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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破雲七鞭”面面相覷,然後一齊轉向丐幫五老。這七人雖然性情粗豪,但卻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武功萬萬不及丐幫五老。丐幫五老亦面面相覷,白大先生沉吟道:“二弟──”
歐陽亭躬身道:“大哥有何吩咐?”
白大先生面色凝重,緩緩道:“以你看來,這十年中,你我的武功誰進步的多?”
歐陽亭亦是面容肅然,沉吟許久,方自緩緩道:“小弟內功進境,似乎稍勝大哥一籌,但大哥近來獨創的掌法,卻非小弟能及。”
白大先生緩緩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你我武功還是在伯仲之間,但你臨陣狠辣准而有餘,沉穩卻不如我,以今日戰局觀之,還是由我出手較為妥當,不知二弟你意下如何?”
歐陽亭肅然道:“正當如此。”
別人先前只當聽得白大先生口喚二弟,只當他又要令歐陽亭出手。那知到了這等事關丐幫五老聲譽的關頭,白大先生卻絲毫不再退讓。這一來可見五老對任無心的看重,再者亦可看出丐幫五老之所以能成名江湖多年,實非擁虛名之輩。便連田秀鈴,也不禁為之暗暗讚佩。
任無心更早已凝神運氣,不敢有絲毫大意。
只見白大先生轉向“破雲七鞭”,微一抱拳,道:“此戰雖不關生死,但你我卻也該選出個武功最強之人,與這位相公動手,老夫雖厚顏毛遂自薦,自願出手,但各位如覺武功有勝過老夫之處,亦當挺身而出──”
金承信亦自肅然道:“白老前輩不必太謙,俺兄弟雖不才,卻尚有自知之明。”
白大先生道:“好。”微整衣衫,凝神靜氣,緩步走向任無心。
突聽趙烈彬大喝一聲,道:“待小弟教訓了這廝,大哥再出手吧!”語聲中他已飛身橫向田秀鈴,出招之剛猛凌厲,果然有力拔山嶽之勢。
田秀鈴看來卻行所無事,腳下不丁不八,直到對方招式襲來,她方自輕輕轉身避開,口中猶自笑道:“你可要我先讓你三招?”
語聲方了,只聽任無心傳音入密的語聲,已在她耳側響起:“此人生具神力,外門功夫,已達爐火純青之境,你萬萬不可有絲毫大意,最好先以靈巧的身法,避而不攻,先消耗他的真力,激發他的怒氣,只要三百招一過,他便算輸了。”
田秀鈴目光一掃任無心,嘴角微微一笑,便算做了回答。剎那間,趙烈彬已攻出了二十餘招,剛猛的招式,有如急風暴雨,亂落而下。驟看似乎沒有什麼章法,其實每招每式,俱都精妙無儔,當真是粗豪、細膩,兼而有之。田秀鈴果然緊記著任無心的囑咐,以輕靈的身法,遊走在趙烈彬拳風掌影之中,不時回手攻上一招,但餘力不盡,點到便收,出招部位之奇詭,招式之辛辣,竟是武林罕睹。
要知南宮世家的武功招式,江湖中只有耳聞,卻多未見過,田秀鈴此刻施出的,更是南宮夫人後期所創的武功,是以丐幫五老、關東七鞭,縱然俱都是久歷江湖,多聞多見之人,但卻無一人能看破她的武功來歷。只見趙烈彬的招式,雖有如長江大河之水,澎湃千里,滔滔而下,但田秀鈴纖巧的身形,卻有如逆波而上的鱸魚,傾滿江之水,也阻擋不住。幫五老等人默然旁觀,面容俱都十分凝重。四下但聞拳風呼呼,衣飛獵獵,驢鳴嗥嗥,馬群驚嘶,大地殺機,十分沉重。
白大先生雙目凝注,面寒如鐵,他全身木然,似是已無一絲生機,宛如石像般動也不動,顯見已將全神貫注在這場比鬥之中。只見他已認定這書僮既與任無心一路,武功縱非任無心所授,亦必定與任無心同一師承。只要他能摸清這書僮武功的家數,窺破他招式的破綻,等到自己與任無心動手時,自較方便的多。突聽耳側傳來歐陽亭的語聲,以傳音入密的功夫,緩緩道:“想不到這小小一個書僮,便有如此高深的功夫,那位公子英華內斂,含蘊不露,想必更是難斗,大哥你要小心些了。”
白大先生微微點了點頭。歐陽亭又道:“但這書僮的武功,輕靈狠辣有餘,與人交手經驗卻似不足,他未動手之前,顯然已經那公子的指教,是以絕不貪功躁進,但動手相搏,招式往來之間,卻仍有許多稍縱即逝的機會,被他輕輕錯過,老五若不是這般脾氣,而且,先已被他激怒,三百招內,必有取勝之望,而如今──”輕輕嘆息一聲,住口不語。
那斐氏昆仲的兄長斐老三,突也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說道:“這個書僮招式果然新奇辛辣,但卻似乎稍帶女子般的柔弱,那位公子若是也是如此招式,大哥便可以雄渾開闔的招式與之對敵,以慢制快,以剛克柔。”
白大先生亦自緩緩點了點頭,但仍是默然不語。
那邊任無心見他兩人嘴皮啟動,卻無語聲發出,知道必是以傳音入密的功力在暗中通話,但他卻甚是放心,知道以丐幫五老的人品與身份,絕不致在暗中指點那趙烈彬的招式。說話之間,田秀鈴與趙烈彬戰況已更見激烈。在經過這一段吃力的比拚之後,趙烈彬剛猛的招式,仍絲毫未見軟弱,他體內所蘊藏的真氣力量,似可源源而來,用之不斷,取之不竭。
田秀鈴起先還在點數招式,但後來卻連她自己也不知交手有多少招了,只覺自交手之初到此刻,也不過只是剎那間事。當下她不禁暗暗忖道:這老人力量如此驚人,看來似乎再拚個一日一夜也不在乎,我若內力不繼,豈非難以抵擋,只是他招式雖剛猛,卻未見靈妙,我不如此刻以奇詭的招式,勝他一招半招。要知她連日憂心忡忡,當真是食不知味,寐難安枕,這一夜更是水米未沾,目未交睫,此刻內力實已有些不繼,是以才會轉念至此,她內力若無匱乏之象,便定會和趙烈彬耗到底了。此刻她一念至此,爭勝之心大起,不覺便將任無心的叮嚀忘懷了。
只見趙烈彬雙手十指箕張,正以一招“赤手搏龍”,分抓田秀鈴左肩右肘。他招式本就剛烈威猛,大開大闔,見到對方一直不曾回手,難免更加大意了,此刻雙掌搏出,分襲左右,自己當胸處,卻已空門大露。
田秀鈴目光轉處,再不遲疑,擰身轉腰,引肩一掌,自趙烈彬指鋒中曲折穿出,左掌迴旋,斜截趙烈彬雙掌腕脈。趙烈彬大喝一聲,雙掌互鎖,封空門,擒敵掌,變招其急如電。田秀鈴暗喜,忖道:正要你如此變招。心念初生,招式已變。
直到趙烈彬招式用老,堪堪將她掌勢鎮住,她右掌卻已突地一沉,斜斜劃了個半弧,急點趙烈彬左右雙肘間的曲池大穴,左掌凌空,掌緣外削,封住了趙烈彬的退路。這一招攻守兼備,內蘊煞手,看來雖平平無奇,其實卻奇詭無儔,無論趙烈彬掌招如何變化,卻難逃過這一招天羅地網。只見趙烈彬雙掌突然筆直垂下,緊貼腰股。
田秀鈴見他雖然避開這一招,但全身上下,空門無不大露,心下更是歡喜,轉念忖道:你如此變招,豈非飲鴆止渴,自尋死路。一念閃過,雙掌幻起,便待立下煞手。那知就在這剎那之間,趙烈彬上半個身軀突地筆直向後倒,雙足乘勢飛起,連環踢出七腿。要知凡是鐵板橋之類的功夫,全靠下盤穩固,雙足釘立地面,身形方能不倒。誰也想不到趙烈彬在這種情況下,猶能飛足傷人。
田秀鈴本已勝算在握,不免更是大意,此刻心驚手亂的避開了四腿。那知趙烈彬連環踢足間,身軀又已漸漸抬起,踢到第五足時,他緊貼在股間的雙掌,突然飛擊而出,配合了足部的攻勢,分擊田秀鈴右肋。剎那之間,他一招竟變作四式,分擊田秀鈴上、中、下、左、右五路。
田秀鈴大驚之下,再難避過,當下心腸一狠,便待施出與敵同歸於盡的招式。只是她用力卻遠遠不及對方,這虧是吃定了。
也就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之間,任無心方自變色慾起,那始終凝目而望的白大先生,身形卻已箭一般竄了出去,口中輕叱一聲:“住手!”雙掌已落在趙烈彬、田秀鈴兩人身形之間,掌勢斜分,左掌揮向田秀鈴,田秀鈴借勢後退,右掌卻閃電般握住了趙烈彬的足踝,輕輕向外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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