紫衣少女似是已等的不耐,忽的睜開星目,緩步由查玉身側走過,坐在他對面一塊山石之上。忽覺臉上一涼,一點水珠,滴在臉上,不自禁伸手撩去。

  查玉正在貫注全神索想題目,竟未瞧見那紫衣少女動作。

  紫衣少女聰明絕倫,一聞手上氣味,立時辨出是人身汗水。緩緩起身,繞到查玉身後,側臉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黑衣的少女,伏在松幹之上,長發散垂,神情間似是異常痛苦,瞧了一眼,立時辨出正是自己剛才相救的雲夢二嬌之一,微一沉忖,大聲問:“你想了這樣長的時間,還沒有想出來嗎?”

  查玉抬頭一笑,道:“姑娘胸藏玄機、武功、文才以及星卜神算之學,自是比在下高明,但不知是否通曉山川地理,武林奇聞等旁雜之學。”他自知真正學問一道,決無法難倒對方,故而狡言引入旁枝。

  紫衣少女聽得微微一怔,道:“你說吧!我輸了就把我們南海門中奇書相贈。”

  查玉微微一笑,道:“我們中原武林道上,盛傳一件奇事,七十年前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俠,武功極高,一顰一笑,無不醉人如酒,能使和她對敵之人,甘心棄去手中兵刃,束手受戮。但她生性冷酷無比,每當人棄去手中兵刃,拜倒石榴裙下之時,她就用一柄鋒利無比的短劍,緩緩的刺入那人前胸。”

  說至此處,忽然心中一動,暗道:此乃傳誦我們中原武林之事,她那裡能會知道,只怕這一問,贏定了她,心中大生悔恨之感。

  只見那紫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是問戮情劍的出處來歷呢?還是問那使劍之人的出身,兩者只許選擇一題,你自己決定吧!”

  紫衣少女此語一出,只驚得查玉呆在當地,半晌開不得口,想不到她竟連這等專情異事,也能瞭如指掌,當真是博學廣聞,才華蓋世。

  紫衣少女見查玉呆立在那裡,沉默不語,忍不住又追問道:“怎麼,這兩個題目意這等難決定嗎?怎麼不說話呢?”

  查玉乃是城府深沉,工於心計之人,當下接道:“這戮情劍的出處與那使用之人的身世,兩個問題原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東西,溯古就不能漏今,述今也必須引故,你如能答,就應詳詳盡盡的溯源述今的答,如二者只能答其一,也不能算作得窺全豹──”

  查玉話還未完,那紫衣少女忽然眼珠一轉,格格一陣嬌笑,道:“你這個人倒是一肚子鬼主意,剛才是又怕輸又怕贏的不敢出題目,現在你竟然又想以說古道今的來難我了。”

  查玉心裡一怔,暗道:這真是邪門了,怎麼我心中所想之事,她竟全猜的一點不錯,看來此女的才智又不知比雲夢二嬌高出多少倍了──

  紫衣少女望著查玉,道:“你也不要為難了,我就把這個問題全說出來好不好。”

  她輕啟櫻口,正待說出戮情劍的故事,查玉突然伸手阻止,道:“且慢,在這等荒野之地作我二人打賭,不論誰輸誰贏,沒有見證之人,只怕──”

  紫衣少女展顏一笑,道:“你不要怕我賴賬,證人早已到了。”說著又盈盈一笑。

  查玉被這句話弄得大感迷惑,眨了眨眼睛,正想啟齒相詢,猛然間半空松葉一陣簌簌響動,忽的墜落下一個黑衣玄裳的人來。

  查玉耳目原極聰明,聞聲驚覺,一見人影落下,還以為有人暗中施襲,猛一滑步,右手疾吐,直向人影扣去。

  就在查玉右手將觸及那人影之際,突然發覺這墜落下來的竟是雲夢二嬌中的丁玲,不覺心中一寒。知她必定是由樹上摔下,趕忙猛收勁力,把式急變,改扣為扶。正將丁玲急墜而下的嬌軀攙扶了一下。

  查玉右手扶托丁玲右腕,抬頭朝紫衣少女望去。卻見她羅袖掩口,星睜斜盼,在一旁吃吃偷笑,臉上無絲毫驚異之色,不由心中大感奇怪,心中忖道:她棲身樹上這事,難道你也早已知道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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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就在此時,突然在數丈之外,丁鳳手中提了一大包物件,飛躍過來。她也沒有來得及向二人問明情由,蹲下身子,抱住丁玲,低低地問道:“姐姐,你怎麼啦,怎麼好好的會跌下來呢?”她連問了丁玲兩遍依然未見響應。

  原來丁玲在松樹之上,一聽二人提到了戮情劍,不由得連帶想起許多事情,一時間用腦過度,神耗心疲,只覺兩眼一陣昏花,便自樹上摔下。突然的下落之勢過於猛急,雖經查玉攙扶了一把,沒有跌傷,但丁玲卻也掉的不輕,是以人已昏迷過去。丁鳳又在她耳邊叫了兩聲,還是不見她醒來,心裡一急,眼中隱現出濡濡淚光,向著紫衣少女道:“你開的藥是買到了,但她卻又昏了過去,真是急死人啦──”

  紫衣少女冷冷笑道:“你也不要急,誰叫她不聽話,爬樹要爬得這麼高呢?”

  丁鳳急道:“她人都昏過去了,你得趕快想法子救人呀!”

  紫衣少女也不理丁鳳的叫嚷,俯身把丁玲看了一陣,道:“這是她不知自保,耗去心力過多,心火衝激了毒氣才會這樣,唉!本來就快復原的,這樣一來,勢必又得多延時間了。”說罷手支香腮,望著鬱鬱的蒼松,呆呆的出神。

  再說徐元平在那墓前,望著黑鼎怔怔的發了一陣呆,恍然自悟,這黑鼎之中的積水在這陽光照耀之下,卻竟然能結成堅冰,想必這黑鼎必屬一種罕世的珍寶。

  如此一想,不自覺又伸手摸撫了一陣,只覺觸手清涼,泌人肺腑,真是清玉冰潔,故此他在一時之間竟不忍釋手。曠野風嘯,荒草蟲聲,墓地更平添不少淒涼意味。

  徐元平也隨著自然景色,心潮由洶湧漸入平靜,慢慢的進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在渾然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這時萬籟俱寂,徐元平靈台淨明,猛然間似覺身側響起了一陣琤琤琮琮的響聲,宛如鳴金叩玉,其聲清越動人。

  他定了定神,目光橫掃,四下搜望了一下,心中奇道:荒墳古墓哪來的這種聲音呢?好奇之心一動,立時用心側耳傾聽,那清脆之聲,竟是由墓中發出。

  徐元平蹲身墓壁貼耳一聽,立即辨出是一種清泉流濺之聲,淙淙不絕,音波均勻,似是一條小溪,橫穿墓底而過,不禁好奇之心大動。站起身子,繞行墓地查看,但見青草蔓延,掩沒了全座巨墳,找不出一點可疑之處。他仰望星月,呆呆的想了一陣,腦際忽然閃掠過一道靈光,暗道:此時已是深秋季節,嚴霜肅殺,樹木花草,大都已開始枯萎,為什麼這座青墳之上,草色依然鮮豔碧綠,不見一枝枯草?

  徐元平心中疑竇既生,萬千想俱來,只覺這墓底之下異常古怪。忍不住一股好奇之念,湧上心頭,想道:怎生想個法子進入這墓中瞧瞧才好。

  一念未息,突聞鳥羽劃空之聲,抬頭望去,月光下群梟紛紛向巨墳飛來,怪叫之聲,此起彼落,片刻間群集在徐元平停身的巨墳之上,盤旋飛舞不去。

  徐元平心中雖然有些驚怖之感,但他卻又無法按撩下好奇之念,忖道:“不知這些夜貓子繞飛在這巨墳之上作什麼?倒是要看它個水落石出。”

  念頭一轉,緩緩向後退去,隱身在墓碑之後,暗瞧群梟動靜。但聞喳的一聲,一隻巨大梟鳥,陡然一斂雙翼,落在那供台黑鼎之上,然後昂首又是喳的一聲怪叫,振翼而去。一梟飛去,第二隻立時緊隨而下,如法炮製,立在那黑鼎上,怪叫一聲離去。盤旋群梟,似是久歷訓練一般,動作迅快熟練,不大工夫,已走的一隻不剩。徐元平仰望天色,心中大感奇怪,不知群梟為什麼要各自在那黑鼎之上落著一下。

  他乃毫無江湖閱歷之人,見聞甚少,心中雖覺可疑,但一時卻是想不出原因何在。群梟散去,荒涼的墓地中又恢復一片死寂。徐元平默然沉思了一陣,忽然想到此行目的,是練習幾種體會出來的武功,這等荒費時間,豈不可惜,當下一提真氣,抱元守一,呼的發出一掌,遙向一株古柏之上劈出。掌勢勁道吐出,尚未擊中古柏,忽然一吸丹田之氣,把劈出掌力,倏然又收了回來。

  一試成功了,豪情大動,掌勢一翻一轉,遙向一片柏葉之上擊去。強勁的壁空勁氣過處,一大片斷枝落葉紛紛向外飛去,徐元平卻倏然一聲大喝,猛然一收丹田真氣,帶回去出暗勁,四處橫飛的斷枝落葉,吃那回集的勁力一帶,修忽間倒飛過來,一枝較大的枯葉,竟然直投手中,散枝枯葉,紛紛在身前飄落。

  徐元平手握柏枝,暗自默誦《達摩易筋經》上一段原文道:“──精化氣,氣化神,神化虛,虛化三花聚頂,是謂無上大力,力欲意會,變化隨心,是謂小乘。”

  他這般輕輕易易的把想到的一種武功,試演而成,心中既驚且喜,只覺自己武功上的成就,太過迅快,不知原因何在?難道自己當真是天賦奇稟,舉世第一的聰明之人不成──

  萬千端想,紛至沓來,湧上心頭,但仔細一想,又覺件件都似是而非──

  忽然間,想起了慧空大師在授完武功後,閉目而逝的景象,一道靈光閃過腦際,晴道:他在幽室中六十年,依然故我,但在傳過我武功後,卻寂然而逝,這等推想起來,他定然把半生修為的養生保命真元之氣,暗中接納於我,此等天高地厚之恩,叫我如何報答得完──

  但覺一股衝動的熱情,直湧心頭,熱淚點點,奪眶而出。一陣山風吹來,使他從憂傷中清醒過來,但覺眼前一片夜色,不知何時,飛來一片黑雲,把天上星月遮去。只見那供台黑鼎上,一片黑黝黝的光華,此物在星月照射之下,並無光輝放射,但在夜暗中,卻顯出一片油光,不禁好奇之心大動,緩步走了過去,雙手捧鼎,向上一拔。

  在徐元平心想這座區區石鼎,還不是應手而起,那知石鼎竟然紋風未動,驚奇之下,隨手向右一轉。只聽一陣軋軋連響,供台忽然自動分裂成一座石門。

  他乃生性衝動之人,也不考慮一下,舉步就衝了進去。定神看去,眼前是一條青石砌成的隧道,曲曲彎彎向裡通去。徐元平略一猶豫,舉步向前走去,深入了七八尺遠,隧道向左面彎去。

  耳際間響起了一陣軋軋之聲,回頭望去,那供台裂成的石門,重又合在一起。

  歸路既斷,索性放膽向前走去。這座古墓內道之中,雖然陰氣森森,但卻毫無潮濕陰黴的氣味,似是有著很好的通風設備,但卻看不到一絲透出的天光。

  轉過了幾個彎後,忽聽水聲盈耳,眼前橫跨著一道三尺寬窄的水渠,水勢湍急,顯然是外面進來的活水。

  低頭瞧去,這渠道足足三尺以上的深度,但水面距渠不過兩三寸樣子,這般湍急的奔流日夜不停流著,不知排流何處,甬道和水渠,都用極堅硬的青石砌成,工程甚為浩大驚人。

  他驚奇的感嘆一陣,舉步跨過水渠,向前走去。

  甬道雖然左彎右曲,走來使人迷失方向,但幸好只有一條。又轉了兩個彎,眼前突然大亮,一片寶光,耀如白晝,狹窄的甬道,至此也突然開朗,成了一座兩間房子大小的石室,四壁光滑如鏡,一片潔白,也不知用什麼東西砌成,再經嵌在室頂的四顆寶珠一照,閃閃華光四映,滿室光亮如雪。

  甬道至此而止,石室裡面有一扇緊閉的石門,寫著:貴客止步,下面署名孤獨老人。

  室中陳列著不少珠寶古玩,件件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品,一紙白箋,壓在一把翠玉尺下,上面寫道:到此之人皆有緣,寶物隨意收撿,勿存貪心,只限選取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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