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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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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玖月晞] 親愛的蘇格拉底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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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1 23:18:53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90

  「現在11點59。」言焓捏著對講機,「tutor有沒有留下殺人計劃的截止日期?」

  「留了。後面有一行字,罪行:包庇兇手;判決有效期:72小時。」

  72小時是3天,1月3日。

  前幾次在文字預測裡r並沒有指出目標受害人的罪行,也沒有截止日期,這次r直截了當挑明,算是對警方封了他微博賬號的反擊?

  手機那邊,徐思淼問:「言隊,論壇上這個高樓帖子還封嗎?很多內容都被截圖轉載了。」

  「封。」

  窗外,午夜鐘聲下,人們的笑聲和著雪花飛向天空。

  新年焰火像花兒繽紛綻開,絢爛的色彩時不時閃映到言焓稜廓分明的側臉上,他漆黑的眼眸有點氤氳。

  萬箭穿心,這是什麼死亡方式?

  王子軒的砍頭案剛開始,鄭教授的「包庇兇手」才冒頭,現在覃姝也捲進來。

  「秦姝現在人在哪兒?」

  老白第一時間就打過電話:「在局裡加班。」

  甄暖突然鼻子發酸。

  新年夜,秦姝還默默守在工作崗位,那個所謂的正義tutor憑什麼向她下殺手令?

  憑什麼?

  ……

  和言焓一起乘電梯下樓,甄暖一聲不吱。

  言焓的這個跨年夜,無疑狼狽不堪。

  甄暖偷偷打量他,他凝視著電梯門,身形若竹。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回過頭來,目如清荷,低首:「累了嗎?」

  甄暖搖搖頭,輕輕道:「沒有啊。就是有些擔心你。」

  守了一個星期,臨了竟讓tutor在警方重重看守下砍了王子軒的腦袋。先別說上級給的巨大壓力,社會媒體民眾的目光和批判就能把他們淹死。

  還不知道tutor的把戲會到什麼時候收場,但如果以後要找一個全權承擔罪責的人,首當其衝就是言焓了。

  「我沒事。」他拇指輕撫她的手背,「剛好我也想調查清楚。等這個案子完了,我們就離開這裡,」他停了一下,微微一笑,「我帶你回家,我們回家。」

  「回家?」那麼簡單的詞,讓她體驗到此生從未有過的歸屬感。

  「嗯,」他說,「住在深城,你就再不會骨頭疼。你可以繼續做法醫,但我不做警察,我們平平安安過一輩子。這就是我在第10個年頭的新年願景。」

  她心裡溫暖,抿唇笑,鼓了鼓嘴巴:「聽上去一點兒都不像隊長。」

  「怎麼才像我?」

  「隊長的性格啊,感覺一點兒都不像甘於平凡的樣子。」

  他低頭碰她的腦袋:「小貓,上次與你分別,我才19,20歲;如今重逢,我已經老了。」他說,「不剩幾個10年了。」

  甄暖一時眼泛淚花。

  他手指碰碰她的臉,笑笑:「你不一樣。你只有10歲。你還年輕,又善良,我卻老了。」

  她哽咽地癟癟嘴:「才29歲,哪裡老了?」

  「老了。我再也經不起下一次折騰。再一次失去,會要了我的命。」

  正說著,上行電梯滴一聲打開,走出來一位白大褂的醫生。

  言焓望過去:「秦副院長。」

  「言焓啊,」秦副院長剛要說什麼,看見挨在言焓身邊的甄暖,愣了一愣。

  「我的女朋友,甄暖。」

  「哦。」秦副院長有絲不自在,但轉瞬即逝,道,「譚警官通知我了,說tutor的下一個目標是秦姝。你們……」

  「我們會盡全力保護她。」

  「好,好,」秦副院長緊緊抓著雙手,連連點頭,失神半刻,又趕緊說,「就讓她這些天都待在公安局吧,別出大院。局裡最安全了,不會有事的。」

  「好。」

  「秦姝那孩子,除了工作和畫畫,就沒有自己的生活。她……」秦副院長歎了口氣,收住了,說,「拜託你了。」

  「分內職責。」

  進了電梯,甄暖問:「他是秦姝的爸爸?」

  「嗯。」他答,「也曾是你的導師。你在醫院實習時,就跟著他。」

  ……

  醫院門口聚集了很多記者,警察們只得從側門離開。越野車經過午夜的367,經過遊樂場,甄暖看見,4d遊戲區全被封了起來。

  回到局裡,言焓先去了一趟秦姝的實驗室。

  秦姝正對著一副骷髏石膏模型,試圖還原它的面部肌肉,聽見腳步聲,她回頭,見是言焓,溫柔而自持地一笑:「怎麼這時候來了?」

  「看你還沒回去,過來看看。」

  甄暖停在門邊,扶著把手,沒有進去。

  秦姝起身迎他,面對面靠著桌子,低眸自顧自地笑,又忽想起:「我去給你倒杯茶……」

  「不用。」他攔她,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很輕的動作,隔著厚厚的衣服,她卻悄悄臉紅耳熱了。

  他看見桌上的素描本,說:「很久沒看到你畫畫了。」

  她捋捋頭髮:「以前以為幹這份工作吧,空閒的時候畫畫雕塑兩不誤。這幾年事情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少,足足一個月沒碰過畫筆了。上次那樣的畫展,不知下回什麼時候有。」

  「總會有,慢慢來。」

  她輕輕點頭,「嗯」一聲。

  他又看她身旁的骷髏:「這是我……」

  「你上次交給我的,說是你的故友,什麼藍色。」她說,「他在火災裡燒得挺嚴重,臉都沒了,顱骨也損壞了一部分。建骨頭模型就用了一些時間,但你放心,用不了幾天就可以還原他的樣貌的。」

  「好,謝謝。」

  「說什麼謝呀。」

  安靜的實驗室裡,她與他這樣清閒淡淡的說話,秦姝已覺得有些不太真實。「今天是有什麼事嗎?」

  「王子軒被殺了。」

  「這麼說,那個tutor導師不是惡作劇,是真有其人?」

  「嗯,而且他在殺掉王子軒的同時,公佈了下一個死者。」言焓眼睛深沉地盯著她,不悲也不喜。

  她蹙眉,眼神稍稍呆滯,又清明過來,變得神色如常。

  「是我嗎?」

  「是。」

  「哦。」

  「他說了要殺你的理由。」

  「什麼?」

  「包庇兇手。」

  她愣了愣,好一會兒,搖搖頭:「我又不是警察,我從來沒有直接接觸過案件啊。」

  他說:「這三天就待在局裡,哪裡也不要去,對你來說,這裡目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

  言焓走出門,甄暖跟上他,小聲問:「她不會出事吧?」

  「不知道。」

  「隊長,這個tutor會和密室有關嗎?」

  「有相似的感覺。」

  「怎麼說?」

  「從進入密室開始,我就有一種被人牽著走的感覺。像是在考驗我,但更像是在和我對抗。」

  「考驗?對抗?」

  「對。」言焓沒有過多解釋那種感覺,怕解釋多了,會讓甄暖看到他不好的那面,一時不接受。以後慢慢來。

  「除此之外r從我們手裡殺掉王子軒的計劃太完美。我有種感覺,他很熟悉這裡的一切,也熟悉我,更像是我的對手。」

  「是麼?」甄暖摳摳腦袋,「有幾點我很奇怪,首先r和密室設計者是一個人嗎?如果不是,他怎麼知道申洪鷹4人的死亡時間和方式?

  可如果是一個人r應該是t計劃的人;而密室設計者看上去是拆穿t計劃的呀。

  怎麼想都很矛盾。」

  「這也是我覺得矛盾的地方。」言焓說,「其次,這個tutor為什麼給自己冠上『正義』的字樣。」

  「你是說他扮演正義者的角色,開始爭取民眾支持是嗎?」

  「對。但也有可能他一開始就在走這條路。只不過密室的事,殺人理由他無法對公眾說;王子軒,殺人理由不需說公眾也知道;鄭容和秦姝,都不是警察,但都是c-lab的人。有王子軒在前,大家都開始相信tutor是正義的。如今他公佈出去的理由又是『包庇兇手』這種敏感的問題,足夠讓公眾懷疑鄭容和秦姝各自有虧心事。」

  甄暖恍然:「就像之前,他微博上的密室死亡名單,申洪鷹是華盛老闆,當時就有人評論說申家沾黑斂財,早就該死。說tutor果然是正義導師。還……還說他是警方的導師,讓警方多跟他學學。」

  言焓淡淡哼笑一聲。

  ……

  凌晨2點,譽城公安召開緊急會議,局長尚傑親自主持。

  前一天,正義之師tutor的性質還模糊不定,短短幾小時,它迅速蛻變成譽城近十年來社會影響最廣且最負面的兇手。

  用尚局長的話說:「……兇手在挑釁譽城警方的尊嚴,所謂的正義之師,其實踐踏法律與正義……務必竭盡全力,將其抓獲……」

  容納幾百人的大會議室裡長久著迴盪著局長穩當卻又隱憤的聲音,台下的每一位警察都面色嚴峻。

  局長做完動員後,下達任務:「調查鄭容的『包庇兇手』,是真是假,必須給媒體和公眾一個合理的解釋;調查王子軒死亡案,搜集和『鄭毅』有關的一切線索,一絲都不能拉下;保護tutor的下一個目標秦姝,絕對不能再出問題;另外,調查tutor說的『包庇兇手』,是真是假,同樣給出解釋。」

  「是!」

  ……

  散會後,已凌晨4點。

  一隊聚到一起,譚哥最先說出他的發現:「身份證上人的相貌已經查到。」說著,遞給言焓一個塑料袋。

  言焓接過來一看,竟是一張人皮面具。

  「某全能購物網站上有人賣人皮面具,剛已經聯繫賣家所在地的警方。」譚哥些微憤怒,「現在的人為了賺錢,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查這個的時候順帶搜了一下,各種炸藥成分,迷幻劑,迷藥,什麼都有人賣!」

  人皮面具在言焓的意料中r怎麼會把自己的真面貌拿出來示人?

  關小瑜:「隊長,井道內留下的痕跡太少,只有攀爬鞋鞋底幾條刮蹭痕跡,攀爬手套的纖維,保鏢的衣服纖維。我們會立刻帶去化驗檢查。」

  「都辛苦了。」

  秦姝難受地低下頭:「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

  眾人紛紛道,「說什麼呢?」

  「哪有的話?」

  「是一家人,不管誰出事,其他人都會拚命保護的啊!」

  秦姝感激地看大家,一下微笑一下眼淚汪汪。

  很快,黑子帶來一個壞消息,媒體和民眾的關注已引爆全城熱議,支持「正義之師tutor」的帖子微博如雨後春筍在各大門戶網站冒出來,討論樓一座高過一座。

  一部分人表示支持tutor「匡扶正義」,質疑警方黑料重重,而tutor是曝光者。

  甄暖忽然意識到,原來這就是「正義之師」,一人號召,成千上萬的人加入隊伍。

  她隱隱覺得,他們很可能要孤軍奮戰了r的擁躉會越來越多。

  對此,言焓只說:「專心幹好各自的事。」又道,「累了一個星期,大家先好好休息幾個小時。上午8點集合。」

  ……

  言焓顧忌著甄暖的身體,只有不到4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也帶她回了家。

  她今天是真的累了,一進電梯便嗷嗚嗚直打哈欠,眼睛濕潤汪汪的,望著他。

  他揉揉她的頭,把她攬進懷裡,下頜抵著她的鬢角,輕輕蹭了蹭。

  她小力氣地掙了掙,紅著臉嗡嗡:「在電梯裡,監控室的人會看到呢。」

  「只是抱一下,沒關係。」

  言焓拿鑰匙開門,拉她進去,關了門,才一轉身,她便鑽進他懷裡,牢牢地摟住他的腰。

  沒有開燈,門廊裡黑漆漆的。她的身子,溫柔而軟膩。

  他稍稍一愣,心底泛起淡淡的歡愉,幸福於她忽然間的黏人。

  他低頭挨住她的臉,輕聲:「怎麼了?」

  她鼓起嘴巴,「哼」一聲。

  「嗯?」

  「tutor給你找麻煩了。隊長,你不要生氣。」她小手伸在他大衣裡,隔著襯衫摸摸他的背,在安撫他。

  他忽然就笑了:「我沒有生氣。」

  她癟癟嘴:「可我看到所有人都把事情壓在你頭上,我……」她不好意思說心疼,「我生氣。」

  可他覺得一整天的鬱結都在此刻化作雲煙,幾乎是通體暢快。

  「怎麼?你覺得我會被tutor打敗?」他故意問。

  「哪有?」她急哄哄地仰起腦袋,眼珠在黑暗中亮晶晶的,「隊長很厲害,一定會抓到他。」

  她的唇近在他耳邊,氣息毛茸茸地撩著。他心尖兒顫了一下,收緊她的腰肢。她呼吸有些困難,聲息漸重。

  家裡沒開燈,眼睛卻漸漸適應黑暗。她看見他的眼瞳亮閃閃的,看得她的心一蹦一蹦。真是奇了怪了,每次看到隊長的眼睛,她的心就咕嚕咕嚕直冒泡泡。

  怎麼會那麼喜歡他?

  他一碰她,她的身就軟了;他一吻她,她的心就軟了……

  他低頭吻她的唇,她的耳朵,他的手伸進她的衣服,撫摸她因情愛而滾燙的肌膚。

  她被他弄得氣息全亂,呼吸急促而炙熱,想提醒他去臥室,又羞於啟齒。

  門廊狹窄而黑暗,她衣衫凌亂,身子發軟,倚在他懷裡任他主宰,而她已全然迷醉。

  「隊長……」

  「嗯?」

  她羞紅到了耳朵根,週身的肌膚在泛紅,她咬著他的耳朵,喃喃自語:「我好喜歡隊長,每天都好喜歡。」

  他頓了一下,輕輕回應:「小貓兒……」

  「唔?」

  「剛好,我也是。」

  他把她抵在牆上,手臂抬起她一條腿,將她整個兒沿著牆壁托高一些,順勢而入。

  「嗯……」她蹙眉哼出一聲,抱著他的頭,身子緊緊貼在他胸腹,她痙攣般顫抖。

  他抓住她一隻手,緊扣住摁在牆上,汗水黏濕牆壁;他控制著動作,她柔軟綿綿,在他身體和牆壁的夾縫間顛簸,神識飄忽。

  直到肌膚上的炙熱與汗水漸漸散去,她的腿無力地落下來,便踏到一團毛茸茸軟呼呼的東西。

  她一下子魂飛魄散:「呀!阿莫西林!」

  言焓一手摁開燈,低頭一看,可不是。兩團毛嘟嘟的小奶貓排排蹲在地上,仰著小腦袋,好奇地張望著。

  從它們兩個傢伙的角度,剛才可正好看到了高清無……馬。

  甄暖羞死了,趕緊拿衣服摀住自己,一溜煙躲去言焓身後。

  言焓:「……」

  「羞什麼,它們又看不懂。」

  「萬一看著懂呢。」

  話音未落,阿莫扭頭一爪子拍西林,「喵」一聲;西林伸伸脖子,同樣「喵」一聲。

  甄暖:「……」「看到了吧,它們還在討論呢!」

  言焓:「那也沒關係,反正它們倆也不是第一次偷看了。」

  甄暖:「……」

  他蹲下來,揉揉兩隻貓咪的腦袋,道:「我們以後就躲著它們倆來,也算是提前練習。」

  「誒?」她納悶,「練習什麼?」

  「以後有小孩子了,就得時刻防範小屁孩搗亂,影響老子摸老婆。」

  「……」甄暖臉上才退下的緋紅噌一下又躥了上來。他這語氣,合著小孩子就是夫妻間親親密密的搗蛋鬼了?

  他大大一隻蹲在地上,阿莫西林小小兩隻歪著腦袋,兩個傢伙被他摸得喵嗚喵嗚叫,軟不隆冬的搖頭晃腦。

  他逗著貓咪,突然笑了起來:「小貓貓你看,你就是這個樣子。」

  甄暖拿腳輕輕踹他屁股:「胡說!」

  她也蹲下去逗貓咪,摸摸幾下,她的心也軟軟,道:「我以前肯定很喜歡小動物。」

  言焓聽言,思緒不經意回到從前。

  她從小就喜歡小動物,尤其是路邊的流浪狗流浪貓,她一看見就挪不動腳。可夏媽媽不讓她養,她就偷偷在院子後邊的樹林裡給小貓小狗安家。

  他一點兒都不喜歡小動物,對她的行為嗤之以鼻。

  可每次她偷偷敲他家的後門,他跑出去一看,她抱著一隻髒兮兮的小狗(小貓),癟著嘴,可憐巴巴地說:「小火哥哥,小狗(小貓)好可憐,媽媽不准我帶它進屋,要我把它掉呢。小火哥哥你和我一起給他做一個家好不好?」

  每次看到她噙著眼淚的琥珀色的眼睛,他的心就軟了,給她找紙盒,找木頭,找磚頭,找棉絮,找布料,給貓貓狗狗搭窩。

  還保護著她的貓貓狗狗,不准附近的男孩子拿石頭砸它們。

  ……

  言焓揪一下阿莫西林的尾巴,她的貓兒都有孩子了,也該輪到他和她了吧。

  他輕輕一笑:「是啊,你小時候很喜歡小動物。自己是個吃貨,還留下好多吃的去餵他們。」

  甄暖轉頭看到他溫柔的笑容,抿了抿唇:「是嗎?」

  「嗯。」他講起舊事,如數家珍,說,有次一個小男孩踢飛她的小狗,她氣得衝上去把那小孩的手咬出血,小男孩嚇哭了,她也哭,卻是心疼地抱著狗崽嗚嗚哭。小言焓見了,把那小男孩又是一頓暴揍。後來差點兒沒被言爸爸打癟。

  言焓笑:「你那天哭得……我哄了好久,後來偷了樹上一串枇杷給你吃才算完。」

  甄暖抿著唇輕輕笑,沒做聲。她好心急,卻還是想不起以前的事,一點點都想不起,怎麼辦?

  而言焓揉著貓咪的下巴,心底一片安寧。

  原來的阿時,現在的甄暖,現在的小貓,都是一個她。

  曾經與她的回憶,珍貴而美好;未來和她一起的記憶,將同樣如此,嶄新而美好。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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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1 23:19:09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91

  元旦一早,甄暖安排小松把王子軒的頭部和屍體縫合清理,自己則和言焓一起查找鄭容這些年負責的所有卷宗。

  不久之後,發現了一處可疑。

  9年多以前,紀霆車禍身亡,當時的助理記錄說,鄭容去現場查看過車輛情況,這是他的習慣,不是法醫分內的事,但為更好還原死亡過程。

  可奇怪的是,資料裡有偵查員的現場取證,卻沒有鄭容自己的觀察報告。

  而其他案卷裡,只要是鄭教授親自去過的現場,都會有他的報告。

  紀霆死亡案的定性是:疲勞駕駛,誤入對方車道。

  言焓:「一定是這個案子有問題。」

  甄暖翻了一遍卷宗:「但是保存的資料有限,已經查不出來了啊。而且,怎麼看都覺得鄭教授和紀霆扯不上關係吧。」

  言焓擰眉思索。

  「調查也困難。」甄暖摳摳腦袋,「鄭家社交簡單,人際關係不複雜,當初調查苗苗案子的時候就是如此。如果真想知道鄭教授和紀霆的關係,該去問誰呢?」

  紀法拉,她太小。

  紀琛,上次他為推遲董事會稱病去療養了。

  沈弋?

  沈弋會知道麼?

  還想著,忽聽言焓說:「問問林畫眉老師。」

  「啊,對啊,他們同事多年了。」

  言焓點點頭,卻不經意想,問什麼密室逃離的最後一道門,水下的那道門,密碼是:jifala

  ……

  林畫眉老師昨晚也留守c-lab休息,言焓和甄暖找來時,她早已起床開始工作。

  「我並不太清楚鄭容過去的情況,他一直都是一個嚴謹認真的研究學者,醉心工作,疏於生活。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但從來都是在工作和研究上相談甚歡,卻從不過問私事。」

  林畫眉沏了兩杯茶,推到兩人面前。

  言焓問:「鄭容教授和華盛的前任老闆紀霆,你能想到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紀霆不是死了很多年嗎?」

  「對。9年前。」

  林畫眉蹙眉認真想了好一會兒,遺憾地搖搖頭:「太久了,一時很難……等一下,」

  她突然停住,「我有天晚上在院子後門見過鄭容和一個男人說話,我沒看清那個男人,但對方的車是勞斯萊斯,讓人印象深刻。」

  言焓對紀霆9年前的情況很清楚,他正有輛勞斯萊斯。

  「怎麼會在晚上去後門?」

  「那天就和今天一樣,是新年前夕,外邊在放焰火,還有孩子們在打雪仗。我在加班,我們家白果也在,她……」

  甄暖記起,老白說,林老師的女兒白果在學校墜樓死了。

  林畫眉臉上露出極淡的一絲傷感,又平靜道,「白果太無聊了,吵著要出去玩雪看焰火。她當時看見鄭容,喊鄭叔叔。我們走近的時候,車和人都走了,只有鄭容在。他說對方是問路的。

  除了這個,就再沒有別的了。」

  言焓:「當年,鄭教授和誰有仇,或者有什麼別的厲害關係嗎?」

  林畫眉搖頭:「這些我真不清楚。你也知道,我對週遭的環境和人並不怎麼關心。」

  言焓沒多問,帶著甄暖告辭了。

  ……

  上午,痕檢組那邊有了一點奇怪的發現。

  他們在「鄭毅」的保鏢風衣上發現了金屬……,關小瑜也無法描述那是一種什麼狀態,痕檢組的人工作經驗豐富,卻從來沒見過,也認不出是什麼,她來拿給言焓看。

  只有幾粒,極小,半徑不足02毫米,在放大鏡下看,表面呈白色黃銅色,有紋路,有的平整,有的有波紋。

  它似乎是球形,但又有一個凹面。

  「可以說是粒狀吧?」言焓問。

  「但是它的凹面很奇怪。」關小瑜說,「谷清明用x光能譜分析儀分析過,根據產生的x光頻率測出,這個金屬含有鋼和黃銅。」

  言焓略一沉吟:「鋼裡邊主要有鐵,錳,鉻;黃銅主要有銅和鋅。這小東西裡5種金屬元素?」

  「對。如果在別處找到了相似的金屬粒,我們就可以根據鋼裡鐵錳鉻的比例,黃銅裡銅鋅的比例進行對比,判斷是否來自一處。但……」

  言焓接過她的話:「但從哪裡去找相似的金屬粒。」

  甄暖抬頭:「隊長,你沒見過這種東西嗎?」

  「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他把樣本遞給關小瑜,「過會兒拿去給局裡所有人看看,包括局長。」

  「是。」

  「其他保鏢的風衣呢?」

  「檢查過,都沒有發現相似的金屬粒。」

  「挺好,是鄭毅特有的。在哪兒發現的。」

  「風衣紐扣的背面,粘在衣服上。」

  「好,去吧。」

  ……

  最終結果是,局裡竟然每一個人見過類似的金屬粒。

  如果金屬是純球形,它有可能是某種小型機械裡邊的滾軸,可每個小球表面都有一個均勻的凹面,不是純球形。

  奇怪的是,雖然小球形狀一模一樣,表面的紋路卻不盡相同,有光滑,有波浪,有長條。

  金屬粒只能暫時擱置。

  而大家回想起相處的三四天裡,鄭毅留給大家的印象並不深。

  他和其他的保鏢一樣,沉默寡言,絕口不談老闆的事,也不和警方交流。他沒有突出的個性,樣貌路人,15個保鏢杵在那兒,他並不引人矚目。

  言焓局裡有事要處理,並沒有整天守在病房,所以和他直接面對面的機會很少。但很顯然:「他擁有一個合格保鏢應有的素質,身體健康,體力良好,格鬥能力強,和我們在座的每一位刑警相似。

  他可能30歲左右,成熟,有耐性,智商高,非常自信,有膽量,目的性執行力強,有控制力。

  不論是反偵察能力,觀察能力,策劃能力,還是分析能力,情報搜集能力,都非常優秀。」

  蘇雅補充:「他對心理學和偵查學很瞭解,對計算機網絡也很精通,我認為他受過高等教育,很有才能,同時情商也高。

  我懷疑,他有過專業的訓練。可能是退役的特種兵,也可能在國外一些相關的地方參加過特殊集訓。」

  言焓微微蹙眉:「高等教育太武斷了,只要他足夠聰明,肯學習,不受高等教育也能自學成才。」

  蘇雅輕聲說「是」,繼續道:「他受到過不公正的待遇,從他對鄭容和王子軒的關注度來看,他很可能遭遇過親近的人受害死亡卻無法懲處兇手的情況。

  通過發微博,發帖子,他想引起全社會的注意,他根本就覺得他是正確的。他認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是在替社會除害,他很狂妄,很自負。渴望他人的注意和關注。這又從另一種程度上說明他的自卑,一種虛榮的自卑。」

  甄暖提出質疑:「是不是忘記t計劃了?tutor很可能是t計劃裡的人,他本身就是一個和傳統觀念格格不入的人,怎麼會突然想扮演正義者的角色呢?」

  「這並不矛盾。他可以偏執地認為雙胞胎實驗對人類有貢獻,是促進科學發展的,同時,他也可以認為自己是正義的使者啊。」

  甄暖想想,點點頭:「嗯,你說的也的確有道理。不過,從謹慎的角度看,也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r太聰明,借『正義』這個幌子給自己贏取優勢。」

  她掰著手指頭數,「1,借助輿論給警方壓力,讓我們自亂陣腳;2,用『正義者』的樣子影響警方判斷,讓我們搞不清他真正的殺人理由,也就是破案最關鍵的殺人動機;3,讓我們搞不清他真正的心態、身份和背景。」

  話才落,老白鼓掌給她長面子:「小貓,幹得不錯!」

  蘇雅張了張口,梗了好一會兒,最終道:「對,你說的也有可能。」

  甄暖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但只是一種可能啦。所以你說的也要考慮進去,不能排除的。兩種都要想。」

  言焓極淡地笑了笑,倏爾又斂起,說:「新年夜他直接混進密集的人群裡逃跑,甚至沒用到車。這次殺人他留的線索太少,和他接觸過的人盡量回想和他相處中的細節,想到了統統找譚哥記錄下來。」

  「是。」

  「目前最重要的是保護秦姝的安全。」

  「是。」

  黑子道:「大院四周都有特警看守,不會有外人進來的。」

  言焓思緒停了一下,應該也不會有內部的人。

  裴隊也說:「今天是1號,截止日期一直到3號呢。之前守王子軒就折騰了一星期,我看那個tutor是想把我們耗死啊……」

  「言隊!」

  徐思淼大喊一聲,從外邊衝進來,「出事了!」

  「什麼事?」所有人心一提。

  「秦姝收到了一盒炸彈。」

  ……

  言焓趕過去時,一眼看到秦姝身著白褂的背影,立在公安大院對面的銀杏樹下。世界白茫茫一片雪,路上的行人和圍觀的記者正在緊急疏散。

  人流如織,她僵直在樹下,一動不動。

  走近了,秦姝面色慘白,懷抱著一個紫色的盒子。盒蓋打開了,裡邊一枚紙抽大小的黑色炸彈,計時器上紅色的數字飛快流動著。

  00:10:39

  言焓走過去:「哪裡來的?」

  秦姝扯扯嘴角,聲音在抖:「我的快遞。對不起,今天才1號,我以為還有時間,我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言焓捏了捏拳頭:「不是交代過你嗎?不要出門,快遞也要讓人去檢查!」

  「我不想讓別人看見。」秦姝含淚望他,「我真的沒想到tutor會在這上邊動手腳,這份禮物是我半年前休假在意大利預定的,你快過生日了,上邊還刻了你的名字……」

  言焓登時無言。

  秦姝看見他身後詫異的甄暖,苦澀而歉疚:「暖暖,對不起,禮物很久以前就定了,我沒想到你們最近在一起。對不起,我想取消,可對方說已經做好,都寄過來了。」

  甄暖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她能想像得出,秦姝準備那份禮物的心意,以及不能送出的失落。今天「快遞員」通知她禮物到了,她的心思不敢再讓人知道,偷偷摸摸跑去院子門口簽收。

  「快遞員」讓她打開查看禮物完好無損。

  她不能送出去,卻期待而竊喜,迫不及待地拉開綵帶,結果……卻觸發了炸彈的開關。

  她大驚失色,手一抖,對方幫她扶住,好聲提醒:「好姑娘,別慌張。」說著,他把炸彈的引線緊緊綁在她的手腕上。

  「祝你好運。」快遞員開著摩托車飛馳而去。

  ……

  言焓轉頭看關小瑜:「摩托車車轍,還有轍印裡的泥土分析。」

  後者點頭:「是。」

  ……

  室外溫度很低,秦姝凍得嘴唇發白,卻死死咬著牙不敢發抖。關小瑜過來給她披上一件厚厚的大衣。

  拆彈專家很快趕來,爭分奪秒地拆炸彈。又擔心秦姝撐不住發抖,在雪地上墊了幾件軍大衣後,指導她緩緩地坐到地上。

  一波警察在疏散四周湧動的記者,禁止拍照。可記者都想搶頭條,鎂光燈不停地閃,還有人甚至大聲開始做實時報道。

  黑子狠狠克制著沒打人:「請你們不要拍了,閃光會影響到拆彈專家的眼睛!」

  原本圍守公安大院的武警過來驅趕,才好歹封了這條街。

  警察在秦姝和拆彈專家四周堆起厚厚的沙袋堡壘,做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爆炸,至少對周圍的傷害降至最低。

  其他人在周圍緊張地圍觀,天空開始下雪。

  拆彈專家忽然從沙袋堡壘裡探出頭:「言隊,秦姝有話和你說。」末了又道,「拿把傘過來,雪變大了。」

  老白遞給言焓一把傘,言焓剛邁步,衣服被甄暖揪住:「隊長,我要一起。」

  他握了握她的手,被寒風吹得冰冷,他說:「小貓,你待在這裡。」

  「不要。」她癟癟嘴,委屈得像要被遺棄的貓咪,「要是你被炸死掉怎麼辦?隊長,我要一起。」

  「小貓……」

  「不管,我要一起。」

  他拿她沒辦法,一手撐傘,帶她過去。

  隔著沙包堡壘,甄暖在這邊,沒讓秦姝看到自己。言焓給那邊的秦姝和拆彈專家打著傘,雪花在飄。

  紅色的數字仍在流逝,00:05:21

  拆彈專家精神高度集中,一點點拆卸著炸彈的內殼。

  「秦姝,你買禮物的事和誰說過?」

  她搖頭:「半年前的事,我中間都忙忘記了。最近才又想起,沒說過。」

  「登過對方官網進行聯繫或反饋嗎?」

  「也沒有。信息都是在意大利預定的時候一起留下的。」

  「你有話和我說?」言焓問。

  秦姝仰頭望他,張了張口,卻良久沒吭聲。

  「和『包庇兇手』有關吧?」

  「你知道了?」秦姝眼裡再度浮起淚霧。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會和我說。」

  「我,」秦姝低頭出神,看見時間只有00:04:53,「言焓,這些年你一直都在找阿時。你也一直以為她是因為你當特種兵時和誰結了仇才被報復殺害的吧。但,不是。你自責那麼多年,我早應該告訴你,她不是因為你而被害的。」

  言焓斂著眼瞳沒做聲,早年他的確以為是自己的原因,但後來他推翻了。如今隊裡的人雖然知道有t計劃和雙胞胎實驗,卻不知道夏時也是其中之一。

  他問:「那是因為什麼?」

  「我,」秦姝似在天人交戰,最終一咬牙,閉了眼,眼淚掉下來,「我有次去醫院找我爸,無意間聽到了他和夏時的對話。」

  ……

  夏時:「老師,上次送來搶救的那個小女孩不對呀。」

  秦醫生:「她墜樓受傷過重,已經搶救不了了。」

  「是。我是說她身體其他地方傷痕很多。」

  「摔下樓來會撞到東西吧。」

  「是嗎?……可我覺得好像是生前受的傷呢,像有人打過她,揍過她一樣。」

  「這些不是我們醫生該管的事了。」

  「可這會不會和她的墜樓死亡有關呢?老師,我們報警請警察來調查吧?」

  「……好,你先好好做我給你佈置的作業,我會報警的。」

  「嗯,好的。那我先走啦。不過最近好奇怪,遇到了兩個rh陰性ab型血的孩子。」

  ……

  秦姝淚如雨下:「第二天她就失蹤了,而我爸爸也沒有報警找警察來調查什麼。她的失蹤和這件事一定有聯繫,可我不敢說。言焓,你那時的樣子,我不敢說。我怕你會殺人,我怕你會殺人。」

  雪越下越大,言焓撐著傘,低頭看她,漆黑的眼睛裡平靜無波,問:「那個小女孩是誰?」

  她搖頭:「我不知道。」

  「秦姝,如果是你,你一定會去查清楚。」

  「是,我偷偷跑去過我爸的辦公室,但我沒有查到他們說的那起搶救手術。」她嘴唇凍得發紫。

  言焓沉默半刻,說:「嗯,知道了。」

  他扭頭沒看她了,盯著鮮紅色00:02:35看了一會兒,拆彈專家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

  秦姝仰著頭顱,看雪花飛舞,他側臉寂靜。

  「言焓,你會原諒我嗎?」

  言焓沒做聲,也沒動靜,看著拆彈專家的手。

  秦姝的眼淚大片大片地湧出來:「請你原諒我。」

  甄暖在言焓身後,狠狠掐了他一下。他緩緩回頭,看秦姝:「……好。」

  可秦姝何其敏感,看得出這只是施捨,她止了眼淚,原來,萬箭穿心,是這個意思。

  00:01:00

  「你會去找我爸爸嗎?」

  「沒證據了。」他簡短道。

  「言焓,你不要傷……」

  「不會。」他淡淡打斷。

  秦姝望著他的側臉,竟無話可說,心頭前所未有的苦。

  時間一秒一秒在流逝,00:00:21

  拆彈專家拆到最後,只剩了秦姝手腕上的紅線和藍線,他抬頭,鼻尖上是高度專注和緊張的汗水:「言隊,你們先走開吧。我試試運氣。」

  秦姝低著頭,苦澀道:「對不起。」

  拆彈專家擰著眉,只說:「職責。」

  言焓看秦姝一眼,點了一下頭,轉身拉了甄暖,大步離開。

  甄暖沒吭聲,眼眶湧起熱淚。

  走開很遠,十幾秒鐘之後,拆彈專家從堡壘裡站起來,釋放似的大喊一聲:「剪對了!」

  周圍頓時一片寂靜,又在一瞬間爆發出歡呼聲。

  但隔了幾秒,出來的只有拆彈專家一人,這麼冷的天,他熱得冒汗,擦擦臉,說:「剪對了引線,但還有一層,觸發了水銀傳感器。雪地上不平,不敢讓她放下來,就先端著。好在她凍僵了,都不會抖了。」

  他開起了玩笑,看來是小菜一碟,「沒事兒,我看了,結構很簡單,我現在找支架去把炸彈從秦姝手裡承接下來,她就可以離開了。我留在這兒拆,三五分鐘可以搞定。」

  拆彈專家去找水平承接架子,甄暖往秦姝那邊跑:「你千萬別抖,秦姝,再堅持一下……」

  而監控室裡通過大門監控俯瞰全局的徐思淼突然發現異樣,他揪起耳麥,陡然朝言焓大喊:「秦姝要晃動水銀!」

  言焓一驚,瞬間朝甄暖衝去:「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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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1 23:19:23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92

  3號未至r提前兩天出手。

  爆炸聲響徹天際,沙袋炸裂,雪花,泥土,沙塵,樹葉漫天飛舞。

  言焓抱著甄暖撲倒在雪地裡,沙土鋪天蓋地覆到兩人頭頂。

  譚哥等人趕忙衝過去,又悲又憤,啞口失言;只有老白氣得大罵;關小瑜則哭了起來。

  言焓立刻看甄暖:「沒事吧?」

  甄暖趴在雪地上,咬著牙,一顫一顫地發抖:「秦姝是不是死掉了?」

  他回頭,沙堆黑漆漆一片,像廢墟,其間隱約有紅色的血肉,覆在黑灰之下。

  她哽咽:「她是不是死掉了?」

  「是。」

  她狠狠抓著地上的雪,抓成冰塊,沒有回頭。

  ……

  徐思淼始終在觀察監控,那個帶著摩托車頭盔的男人出現後就揚長而去,應該沒有重返現場。圍觀的人群裡也沒人有異常行為。

  新年第一天,警方一上午都在封閉街道,清理爆炸現場。炸彈的碎片、飛行距離等證據數據和參數全部收集去給爆破專家分析。

  很快得出結果,炸彈是自製的,裝載材料和化合物很普通,但配比精確,製作精細。

  炸藥含量不多,威力並不大,危險半徑3米左右。

  由此可見,做炸彈的人目標性很強,除了秦姝之外,對傷害周邊人群並無興趣。

  言焓認為,他對炸彈本身興趣也不大,並不癡迷於它的威力,也無意將其當做藝術品,或用來炫技,或嘲笑警方。

  他對炸彈的要求並不高,但他本身具有非常專業的知識,且為人嚴謹,一絲不苟。在製作的過程中,不可控制地用普通的材料把炸彈設計得完美。

  這樣的一個人,再次給言焓隱隱的對手之感。

  他在明,他在暗;他時刻警惕,他漫不經心;這場交戰,前兩回合,都是他敗。

  ……

  公安大院正門發生爆炸案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駐守的記者成倍增加。

  門口的路封了交通,安安靜靜;整個大院都籠罩著一股沉悶陰鬱之氣。

  辦公區內,眾人齊齊站著,尚局大發雷霆:「你們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讓那個所謂的『正義之師』殺人殺到警察局門口了?!言焓你,」他手指著他,直發抖,「現在我的電話都打爆了,上邊下了死命令,再不抓到兇手,這裡的所有人都不用幹了!」

  徐思淼替言焓辯解:「局長,言隊和我們都盡力了,秦姝她……她根本就是自殺。我親眼看見她自己把水銀平衡器豎了起來。」

  尚局忍了一口氣,長久地不做聲,最終一言不發,黑著臉走了。

  室內一片安靜,大家都很傷心難過,更憤怒,卻無處發洩。

  言焓沉沉開口:「有誰聽秦姝說過禮物的事?」

  沒人應答。

  他看關小瑜,後者搖頭:「秦姝不是喜歡說私事的人,我從來沒聽她說過。」她心酸,「也沒想過什麼禮物能讓她在這種時候跑出去見生人。」

  言焓沉默了半晌,譚哥歎氣:「tutor太狡猾了。我還以為他會等到3號,沒想到……」

  「應該是秦姝真正購買的禮物提前到了,今天下午或者明早。他必須攔在真正的快遞員趕來之前。」言焓道,「他預留3號,也是給快遞一個緩衝時間。」

  老白:「照這麼說r入侵了原本的快遞系統。」

  「是,這個咱們要好好查一查。」裴隊接話,「不過最奇怪的還是他怎麼會知道秦姝的私事?不然,這半年多前定下來的禮物,他怎麼會知道?他現在的殺人計劃不太可能準備了半年多吧?」

  言焓:「徐思淼,你把秦姝的手機電腦辦公室電話好好查一遍。」

  徐思淼懂他的意思:「是。」

  關小瑜又問:「他知道禮物的事,會不會說明,他是秦姝的身邊人?」說完,自己也不確定,「但覃姝在工作外少有密友,就和我們c-lab裡3個女同事最親了。」

  言焓又看裴隊:「二隊調查統計一下9年前死亡的女童,意外死亡,沒有報案也沒有立案的。」

  「這個沒問題。」

  「好,我去拜訪一下秦姝的父親。」他叫上老白,「你也去,當見證員。」

  ……

  老白單獨開了一輛車在前方,言焓載著甄暖。

  去醫院的路上,甄暖沉默寡言。

  言焓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小貓兒。」

  「唔?」她望著窗外的雪花發呆。

  「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時間,我派家裡的人保護著你。」

  她扭頭,搖了搖:「不要,我要和你們一起把那個壞人抓起來。」

  「但我看你的精神很不好。」

  「……」

  「小貓,接下來或許還會有人死……」

  她捏著拳頭不吭聲。

  「……而你要堅強。」

  「我知道。」她很用力地說,「或許還會有人死,但我們一定會抓到他。」

  「是,我們一定會抓到他。」

  甄暖把玻璃落下一條縫,吸了一口冷氣讓腦子清醒。

  她說出疑慮:「隊長,有件事情我覺得奇怪。」

  「什麼?」

  「tutor分明很懂炸彈的製作,可這個炸彈做的並不複雜。當然,拆彈專家技術很高超,但他說這個炸彈可以輕鬆排除,不難。由此看來,炸彈只是他送給秦姝的工具。他根本沒有指望拆彈專家解不開炸彈而引起爆炸,他指望的,是秦姝自己晃動水銀平衡器。」

  「我和你想法一致,」言焓開著車,「他料定了秦姝會自殺。

  同時,從另一方面看,他似乎並不想給警方太大的壓力,不想給外界營造警方無能,致人質死去的印象。」

  「嗯。」甄暖點點頭,接話,「就好像他和我們做對手,但同時又不想把我們逼上絕路。」

  「對。也有可能,他想讓秦姝自殺,以此向公眾證明她問心有愧,他殺之有理。或者兩者都有,一石二鳥。」

  「他想的還真是周到。」甄暖扯扯嘴角,又問,「既然他不想逼我們,那他是不是對警方有某種情結?」

  「情結?」

  「對啊,通常的犯罪者不都把自己放在警察的對立面嗎?即使是自詡正義的犯罪者,他們通常覺得自己比警察更正義,往往會不經意奚落和嘲笑警方。但這個tutor,他對警方有些……情結?」

  言焓懂她的意思,他心頭也籠著一層淡淡的說不清的疑慮,正如此刻甄暖所說。

  情結。

  和警方隱隱親近的情結。

  這又讓他想到呂冰鞣屍脖子上的傷口,非常精準而狠裂的切割,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隊長。」

  「嗯?」

  「你有沒有想過,秦姝為什麼要自殺?」

  言焓打了一下方向盤,沒做聲。

  「當時,」甄暖斟酌著用詞,「她請求你原諒。你真的原諒她了嗎?」

  「現在原諒了。」

  「當時沒有吧?」

  他握了握方向盤:「那一刻我很生氣,我不可能裝出大度的樣子。」

  「隊長,可其實我已經沒事……」

  「我有事!」他突然踩剎車,車停在路邊。

  甄暖嚇一跳,瞪大眼睛望著他。

  「我有事。」言焓扭頭看她,「你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你不知道,你們都不知道。」他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胸口。

  「你怪我這裡麻木了嗎?相信我,疼十年,你也會。」

  他平靜極了,她卻清清楚楚看到他的痛苦,心疼得眼眶濡濕:「隊長,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心疼。你看上去像沒事,可我卻覺得你過得好辛苦。

  隊長,我就在你面前,我回來了啊。你不要難過了。」

  他捧起她的臉,拇指輕輕摩挲,只一字一句,說:「他們,怎麼敢把你變成現在的樣子,怎麼敢,把你變得忘了我。」

  「隊長,你……」

  「我能在一秒間原諒他們?不可能。」他說,「所以我說,找到你,抓到tutor後,我不會再做警察,我做不了了。」

  「隊長……」她撲進他的懷裡,害怕得緊緊摟住他的腰,「我們早點抓住他,早點離開這裡,你不要再這麼辛苦,不要折磨自己。我們兩個好好的,好不好?」

  他的心好似突然間就被撫慰,他抬手握住她的長髮,歪頭貼靠在她的腦袋上,闔上眼睛,陷入短暫的安寧。

  「好。」他說。

  隔了好久,他才醒過來,鬆開她,繼續開車前行,補充一句:「我當時看過那個炸彈,認為拆彈專家完全可以解決。……我以為秦姝不會死。」

  甄暖一愣。

  「她因為我不原諒而自殺?」言焓搖搖頭,「tutor不會小概率押寶。有別的事。」

  「你的意思是?」

  「tutor化裝成快遞員給她送東西時,應該說過別的話。」

  ……

  秦副院長辦公室門外。

  甄暖問:「隊長,過會兒進去了,我們要和秦副院長打什麼招呼麼?」

  「什麼?」

  她費解,為什麼隊長比我還不懂,她說:「要不要說節哀順變什麼的?」

  他腳步一頓,想想,道:「說吧。」

  她看出端倪:「你覺得不好?」

  「也不是。只是在你失蹤的頭幾年,總有人這麼和我說,言焓,節哀順變。」

  「那你的心情呢?」

  「一個字,滾。」

  「……」甄暖癟嘴,「隊長年輕氣盛。」

  他微微歎了口氣:「他們不知道,對我來說,有些哀,無法節制;有些變,無法順應。而你的消失,就屬於『有些』範疇。」

  她又懵地愣住,他隨口不經意的話竟再一次叫她心疼。

  ……

  秦副院長辦公室。

  進門前,甄暖小聲說了句節哀,秦副院長搖搖頭,沒說話。

  窗外白雪皚皚,室內茶香裊裊。

  言焓看一眼辦公桌上蒸騰的茶水,坐下:「副院長料到我們要來?」

  「我已經看到新聞。」他面色些微憔悴,卻仍莊重嚴肅。

  老白靠在窗邊看雪。

  言焓開門見山:「我想知道你和t計劃的關係。」

  甄暖詫異。

  秦副院長安靜良久,開口:「我和他們很多年沒交集了。我早已退出。」

  言焓從兜裡拿出紙,展開遞到他面前:「請問是這5個人嗎?有沒有更多人。您又是哪位?」

  秦副院長半刻失神。

  言焓見他不說話,道:「副院長,昨夜你在醫院電梯間見到甄暖,表情很驚訝,你認識她?」

  秦副院長端起杯子,想了想,又放下,緩緩道,「我以為你死了。」

  老白詫異地回頭看甄暖。

  甄暖心裡一磕,秦副院長果然是t計劃的管理策劃者之一。她不動聲色,沒做聲,裝作自己就是甄暖。

  她很平靜地看他。

  「這5個人。」秦副院長說,「tina是甄暖,ted是戴青,tim是我,top是鄭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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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1 23:19:37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93

  副院長辦公室的窗戶沒關緊,北風湧進來,雪花揮灑;秦副院長過去把窗戶闔上,他在窗邊站了幾秒,說:「tutor,我不知道他現在的名字。雖然共過事,但年代久遠,且這些年沒再聯繫過,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言焓問:「他年紀多大?」

  他想了一會兒,說:「和我差不多。」

  甄暖微微皺了眉,五十多歲?可他們接觸的tutor應該是青年;有人五十多歲的體力像三十多歲的人?這……完全是在攪亂警方視線啊。

  「他在你們五人中的地位?」

  「t計劃的設想最初由我、他、鄭容三人構建,我們之間沒有主從,地位平等,三人都有共同的夢想。」秦副院長看言焓眼瞳微斂,淡笑,「是,夢想。為科學研究獻身的夢想。」

  老白沒忍住,皺眉:「拿人做實驗嗎?這就是所謂的為科學研究獻身?」

  對方不答。

  言焓看上去很平靜:「因為這個夢想,鄭容近四十才結婚生子,他甚至把自己的孩子都投入到研究中。」

  「對。」

  「我們每個人都有所犧牲,我也犧牲了我的家庭。花太多的精力在研究上,無暇顧及家裡,秦姝她媽媽跟人跑了。她更是不親近我。就連她喜歡你這種事,那麼多年,我竟然在前段時間才知道。」

  言焓問:「秦姝收到的那份禮物,您知道嗎?」

  秦副院長搖頭:「她從不和我說這些。我只是那天經過美術館,竟然看到『秦姝』的畫展,進去之後,聽到她的朋友們拿她開玩笑。」

  言焓「嗯」一聲,禮物的問題仍然是個謎。

  「當年做這些實驗,你們的經費哪裡來?為你們服務的其他底層人員哪裡來?」

  「有一個科學機構聯繫到了鄭容,給我們提供財力人力,我們給他們分享科研結果。但t計劃的控制和管理完全由我們三人掌控。」

  「除了你們3人,後來加入的戴青和甄暖是怎麼回事?」

  「30年前,我們開始了第一批實驗,過程中,我們發現有些孩子天生素質不錯,t計劃以後也需要接班人。就培養了他們。」

  「只有他們兩個?照理說,你們3人應該會一人選一個。」

  「當初的確還有一個孩子,但沒有培養成功。」

  「什麼意思?」

  「他跑了。」

  「對於叛徒,你們的手段不應該像當年對待tina一樣嗎?」

  「他是tutor選中的孩子r不捨得殺他。」秦副院長說完,看向甄暖,「就像甄暖(tina)是我選中的孩子,我把她帶大,也不捨得殺她一樣。」

  甄暖一怔。又聽他說:「你長得真像tina,像甄暖;但你是夏時。沈弋把你換成了現在的樣子。但我養大的孩子,我一眼就辨別得出。」

  她愈發驚愕,他早就看出來了!

  言焓:「這麼說,你很確定tina死了。」

  「對。」

  「你不是不捨得殺她嗎?」

  「她死後一個月,我才知道。他們不能容忍叛徒,即使這個叛徒對t計劃非常重要。是戴青命令組員去幹的,後來r把她的脊骨送回來研究,騙我說是她的雙胞胎妹妹;但我的實驗室裡有她所有的遺傳信息樣本;一檢測我就知道她是甄暖(tina),不是甄暖的妹妹夏時。在那之後,我退出了,再不和他們聯繫。他們也沒再打擾我。」

  暗紅的桌面上,茶杯中水已冷淡;秦副院長倒了水,重新添上熱茶。

  「我對甄暖這個孩子,比對秦姝還上心。她的名字『甄暖』,還是我取的。」他把茶杯遞給言焓,「喝茶吧。」

  「夏時的事?」言焓接過茶杯,「當年,秦姝無意聽到你和她的對話,說有個女孩不是意外死亡。」

  秦副院長略微遲疑了,不言。

  「那個死去的孩子是林白果?」

  「……你這麼快就查出來了?」

  言焓冷淡地扯扯嘴角:「夏時失蹤那年,一整年內譽城自然非自然死亡的人,男女老幼,我都清楚。」

  「是,」秦副院長歎息,「是林白果。鄭容的同事林畫眉是個工作狂,有帶著孩子加班的習慣。那小女孩無意間撞見過鄭容好幾次,聽見了些不該聽到的事。」

  老白氣了:「鄭教授和林老師共事那麼多年,他竟然隱瞞白果的死因,偽裝得那麼好!」

  「可白果在學校墜樓,正因如此,最後多方查證判定為意外。當年警方查過記錄,學校並無可疑外人進出。起殺機的人是你們,但動手的不是。」

  秦副院長臉色微凝:「言焓,你查出來的東西,太多了。」

  「不夠多。動手的人是誰?」

  「聶婷婷。」

  老白驚愕極了;甄暖也瞠目結舌:「聶婷婷和鄭苗苗是雙胞胎,9年前也不過5,6歲吧。」

  他搖頭:「很多實驗對像改過年齡,鄭苗苗已經17歲多了。有些雙胞胎對像甚至改成了不同的年齡,像陳翰和王子軒,你和甄暖,還有別的。」

  「這麼說,聶婷婷當年9歲左右。9歲的孩子,你們怎麼能?」

  「不是,我沒有引導,」秦副院長搖頭,「聶婷婷這孩子本身在學校就愛虐待同學。只不過剛好把白果帶到她面前。借她的手,別說警方,就連內部的其他人也看不出蹊蹺。

  在所有的實驗對像裡,聶婷婷表現出了乖張暴戾的一面,像我們極少見到的天生犯罪人,這種孩子本身就非常特別,是很珍惜的素材和實驗對像;更何況她的雙胞胎妹妹,也就是苗苗,非常正常。

  對比強烈,她們這對雙胞胎實在是太吸引人了。」

  即使說到多年前的發現,秦副院長也眼放精光,「因此,我們不能讓聶婷婷出事。」

  甄暖:「出什麼事?她那時候那麼小,甚至不用去少管所,只用勸導……」

  「我們不想干擾她。不能讓外界影響和干擾她自身的成長和發展,所以,只能犧牲掉她傷害的那個孩子。」

  「……」甄暖無言以對,道不同,甚至說理也不清。

  「把聶婷婷牽扯進去,鄭教授知道嗎?」

  「不知道。當初鄭容為實驗犧牲,把一個孩子送出去,他自己隔離在外,不知道孩子的一切信息。」秦副院長說到這兒,遺憾地搖頭,「我們年輕時,曾樹立宏偉目標,曾以為我們可以為了科學為了實驗冷酷無情,愛情不用說,連親情都可以犧牲;可到頭來,我們都沒逃過感情二字。一個個對他人無情,自己心裡卻留情,最終,t計劃四分五裂,毀在我們自己手裡。到現在名存實亡,只有最早一批的實驗者在潛移默化中受著影響。」

  言焓揣摩著他的話,想了想,問:「這麼說來,白果的死你和鄭容都知情。你要隱瞞白果死去的真相,但夏時懷疑了。」

  「是。且夏時發現白果和來醫院就診過的另一個女孩有相同的罕見的rh陰性ab型血。這看上去沒什麼,像巧合;但……」

  「你們心虛。因為正巧這也是一對雙胞胎試驗品。」

  「是。」

  「白果的雙胞胎是誰?」

  秦副院長搖頭:「我不會說。」

  「我想知道所有實驗的雙胞胎名單,你也不會給。」

  「不是不給,而是沒有。如果我帶了東西離開t計劃,他們會讓我平安?」

  言焓奇怪地笑了一聲,臉色微涼:「就因為這些原因,你們要把夏時滅口?」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

  「誰幹的?」

  「沈弋。」

  甄暖臉色微白:「他?」

  「他是一個普通人,tina喜歡的人。

  tina反叛後,一部分組員執行命令去殺她,她被警方救走。沈弋來找,tina手下的組員騙他說警方把她殺了。他於是想替我們做事,給tina報仇。

  後邊讓他去殺你,也是考驗他是否忠誠。」

  秦副院長說:「顯然,他沒有殺你,他把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那之後不久,我知道tina死了,和t計劃徹底脫離聯繫,所以,我也不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到這兒,他長歎一口氣,「現在,t計劃早已接近荒廢。當年tina反叛,把t計劃毀於一旦。我離開後很久,有次偶遇鄭容,他說tutor離開了,而他自己家庭幸福,想平凡地生活,沒那麼多精力,也沒有再選取新的雙胞胎,只剩原有的繼續觀察。管理層只剩他和戴青。他變得保守消極,想收手,而戴青年輕激進。」

  言焓問:「鄭容和紀霆呢,他們有什麼恩怨?」

  「我們選定雙胞胎,讓組員去偷取時,通常買通醫生和護士,用意外死亡的假象。家長都沒發現,但……」

  言焓:「紀霆有一對雙胞胎,你們看中了做研究對像?」

  「是。紀霆背景複雜,能給孩子創造很有實驗條件的成長環境。但沒想紀霆這人太執拗,不相信他的孩子死了一個,一直找,找了多年,後來竟找到線索。」

  甄暖皺眉:「你們就除掉了他。」

  秦副院長喝了口茶,吐出一口氣。

  「那紀法拉呢?」

  「應該是他在找兒子的途中看到的可憐孤兒,將心比心,收養的吧。」

  言焓盯著秦副院長看了幾秒,似乎判斷著什麼。

  他問:「每對雙胞胎的容貌都不一樣,是被你們改變了?」

  秦副院長很平靜:「是。組員們偷來雙胞胎中的其中一個,帶到基地裡。我會對幼兒面部的骨骼做微調。嬰幼兒的骨骼很柔軟,不需要多大動作,一點點輕微的小變化,長大後就會和原先截然不同。這和骨骼發育完全後的成人整容是不一樣的。」

  言焓和甄暖聽到現在,對t計劃的前世今生都搞清楚了,面對秦副院長,竟有些無話可說。

  「現在,請你配合我們去局裡一趟。」

  「好。」秦副院長從容回答,「我換一套衣服。」

  他起身,言焓抬眸,直直盯著他,突然開口:「剛才您說,秦姝不親近您。」

  「是。我虧欠這個孩子,她媽媽離開後,我一直想彌補,但和她似乎總有隔閡。」

  「您知道秦姝為什麼選擇自殺嗎?」

  「什麼?」他半起著身子,抬頭看他。

  甄暖想拉拉他,但他還是開口:「因為化裝成快遞員的tutor對她說,『秦姝,如果你沒死,你父親就接替你。』」

  秦副院長頓了一秒,說:「是嗎?」他起身去了辦公室的隔間。言焓看了老白一眼,後者瞭然,跟著秦副院長去了隔間。

  ……

  室內安安靜靜,外邊雪花飄飄。

  甄暖瞅瞅言焓,他抿著唇,側臉緊繃,映著窗外飄舞的雪花,異常落寞。

  她手伸過去,摸摸他的手背,小聲喚:「隊長……」

  但其實也沒有別的話想說。

  他神色鬆緩下來,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手心,皺了眉:「怎麼在室內都這麼涼?」

  「所以我來蹭蹭你。」她在他手心撓撓,不太好意思地咕噥一句,「好暖和。」

  他極淡地笑了,兩隻手把她的手包成一團。

  「隊長,」她瞄一眼隔間,湊近他的耳朵,小聲,「秦副院長撒謊了吧,他會不知道t計劃裡的那個tutor真名叫什麼?」

  她暖暖的氣息吹得他耳朵癢癢的,他縮了縮脖子,輕輕「嗯」一聲。學她的樣子壓低了聲音,在飄雪的溫暖屋子裡講悄悄話:「所以帶他回去審問就知道了。」

  她點點頭,又往他身邊湊湊,貼得更近:「但我感覺原來的那個tutor年齡太大,應該不是此次的『正義之師tutor』。」

  「嗯。」

  「但『正義之師tutor』肯定和t計劃有聯繫,那個密室,王子軒和秦姝的死,還有『tutor』這個稱號。」

  「嗯。」

  她歪頭:「隊長,秦副院長鄭教授還有tutor,他們不是一人找了一個接班人嗎?你說,現在這個年輕的tutor,會不會以前那個tutor培養的孩子呢?剛才秦副院長說那個孩子脫離了t計劃,這說明他正是在兩邊矛盾著啊。」

  言焓笑笑:「和我在一起後,你變聰明了。」

  甄暖癟癟嘴,瞪他一眼。

  只是很快,她又想到了什麼,片刻前微微撒嬌的表情黯淡下去。

  「怎麼了?」他問。

  她立刻搖搖頭:「沒事。」

  他瞇眼看她幾秒,一清二楚:「沈弋?」

  她揪著他的手指,含糊地「唔」一聲,趕緊一頭紮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在我身邊,你經常會想起他?」

  「……也不是經常,就是偶爾。」

  「哦,果然是會想了。」

  「……」

  「隊長,你是在吃醋嗎?」

  他倒直言不諱:「是。」

  「那要怎麼辦?……我也沒有……」

  他語氣不鹹不淡,道:「在你的記憶裡,他陪了你十年,我和你卻才相遇。所以,不能怎麼辦。等我們在一起過了一個十年後,我才會安心。」

  甄暖心狠狠一揪。

  他是言焓,可在她面前,他居然會不自信,會害怕失去。

  可她不知該如何安慰。

  他說的都是事實,她不記得和他之間的事,而沈弋是她生命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對不起。」她輕聲。

  「不關你的事。」他揉揉她的頭髮,「是我當年沒有保護好你。」

  甄暖還要說什麼,秦副院長從隔間裡走出來了,他換好了衣服,和他們一起離開。

  ……

  走去電梯間,言焓問:「關於這次的正義之師tutor,你有可以提供的線索嗎?」

  秦副院長答:「於我來說,這像是前世的一場夢。這個tutor,我很陌生。」

  「嗯。」言焓不多問了。

  上電梯時,人有些多,不少病人下電梯,熱情地和秦副院長打招呼。人潮衝散了他和言焓甄暖。

  沒有任何預兆,前一秒還在叮囑病人好好休息的秦副院長突然衝向電梯間的窗戶。

  言焓和老白反應極快要去拉他,但人群阻擋,他們和所有人一樣,眼睜睜看著秦副院長拉開走廊的窗戶,縱身跳下。

  樓下一片驚恐的尖叫聲。

  ……

  言焓飛快跑去樓下,可還沒接觸到秦副院長的屍體,老白便衝上來攔住他:「隊長,局裡要我們立刻去街角救人!只有13分鐘,隊裡的人正在趕來,但我們離得最近。」

  「誰?」

  「聶婷婷。」老白咬牙切齒,「媽的,他在網上設置了公眾投票和視頻直播!」

  甄暖驚愕,意思是讓網友投票決定聶婷婷的生死,並把「處罰」過程結果公佈給所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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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發表於 2019-2-21 23:19:53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94

  醫院所在的街道盡頭是一棟現代化的白領寫字樓。譚哥裴隊他們從公安大院趕來需要7,8分鐘,現在是中午,假日出行高峰期,車水馬龍。

  附近街道派出所和區公安的警察也在路上,不知會否堵車。

  言焓三人離得最近,駕車過去只用1分鐘。

  言焓飛速避讓超車,問老白:「具體怎麼回事?」

  「媒體瘋了,前一秒還報道秦副院長為醫期間害人,導致女兒自殺;現在又一窩蜂把矛頭指向聶婷婷,說她是天生的惡魔,該死。」

  「聶婷婷幹了什麼?」

  「有人在網上曝光她是王子軒的同犯,誘拐女同學被害。但這個爆料沒證據,主要還是她前天晚上幹的事。是白塔區秀水街道派出所解決的,我們忙著tutor,沒關注。」

  老白調出視頻,一摁開,車廂裡充滿瘋狂的撕扯衣服聲,踢打咒罵聲,女孩慘叫求饒聲,言焓盯著前路,沒看;甄暖卻看得清楚,視頻裡,聶婷婷和幾個女生輪番圍毆另一個女生。

  她們在鋪著大雪的街頭,把被打女生的衣服撕扯精光,女孩捂著胸口凍得瑟瑟發抖。聶婷婷她們罵著諸如「賤人」「騷貨」的髒話,扯她頭髮,扇她耳光,對她的胸部和身體又踢又踹。

  言辭粗鄙,行為暴戾;路人少有上前阻止,中途有個男人經過指責,被幾個女孩一通圍攻,她們甚至在女孩倒地後,拉開她的雙腿給人看,說:「你喜歡她,把她送給你操啊。來啊。」

  男人惹不起,走了。

  女生們拖著被打的同學,一邊毆打,一邊竟叫賣上:「免費妓女,欠操的,免費…」

  甄暖:「派出所怎麼解決的?」

  「能怎麼解決?都是未成年,只能勸導勸導,送回去責令學校和家長調解。」老白捶了一下內車門,道,「治不了,也難怪網民全在聲討。」

  ……

  58秒,言焓三人趕到街角的白領寫字樓。

  廣場上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仰頭圍觀,led戶外大屏幕居然在直播。

  一邊是網絡投票,頁面上是tutor宣言:受刑者:聶婷婷;判決:萬箭穿心,由你投票;判決有效期,13分鐘。

  投票區,支持和反對的立柱相差懸殊,60672票支持:3287票反對。

  倍率18458。剩餘時間10分31秒。

  另一邊實時拍攝樓頂的狀況,聶婷婷被綁縛著,和一群金屬燈掛在一起,她腳下是玻璃防護罩。她尖叫著,視頻裡還有冷風呼嘯的聲響。

  天空淡藍又蒼白,看不清她的臉。

  直播視頻上,無數的紅色彈幕飄過去:「賤人,婊子,殺了她!」

  「這種人就該死!求饒有用嗎?被你打的女孩求饒時你鬆手了嗎?」

  「tutor怎麼不扒了她的衣服,她不是最會扒衣服打人嗎?」

  「tutor我偶像,愛你麼麼噠!」

  「我tutor今天又發威了,期待昂~~~~~」

  「你們都瘋了嗎?和tutor一樣是神經病。」

  「他媽的聖母別來摻和。良心狗滾球!」

  「正義之師,一往無前!」

  「導師好棒~我愛導師~求交往~」

  「死亡方式:萬箭穿心!殺了她!和她一起打人的人也全都該死。」

  「趕緊投票!倍率達20,那個賤人就會被處決啦!喜大普奔~」

  「只剩8分鐘了!趕快投票,過不了20,賤人會被釋放。」

  甄暖仰望著密密麻麻的紅色彈幕,瞠目結舌。

  新年伊始,全民「狂歡」。

  言焓問老白:「徐思淼有沒有試圖切斷視頻監控和網絡投票。」

  「沒有。」老白緊跟著,「tutor給局裡還有媒體發了信息,如果有人攻擊他的服務器,判決會立即執行,聶婷婷也會死掉。但如果規定的時間後,倍率不到20,他願賭服輸,讓聶婷婷活。」

  ……

  節假日,寫字樓裡空空蕩蕩的,只有兩三個保安。

  保安說tutor給他們的電腦上發了信息,叫他們不要亂動,不許擅自上樓,不然後果自負。

  聶婷婷被困的地方在77層的高空觀景台;保安刷了電梯卡,帶著三人上去。

  電梯一層層往上,老白焦急地看手錶。

  言焓問:「聶婷婷被帶上樓時你們不知情?」

  「沒注意。」

  「怎麼會沒注意?」

  「可能其中一個胸前掛了出入證吧。今天雖然放假,但這兒公司很多,有些人也加班。」

  言焓思索,這麼說,聶婷婷是在正常的情況下走進這棟大樓的。

  「大樓監控呢。」

  「要去監控室調取。」保安問,「警察現在知道這個奇怪的人是誰嗎?」

  沒人回答。

  「我看網上很多人支持他。」

  甄暖皺眉:「以暴制暴是不對的。」

  保安不理解:「話是這麼說,可很多人犯了罪卻沒有受到處罰,鑽法律的空子,這該怎麼辦?」

  甄暖道:「他殺人的行為也是犯錯,他既然這麼正義,是不是也該把自己送給警察,接受處罰呢?」

  保安點點頭:「也是。不過我看網上大家都在討論tutor,都說他殺的是壞人……」

  「秦姝不是!」甄暖一下打斷,「tutor用她父親的生命逼迫她自殺,懦夫!」

  保安看她一眼,不聊了。

  言焓聽著兩人的對話,斂了斂眼瞳。

  他不動聲色,漫不經意地問:「從1層到77層要多久?」

  保安毫無防備,答:「3分48秒。」

  言焓忽然沉默,黑眸幽深看著他。保安也意識到什麼,安靜地回看他,電梯停了。

  言焓突然抓他,而後者一把扯過甄暖和老白,推向言焓。

  電梯門開,保安風一般捲出去。

  老白和甄暖還沒站穩,言焓人就追走,只剩聲音:「你們上去救人!」

  老白驚愕地看著兩人光影般消失在樓梯間,甄暖卻很快反應過來,瞬間關上電梯,繼續往上。

  「言隊怎麼回事?」

  甄暖手在抖:「那個保安是tutor。」

  「什麼??」老白一愣,立馬抓按鈕,甄暖攔住,「現在關鍵是救聶婷婷!」

  「那個保安怎麼?」

  「你想,『正義之師tutor』,網上對他的稱呼那麼多,還有人叫他『導師』。一個保安,怎麼會叫他英文『tutor』呢?」

  老白恍然。

  甄暖扯扯嘴角:「隊長聽出來了,所以趁我和他說話,中途打斷問『從1層到77層要多久』。他沒準備,回答3分48秒,太精確,說明他專門記過時間。」

  「對啊,77樓不是頂層,不會特地記錄時間數據。難怪言隊問從1層到77層,而不是問還有多久到。」

  甄暖「嗯」一聲:「而且r不讓警方查ip。事發時不能查,但事後警方一定會追蹤視頻信號。以tutor的謹慎,他發視頻和投票時用的電腦應該就在這棟大樓。別人的電腦。完事後直接扔掉。」

  「真的是他。」老白狠狠握一下拳頭,擔心,「言隊一個人對他,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甄暖眼神放空一秒,很快搖搖頭,堅定道,「不會有問題。我們不用擔心,完成隊長交待的任務,把聶婷婷救下來!」

  她手心微汗r太快了!

  這次他甚至沒有給警方預告,直接公之於眾。當警方接到信息時,聶婷婷已被押上刑場,而圍觀的劊子手已開始狂歡。

  ……

  yaho大樓在第60層分成雙塔,兩邊是對稱的拋物線型,因形狀酷似女人的兩個乳房,被網友戲謔為乳房大樓。

  在77層,雙塔間搭建了一座天橋,地板由玻璃鋪成,腳底是深淵。除了來觀光的年輕人,在這上班的白領很少從此處走。

  著實太嚇人,逼死恐高症。

  甄暖走上天橋便雙腳發軟,不敢往下看。可要命的是,聶婷婷不在天橋上,她被掛在橋外的擋雨棚上。

  甄暖跟著老白走到天橋邊查看外邊,頭頂是玻璃擋雨棚,掛著長短不一的球形金屬吊燈,聶婷婷就在吊燈中。

  下邊是玻璃防護罩,普通玻璃,很薄,防止過往行人高空扔垃圾。玻璃由白色的縱橫交錯的鋼架承載著。

  隔著17層,防護罩下是位於60層的戶外觀景台。大面積的噴泉,噴泉頭並不尖,可如果從這個高度摔下去,人一定會被刺穿。

  聶婷婷的處罰方式也是萬箭穿心,甄暖毛骨悚然。

  正對面的樓上,廣告顯示屏和樓下廣場的顯示屏內容一致,播放著聶婷婷的「受刑台」以及網友投票。

  此刻,贊成票高達66011票,而反對票只有3413,倍率19341。剩餘時間5分03秒。

  接下來幾秒,66067票對3513票,倍率降至18795。剩餘時間4分49秒。

  紅色彈幕上一片罵爹咒娘:「狗娘養的誰在投反對票?!?!」

  「投反對票的人,家裡的女人全被xxxxxx」

  「支持票刷起來!」

  「聶xx這種人不會改好,以後一定會變成殺人犯。」

  甄暖不知道聶婷婷親眼看著這些彈幕是什麼心情,但此刻她吊在那裡,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樓下廣場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警車也都趕來了。

  可上樓至少要4分半,而誰也不知道倍率會在哪一刻驟然突破20。

  老白讓甄暖留在橋上,獨自過去。但甄暖望了一眼:「老白,聶婷婷是不是暈掉了。」

  她的確活活嚇暈了,垂著腦袋。

  如果她沒意識,解手上的繩索,以及搬過來會很麻煩。

  「我和你一起。咱們兩個人抬。」她翻過欄杆,「不然你背著她,壓強那麼大,把玻璃踩碎了怎麼辦?」

  「小心。」老白握住她的手臂,扶她穩穩落下。

  甄暖全身發抖,心跳如鼓,一步步踩在有鋼筋架的地方。太高了,她嚇得腦子發懵。

  大屏幕上,投票已變為:70234票對3563票,倍率19712。剩餘時間2分26秒。

  彈幕上有人質疑:「那兩個傻x是誰?他們來幹什麼?」

  突然,甄暖身後響起猛烈的撞擊聲,玻璃濺到她後腦,一陣刺痛。

  原來頭頂一個巨大的球形金屬燈砸下來,防護罩破開一大塊,玻璃飛濺,金屬燈墜落到60層的噴泉裡,激起劇烈的水花。

  甄暖心一沉r要砸碎所有的玻璃,只剩鋼架嗎?那和走鋼絲有什麼區別?

  「小貓,腳板千萬不能離開鋼架,最好走十字交叉的地方。」

  「我知道。」

  可到了聶婷婷身邊,好不容易解開她身上的繩索,卻發現她的手被鐵鏈綁在頂上,他們手頭沒有工具,除非找消防隊來。

  甄暖問:「剛才你說tutor給了13分鐘的時間。」

  「對。」

  「意思是,如果13分鐘後,倍率沒達到20,就讓聶婷婷活下來?」

  「對。」老白說,「tutor不至於不守信。」

  「那我們只能期待網友不投贊成票?」甄暖話沒說完,金屬燈接二連三砸下,四下炸裂,透明的玻璃閃著光,漫天飛舞,一片晶瑩。

  這刺激的場景讓贊同票驟然飆升;72511票對3650票,倍率19866。剩餘時間1分13秒。

  四周的玻璃地面被打得全是破洞,甄暖降低重心,雙手雙腿貼著玻璃。此刻她竟比當初看到聶婷婷打人視頻還要憤怒,扭頭朝大屏幕吼:「你們都瘋了嗎?這裡還有從沒做過壞事的人!想讓我們都死掉嗎?

  你們投贊成票的一個個都是兇手!如果今天死了人,你們手上也會沾上鮮血,你們會把自己變成兇手。

  一個個躲在屏幕後邊的陰暗者,聶婷婷可惡,你們也一樣!」

  贊同票的上升幅度放緩了,距離投票截止只剩47秒。

  甄暖恐懼極了,牙齒咯吱咯吱打顫,盯著大屏幕;聶婷婷仍吊掛著,她的下方一大片玻璃,又一個金屬燈砸下,玻璃碎開,聶婷婷完全懸空。沒有鋼架能攔住她的墜落。

  老白蹲在正方形的白色鋼架上,一瞬不眨看著聶婷婷手上的鐵鏈,隨時準備著。冷風把他的臉吹得分外堅硬,她一掉下,他就要在第一時間徒手抓住。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贊同和反對票都在緩慢增加,倍率一直在198之間徘徊;時間只剩28秒。

  再過28秒,投票關閉,就沒事了!

  甄暖緊捏拳頭,在高空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更多的金屬燈在四周砸落,甄暖的手和臉都被刮傷,她盯著倒計時,還有19秒。

  彈幕上再度出現刷屏:「這兩個人在救人?可笑,他們怎麼不救被聶xx毆打的人?」

  「聽說警察馬上要到觀景台了耶?聶xx要繼續害人了哦。」

  「警察專救壞人!聶xx這種人渣就該槍斃!」

  「我是聶婷婷的同學,她把那個同學欺負得都不敢上學了,老師也沒說她,大家一定要投贊成票!」

  「只有13秒了,再不投贊同,沒機會了以後別後悔!」

  「難道這只是遊戲?無不無聊?投票啊!」

  甄暖驚恐地瞪大眼睛,喊:「你們不要這樣!」

  可大屏幕背後有無數雙眼睛,瘋狂的,嗜血的,沒有理智的,期待殺戮,贊同票一路上升。

  「請你們不要這樣!」

  她的聲音淹沒在更多的金屬燈破裂聲裡。

  終於,剩餘3秒,73250票對3660票,倍率20011。

  「老白!」甄暖立刻回頭,就見聶婷婷手上的鐵鏈斷了,她瞬間下墜。

  老白反應極快,伸手就撈,可他離她有些距離,單手抓住後,他被失去意識的聶婷婷帶著往玻璃洞裡掉。老白傾身,無意識邁了一步出去,又一盞吊燈剛好砸下,碎了他腳下的玻璃。

  老白失了重心,和聶婷婷一起下墜。

  可他並沒鬆開聶婷婷,另一手本能地想抓附什麼。但什麼也抓不到了……

  「老白!」

  甄暖撲上去,一手抱牢鋼架,一手捉住他。她全身的骨頭咯吱咯吱響。

  老白怕把甄暖扯下來,瞬間鬆了聶婷婷。後者在幾秒內墜落17樓下的噴泉池,身體被貫穿。

  可只剩老白,甄暖也抓不住。

  她被他拖著一點點從架子上滑下來。她用盡全身力氣拼了命撐著,巨大的力量撕扯著她,讓她無法承受。

  她痛苦得意識模糊。

  老白似乎在喊什麼,喊讓她放手,可風聲太大,她聽不見,她死死抓著他,嘴唇咬出血,順著嘴角流下。

  她從沒想過自己能單手抓住65公斤的男人,她頭部充血,漲得滿臉通紅,眼睛都模糊了。

  「放手!」老白在喊。

  她揪著他,指甲摳爛了,鮮血染紅他的衣服。她太輕,被他拖著往下滑。她終於撐不住,可就像老白摔下去的瞬間沒肯鬆開聶婷婷,她鬆了抱著的鋼架,卻沒鬆開他。

  玻璃渣飛濺,她和老白一起下落,可有人抓住她的腰。

  言焓追上來了。

  他為了撲上來撈住甄暖,跳進了玻璃破洞,只有一條手臂勾著鋼架。

  三人全部懸在空中。

  鋼架上破碎的玻璃刺穿言焓的身體,灰色風衣很快被血染紅,三人的重量全集中在他一條胳膊上,尖利的玻璃一點點往他身體裡鑽。

  他臉色慘白,紋絲不動。

  可甄暖的大衣扣子開始崩裂。

  冬天衣服厚,言焓只抓住她的外衣。在她和老白的體重作用下,她遲早會從衣服裡脫落出去。

  刑警們趕來了,可玻璃砸得粉碎,只剩鋼架。冒然在上邊行走,會掉下去摔死。

  譚哥大喊:「趕緊找梯子!」

  言焓憋足了氣:「他媽的快點!!」

  可辦公樓裡一時半會兒哪兒找得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言焓的側身血流成河。

  甄暖的扣子一連崩掉三顆,她和老白整個兒往下沉,言焓也是。

  老白抬頭看甄暖,他的重量早超過她的承受能力。

  北風冰冷如亙古,她的頭髮在冷風裡飛舞。她的臉血紅血紅,目光呆滯,沒了思想和情緒,只有一隻染血的手死死揪著他,像執行某種命令。

  她的肩膀已經從衣服裡滑出來。

  「小貓兒,放手。」他伸手去掰,竟掰不動,剩一手血跡和冰涼。她的手在抽筋,死也不放。

  老白的眼睛一下子就濕了:「小貓兒,你記不記得,那次去醫院慶祝你『滿月』。我們跟著程副隊發過誓的,只要一隊的人在,就決不讓你受傷。」

  他用力去掰她,卻聽見一聲咬著唇從喉嚨裡發出的嗚咽,尖利而悲慼:「嗯!!!!」

  抬頭看,甄暖眼睛血紅,發不出聲音,極盡痛苦地看著他,她的眼淚像玻璃似的,泉般湧出,一滴滴砸到他臉上,燙!

  「小貓兒,你乖!」他微微一笑,狠狠一掰。

  ……

  17層樓下有一個個的噴泉口,紅色的花兒在水裡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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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發表於 2019-2-21 23:20:10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95

  白科長的遺體清理乾淨後存進了冷櫃,等抓到tutor再給他辦追悼會。

  因為他的死,瘋狂的媒體和民眾一瞬之間安靜了。

  一邊倒支持和膜拜正義之師tutor的情形不復存在,很多人開始反思。

  為什麼這個警察捨命救一個眾人眼中萬惡的孩子,為什麼他的同事同樣捨命救他,為什麼他選擇放棄生命把希望留給別人?

  自以為是的懲惡,發自內心的揚善,高下立見。

  很多人選擇了站到警察這邊。他們在譽城公安政務網上留言,到公安大院門口,yaho廣場上送鮮花,送橫幅字條,支持警察抓拿tutor。

  可這些遲來的支持並不能讓警方感到安慰,為什麼非要用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才能叫眾人清醒?

  更何況,支持tutor的人依然不佔少數。

  秦副院長跳樓,聶婷婷死亡,尚局迫於上頭壓力,把tutor案的主管工作移交給裴海隊長。和此案有關的一切,全聽他指揮。

  言焓沉默接受,沒有異議。

  ……

  他中午得了兩三個小時的閒,帶甄暖回家午睡。

  他一路上話很少,她心情也沉悶。開鎖推門,感到門後一團軟軟的阻礙。原來兩隻小奶貓趴在門後睡覺,門一開,被齊齊推走。

  阿莫西林被鬧醒了,喵嗚喵嗚地沖甄暖叫。看見它們倆,她心裡忽然柔軟了一些,俯身把兩個小傢伙抱起來,走去陽台,放在草坪上它們媽媽的身邊。

  甄暖情緒低落,也知道言焓情緒不高,輕輕喚他:「隊長,給阿莫西林拿牛奶過來。」

  他應答一聲,脫了風衣,捲起襯衫袖子去溫牛奶。她放輕腳步跑去廚房,他安靜而認真地守在奶鍋旁,低頭拿勺子攪著牛奶。

  她偷偷走上前,從後邊摟住他的腰,歪頭靠在他背上。一閉上眼睛,便覺得安慰。

  他空閒的左手撫上她的手腕,問:「想要?」

  「……」甄暖後知後覺地明白他的意思,臉一下紅到耳朵根,羞道,「想什麼呢?我只是想抱抱你。」

  他攪著牛奶,淡淡一笑:「我很受用。」他知道。他在感謝她的安撫。

  她一瞬間眼睛就濕了。什麼都不用說,他都懂。

  外面的世界那麼亂,還好有彼此可以安慰。

  她的心裡,像打翻了他手中溫煮的牛奶,奶香四溢;還有他襯衣上的陽光味。

  溫了牛奶,她端去草坪上喂貓咪。阿莫西林擠擠攘攘,吧嗒吧嗒地舔牛奶。

  「你們兩個慢點。」甄暖輕聲叮囑。

  言焓靠著牆壁坐在草坪上看她,她穿著kitty貓軟絨鞋,蹲成一團,頭髮被陽光照得金燦燦,腦袋看上去毛茸茸的,也像一隻貓咪。

  她回頭:「看什麼呢?」

  他搖搖頭,笑笑。

  她卻看出了端倪:「想起我的過去了嗎?」

  「算是吧。」

  「是什麼?」

  「也沒什麼。」

  她輕輕「哦」一聲,低頭摸貓咪。

  言焓不會和她分享,因為聶婷婷她們群毆女同學的事件,讓他想起不好的回憶。高中時,樂隊的dj女孩曾找一群人欺負夏時,罵她,打她,還撕她的衣服。

  就是那一次,他差點兒殺了人。

  等貓貓舔完牛奶,甄暖準備叫言焓午睡,扭頭一看,他竟靠在牆上睡著了,微微歪著頭,睡顏英俊而溫柔。

  冬日稀薄的陽光籠在他身上,他像沉睡的王子。

  甄暖爬一步過去,歪頭看他,聽見他均勻淺淺的呼吸聲,心底一剎那間就覺得幸福滿溢。

  他睡覺的樣子漂亮極了,眉毛黑黑,睫毛長長,鼻樑修挺,嘴唇性感。她想摸摸他,又捨不得吵醒他。

  她輕手輕腳去臥室抱來被子鋪在草坪上。

  她抱住他的身子,把他慢慢放倒在棉被裡,她也躺上去,拉住被子一蓋,將自己和他裹起來。他在睡夢裡摟住她的腰不松,她亦順勢縮進他懷裡。

  兩隻小貓也擠進被窩,軟軟地喵嗚一聲,貼著他們的腦袋排排睡。

  陽光曬在被子上,溫暖蓬鬆,軟綿綿,充滿香氣。

  於她,他就是冬天裡陽光下的暖被。鑽進他懷裡,就幸福溫暖得永遠不醒來都沒關係。

  ……

  言焓不負責tutor案統籌事宜後,反而有時間親自去幹一些事。

  他把tutor案從頭理了一遍,想起和王子軒有關的陳翰。

  他認為王子軒逃出看守所的詭計和陳翰脫不了關係,但之前同事們都沒問出什麼。

  言焓第二天一早就去了。

  ……

  陳翰走進探視間看到言焓時,有些發怵。

  他第一次和這位刑偵隊長交手,在367的跑酷區,他狼狽不堪,差點被抓;第二次交手,在警局的審訊室。隔著一塊玻璃,他看不見他,後來他被定了罪,入獄10年。

  他坐下,獄警給他拷上手銬。他盤算著他過來肯定要打探什麼消息,可以藉機和警方談判,和一抬眼看見言焓的眼神,他竟膽怯。

  言焓眼神冷得像千年寒冰,很硬。

  「你的啟蒙老師是誰?」

  陳翰愣了一下,沒逃過言焓的眼睛。

  「你說什麼?什麼啟蒙老師?」

  言焓看一眼監視的獄警:「給我三分鐘時間。」

  獄警是熟人,出去帶上了門。

  陳翰警惕,身子往後斜:「你要幹什麼?」

  「我不會給自己找事,在這兒對你嚴刑逼供。」言焓涼淡看著他,問,「你雖然沒有女朋友,但你喜歡女人。」

  陳翰狐疑。

  言焓:「我可以讓人給你換隔間,和同性戀大佬做舍友。」

  陳翰臉色慘白。

  「三分鐘,你最好抓緊時間。」

  「也不是啟蒙老師,就是我在網站打遊戲時,經常坐我旁邊桌子的一個人。我們也沒怎麼說話,聊的都是遊戲和其他興趣。」

  「什麼興趣?」

  「他跟我講他手機上的fm電台,還推薦他看過的偵探小說和電視劇給我看。就這些。他後來就消失,一直沒再見。」

  言焓盯著他:「他長什麼樣?多大年紀?」

  陳翰想了想:「長相很普通,讓人印象不深,不高,身體不錯,很年輕,估計和我差不多大。」

  言焓微微瞇眼:「不高?」

  「嗯,1米74,身體很好,22歲。」

  「知道了。」

  ……

  言焓走出探監室,甄暖在外邊等。

  他把陳翰的話都告訴她,甄暖詫異:「1米74,22歲?tutor這麼年輕?」

  「陳翰那小子撒謊了。」

  甄暖想想,揣摩過來:「他給出的身高和年齡太確定了。……這麼說,真的是tutor?」

  「嗯,估計幾個月前他們分別時r告訴他,如果以後有警察問起,就說我身高1米74,和你一樣22歲。」

  「tutor他為什麼要做這些?一面自詡什麼正義之師,一面又引導陳翰走上邪路。」甄暖用力揉了揉眼睛。

  老白死後,她眼淚都哭干。

  兩天過去了,她的眼睛還是腫的,像兩顆大杏仁。

  這也是他不明白的地方。他握住她揉啊揉的手,輕輕撫她的眼,呼了口氣吹吹。

  她閉著眼睛,皺著眉:「老白死後這兩天r也消停了,沒有再繼續發下一個人的判決書。」

  「嗯。」

  「表面上看,就像蘇雅說的,他殺死聶婷婷的方式是全民公決。他把自己當導師。他不再是一個人,要引領社會上的人跟隨他,組成一隊正義之師,清除邪惡。蘇雅說這是正義之師的意思。但我卻覺得……」

  她緩緩張開眼睛,睫毛掠過他的指肚,「他很孤獨。」

  言焓稍感意外r一直以來給他的那種描繪不清的感覺,竟是……

  「孤獨?」

  「感覺他需要同伴和追隨者來證明他的正確。可他又隱約排斥,不落俗流。蘇雅說他這種人狂妄自大,可tutor不是。而且,老白的死讓他消停了。」

  言焓沒說話,很多線索和感覺在此刻串到了一起。

  而提到老白,甄暖眼眶又泛紅了。

  「你這樣,小心眼睛哭瞎掉。」

  「怎麼可能?」她癟著嘴巴,低頭。

  他稍稍下蹲,望她的眼睛:「小貓,我保證,一定會抓到他,給老白報仇。」

  她嘴唇顫了顫:「還有秦姝。」

  「嗯,還有秦姝。」

  「那天在yaho大廈,你沒有追到他?」

  「追到一半看見你和老白很危險,就回頭了。」

  「有沒有交手?」

  「沒有。」

  她稍稍失望:「就沒能探到對方的底細了。」

  言焓沒說話,寡淡地扯扯嘴角。

  其實,就在剛才,他已經知道對方是誰了。可要找他,卻很困難。

  他會偽裝成什麼樣子?誰的樣子?

  到目前為止r除去之前分析的那些特徵外,更顯著的一點是:他的社會資源異常豐富。能混進保鏢隊伍,能瞬間從醫院消失,能侵入快遞物流系統,能清除一輛高級摩托車的信息(包括購買維修使用等等),能輕易拿到爆炸物原料且不留痕跡,能在短時間內熟悉yaho大廈還偽裝成保安……他做了這一切都沒留下可疑線索。

  放眼譽城,有幾個人能做到黑白道通吃如此資源廣泛,且他又恰好消失了一段時間?

  ……

  回去的路上,甄暖仍在思索,不太明白:「等一下,那個保安就是tutor,他很高啊。既然他想得到讓陳翰用假身高誤導我們,他又何必親自接近我們,結果不小心暴露。」

  言焓專心開著車,應答:「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r給我一種對手的感覺?」

  「嗯。」

  「既然是對手,他就忍不住想近距離看看我們的狀態。」

  甄暖點點頭:「那你也像蘇雅他們那樣,覺得tutor是一個矛盾的人嗎?」

  他稍稍挑眉;她解釋:「他應該是t計劃裡原本那個中年tutor選中的接班人吧?」

  「是。」

  「所以啊。那天我聽蘇雅跟裴隊匯報說,從密室、王子軒、秦姝、聶婷婷案子裡可以看出,他一面有t計劃的邪惡和狠辣,一面有『正義之師』矯枉過正的正義,一面又有親近警方的情結。

  就像給秦姝寄的炸彈殺傷力不大,讓秦姝自殺不給警方太大壓力,還有老白的意外死亡讓他消停了。」

  言焓抿了一下唇:「有幾點我不贊同。」

  「誒?」

  「我不認為tutor有t計劃的邪惡和狠辣,也不認為他有矯枉過正的正義。唯獨他對警方的情結,有些許贊同。」

  甄暖:「為什麼?」

  「首先是t計劃,我認為就像秦副院長所說,他脫離t看計劃,他的心和t計劃裡的人不一樣。他和他們沒有關係。」

  「那怎麼解釋密室?他在密室裡做的一切,不正說明他狠辣邪惡?」

  言焓搖頭:「他只是利用每個人心理的邪惡面,讓大家自相殘殺而已。」

  t計劃的殘暴殺人只是掩飾,掩飾密室設計者的真面目,以及他的真實目的。

  目的是:考驗言焓,以及得到最後出密室的密碼門上的名字。

  甄暖慢慢「哦」一聲,又問:「除去這個之外,你認為他也並非扮演著正義者的角色。」

  「對。」

  「為什麼?」

  「秦姝和聶婷婷。」他頓了一下,「尤其是秦姝。」

  「秦姝?」

  「是。殺死秦姝的理由太牽強。」

  甄暖一愣,的確,她只不過是偶然聽到父親和夏時的對話,沒有揭發而已。真要聲張正義,直接殺秦副院長就行,何必將矛頭對準秦姝?

  如果是……「用秦姝的死逼秦副院長去死,這也太迂迴了。」

  言焓認為殺秦姝還有另一個原因,但他沒有說。

  「還有聶婷婷。」言焓看見紅燈,緩了車速,「欺負並毆打女同學的人不止聶婷婷一個r為什麼偏偏選中她?」

  甄暖腦子裡電光火石:「這麼說……」

  「對r殺這些人根本不是為了正義,那只是誤導警方的迷惑選項,他真正的目的是……」

  「是林白果?」

  「對,」言焓停了一秒,「至少目前我認為是。」

  車停在路口等紅燈。甄暖有些不可思議:「那林老師……」

  「不一定和她有關係。」言焓說,「但tutor絕對認識林畫眉老師,而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在觀察她。」

  甄暖想了想:「他會和林老師有相似的經歷嗎?或者,他對林老師有特殊的感情?」

  「都有可能,卻又都不確定。」言焓說。

  甄暖點點頭,歪頭靠在車窗上。

  她眼睛有些痛,把車窗落下一條縫,讓冷風吹吹眼皮。這時,她看見了窗外的五金店,一位師傅在切割金屬,火星四濺。

  言焓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一瞬間蹙了眉。他立刻把車停在路邊,帶甄暖下了車。

  他走到店門口,撿起地上熄滅的火星,遞給甄暖看;甄暖一愣,微白微黃的小球,有一個凹面。這是關小瑜在殺死王子軒的保安制服上發現的極小金屬粒!

  居然是切割金屬產生的火星。

  言焓明白了:「切割金屬時,高溫融化金屬,飛濺到空氣中迅速冷卻。飛行過程中,液滴的背部就形成了凹面。而小球粒上表面的紋路是空氣中浮塵留下的。」

  甄暖問:「那要帶這些回去嗎?」

  言焓看了一眼:「價值不大,這家店沒有黃銅和鋼。」

  甄暖點頭:「但目前至少知道r幹過金屬切割的活兒。」

  「嗯。」他擔心她冷,很快帶她上車,她聽見隔壁車上的廣播音:「……就在剛才,正義之師tutor寄了一封信到市電視台,公佈了他最新的一份判決書。」

  r又來了!

  甄暖豎起耳朵聽,「受刑者:……」風呼了一下,她沒聽清。

  甄暖轉頭,皺著眉看向言焓,風雪裡,女播音員的聲音有些模糊:「判決:萬箭穿心……」

  「有效期:12小時;」女播音員播完,提高了音量,繼續說,「這次的受刑者:沈弋,他是……」

  甄暖一瞬間臉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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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1 23:20:22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96

  甄暖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時,言焓已開車轉過十字路口,他抿著唇,下頜緊繃。

  「隊長,這,他是,」甄暖語無倫次,「他為什麼要殺沈弋?沈弋和他有什麼關係?t計劃?可你剛才不是說tutor和t計劃無關嗎?

  聲張正義?因為沈弋以前做過壞事?可你剛才不也說tutor不是為了什麼正義嗎?他……」

  「甄暖!」言焓叫停了她。

  他猛踩剎車,把車停到路邊。

  甄暖的眼睛筆直愣愣看著他,呼吸很深,等他回答。

  言焓掃一眼她緊攥的拳頭,發白的小臉,還有驚恐的神情。

  他的心,竟隱隱刺痛。

  他似乎找回了阿時,但這不是他的阿時;他似乎漸漸愛上小貓,但這也不是他的小貓。

  至少不是他一個人的。

  直到這一刻,他才清清楚楚地意識到,10年,他們之間究竟錯過了什麼。

  言焓伸手去覆她的小拳頭,她在發抖,聲音很低:「隊長,你一定要救沈弋,不能讓他死掉。不然……」

  不然什麼?

  她不知道不然什麼,而他也沒問。

  他突然頭疼得厲害,含糊地「嗯」一聲。

  她垂著眼皮,怔鬆了一會兒,喃喃自語:「tutor為什麼要殺沈弋……」

  「小貓,」他打斷她的自言自語,「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

  「嗯?」

  他握緊了她的手,盯著她:「沈弋是臥底。」

  她張大了嘴巴:「你說什麼?怎麼會?!他,他是一直跟著紀霆的。以前是混事兒的,後來一步一步……」

  「他是臥底。」他盯著她的眼睛,「他是上邊發派來調查t計劃的臥底。你不相信,是因為他做得很好。」

  她狠狠抖了一下:「有誰知道他的身份?」

  「應該只有上邊的少部分領導知道。而10年來,我和他交手多了,漸漸從一些蛛絲馬跡裡推測。」

  甄暖突然問:「他的兄弟們做生意,你總是找他們麻煩……是在幫他?」

  「算是吧。」

  「你們……會秘密交流關於t計劃的線索嗎?」

  「以前會。」

  她默了一會兒,原來曾經隊長對沈弋,沈弋對隊長的態度和評價,都是真真假假。她是夾在兩人之間的一枚……

  她愣了愣,輕輕摸摸自己的手,沒關係,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以前?那就是說現在不,」她稍稍黯然,「現在,你對他,不友好。我感覺得到的。」

  「董思思和姜曉,孫琳和潘盼,陳翰和王子軒,還有一些,他用這些雙胞胎的死,逼t計劃的管理員現身。最後抓出跟在他身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戴青。」言焓平淡地說,「我推測,他這個臥底應該早就不聽上級指令,徹底和上級斷絕聯繫了。我和他近幾年合作很少了。」

  她抬起頭顱:「他和真正的甄暖呢,什麼關係?就是tina。」

  言焓看她:「你很在意?」

  「……」她看他,還是之前的隊長,英俊,微涼。

  她說,「只是好奇。那個甄暖,知道他是臥底嗎?」

  「她不知道。」言焓說,「聽說,她是一個冷漠無情的女孩,很高傲,很倔強;但沈弋接近了她,她喜歡上沈弋,因為他,想要離開t計劃。她也開始質疑t計劃是否真的正確。沈弋算是給她打開了另一扇門。

  她原本只想安靜地離開,畢竟t計劃的人都是她的親人,她不想背叛他們,也不準備帶走任何機密。

  這時,她意外發現自己竟是雙胞胎試驗的一部分。她不是孤兒,有家,還有個妹妹。她開始出現在妹妹的生活裡,裝路人,裝病人。她很喜歡妹妹。她想回家。」

  甄暖彷彿是有某種心靈感應,眼眶裡浮起淚霧,一漾一漾:「t計劃的人不放她走是嗎?」

  「他們讓甄暖(tina)的妹妹出了車禍,算是警告。但甄暖不是會屈服的人,她徹底反叛,殺了很多組員,和警方合作。」

  甄暖急忙問:「後來呢?t計劃的人又報復她,殺了她是不是?」

  「她成了植物人,被警方安排在療養院裡住。」言焓停了一下,「於是有了後來的偷植物人。」

  「那個有芭蕾舞畫,還有玫瑰花的病房……」

  「那原本是甄暖住的,她被偷走後,沈弋消除了她留在警方數據庫裡的所有信息,包括指紋dna。這時候你受了傷,他把你變成了甄暖的樣子,也把你住的療養院的房間變成和以前甄暖住的樣子。

  但t計劃的人並不知道他是臥底,以為他是普通人,還騙他說甄暖被警方殺了,讓他效忠t計劃。可沈弋其實什麼都知道。」

  原來如此……

  「這些事你聽誰說的?」

  言焓看她一眼:「沈弋。」

  甄暖張了張口,無法想像他們兩個心平氣和聊天的樣子。

  「什麼時候?」

  「有些是很多年前;有些是前幾天。」

  「前幾天?我都不知道你們見過面。」

  言焓扯扯嘴角:「我知道你是阿時後,自然第一個要去找他。」

  「你……」甄暖小聲,「你打他了?」

  「他也打我了!」

  「……」

  她又問:「戴青和黃暉他們偷走甄暖(tina)後,殺了她,毀屍滅跡了吧?」

  「嗯。」

  「那沈弋和阿時……」她愣了愣,「不,和我呢?又是怎麼回事?聽秦副院長說,他們讓沈弋證明他願意加入t計劃的忠誠,所以讓他殺阿時?」

  「……關於這件事,他沒多說。只說他沒看到兇手,只聽到他的聲音。」關於夏時的事,沈弋從來閉口不談。言焓推測,當年沈弋綁走夏時,除了秦副院長的要求,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這樣啊……」

  「他感覺,那個人應該是現在的tutor。」

  「為什麼?」

  「他的感覺。」

  「竟然有兩個tutor。難怪會有矛盾的一面。」

  「是。一會兒看上去是要和t計劃作對,和t計劃有仇;一會兒看上去又像來自於他們內部,還獲取了戴青的信任;一會兒看上去又像是出自私心替林白果報仇。原本就不是一個人。」

  「沈弋真的沒看到當年這個tutor的長相?」

  「沒有。」言焓停了一下,「但他說如果再聽到,他認得出來。」

  甄暖一愣:「他知道tutor會找他麼?」

  「是他想找tutor。」言焓說。

  只不過,此tutor非彼tutor。

  沈弋要找的,是那個和秦副院長一般年紀的tutor。但他們兩人都認為,大小兩個tutor間一定有某種聯繫。

  當年,正是他對甄暖下了殺手令。正是他連植物人的甄暖也不放過,把她切得支離破碎,當廢棄實驗品一樣拿去銷毀。

  甄暖有些怔松,低頭想了一會兒,道:「難怪沈弋知道好多警察內部的事情,原來是臥底。」

  說完,又輕聲喃喃,「1個月,是這個意思嗎?」

  言焓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發動汽車,冷梆梆地問:「回警局?」

  甄暖摳著手機不吭聲。

  「怎麼了?」他皺眉。

  「去找沈弋可以麼?」她嘀咕。

  「……」言焓吞了一口氣,「他應該得到消息了,打個電話問他在哪兒?」

  甄暖撥了電話,放到耳邊,電話剛接通,還來不及開口,言焓劈手奪了過去:「你在哪兒?」

  甄暖:「……」

  隊長怎麼能吃醋成這個樣子?

  ……

  上級下了死命令,務必確保沈弋性命無憂。

  眾人不知他是臥底,只當是未成年的聶婷婷和警察白科長死後r對社會造成的惡劣影響已經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上級部門不能再容忍tutor繼續挑戰社會秩序,公然殺人。

  可沈弋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的命,繼續風波不動地開會。蘇雅給他打電話讓他去警局接受安全保護,他直接掛斷拉黑。

  尚局長來電都不理。

  裴隊帶著一大堆特警去了華盛,一排排立在會議室的玻璃外,外守得嚴嚴實實,一個圓桌的董事們都驚呆了。

  甄暖撥開同事們走進裡邊,就見沈弋立在圓講台前,一手插兜,一手拿著激光筆,對著ppt分析華盛去年的市場份額。

  還是那張臉,俊朗,冷淡,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

  會議結束了,無關人等全部退開。沈弋隨意坐下,一群保鏢走進來,面無表情立著。

  特警守在玻璃外,裴隊等人走進去。

  蘇雅道:「沈先生,想必現在的情況你很清楚了,你成了tutor的目標。為了你的安全,你最好是配合警方……」

  「你的意思是躲起來?」沈弋似乎不愛聽她的開場白,打斷。

  蘇雅愣了一下:「意思是讓警方保護著你比較好。」

  沈弋抬一下眼皮:「就像保護王子軒和那個什麼……秦姝一樣。」

  「……」竟無人能答。

  甄暖立在言焓身邊,牢牢看著沈弋。她緊張他,卻不知該說什麼。他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瞟來一眼,很快又收回去。

  譚哥走上來,低聲沉沉道:「沈先生,最近tutor接連殺了一些人,我們雖然很努力要保護大家,可很遺憾,結果不盡如人意。我們知道現在大家對我們很失望。但身為警察,繼續保護大家是我們的職責,不管遇到什麼情況,我們都會堅持下去。希望你配合我們。」

  沈弋有幾秒沒說話,最終說:「你們愛怎麼樣怎麼樣,跟我去哪兒都行,但我不會跟你們走。」

  譚哥把允許跟著他視為他的讓步。

  蘇雅擰著眉,和譚哥走到一邊:「這樣是不是太任性了?」

  譚哥道:「看不出來嗎?他沈弋就不是聽人安排的那種人。」

  沈弋起身走到窗邊站著,甄暖看著揪心,怕外面突然飛來一粒子彈。但言焓走去沈弋身邊,低聲問了句:「上次和你說的那個人。」

  沈弋:「你猜的是對的。聯繫不上了,說是去散心。他很可能就是tutor。」

  言焓「嗯」了一聲。

  沈弋道:「他倒很好地利用了華盛的各類資源。」

  「他現在應該不知道我們認出了他的身份。」

  「嗯。」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言焓說:「你別死了。給我找麻煩。」

  他「呵」一聲。

  言焓退身走回來,裴隊對他使了個眼色,言焓跟他走出去,甄暖見了,也跟著。她看一眼手錶,還有9個小時。

  他們繞去了樓梯間。

  甄暖覺得不該偷聽,轉身要走。卻聽裴隊說:「就這樣吧,讓沈弋隨他的性子來。」

  甄暖一愣,腳步停下。

  言焓問:「什麼意思?」

  「tutor屢屢逃走,我們或許該嘗試換一個做法。放長線,釣大魚。」

  「你的意思是,拿沈弋做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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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7

  甄暖慢慢退回來,手心發涼。

  走到會議室,沈弋坐在椅子上專心看文件。

  「沈弋?」她輕輕喚他。

  他抬頭:「嗯?」

  「你……」她不知從何說起,「我聽了你和甄暖的事。我說的是那個甄暖,真正的那個甄暖。」

  他黑眸靜靜看著她。

  「原來那個鞣屍是她。」她想起他的眼淚,張了口要說「節哀」,又想起言焓的話。

  這種哀,無法節制。

  「她……是什麼樣子的一個人?」

  沈弋似乎被她的問題難住,他眼神放空,回憶了很久,最終只道:「很不聽話。」

  「嗯?」

  「她是很不聽話的一個人。和你一點兒都不一樣。」他頓一下,又搖搖頭,「不,還是有相似的。你也沒有表面的那麼聽話。」

  甄暖輕輕笑了。

  落地窗外雪花在飄,他的臉白皙而淡然。

  「那天很抱歉,讓你燒掉了你最喜歡的一張照片。」

  他極輕地搖搖頭:「沒事。」

  「你知道r為什麼要殺你嗎?」

  「知道。」

  「是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

  「……」她說出擔心,「配合警方好不好,不要一個人。」

  「暖暖,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仍然叫她暖暖。

  她明白他是勸不了的r要見他,他更要見tutor。

  她低下眼睛,傷感又沮喪,咬了咬唇:「因為我不是一個人了,所以你才會肆無忌憚地這麼做嗎?」

  沈弋盯著她看,沒有回答。

  如果她是一個人,如果犯險會留下她孤苦伶仃,無人照顧,他會選擇繼續嗎?

  「暖暖……」

  她抬起頭,他微張著口,黑色的眼睛裡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最終什麼也沒有。

  他看了一眼門口,收回目光,站起身,說:「言焓會照顧好你的。」

  ……

  警察們全部換了便裝,有的西裝筆挺,有的衣著普通,成了在華盛上班的白領。

  裴隊和沈弋單獨在一旁說話。

  甄暖知道裴隊想弄出一副沈弋四周無警方看守的假象,引tutor動手。

  言焓走過來,握了握她的肩膀:「想什麼?」

  「你們要拿沈弋當誘餌嗎?」

  他靜了一秒:「你們?」

  「對不起,我剛才跟著你出去,聽到了。」

  「這是裴隊的決定,現在的我,管不了。」

  甄暖看著沈弋的方向:「他原本就想找tutor,不想讓你們跟著他。現在你們提出這種方案,正合了他的意,他一定不會反對。」

  「小貓……」

  「tutor會不會趁機殺掉他?」

  「……」

  「你們能保證他的安全嗎?」

  「……」

  言焓單手握住她的臉,掰過來,直視她的眼睛:「你在責怪我?」

  她搖搖頭:「我不想讓沈弋死掉。」

  「你想要我怎麼做?」

  「我不想讓沈弋死掉。」

  十年,沈弋在她心中的份量,他很清楚。

  他捧著她的臉,說:「我知道。」

  他嫉妒沈弋,嫉妒得要發瘋。

  ……

  r對沈弋的判決令是上午9點發的,期限12個小時,晚上9點截止。

  到目前為止r出手,未嘗敗績。

  媒體和民眾都在好奇華盛的大老闆之一沈弋會如何應對,也曾想過他把自己關在銅牆鐵壁的房間裡,讓一種警察團團包圍,熬過這12個小時。

  但有人發現,中午12點半,沈弋和往常一樣下班離開華盛集團的辦公大廈,和往常一樣開車去一個街區外的萬達廣場吃飯。

  除了司機,連保鏢都沒帶。

  這多少讓支持tutor的那部分人覺得顏面掃地:這個沈弋!太不把tutor大師放在眼裡了!

  而這稀疏平常的架勢也讓報道的媒體和圍觀的網友們無所適從。

  ……

  節假日後上班的第一天,中午時分,街道還算通暢。

  言焓瞥一眼車內鏡,甄暖靠在副駕駛上,望著窗外出神;沈弋坐在後座,看一眼鏡子,兩人對視一瞬,各自冷淡地挪開目光。

  現在,沈弋的司機是言焓,貼身保鏢也是言焓。

  其他警察則裝做普通人,開著普通的車,在這輛車的前後四周遊走。

  言焓撥了個電話:「情況怎麼樣?」

  「餐館已經排查過,沒有安全問題。」

  「過會兒吃完飯回來,大夥兒的車和衣服都要換。」

  「這個我知道。」

  言焓放下電話,見甄暖扭過頭來了,安靜地看著他。

  「怎麼了?」

  「tutor為什麼會把沈弋當做目標?可我們分析過,他不是為了正義而殺人的連環殺手。」

  言焓不答。

  甄暖回頭看沈弋:「是不是因為密室?這個年輕的tutor本身不是t計劃的人,他設計密室一定有別的理由。戴青搞那些東西,你肯定知情。你是不是取走了密室裡的什麼東西,讓他們盯上你了?」

  沈弋也不答。

  「說話!這是為什麼?!」

  「你問他。」

  「你問他。」

  兩人男人同時冷淡地回答。

  「你們……」她用力扭回頭去,用力「哼」一聲。

  ……

  吃飯地點是曾經沈弋和甄暖常去的束蘭閣,清淡,溫暖,對甄暖身體好。

  老闆娘見了甄暖,熱絡地招呼:「小姐好多天沒來啦,都是沈先生一個人呢。聽說出國了?在外面好的玩麼?」

  「……」

  老闆上午看了新聞,剛才還有警察來檢查,知道情況,把老闆娘拉走了。

  甄暖進去後有些不自在,言焓也出奇地話少。

  等上了菜,三個人默不做聲地吃著。吃到一半,言焓電話響了,他放下碗筷,說:「我約了林老師聊點事情,你們先吃。」

  甄暖抬頭:「我和你一起……」

  他摁下她的肩膀:「不用。天冷,多喝點熱湯。」

  言焓走出餐廳,林畫眉坐在門邊的等候椅子上,四周沒什麼人。

  「抱歉,林老師。實在太忙了,都沒時間回警局去找你。」

  「沒事。」林畫眉笑笑,「最近tutor的事,我不能幫上忙,心裡還挺歉疚呢。」

  言焓坐到她身邊:「林老師,我想問問關於林白果的事情。」

  她微微皺眉:「白果?」

  他粗略地把他的推斷講了一遍。

  林畫眉覺得不可思議極了:「你的意思是r做這些事情,是因為白果?」

  「聶婷婷傷害過白果,而秦姝,殺她的理由『包庇兇手』很牽強。真正原因恐怕是,她是秦副院長的女兒,讓秦副院長體驗喪女之痛,這才是tutor的目標。且秦姝死後,秦副院長要接受調查,一世清名盡毀r也料到了他會自殺。」

  「這……」林畫眉想著什麼,搖頭,「王子軒呢,為什麼殺王子軒?」

  「可能是他設置的迷惑選項。況且,王子軒殘害了太多未成年少女。」言焓道,「林老師,你能想到誰會對白果有如此深的感情?」

  林畫眉嘴唇抿成一條線,不吭聲。

  「林老師,你戶籍上的資料是未婚,而我從沒聽你提過白果的父親。」

  林畫眉苦澀地扯扯嘴角:「他是一個科學家,很忙,沒有生活。是他不願結婚,可我那時很癡迷於他。白果出事後,我和他斷絕了聯繫。呵,」她略帶嘲諷地笑一聲,「相信我,他那種無情的人才不會為了白果去殺人。」

  言焓暗道:「他不會,不代表他的繼承者不會。」

  「什麼?」林畫眉沒聽清。

  「沒事。白果有姐妹嗎?」

  「有個雙胞胎,從小她爸爸帶著。但他不讓我見,還說什麼孩子死了。我曾懷疑他是不是精神狀態有問題。」

  「不論如何,這都是一條線索。麻煩你再多找找和那人有關的信息交給譚哥他們去查。」

  「好的。」

  ……

  午飯後,回公司。

  甄暖乘著扶梯下樓,望著視線極好的商場,她突然緊張,戳戳前方言焓的腰。

  言焓回頭:「怎麼?」

  「隊長,這裡視線這麼好r會不會用槍啊?」

  「不會。」他極淡地笑笑,「你到越來越像一個小保鏢了。」

  甄暖剛想問為什麼,轉念一想r盯上沈弋,應該是想從他那裡知道什麼東西。

  言焓回過頭去了,聲音很低:「他想知道那個名字的話,找我更直接。為什麼把矛頭指向你?」

  沈弋凝眉想了一秒:「可能覺得你嘴硬。」

  「……」言焓說,「多事。」

  沈弋道:「我是死是活,都不是你的責任。」

  「呵。」言焓冷笑一聲,拿出電話打給裴隊。

  「我們準備上車了,你們那邊的人各自把臉和車都弄熟了,別讓陌生人摻進來。」

  裴隊:「知道。王子軒的保鏢們是前車之鑒。」

  言焓3人出了廣場,坐進車裡。

  裴隊那邊:「車流出發了。53秒後經過廣場。」

  「好。」

  言焓看準了時間,駛上公路,和「經過」的普通車輛混在了一起。一路四平八穩。

  突然,對講機裡傳來一位特警的聲音:「有輛私家車並道,在往0號車靠近。」

  0號是沈弋的這輛車。

  甄暖貼著車窗看,一輛黑色寶馬不停在超車並道。她有些緊張,但看言焓和沈弋都很淡定。她坐好了,問:「不用甩掉他嗎?」

  言焓:「加速超車,甩掉他就等於甩掉了所有人。」

  甄暖點頭,甩他就會甩掉周圍所有的刑警特警們。如對方真是敵人,可夠陰險,好在隊長腦子清楚得很。

  黑色寶馬一點點靠近了,言焓和對講機道:「你們都不要停,繼續走。」

  兩邊的天地間都似乎屏著聲息。

  「不要輕舉妄動,不管發生任何……」

  話音未落,那輛寶馬車突然朝言焓的車身撞過來,匡噹一聲極其猛烈!

  言焓猛踩剎車:「不要停!」

  可公路上無數的「私家車」緊急煞停,一片剎車聲,交通瞬間癱瘓。更多的人從車上湧下來,團團圍住那輛肇事的黑色寶馬。

  言焓沒下車,冷冷看著。

  林子從寶馬裡揪出一個胖胖的司機;對方看著團團圍住的好幾層人,嚇得哆哆嗦嗦:「有人說,我蹭一下這輛車就給我一千萬,你們,你們怎麼這麼大來頭啊?」

  林子氣得差點兒揍他:「把他帶回去!」

  對講機裡傳來蘇雅的聲音:「我們被耍了。」

  言焓「呵」一聲。

  甄暖心一沉,都曝光了。

  ……

  出了這個小插曲後,車隊平安回到華盛集團。

  沈弋繼續工作。

  在奚市出差的申澤天也趕回來了。兩人雖然明爭暗鬥,但共同利益都是華盛。集團現在是多事之秋,沈弋要出了什麼事,申澤天一人還真收拾不下。

  他看上去比沈弋還擔心,又怪警方派來保護的人太少。他想把華盛的保安和保鏢全叫來,但裴隊不同意,說人多容易混進陌生人。

  申澤天又說讓沈弋留在辦公室,大家熬一晚上,明天再好好休息。

  但沈弋不同意。

  下午五點半,他準時下班離開。

  這一次出行,大家的心都提起了幾分。因為,離tutor判決令截止的時間只剩3個半小時。

  越往後,危險便越盛。

  出發前,大家最後一次對信息:「0號車,言焓,甄暖,沈弋,車體,後備箱,無異常。」

  「1號車,裴海,張明,李東,車體,後備箱,無異常。」

  「2號車……」

  一共9輛車,都沒有問題。

  車流密集,言焓的車被隊裡的其他車包圍著,不緊不慢地開。

  一路上沒有任何問題。

  漸漸,車隊進入分岔道,準備上高架橋。

  0號前邊的3號車和4號車已經上去了,就在這時,有個中年婦女橫穿馬路,言焓輕輕踩了一下剎車。

  可那個婦女竟不偏不倚撞上0號車,然後「劇烈」地慘叫一聲,滾進了車底。

  這個時候居然遇見……碰瓷?!?!

  而這次,言焓有種不一樣的預感,抓起對講機:「所有車都停下,一個也不能繼續走。人都下來,別讓圍觀的人靠近混進來。」

  言焓下了車,摔上車門。

  那個女人倒在地上,身上粘著髒雪和污泥,大哭大嚎:「我的胳膊誒,我的腿誒,斷了,都斷了。」

  正是下班高峰期,案發路段在高架橋路口,無數的車被堵在岔路上。喇叭聲,咒罵聲不絕於耳。還有不少人上來圍觀。

  竟也有人討論到底是真的還是碰瓷。

  甄暖下了車,蹲在車頭,說:「我學過醫,給你檢查一下。」說著要碰她的胳膊。

  那女人用力一揮,叫苦:「哎喲,我都疼死了你還掐我。」

  沈弋皺眉:「手斷了還能揮?耍無賴呢?」

  言焓卻直接問:「你要多少錢?」

  女人哭聲停下,轉轉眼珠,很意外,也是沒想好的樣子。

  言焓從風衣裡拿出錢包,撈出一摞紅色的錢:「這些夠嗎?」

  女人眼睛發亮,又有些猶豫。

  而這時響起救護車的聲音,事發地100米遠就有醫院。

  有人起哄:「你手腳斷了,還站得起來嗎,讓醫生給你接一下呀!」

  嘲笑聲不斷,那女人一時竟不好意思起來,賴在地上不動。

  人們讓開一條路,救護車開進來,醫生和護士抬著擔架下車。

  甄暖被車和人擠到一旁,聽到有人在身後叫她:「甄暖!」

  她回頭,那人站在車邊,給她拉開車門,衝她微笑;她納悶於他的動作,說:「你怎麼……」她隱隱覺得,他的臉,有哪裡不對。她突然想起秦姝判決令下來的那晚,她和隊長去看她,那時候秦姝手頭正在做的工作是……?!

  他是tutor!

  她要後退,身子卻一片冰涼,她看見他手裡握著一個遙控器。

  「看到那個女人的包了嗎?裡邊有炸彈,我摁一下,那女人和她身邊的人就會死。」

  甄暖臉色慘白地回頭。

  言焓站在那女人身邊,沈弋也是。他們兩個在商量著什麼。

  「我給你3秒鐘的時間上車。3,2,……」

  ……

  6點不到,天濛濛黑了。

  某個瞬間,言焓習慣性地回頭找甄暖,路燈亮著,救護車燈在閃,沒有甄暖。

  沈弋也在一瞬間發現了異樣。

  兩人同時心一沉,撥開醫生護士,就見一輛陌生的黑色車從人群裡開出。

  「甄暖!」

  「甄暖!」

  兩個男人像獵豹一樣瞬間加速衝去,跳上車,踩前蓋,踏車頂,往堵車的外沿疾馳奔跑。

  人群仰望著,驚呆。

  言焓突然從一輛車上跳下,抓住裴隊,卸了他的槍。

  「言焓你瘋了!這是鬧市!」

  他人已再次跳上車頂,舉槍便朝那輛車射擊。

  「彭!」「彭!」兩聲,一世界的路人捂著耳朵蹲下去,如鐮刀割稻草。

  裴海快氣瘋:「言焓你……」他跳上車一看,晚高峰中,無數的人和車在槍聲中靜止。

  一往無前,勢不可擋。

  只有言焓和沈弋,風一樣急速奔跑,追著那輛車消失在夜幕中的高架橋……

  黑色的風衣在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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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發表於 2019-2-21 23:20:59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98

  兩聲槍響,後車胎爆了。

  車身一沉,甄暖一個打滾,腦袋磕在車上。她爬起來,跪在座椅上往後看,言焓和沈弋正飛速朝她這兒奔跑。

  再回頭看一眼開車人r本人。

  他讓她看見他的臉了,讓她認出是他是tutor了。

  他太自信,還是根本就不打算再放她活著離開?

  紀琛?

  不。秦姝死前,她的工作是還原藍千陽的臉。難道真正死去的人不是藍千陽,而是紀琛?!藍千陽殺了紀琛,他們是雙胞兄弟,他偽裝了自己的死亡?隊長正是懷疑他的對手是千陽,所以才讓秦姝還原「藍千陽」的臉。

  爆胎讓車速驟降,汽車往欄杆邊猛撞,紀琛抓緊方向盤穩住車身,方向尚未轉圜,也不敢驟然加速。

  這減速的空隙,言焓和沈弋從抱頭下蹲的人群和停靠的轎車上飛躍而過,衝上高架橋,在稀疏的車流之間穿梭,高速奔馳。

  不少車主靠邊停車躲讓。

  紀琛絲毫不慌,穩穩掌握好了方向,開始加速,只要離開轉匝道,車後的人就跟不上了。

  「隊長……」甄暖眼看著言焓靠近,而車速陡然增加,距離又拉遠,她急忙搖玻璃推車門,被鎖定,無濟於事。

  鬧市開槍,他這個隊長是注定要被撤職了。

  她心急如焚,還不知等車徹底上了高架橋後,他會發瘋幹出什麼事來。

  甄暖撲到駕駛室去,搶方向盤,可才碰上,紀琛單手便將她兩隻手腕鉗住,死死扣在操作盤上,她痛不可耐,用力掙扎。

  一時間,刮雨器,除霧劑,空調,座椅加熱和多媒體全打開。音響裡爆發出10年前的老歌,水手。

  紀琛一手掐著她,一手打方向盤,淡淡道:「你這脾氣,居然一直沒改。」

  甄暖狠狠一愣,憤恨盯著他:「你的臉……你不是紀琛,你把他怎麼了?!」

  他不答:「不用擔心,他不會開槍了。你在車裡,他怕誤傷你。」

  甄暖又氣又急又恨,一口氣上來,想恫嚇他說「隊長已經知道你是誰了」。可她沒有,她想給言焓留有餘地,怕tutor的下一個目標會直指言焓。

  想到這兒,她突然冷靜下來,不說話也不反抗。掙扎只是徒勞,還會傷及自身白費力氣,不如安安靜靜,找到空隙了再做打算。

  天色灰暗,高架橋上車快如水流。

  言焓和沈弋飛速追完匝道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輛車漸漸加速,駛上高架橋,自此暢通無阻。

  兩人迅速掃視四周,不做商量,突然同時跳上水泥欄杆,縱身抓住高高的戶外交通指示牌,攀爬而上,隨機飛身一躍,正好落在一輛飛馳而過的輕軌列車車頂。

  車速太快,兩人都沒落穩,沿著車身往尾部滾。沈弋直接滾下車頂,要被甩出去時,言焓伸手抓住了他。

  他把他扯上來,罵:「老子的女人,你摻和個什麼勁兒!」

  「我的事,你摻和個什麼勁兒!」

  言焓差點兒沒一把將他推下去。

  列車飛速奔馳,車道正好與高架橋平行!

  甄暖身子伏得低,揚起腦袋就看見輕軌車裡擠滿下班的人群,眾生百態。車頂上,兩個男人像在比賽百米衝刺,他們黑色的風衣在狂風裡飛舞。

  輕軌比tutor的車快,他們很快跑到前邊去了,甄暖望見前方兩條道路的分叉口有一個高大的三角廣告牌。

  她不吱一聲,突然發狠一口咬向tutor的虎口。他猝不及防,吃痛地鬆開。她瞬間竄起身,猛地拉開車窗,探身出去。

  輕軌飛馳轉彎,言焓和沈弋在車頂衝刺一躍,燕子般跳上三角廣告牌。言焓掏出軍刀,刺進帆布裡驟降而下,巨大的微笑的廣告牌女郎撕拉而開。

  沈弋緊隨其後,滑下裸露的鋼架,一手握住,一手朝空中伸去。

  r的車行駛而來,甄暖踩著座椅背探出天窗,朝言焓伸手:「隊長!」

  話音未落r抓住她的腳一扯,她猛地掉下去一截,趴在車頂牢牢抓住,雙腳在車廂裡亂踢,掙他的手。

  「隊長!」她喊他,頭髮被風吹得狂亂。

  言焓根本無法接受和她擦肩而過的微小可能性,鬆開廣告牌,撲向tutor的車。

  可tutor算準他的心思,陡然剎車,言焓竟撞向水泥地面,他還沒站穩r瞬間發動,衝向言焓!

  「隊長!!!」

  甄暖驚愕,眼睜睜看言焓被撞飛出去,墜到前方車尾又滾下來摔在地上,一瞬間沒了動靜。

  「暖暖,把手給我!」沈弋喊她。

  甄暖聽不見,表情空茫,望著言焓。他努力撐著自己,想從地上爬起來。

  沈弋見狀,跳上車抓住天窗。

  r再次踩油門,車速更快。

  甄暖腦子空了,本能般迅速返回車廂,用盡全身的力氣攥住方向盤狠狠一扭。

  高速疾馳的車驟然一轉,撞上防護欄高高躍起,衝進橋下的白水河……

  甄暖是在劇烈的打鬥聲中醒來的,有拳打,有腳踢,有木棍,有箱子,兩個人,打了很久。

  她渾身濕透,冰寒徹骨。她睜開眼睛,頭暈目眩,而身體內更像是有錐刺般的疼痛。

  這是個奇怪的地方,狹窄,幽閉,像個籠子。

  頭頂、地板,塗成鮮明對比的黑白撞色條紋。她眼珠一動,便覺無數條紋在眼前晃動、旋轉、拉伸。

  她起身,世界在晃蕩。她被關在一個蒙著黑白條紋帆布的籠子裡,吊在半空中。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打鬥停止,像雙方都陷入疲憊。

  有人拿木棍敲打鐵籠,一震,響聲震耳。一下,兩下,她尖叫:「別敲啦!」

  三下,四下,「別敲啦!」

  她發狂,撲去拍打鐵籠,籠子四下搖晃。她腦子更暈,黑白條紋像漩渦在她眼前轉。

  「住手!」這是沈弋冷酷的聲音。

  「假戲真做?」陌生的聲音來自tutor,「把她整成,你前女友的模樣,結果,真愛上了?」

  甄暖揪著籠子欄杆,側耳聽。

  沈弋涼笑:「這不是你抓她的底氣嗎?不然,就憑你,暗殺可以,從我這裡拿走東西,卻不可能。」

  兩人話語斷續,都用短句,之前的幾場惡鬥,彼此都有損傷。

  「既然如此,當初何必讓她回國?」tutor言語裡似有遺憾,轉瞬即逝,「也對,當然要讓她回來,讓她做誘餌,引起t計劃『餘孽』的注意。就像你一次次設計讓雙胞胎自相殘殺,為的是讓t計劃的人出動。

  你知道t計劃已名存實亡,也要找出真正的tutor,為你前女友報仇。」

  甄暖沒吭聲,這些她都已經知道,早就不怪沈弋。

  沈弋:「計劃很成功,引出了黃暉戴青,鄭容……還有你。但你不是t計劃的人,更像和我一樣,是t計劃的仇人。或者,雙面人。你同樣想殺黃暉戴青。

  鄭容,當初我知道王子軒藏在鄭家,最後一刻卻沒告訴他。他還是死了。因為你告訴了他。」

  甄暖一愣,隊長不是說……給鄭容告密的人是沈弋嗎?

  r輕歎一口氣,有些苦惱:「原來,對你來說,我的暴露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對。我沒有把鄭容的藏身地告訴戴青,他不知道。」沈弋很冷靜,「假使他知道,他也不會在那個當口通知鄭容引我懷疑。更因為,他本意就不想讓鄭容死,他們是同夥。」

  「佩服,果然是訓練有素的臥底。」

  沈弋淡淡道:「你能看出來,看來也是隊伍出身。」

  「你潛伏得很好,我不是『看出來』。只是,當年你綁走夏時,證據確鑿,以言焓的脾氣,這麼多年居然沒動你,只有一種可能:他知道你不是兇手,是臥底。」

  「不過紀琛,我萬萬沒想到我察覺到的那個『雙面人』是你。我讓你稱病離開譽城,反而方便你,給了你足夠的時間去設計你的陰謀。」

  甄暖蹙眉。這個長得像紀琛的人很奇怪,和曾經的紀琛不一樣,沈弋怎會發現不了?

  很快,「紀琛」笑了:「沈弋,我從不認為能騙得過你。你擔心這位小姐聽到我的秘密,會被我滅口?」

  甄暖心口一痛。

  「你不會殺她。」這是沈弋的聲音,低沉卻堅定,更像在說服他自己。

  「我倒不這麼認為。」tutor不無遺憾,「我得和言焓決裂。」

  兩人各自不動聲色地為談判加籌碼。

  「也對。」沈弋平淡地說,「畢竟,你為隱瞞身份假死,連紀琛也殺了。」

  「如果不是遇見你們這樣的對手,我永遠不會被發現。但那樣未免太無趣。」他話鋒一轉,「你破壞我密室的最後一道門,換了傳感器。所有密室發生的一切我都知道,唯獨最後一間。沈弋,我可以放她走。條件就是,言焓在最後一道門上輸入的密碼,是誰的名字?」

  沈弋沉默。

  漫長的安靜裡,甄暖的腦子卻突然轉得飛快。

  最後一個密室沒有任何提示,只有車擋風玻璃上兩個年檢號,一個是甄暖(tina)死去的時間,一個是當年特種兵小隊執行任務的時間,那個時間有什麼特殊意義?

  所有名字都試過,不對。不是和t計劃相關聯的人,不是村莊裡的受害者。

  紀法拉?!那年的那一天,言焓帶走了紀法拉。

  可為什麼tutor不知道密碼?為什麼密室的最後一道門有那麼多次輸入機會?

  她瞬間明白了:最後一道門沒有正確密碼,只有錯誤密碼r把所有言焓能想到的人名都設置成了錯誤密碼,只要他輸入錯誤密碼以外的名字,門就會開。

  但在當時的情況下,言焓並不會胡亂輸人名,而是會在輸入相關聯的名字後,開始嘗試村莊裡的受害者姓名,到最後想起村莊裡的倖存小女孩,想到她現在的名字紀法拉。

  一定是有人在找當年的孩子,沒有找到她的屍體,後來推測她被人救走了,再後來發現救走她的是言焓。可言焓身邊並沒有再出現那個小女孩。他們只能用這個方式找出小女孩現在的名字。

  出密室後,言焓回頭一想,肯定會明白密室最後一道密碼門的詭計;還不知他有沒有對此做出應對措施。

  那名字肯定是紀法拉,但甄暖清楚不能說。說了,沈弋就沒了存在價值。這就是tutor找沈弋的理由,也是沈弋見tutor的契機。

  沈弋也有他想知道的事:「你不是t計劃的人,為什麼戴青聽你的話設計密室?還是說戴青聽命於真正的tutor。那個人……

  你想知道密碼上的名字,就告訴我那個人在哪裡。」

  「你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因為我比你多一樣籌碼。」tutor再次敲了一下籠子,甄暖頭痛欲裂。

  「沈弋,原來的tutor和鄭容秦院長一樣早就死了。你所謂的為女友報仇,已經沒有意義。」

  「死了?」

  「不然呢,你覺得我會臣服於他人?」

  「那倒不會。」沈弋說得很簡短,沒有質疑tutor的話。

  「沈弋,我和以前的你一樣,潛入t計劃,獲取他們的信任,借此消滅他們。」

  「原因?」

  「因為我是正義之師。摧毀他們,和我殺掉王子軒、秦姝、聶婷婷是一樣的道理。這個社會上有太多人犯了罪卻逃脫法律制裁,我是替天行道。」

  話很狂妄,他的聲音卻謙和從容。

  突然又一木棍敲在鐵籠上,籠子搖晃,甄暖摀住耳朵。

  「那天在電梯裡,你說我是以暴制暴,說我不對。」

  甄暖意識到他在和自己說話,抬起頭,四周只有黑白線條。她咬牙:「就是不對。」

  「小姑娘,世間對錯,不是由你簡單評價。」

  她氣極反笑:「人的性命,也不是由你找個借口就可以剝奪。」

  r頓了一下,居然心平氣和:「你說我找『借口』?我的理由名正言順。」

  「你『替天行道』殺他們,我是不是可以『替天行道』殺你,而別人同樣『替天行道』殺我?回到蠻荒時代,全憑一腔恩怨情仇打打殺殺吧,和野獸畜生一樣,都不用做文明人。」

  「你罵我?」tutor輕笑,「他們犯了法,法律……」

  「不要和我說什麼他們逃脫法律制裁,法律治不了也輪不到你來治!

  任何規則,只要人制定,就有漏洞。可也正因人制定,就能完善。你做的事根本不是伸張正義,而是把正義的漏洞撕裂得更大。

  殺人就是殺人,你和王子軒和秦副院長一樣是殺人犯,滿身罪惡,還好意思自詡正義之師!」

  外邊一片死寂。

  良久r道:「你這語氣,聽上去真嫌棄啊。」

  「對!」她皺眉,「你這樣的人,噁心死了!」

  又是良久r奇怪地笑一聲:「照這麼說,你也該噁心你現在的男朋友。」

  甄暖抿緊唇,眉心揪成疙瘩。

  「他和我做著同樣的事。」

  「你胡說!」

  「密室逃離屋,你在現場,難道不清楚?他懷疑每個人都和夏時的消失有關,他想殺掉所有人,包括你。」

  甄暖臉色微白。

  r的話一字一句,抽絲剝繭,針一樣往她心頭刺,「黃暉,死在烘乾機裡,憑言焓的敏銳,他沒意識到黃暉單獨跑去了一邊?

  申洪鷹和保鏢,言焓拿到手電筒時就會發現上邊的玻璃可以成為凶器。看到膠帶和五角星走廊的開關,他就清楚其他人會怎樣設計殺人。」

  甄暖的臉漸漸煞白,但死撐著,替他說話:「這是你的猜測。隊長沒有參與密室設計,想殺人的是你。」

  「他沒參與,但以他的聰明,他把裡邊的機關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誰會在哪裡死掉,他放任不管,甚至推波助瀾,因為他希望他們死。」

  「不是!是其他人殺了人。」甄暖狠狠盯著聲音的方向,「他進密室前或許想殺人,但他控制了自己。就像他想殺我時收手了一樣!」

  「你對他的信任,還真是可愛。」tutor停了幾秒,忽然問。「你認為,打斯諾克的時候,為什麼藍球不進,只得了129分?為什麼恰恰差那麼一點力度?」

  甄暖手心在發涼,臉上的血色一絲絲褪盡。而體內如刀絞般的刺痛愈發劇烈。

  「斯諾克房間停電,他很清楚會發生什麼。哪裡有光,哪裡就會被襲擊。他讓你拿出手電筒,想以你做誘餌測出襲擊者是誰。但,他也該想到,程放會開手電筒,成為被襲擊的目標。

  還有戴青,那把槍有問題,他早看出來……」

  「你閉嘴!」

  好似世界崩塌,甄暖撲上去,雙手伸出籠子,抓住黑白色的帆布撕扯,尖叫,「你閉嘴!」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他老早就知道了鄭容是t計劃的管理者,後來鄭容得到小道消息,然後死了。」

  「你閉嘴!」她瘋了般又扯又踢,籠子在半空中搖晃顛簸。

  牢固的帆布竟被她赤手扯下來。

  沈弋看見了她,她衣衫髮絲盡亂,張牙舞爪,眼睛血紅,臉色灰白,像只小小的困獸,像很多年的她。

  她惡狠狠地,悲恨地,瘋狂地盯著這個世界,包括他。

  他不知道,此刻的她,和當年的她,哪個更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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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1 23:21:12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99

  灰濛濛的集裝箱內部堆砌著裝貨物的木箱,上邊一層箱子的木板和箱蓋在剛才的打鬥中裂開,一片狼藉。

  沈弋站在高高的貨物堆頂,望著甄暖,她的籠子與他齊平。天花板上有一個滑輪,籠頂的繩子繞過滑輪,終端固定在地上。

  籠下沒有貨物,懸空,底下是兩米深的水池。

  她瘋了一樣尖叫,搖晃著籠子,讓tutor閉嘴。她在籠子裡倒來滾去,又磕又撞。

  沈弋從橋上落水後撞到頭,又追著tutor一路過來,兩人為爭甄暖狠鬥一場,勢均力敵,打得難解難分。沈弋雖然給tutor受了不少苦頭,但自己也受了傷。

  就看誰忍耐力更強。

  但是,他沒有武器,右手作廢,而tutor有一根木棍。

  「沈弋,把名字給我。」

  r解開繩子的終端,他立在拴籠子的滑輪下方,一點點鬆開繩子。籠子往下沉,甄暖在裡邊,不知何時安靜了,歪頭靠著欄杆,呆滯地盯著虛空。

  沈弋用力握了握拳頭,沒做聲。

  「那就不陪你玩了!」

  他手一鬆,籠子瞬間墜落水池,水花四濺。甄暖消失在水中,籠頂壓蓋,她在水裡掙扎,浮不上來。

  撲騰聲不斷,卻沒有她的呼喊,只有拳頭無力地砸著鐵皮籠頂。一聲聲,沉悶而瘮人。

  沈弋剎那間衝上去抓住繩子,不顧拿背對tutor,用力往上拉,他看見水面上有血跡,心裡一驚。

  甄暖被籠子帶出水面,嗆了水,劇烈咳嗽。

  r手中的棍棒揮向沈弋的頭,他一個趔趄摔倒,手一鬆,籠子再次掉落水池。他抓牢繩子,轉身一腳踢飛tutor手中的木棒。

  沈弋迅速起身,把繩子綁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上,正面迎對tutor打了起來。

  當他佔上風,把tutor一點點逼退,他便把籠子拉出水面;可當他處於劣勢,被tutor打推到貨物堆邊緣,籠子便再次掉進水裡。

  幾番往復,沈弋感覺到繩子搖晃的幅度漸小。

  甄暖掙扎的氣息漸弱,而水面的紅色血絲越來越明顯。

  反覆而高頻的溺水,她的身體承受不住。

  「沈弋,你要和我一直耗下去?」tutor不動聲色地喘了一口氣,「你負著一個籠子和一個人的重量,耗不過我的。我們兩個鬥,吃虧的是她。她從橋上落水時受了內傷,折騰下來,估計內出血了。或許下一次你把她從水裡拉出來時,她已經被折磨死。」

  幾番打鬥和拉扯,繩子已深深勒進沈弋的手臂,皮膚磨得鮮血淋漓,整條小手臂充血通紅。他的手沒了知覺,腿在抽筋。汗水浸濕了他的頭髮和臉頰,鮮血糊了他的腦勺,他有很多年不似今夜這樣狼狽。

  左手被縛,右手被廢,只能用腳。

  那個名字大可以告訴tutor,因為他相信紀法拉現在被言焓保護得很好r找不到。

  他其實很清楚tutor今天發出的判決令勢在必得,他會死,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死死撐著,也不知自己在等什麼,在遺憾什麼。

  或許是不甘心臨死卻還是沒找出曾近那個tutor的名字,沒能殺了他甚至沒法知道他是誰,而他已經失去和tutor談判的條件。因為,甄暖的生命比他10年的心願重要。

  或許是有很多話沒來得及和甄暖說,但已永遠失去開口的時機。

  或許是別的。

  他不知在想什麼,佇立很久後,嗓音微啞:「放她出來,我告訴你是誰。」

  「如果名字是假的,下次,我會直接殺了她。」

  「我知道。」

  r拿出一把鑰匙,給他看,說:「名字。」

  「拿過來。」沈弋說。

  r不動,他筋疲力盡,手酸腳麻。他知道沈弋也是如此,但沈弋看上去仍然堅毅。現在要是誰觸發戰爭,再打一輪,兩人都得趴下。

  這是兩人都不願意面對的結局,沈弋手上還得留著力氣拉甄暖,而tutor不能在此地久留。

  沈弋開口:「那個名字是一個女孩。」

  r聽言,略一思慮,緩慢而警惕地向他走來:「女孩?」

  「對。」

  「名字是幾個字?」tutor又靠近了一點兒。

  「是……」沈弋突然一腳踢向tutor的手,鑰匙凌空飛起,他揮手去撈住,可tutor一棍子揮來打在他手指上。鑰匙再次飛出去掉在地上。

  沈弋衝過去搶,但他被籠子牽絆,速度減弱,眼看tutor奪走了鑰匙。

  四目相對。灰白的燈光照得兩人各自臉色虛白。

  「你給我來這招?」

  「我不信你。」沈弋說。

  r並不自辯,冷笑一聲:「不信你也沒有資格和我談。沈弋,她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再顛簸幾下,她或許會死。你要繼續和我無休止地打下去?」他握了握手中的木棍。

  「3個字。」沈弋淡笑,伸手,「鑰匙給我。」

  r也隱約急著要走了,真把手伸過去,懸在他手上方,盯著他:「姓什麼?」

  沈弋亦直視他:「和你一樣。」

  r手一鬆,鑰匙掉進沈弋手心。

  沈弋立刻去把鐵籠拉上來,甄暖趴在籠子裡,渾身濕漉,氣息奄奄。籠底蒙著一層水,血絲殷紅。甄暖沒有外傷,那是從她嘴裡湧出來的。

  她悄無聲息地睜開眼睛,看見了沈弋,正費勁力氣把籠子拉到高處,準備挪上貨物堆。可是……

  她驚恐:「沈弋!」

  背後的tutor一棍子朝他刺來,他敏捷地側身躲過,一腳掃向tutor的腿。後者跳起躲開。

  籠子再度下墜,沈弋死死扯住繩子,人被帶著往外滑一兩步,用力站穩。

  他滿眼血紅,盯著tutor,一點一點用滑輪再次把籠子拉起來,與他們平齊。他又一次把繩子纏在他血淋淋的手臂上,一手拉著籠子,一手緊握鑰匙,衝上去和tutor打鬥起來。

  籠子穿過滑輪和他連在一起,他受此牽絆,行動受限。

  雖幾腳踢中tutor,但後者可退步拉開距離,得以喘息。而他像一隻守著籠子的孤狼,渾身是傷,眼神卻幽暗得可怕,不離開籠子半步,也絕不許tutor靠近。

  r第無數次衝過去,揮棒朝他打下,他赤手空拳,生生接住了棒子,一腳踹在他胸口把他踢開;而tutor牢握棍子不放,同樣一腳踹向沈弋胸口,兩人連連後退。

  沈弋一下子撞到身後的籠子上,籠身晃蕩,失了重心。

  而tutor猛然衝來,一棍子刺向沈弋。

  ……

  一聲沉悶而清脆的撕裂聲。

  甄暖眼睜睜看著那根棍子刺進了沈弋的身體……

  她驚愕地睜著眼睛,張著口,心如千刀萬剮,痛得沒了知覺。

  沈弋背對著她,一動沒動,雙手牢牢攥著籠子的欄杆,纏著繩索的左手仍在使勁,不讓她掉下去。

  「鑰匙給我。」tutor發話。

  「和我想的一樣,呵,你不會放她走。」沈弋身子搖晃一下,突然一顫,單膝跪在了地上,他深深低著頭,嗓音微虛,殘喘,「你要用她,要挾言焓,換紀法拉。但是……」

  他手上全是血,在抽筋,他抓著那把鑰匙,陡然往地上一拍。

  那小小的鑰匙頃刻間順著貨物箱之間的縫隙直落下黑暗的深淵。

  「今天,」他扯起嘴角,竟笑了,「你是帶不走她的。」

  r瞇起眼睛,抓住那根棍子將沈弋推到籠子上,用力一捅。

  木棍貫穿了他的身體,鮮血濺了甄暖一臉。她目光呆滯,眼裡是晶瑩的淚水。更多的血像河一樣順著木棍從他身體裡流出來,淌在籠底的水窪裡,和她的血匯在一起。

  沈弋臉色慘白,一手死死攥著鐵籠,一手抓著那根穿透他身體的木棍,抓著tutor的手。

  今晚的死鬥,這一刻是兩人離得最近的時刻。

  r看見他的眼睛,冷硬而黑暗,罔顧疼痛與死亡,不可戰勝,不會屈服,扯了扯嘴角,在蔑視,在嘲笑。

  遠方隱約傳來警笛聲響。

  r甩開他,轉身要走,低頭卻看見甄暖呆滯驚怔的眼神。

  他蹲下去,手伸進籠子裡,輕輕摸她的頭,聲音極低,只讓她聽到:「夏小姐,沈弋身上有定位裝置和追蹤儀,你的隊長為什麼不來救你們?……嫉妒,會讓人做很多不該做的事。」

  ……

  r走後好一會兒,沈弋都保持著站立的姿勢,纏著繩子的左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拉著籠子,不讓她掉進水裡。

  「沈弋,」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她喃喃地喚他,隔著籠子抱他的身體,「沈弋,」他的身上全是血,涼冰冰的,「沈弋……」

  她痛得「哇」一聲,大口的鮮血吐了出來。

  沈弋卻似乎什麼也沒聽到,他沒有力氣了,意識也開始模糊。雖然繩子纏得很牢,可他如果失去意識,他的重量敵不過籠子和甄暖,她會掉進水裡。

  他眼前一片模糊,他死死抓著繩子,往前走一步,突然趔趄著跪在地上。

  他抓住胸腹間的那根棍子,一點一點,把它從體內抽出來。

  她終於從混沌中清醒,大哭:「你幹什麼?你幹什麼!沈弋你別這樣,你等醫生過來,等醫生過來!你別這樣,求你別這樣!」

  他不聽,他意識不清了。

  他的身體破了洞,鮮血如泉湧,他眼睛又花了。他把棍子橫插進兩個貨物箱間,把繩子繫在棍子上。

  繩索絞著他的手臂,解不開。

  他把繩子棍子和他的手捆在一起,他做得極緩,極慢,終於綁好,他彷彿了卻畢生心願,一頭栽倒在地,不動了。

  「沈弋!沈弋!不要離開我!」她痛得剜心挫骨,伸手出籠子要抓他,卻抓不到,「沈弋,你帶我走!你帶我走!我錯了,我錯了,你不要死,求你不要死!不要留我一個人……」

  沈弋倒在地上,望著虛空。

  今天的結局,和他料想的一樣,只是,他還死死在撐著什麼?

  遺憾嗎?

  為救她,他放棄了知道真兇的機會。找了10年,到最後一刻,來不及扯下另一個tutor的面紗。

  到了地下,那個她,會不會不見他?

  不捨嗎?

  如果一開始不讓甄暖回國,如果她等他一個月,如果他給過去報了仇想開始新的生活……

  「沈弋,你帶我走,你帶我走!」這是甄暖的哭喊,讓他不捨。

  她那麼美好。

  他扭頭看她,她哭花了臉,蒼白的臉頰全是眼淚:「沈弋你不要死,求你帶我走,求求你帶我走!我以後聽話,再不讓你傷心,求求你和我一起,你帶我走!」她嗚嗚直哭,心碎而絕望,像個被遺棄的孩子,雙手拚命抓他卻抓不到。

  她的手是白色的,乾乾淨淨。

  很多年前,他就是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世界。

  也是很多年前,他就這樣躺在地上,望著天空。她漂亮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擰著眉,擔憂地問:「先生,你沒事吧?」

  而他「虛弱」地被她扶起來,瞬間摀住她巴掌大的小臉,把她擄進了車裡。

  原來此刻就是萬箭穿心,此刻,他想伸手去摸摸她,去牽她的手,和她一起,不放。可他沒有。

  有很多想說的話,也來不及。不如就……

  「謝謝你,夏時,謝謝你幫我找到甄暖。」他說,「你不用哭。你記住,我只是把你當做一個長相相似的替代品。你記住,我沈弋,從來沒有愛過你。從來沒有。」

  他說著這話,眼睛一瞬不眨盯著籠子裡哭鬧的她。一直盯著,直到瞳孔徹底渙散,也不肯閉上。

  ……

  r在警察趕去碼頭集裝箱前逃走了,這一晚,他太狼狽。

  他沒能帶走甄暖,他受了傷,渾身疲憊,手腳抽筋,在白水河的冷風中沒有半點兒知覺。

  他只能好好休整一番,從長計議想想如何找出紀法拉,或如何帶走甄暖。

  只是,他無意一低頭,心頭陡然浮上森然的寒意。

  長久的鏖戰和打鬥讓他手腳沒了知覺,沈弋拉繩子的左手和廢掉的右手也讓他沒了防備,可此刻,他清楚地看到,左手手腕靜脈處赫然幾個血點,還粘著木屑。

  沈弋用右手抓木棍時,把他的手摁在木棍倒刺上,留下了血跡!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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