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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田秀鈴赤手空拳,以一敵二,數招過後,已是遠居下風,但她早已忘卻生死之事,每遇險招,便施展出與對方同歸於盡的招式,逼得對方不得不回招自救,是以一時間還可勉強支持。但此等打法,卻是最為吃力之事,縱是武功再強之人,也難持久。
慕容飛是何等人物,相搏數招,已然瞧出田秀鈴的弱點,長劍一旋,縱聲長笑道:“再打下去,累也累死了他,你我何苦急著搶攻?”
田秀鈴暗咬玉齒,轉身一招星移斗換擊了出去,正是與敵同歸於盡的招式。但是她轉身之間,目光突然觸及了棺木中的任無心,剎那間,她只覺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暗暗忖道:“我若死了,他又如何?只怕──只怕他屍身都難以保全了。”一念至此,只覺心如刀絞,忽然大喝一聲:“住手!”身形急退了三尺。
那獨臂人凝望著她的身法,目光中竟充滿了矛盾與痛苦之意,似是心中正有著一些難以解決之事,此刻聽她一聲大喝,神情不禁一怔。慕容飛與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齊地住手,左右分立在田秀鈴身側,截斷了她的逃路。
慕容飛冷笑道:“你若要不戰而降,倒也不失為聰明之舉。”
田秀鈴銀牙都已將咬碎了,顫聲道:“我此刻若要逃走,你倆人也無法追得上我,是嗎?”
慕容飛目光轉處,只見祠堂四面,窗戶頹敗,看她飄忽的身法,若是穿窗而出,自己實無追及的把握,沉吟了一陣,冷冷道:“不錯──”忽又仰天大笑一陣,接道:“但任無心卻是萬萬逃不走的。”
田秀鈴道:“不錯,他──他已不行了,但你們若肯放過他,我便不逃,聽憑你們將我發落。”
慕容飛仰首狂笑道:“可笑呀可笑,你算什麼,竟要以自己來換取任無心的生命,十個你也抵不過任無心的一根手指。”
田秀鈴暗咬銀牙道:“你──你可知道我是誰?”這句話她似是費了許多氣力才能說出,只因她本不願瀉露自己的身份。因此時此刻,她實已束手無策,企望自己若是說出身份,或可能換取任無心的生命,亦未可知,情急之下,只有姑且一試了。
慕容飛果然呆了一呆,繼爾哈哈一笑道:“你是誰?莫非你也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田秀鈴胸膛一挺,神色立刻變得凜然不可侵犯,一字字緩緩道:“我便是──”我便是這三個字,方自出口,突聽耳畔竟響起了一陣奇異之聲。
這語聲輕微柔弱,飄渺飄忽,但卻有如細抽長絲,連綿不絕,正是傳音入密之內家絕學。一字字在她耳畔說道:“這兩人縱然將你擒去,也萬萬放不過任無心的!”
田秀鈴微微一怔。目光四轉,只見風吹燭動,殘窗輕曳,祠堂內外,並無突然現身之人。只有那獨臂怪客,仍卓立在屋角。她心頭不禁大是驚奇,暗驚忖道:“這獨臂之人,莫非也是隱跡風塵的內家高手?這語聲難道是自他口中發出來的?”心念一轉間,只聽這語聲又自緩緩道:“老夫昔年發下重誓,絕不與世人動手相搏,是以此刻也不能出手相助於你,但天助自助之人,你為何不再放手與他兩人相搏,焉知絕無致勝之機!即便落敗而死,也該死得堂堂正正,一無遺憾。”
田秀鈴只覺心頭一股熱血上湧,神色一凜,大聲道:“謹遵前輩教訓!”
慕容飛與那黑衣人本在等她說出自己的身份,此刻不禁齊地呆了一呆,脫口喝道:“你究竟是誰?在對誰說話?”
田秀鈴厲聲大喝道:“你死!”聲發掌發,出手一舉直取慕容飛胸膛。慕容飛長劍一展,封住了她的掌勢,怒喝道:“好啊,方才原來使的是緩兵之計,大爺們就容你多喘口氣,又有何妨?”幾句話功夫,已急風般攻出七劍。
田秀鈴掌勢尋找劍隙,屹立中流,寸步不退。突聽黑衣人一聲冷笑,一縷銳風,斜擊而來,直點田秀鈴左肘曲池大穴!鞭劍夾擊,片刻間,田秀鈴便又落在下風。她心頭暗嘆一聲,忖道:“無論如何,今日我總算能與任無心死在一處了。”雙掌斜分,方待施出一招“搏龍擒鳳”,右掌直點慕容飛持劍之腕脈,左掌迴旋,反抓那黑衣人之鞭梢。
那知就在這剎那之間,她一招還未施出,突聽耳畔有人輕語道:“不可使‘搏龍擒鳳’。”田秀鈴呆了一呆,頓住掌勢,那人又已說道:“‘蓮台拜佛’,‘斜走七星’,‘直搗黃龍’。”
這“蓮台拜佛”一招,守而無攻,“斜走七星”更是退敗之式,但第三招“直搗黃龍”,卻是猛攻之勢。三招性質,迥然不同,本難連綿施出,何況這“蓮台拜佛”一招,本來只能對付一人,此刻鞭劍夾攻之下,若是施出此招,實是凶多吉少。若是換了常人,在此生死存亡,懸於一線的危急之時,怎肯隨意聽從他人之言,施出這有敗無勝,莫名其妙的三招。但田秀鈴此刻已不再顧及生死勝負。竟毫不遲疑,雙掌回收,雙膝微曲,合掌當胸,使的正是一招“蓮台拜佛”之式。只見眼前光華閃動,耳畔風聲急響。
慕容飛與那黑衣人一劍一鞭,那般凌厲的攻勢,果然俱未粘到她一片衣袂,俱都堪堪自她身畔擦過。但這時她這“蓮台拜佛”之勢,仍是守而無攻,去路似已全為對方封死,那裡能跟著施出“斜走七星”。田秀鈴方自暗驚,突聽慕容飛冷笑叱道:“你這是找死!”長劍夾風,劍風雖然激厲無儔,但劍身直擊,左下方便微微露出一絲空門。
田秀鈴大喜之下,腳步微錯,便已自對方劍風中竄了出去,正是一招“斜走七星”,慕容飛那招“毒蛇尋穴”方自施出,她已繞到慕容飛身後。那一招“毒蛇尋穴”,乃是出劍前攻,後心空門大露。他本以為這一劍之下,對方前路被封,後路被擋,實已無法避過。那知田秀鈴竟在間不容髮的剎那之間,使出了那一招本來萬萬無法施出的“斜走七星”,不但由死而生,而且反客為主。
他大驚之下,田秀鈴第三招“直搗黃龍”已跟著使出,慕容飛那裡還躲得開。只聽砰的一聲,他後心已被田秀鈴雙掌擊中,口吐鮮血,撲地而倒!田秀鈴一招得手,心頭怦怦跳動,連自己都未想到能如此輕易得手。那黑衣人更似駭得呆了,呆呆地怔了半晌,突然大喝一聲,揮鞭撲來。
他驚駭之下,亦已使出了拚命的招式。田秀鈴信心已生,又待施出一招三環套月一招三式,節節搶攻而上。那知剎那間,她耳畔竟又響起了那神秘的語聲,沉聲道:“不可使三環套月,先避他三招再說。”田秀鈴自然依言頓住掌勢,避了三招。但心頭卻忽然一驚,這神秘的語聲,不但能窺破對方的招式,令自己佔得先機。竟還能將自己將施未施的招式,先行喝破。但自己所使的招式,卻乃是南宮世家之秘傳,江湖中從未得見,此人怎會知道?心念一閃,三招已過。
那語聲道:“斜走偏鋒,鳳凰展翅,雙風貫耳。”這前兩招猶自罷了,但第三招雙風貫耳,卻是近身而搏的招式,那黑衣人長鞭在手,怎容田秀鈴近身施出這一招來!
田秀鈴心頭又不禁大是驚異,但腳下卻不由自主,斜走偏鋒,滑向黑衣人左側。黑衣人大喝一聲,鞭勢回施,風捲落葉,猛地抽向田秀鈴左肩。田秀鈴身子還未站穩,雙掌便已施出鳳凰展翅之勢,左掌恰巧迎上了黑衣人的鞭梢,她乘勢一抓,便已將鞭梢捏在掌中。黑衣人大驚之下,身形一轉,便已面對著田秀鈴。
田秀鈴再不遲疑,左掌雖捏著鞭梢,但雙掌已斜分而起,左右劃了個半弧,合擊而來,恰巧又將那一招本自明明無法施展的雙風貫耳施了出來。黑衣人一聲驚呼還未喊出,只覺耳畔嗡的一聲銳響,頭腦已被田秀鈴生生擊碎,鮮血飛濺間,他身影便已倒臥在慕容飛屍身之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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