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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武俠仙俠] [臥龍生]天馬霜衣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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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11:53:21 |顯示全部樓層
二〇

  知命子道:“好!貧道當使林公子心願得償。”

  李文揚一皺眉頭道:“舍妹這寸步不離的雪媚兒,突然飛來青雲觀中,好生叫人不解──”

  只聽一個清脆的笑聲,傳了過來,道:“大表哥聰明一世,胡塗一時,難道就不會有人偷了她的雪媚兒麼?”

  李文揚微微一怔,還未來及開口,一個全身青衣,頭梳雙辮,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已緩步走了進來,帶著一臉天真的憨笑,一步一跳的蹦到了李文揚的身側。

  她目光環掃了室中一週,當她目光轉注到林寒青的臉上時,不禁微微一呆,低聲對李文揚道:“大表哥,這人哭什麼?”

  李文揚對這位猶帶稚氣的表妹,似是無可奈何,輕輕一皺眉頭,道:“你一個人跑來了?”

  那青衣少女道:“不行麼?”

  李文揚道:“你偷了她的雪媚兒,定然害得她心急如焚,她要肯饒了你,才是怪事。”

  青衣少女道:“哼!怕什麼?我在妝台上留下了字,告訴她到金陵青雲觀來找青雲觀主──”

  知命子對這少女,似不相識,一皺眉頭,道:“姑娘找貧道作甚?”

  青衣女嫣然一笑,道:“常聽表姐誇你劍術高強,來找你領教、領教。”

  知命子愣了一愣,道:“李姑娘信口胡說,姑娘豈可相信。”

  青衣少女道:“你不用怕,我只是找你比個勝敗出來,咱們無怨無仇,我也不會傷你。”她年紀雖小,但口氣卻是老大的很。

  李文揚急急吼道:“不許胡說!”

  那青衣女抿嘴一笑,望著知命子道:“等會咱們比武之時,不要讓我大表哥看見。”

  知命子看她年紀幼小,猶帶稚氣,對她狂妄之言,也不放在心上,淡淡一笑,道:“貧道浪得虛名,只怕不是姑娘對手,我看還是不用比試算了。”

  李文揚急急說道:“我這位小表妹自幼被嬌寵慣了,一向語無倫次,道長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知命子笑道:“貧道一把年紀了,那裡還和她一般見識。”臉色忽的一整,肅然對林寒青道:“林公子。”

  林寒青道:“老前輩有何吩咐?”

  知命子道:“那竊取參丸之人,可曾留下了什麼痕跡麼?”

  那青衣少女突然插口接道:“老道長──”

  於小龍冷冷的望了那青衣少女一眼,道:“你少說兩句好麼?人家在談正經事情。”

  那青衣少女呆了一呆,怒道:“哼!你是我什麼人?要你多管閒事,不要臉。”

  於小龍道:“你罵那個?”

  青衣少女道:“就是罵你!怎麼樣?”

  於小龍怒道:“你可是不想活了?”雙眉聳動,大有出手之意。

  那青衣少女突然欺進一步,右手揮掌擊了過去,左手纖指隨出,點向於小龍的肋間,口中喝叫道:“你凶什麼?我非得好好的教訓你一頓不可!”

  §第四章

  於小龍閃身避開,一招“手揮五弦”斜斜劈了過去,接道:“好啊!看咱們那個教訓那個?”

  說話間,兩人已對拆五招。

  林寒青目光一轉,看兩人動手相搏的十分激烈,攻拒之間的手法,完然是各極其毒,出手襲擊之處,無不是立可致人死地的要害大穴,不禁一皺眉頭,大聲喝道:“龍弟住手!”

  李文揚同時喝道:“小表妹,快些停手。”

  於小龍聽得林寒青所叫之言,依言停下手來,但那青衣女卻似打得興致甚高,藉機又拍上去了一掌,於小龍想不到她竟然不肯停手,一時間閃避不及,被她一掌正擊在左肩之上。

  這一掌力道甚強,只打的於小龍不自主的向前衝行了兩三步,才拿住樁。

  李文揚道:“唉!淘氣的丫頭。”右手疾出,一式“腕底翻雲”迅快絕倫的向那青衣少女的腕脈之上扣去。

  青衣少女右腕一縮,反手一指,點向李文揚右肘間的“曲池穴”。

  她似是陡然警覺到不對,手指剛剛點出,立時又縮了回去,秀肩一晃,退後五尺,幽幽說道:“大表哥,你當真要打我麼?”

  李文揚嘆息一聲,回頭對於小龍道:“小兄弟受了傷麼?”

  於小龍道:“打什麼架,就憑她那一點氣力,我站著不動,讓她打上十拳八拳,也打我不死。”

  那青衣少女怒道:“哼!你吹什麼牛?別說十拳八拳了,我一拳你也禁受不住。”

  於小龍道:“你剛不是打我一拳麼?我現在不仍然好好的活著。”

  青衣少女道:“我剛才那一拳沒有用力,如若用上氣力,你早就躺在地上不會動了。”

  一對小兒女都是個性好強之人,言詞之間,也是不肯相讓,你一言我一語,吵的甚是激烈,但他們爭吵的言詞之中,卻是仍然帶幾分赤子之心。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龍弟,你少說一句吧!”

  於小龍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聳動了兩下肩膀,道:“我不同你吵啦,哼!要不是怕惹我大哥生氣,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那青衣少女怒道:“誰怕你了?哼!不是大表哥從中勸阻,我今天非得打你個半死,才能出了我心頭的氣。”

  這次於小龍果然不再還口,緊繃著小臉,瞪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一語不發,胸中起伏不定,口中不停的長長吁氣。

  他的神情,叫人一眼之下,就可以看出他在勉強忍耐著胸中的氣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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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11:53:34 |顯示全部樓層
二一

  李文揚看那青衣少女仍然口若懸河,話如連珠,指手畫腳的不停喝罵,立時冷冷叱道:“小表妹,你打了人家一拳,又罵了人家,還覺著吃了虧麼?人家不理你,並非是真的怕你。”

  那青衣女指手畫腳說了半天,心中氣忿,似乎平復,但李文揚這幾句又激起她心頭怒火,但是對方是大表哥,罵不得,打不得,一股委屈之氣,無法發洩,眼圈一紅,滾下來兩行淚水,舉起一雙雪白的小手,蒙在臉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李文揚搖了搖頭,抱拳對林寒青,道:“林兄見笑,我這位小表妹,被家母寵壞了。”

  林寒青道:“十三四歲,正是淘氣頑皮之時,我這位龍師弟也是一樣,李兄去勸勸她吧!”

  李文揚緩步走了過去,輕輕在那青衣少女肩頭拍了一下,笑道:“小表妹,不用哭啦,我要你二表姐把她心愛的雪媚兒送給你。”

  青衣少女突然放下蒙在臉上的手掌,破涕為笑,道:“當真麼?”

  李文揚道:“大表哥幾時騙過你了──”

  語聲微一停頓,接道:“不過,你此刻要好好的聽話。”

  青衣少女偏頭想了一陣,笑道:“好吧!”緩緩走到李文揚的身側。

  她一片天真嬌憨,發起怒來,胡鬧亂纏,不可理論,但文靜起來,卻是一本正經,站在李文揚的身旁,一語不發,莊容正色,一派大家風範。

  兩人鬧了一陣,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李文揚長長吁一口氣,沉聲對知命子道:“道長,請仔細的想上一想,除了那千年參丸,世上還有什麼藥物,可以救周大俠的性命?”

  知命子沉吟一陣,道:“藥物雖有,只是求之不易。”

  李文揚道:“道長可否說出那藥物之名,讓在下想想看,否找到?”

  知命子雙目中神光一閃,突然放聲大笑,道:“我倒忘了黃山世家藏有無數的奇藥珍物了!”

  李文揚道:“先祖雖然蒐集了甚多的奇藥珍品,但並非包羅萬有,周大俠傷勢奇重,但不知是否有可治療他傷勢之藥?”

  知命子道:“萬年雪蓮子──”

  李文揚道:“這個寒舍倒是有幾粒。”

  知命子道:“千年靈芝液。”

  李文揚凝目沉思了一陣,道:“此物似聽家母說過,大概有收藏。”

  知命子喜道:“只差味藥了,如若貴府中藏有此物,不用千年參丸,一樣可以使周大俠重傷得救,神功盡復。”

  李文揚道:“什麼藥物?”

  知命子道:“最為難求的藥物,公子家中,既然藏有,想這藥物定然是有的了。”

  李文揚道:“世上事,常有出人意外之變,道長還是先別高興。”

  知命子道:“千年毒蟒之膽,和在兩種奇藥之中。”

  李文揚道:“此物雖似有存,但已被家母舍作救人之用,恐怕是沒有了。”

  知命子怔了一怔,道:“雖有那兩種百世難求之藥,但少那毒膽中和,藥力將大大的減去了甚多神效。”

  李文揚道:“不管舍下是否收藏有那毒蟒之膽,姑妄寫在書中,如若能趕在舍妹啟身之前,那就可以帶來了。”

  知命子舉掌輕輕拍擊一響,一個道裝童子,急急奔了進來,垂手而立,說道:“師父相召有何吩咐?”

  知命子道:“你取紙筆等文房四寶來。”

  那道童應了一聲緩步退出,片刻之後,手托文房四寶而入。

  李文揚提筆寫了三種藥物之名,然後,抓到雪媚,把那書信系在那隻白色的八哥足上,說道:“此鳥極是通靈,而且續飛力十分驚人,不論行程多遠,從來是一氣飛到。”手腕一抖,雪兒震翼破空而去。

  於小龍童心未退,對那雪媚兒甚是喜愛,不自覺的追了出去,但見白羽兩展,筆直而上,眨眼之間,沒入了雲層之中。

  那青衣女望著於小龍的背影,一嘟小嘴巴,說道:“哼!有什麼好瞧的,沒有出息。”

  她說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於小龍的耳目,何等靈敏,聽得字字入耳,回過頭來,冷冷的望了那青衣少女一眼,緩步向林寒青身側走去。

  李文揚目睹於小龍臉色赤紅,心中似是甚為激動,生恐兩人再吵了起來,趕忙岔開話題,拱手對那知命子一禮,說道:“觀主久居金陵,可知那桃花居中的隱密麼?”

  知命子道:“久有耳聞,但卻未曾目睹。”

  李文揚道:“晚輩倒是親眼看到了幾宗可疑之事──”語音激一停頓,又道:“不過那主事之人,似是一位極善心機的厲害人物,不但防護謹嚴,而且布設的不著痕跡,不深入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知命子道:“這麼說起來,林公子那千年參丸,亦是桃花居中人盜竊的了?”

  李文揚略一沉吟,道:“那倒不是,那竊藥之人,似是已追蹤林兄甚久,適巧在桃花居中下手而已──”目光緩緩凝注到林寒青的身上,接道:“林兄在無意之中,卻安排了一場二虎相鬥的好戲,而且這場好戲的序幕,已然展開,只等待舍妹趕來金陵之後,咱們就可以決定是否參與這場搏戰之中?”

  林寒青愁鎖的眉頭,突然展動了兩下,欲言又止。

  他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對江湖上的奸詐、險惡,所知不多,李文揚大讚自己預佈二虎相鬥一言,大為不解,但他素來不喜多話,欲問又休。

  李文揚似是已看穿了林寒青的心理,微微一笑,道:“林兄可是懷疑兄弟所說的話麼?”

  林寒青道:“在下只有些不解玄機。”

  李文揚道:“那竊取林兄參丹之人,留下了一方素帕,在那方素帕上大膽的留下了標識,這說明對方大有來頭,敢作敢當,而且事出預謀,早有準備。”

  林寒青點頭應道:“李兄高明。”

  李文揚道:“桃花居中之人,亦似是早知道了林兄身懷參丸之事,只是他們下手晚了一步,被別人捷足先得,而且他們原定劫奪林兄參丸之策,也因林兄參丸的提前失竊,空費了一場心機,事出預料之外,又正值他們首腦集會之期,主事無人,措手不及,便宜了那兩個竊藥男女,得以從容逸走。”

  林寒青道:“李兄的卓識明見,使在下五體投地。”

  李文揚道:“桃花主事首腦,規令森嚴,此事可由那二女堅決赴死之情,加以證實,林兄贈以竊藥人留下的素帕,固可救了二女之命,但也將引起桃花居和竊藥人之間一場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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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11:53:46 |顯示全部樓層
二二

  知命子突然插口接道:“只怕也要替青雲觀帶來了一場麻煩。”

  於小龍茫然問道:“怎麼又會給青雲觀帶來了一場麻煩呢?唉!我是越聽越不明白了。”

  他雖然聰明絕倫,但究是童心未脫,對武林中這些鬥智行謀之事,一時間,那裡能夠瞭解?

  如命子微微一笑道:“桃花居守護森嚴,佈置的不露一點痕跡,那證明他們極不願別人知道那桃花深處,窩藏著一處發號施令的綠林大寨,你們發覺了他們的隱密,他們決然不會這般輕易的放過你們。”

  李文揚道:“在下料他們還無暇顧及此事,林兄在桃花居中施展出幾手震駭世俗的武功,足以使他們減少去輕敵之心,但他們目下志在參丸,高手勢必集中搶奪那參丸之上,我想那桃花居主事人,還不敢胡塗到二面分襲強敵──”

  他揮動了兩下摺扇,大聲笑道:“青雲觀主在江南武林道上,名重一時,桃花居中主事人,要動青雲觀,必先得想上一想。”

  知命子淡淡說道:“不來則已,來則如排山倒海,狂風驟雨。”

  李文揚道:“觀主、放心,我李文揚招惹出來的麻煩,決不袖手旁觀。”

  知命子突然抬頭,望望天色,道:“周大俠快要醒了,貧道要去病室中探視一下,諸位請在此稍坐片刻。”

  林寒青突然插口說道:“老前輩,在下可否跟去看看?”

  知命子微一沉吟,道:“好吧!但他此刻尚在暈迷狀態之中,不宜去人太多,驚擾到他。”

  李文揚笑道:“我等在此相候,林兄一人隨去就是。”

  知命子道:“周大俠傷勢如無變化,貧道去去就來。”站起身子,舉步向外行去。

  林寒青緊隨身後行去。

  穿過了兩座庭院,直入大殿,林寒青看的暗暗奇怪,忖道:“怎的把周大俠重傷之軀,放在這大殿之中。”目光轉動,只見空曠的大殿之中,除了那些高大的神像之外,別無他物。

  只見知命子直對那神像走去,身子一轉,隱入了神像之後,探出手來一招,立時又隱失不見。

  林寒青空然加快了腳步,疾奔過去。

  原來,這神像和大殿後壁之間,有著一段距離,這時那後壁正中所在,已然啟開了一座門戶,知命子正站在門外相候。

  林寒青搶行兩步,走了過去,只見一層層的石級向下行去。

  知命子輕輕嘆息之聲,道:“周大俠生性耿直,嫉惡如仇,綠林道中之人,傷在他手下的不知凡幾,他的聲威,數十年來,一直震盪著江湖,但他的仇人也遍佈大江南北,貧道昔年兩得周大俠插手,保得一條性命,此時貧道雖已看破了紅塵中事,跳出三界外,不再置身於江湖是非之中,但面對昔年的救命恩人,貧道怎能不盡心力──。”說著之間,緩步向前行去。

  林寒青剛剛下得兩層石級,忽見知命子回手在壁間一拂,那搧開啟的門戶,突然自動的關閉了起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貧道在江南武林道中,雖然頗具微名,但周大俠結仇太多,而且他的仇人之中,不乏武功奇高的蓋代魔頭,何況他身受重傷之事,已經傳播到江湖之上,被貧道救回青雲觀的消息,只怕也洩露出去,因此,貧道不得不嚴密戒備,唉!這一段時日之中,貧道無時無刻不在耽心著周大俠的安危。”

  林寒青靜靜的聽著,未置可否,也未插一言,神情間仍然籠罩著一展淡淡的憂鬱。

  轉了幾個彎子,甬道突然又向上升去,丈餘外處,突呈開閘,兩個道裝佩劍的少年,並坐一道石階上,一見知命子,立時走了上來。

  知命子低聲問道:“周大俠的傷勢怎麼樣了?”

  左面一個年紀稍長的道童答道:“未見惡化,也無起色。”知命子道:“他可曾清醒過麼?”

  那道童道:“沒有,服藥之後,一直未睜過一次眼睛,但他呼吸均勻,似是睡的極為香甜。”

  知命子舉手示意林寒青不要說話,轉步向前行去。

  兩個道童轉身搶上石階,在壁間一推,一扇石門應手而開。

  門裡面是一座布設雅靜房間,靠左面一角落,突立一座五尺高低的石鼎,一座寬大的木榻上,仰臥著一個高大的身軀。

  那人的身上,包滿了裹傷的白絹、頭臉上也包著白色絹布,全身上下似乎都為白色的絹布裹滿,顯然他全身都有著極重傷勢。

  隱隱可聞低弱但卻均勻的呼吸之聲,他睡的似甚沉熟。

  知命子低聲說道:“這是貧道修習內功的丹室,築建的十分隱密──”一陣喝叱之聲,傳了過來,打斷了青雲觀主的未完之言。

  知命子臉色一變,低聲對那兩個守在門口的道人說道:“你們出去查看一下。”

  兩個道人應了一聲,疾快退去。

  林寒青低聲問道:“道長,可是有人闖來了青雲觀麼?”

  知命子道:“來人不在觀中,這座丹室,已通石室,在觀後一座淺山之下,貧道為了周大俠的安全,已把觀中幾名弟子,一齊派出去,在這丹室之上,派有兩名巡守之人,這喝叱之聲由丹室之上傳來,唉!這丹室築建的雖然隱密,但因距離地面過淺,如是遇上了通達築建之學的高手,不難被查看出來。”

  林寒青雙目神光閃動,低聲問道:“道長,晚輩有兩句不當之言,不知是該不該問?”

  知命子緩緩頷首,道:“林公子請說吧!”

  林寒青道:“這位周大俠和我們林家有親麼?”

  知命子沉吟了一陣,道:“周大俠對你們林家有救命之德。”

  林寒青微微一怔,道:“道長何以識得家母,自晚輩記事以來,家母從未離開過楓葉谷中一步。”

  知命子臉色轉變的異常沉重,緩緩說道:“你母親當真沒有告訴過你昔年之事?”

  林寒青道:“沒有,晚輩離家之時,家母曾經含淚相囑,要晚輩無論如何把那一瓶千年參丸,送交道長,卻不料被人竊盜而去。”

  知命子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孩子,你是個命運很苦的人,唉!貧追昔年入玄門之前,和令尊令堂,同門學藝,令尊小我三歲,排名第二,令堂的年齡最輕,我和令尊都叫她三妹──”他臉上突然泛現出一片光彩,似是往事仍在他心中留下了美麗、鮮明的記憶。

  林寒青突然接口說道:“我那爹爹呢?”

  知命子道:“死了。”

  林寒青道:“什麼人害死了他?”

  知命子道:“唉!此事說來話長,一言難盡,令堂遲遲不肯把此事告訴於你,定然有她的苦心。”

  林寒青正待答話,突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進來,一個道裝少年,急奔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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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知命子道:“可是有人找入觀中來了?”

  那道裝少年道:“咱們青雲觀,已經被人重重圍了起來,李相公已和來人答上了話。”

  知命子道:“來人什麼樣子?”

  那道裝少年答道:“那為首之人,四旬左右,身材高大魁梧!”

  知命子回顧了木榻一眼,低聲對那道裝少年說道:“你留在此地,照顧周大俠──”目光一轉,移注到林寒青的臉上,接道:“咱們出去瞧瞧看,來的是那一道上人物?”當先邁步行去。

  兩人匆匆出了甬道,開啟了大殿密門,已聽到爭吵之聲,傳了過來。

  一個粗重的嗓門,破鑼般的聲音,高聲喝道:“李公子竟然和青雲觀主,有著這等深厚的交情,實是出了兄弟的意料之外。”

  李文揚答道:“天下事,有很多難以預料,以張兄在江湖上的身份、聲威,竟然甘願為人爪牙,倒也是出了兄弟意料。”

  那粗重的嗓門怒聲吼道:“在下一口一個李公子,李公子卻出口傷人,難道李公子認為兄弟,當真害怕黃山世家不成?”

  知命子回頭對林寒青道:“非到必要,且匆出手。”

  林寒青道:“晚輩遵命。”

  知命子彈了彈身上灰塵,步出大殿。

  林寒青緩步隨行身後,出了殿門,只見李文揚帶著於小龍和那青衣姑娘,一字排列在大殿前面的行人道上,攔擋住一群疾服勁裝的大漢。

  那為首之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臉色赤紅,虯髯繞頰,背上背了一個金光燦燦的巨輪,腰間圍了一把緬鐵軟刀,神威凜凜。

  只聽李文揚呵呵一陣大笑,道:“張兄言重了,金輪神刀之名,江湖上有誰不知,黃山世家,如何能擺在你張兄的眼下。”

  那大漢冷笑一聲,道:“兄弟極不願和黃山世家結下樑子,我們找的青雲觀主,李兄最好是不要多管閒事,惹火上身,那又何苦?”

  李文揚微微一笑,道:“百年以來,黃山世家以管閒事傳誦於世,先祖的遺規,兄弟豈敢不從。”

  那大漢還未答話,青雲觀主已高聲接道:“張大俠別來無恙,不知大駕光臨,有失迎迓。”

  那大漢環目轉動,打量了知命子和林寒青一眼,抱拳道:“特來拜望觀主。”

  知命子合掌說道:“不敢,不敢,有何見教?”暗中卻施展“傳音入密”之術,對林寒青道:“此人乃江南武林道上,有名難惹人物,人稱金輪神刀張大光。”張大光敞聲一陣大笑,道:“無事不敢驚擾觀主清修,今日造訪,想請教道長兩件事情。”

  知命子道:“有何教言,貧道洗耳恭聽。”

  張大光道:“兄弟要事先說明,在下此事,並非本意──”

  知命子道:“這麼說來,張大俠是奉命而來了。”

  張大光那赤紅的臉上,泛起一片羞愧之色,輕輕咳了一聲,道:“正是奉命而來。”

  知命子緩步迎了上來,一面笑道:“不知奉何人之命?”

  金輪神刀張大光突然仰首望天,緩緩說道:“當今武林之世,能夠命兄弟之人,有得幾個──”

  知命子笑接道:“是以貧道有些不解了。”

  張大光道:“觀主不用冷諷熱嘲,你只要知道在下是奉命而來,也就夠了。”

  知命子道:“張大俠既不願說出奉了何人之命,貧道自是不敢相強,但不知見教何事?”

  張大光道:“第一件事,向觀主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知命子笑道:“貧道早已跳出武林是非,不聞問江湖中事,除了三五故友偶相走訪之外,已不和武林同道往來。”

  張大光道:“觀主倒是推得乾淨,但兄弟打聽之人,除了道長之外,卻是很少有人知得了。”

  李文揚一看青雲觀主和張大光答上了話,自己究竟是客居身份,不便強自出現,喧賓奪主,只好退到旁邊,默不作聲,冷眼旁觀。

  知命子略一沉吟,肅容說道:“是那一位?”

  大光道:“那人大大有名,聲威遠播,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武林道上,無人不曉。”

  知命子道:“張大俠不用繞圈子了,那人究竟是誰?”

  張大光道:“鐵面崑崙活報應神判周簧。”

  知命子微微一笑,道:“果然是一位譽滿天下的高人,萬家生佛,是非神判,鐵面無私,綠林道聞名喪膽──”

  張大光接道:“兄弟不是聽觀主說道來了,我要問道長的是周簧的下落。”

  知命子神情從容的笑道:“武林中盛傳其人之名,可惜貧道卻無緣一面。”

  張大光臉色一變,冷冷說道:“觀主請睜開眼睛瞧瞧,有道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知命子目光環轉,四顧一眼,說道:“白日青天,朗朗乾坤,好一片清明世界。”

  張大光冷冷說道:“青雲觀佳木蔥蘢,但卻當不得一把無情之火。”

  知命子笑道:“張大俠可知道這放火之前呢?”

  張大光厲聲說道:“可是要兄弟先殺幾人麼?”

  知命子道:“不錯,放火先得殺人──”

  李文揚冷冷接道:“殺人必得償命!”

  張大光環目中殺機閃動,凝注著知命子,道:“兄弟是看在咱們昔年一場相識的份上,才不惜苦口婆心。”

  知命子接道:“盛情心領,感激不盡。”

  張大光道:“周簧外中一十七劍,內受三陽掌力所傷,莫說是血肉之軀,就算是鐵打金剛,也難逃得性命,觀主維護一個重傷待斃之人,未免太不值得了──”

  語音微微一頓,又道:“也許他早已死去,觀主為了保護一具屍體,樹下強敵,智者不取。”

  知命子道:“強如你金輪神刀張大俠,貧道也無能找出一位周大俠來頂數。”

  張大光回目一掠身後八個高矮不同,肥瘦各異的大漢,冷冷說道:“觀主可聽過東海雙蛟之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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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知命子心頭一震,神色為之大變,但瞬息之間,又恢復了鎮靜之色,說道:“貧道不問江湖中事久矣!對近年崛起武林的高人,甚少聽聞。”

  張大光縱聲大笑,道:“道長已色厲內荏,尚望你再思兄弟之言,為著一具屍體,何苦樹下強敵。”

  於小龍忽然插口說道:“哼!你這人囉囉嗦嗦,說起來沒個完,快些給我滾出去!”

  張大光目光一轉,投注到於小龍臉上,怒聲喝道:“好膽大的娃兒,你是什麼人的門下?孺子黃口,殺你不武,這筆帳當記你師父頭上。”

  於小龍冷笑一聲,聳了聳肩頭,道:“你不用找我師父,找我也是一樣。”

  張大光眉宇間殺機泛動,但瞬息間又平靜下去,顯然,他對青雲觀主的威名,有著甚大的顧慮,不理於小龍,卻拱手對知命子道:“和兄弟同來的八位朋友,都是東海雙蛟門下──”

  微微一頓之後,又道:“觀主還請三思,為一個奄奄一息之人,是否值得和東海雙蛟這等強敵,結下勢不兩立之仇?”

  知命子淡淡一笑,道:“任張兄舌粲金蓮,貧道未見過周大俠,也是枉然。”

  那排在張大光身後的八個大漢,似已忍耐不下,為首之人,冷笑一聲,說道:“既然事情難以善結,張兄不用再好言勸說了。”

  金輪神刀張大光高聲接道:“如若兄弟沒有確實的消息,證實那周簧在你青雲觀中,兄弟也不敢借事生非,打擾觀主,眼下事情已成僵局,如若觀主堅持不肯說出周簧下落,那就不能怪我張某人不夠朋友了!”

  林寒青仍然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憂鬱神情,呆呆的站著不動,對眼下的爭吵之事,一副漠然無睹之態。

  知命子仰臉望天,緩緩說道:“貧道雖已跳出三界以外,不問江湖是非,但也不願受人要挾,張大俠這等步步逼迫,未免欺人太甚了?”

  張大光冷冷說道:“觀主執意不聽兄弟良言,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緩步向後退出八尺。

  這幫人未到青雲觀前,早已商議好了,先禮後兵,先由金輪神刀張大光指名索人,青雲觀生知命子如若堅不買賬,再由東海雙蛟門下弟子出面,以武力解決。

  但大出張大光意料之外的,是黃山世家的李文揚,竟然不早不晚的趕來此地,這一世家,在武林之中俠名遠播,曆數代威名不衰,而武功博雜,交遊廣闊,各大門派,以及江潮正道人物,大都和黃山世家,有著極為深厚的交情,綠林道上人物,一提起黃山世家,無不退讓三分。

  但東海雙蛟門下,卻是未把李文揚看在眼中,張大光向後一退,立時緩步向前通進。

  張大光施展“傳音入密”之術,低聲對東海雙較的門下說道:“那身著長衫,手握摺扇的少年,乃黃山世家中第三代弟子,家學淵博,不可輕敵,看他神情,似是已決心要幫助青雲觀主,和咱們為難,此人年紀雖是不大,但卻是不可輕視之敵,諸位要小心一點了。”

  東海雙蛟門下的八大弟子移步欺進之時,已然齊齊拔出了兵刃,大有立時出手之勢。

  知命子表面之上,雖仍保持著鎮靜神情,心中卻是暗自愁慮,東海雙蛟,雖然是近年崛起江湖的邊荒水寇,但勢力卻已侵入江南武林道上,凶威所指,無不懾服,心想這一戰不論勝負如何,從今之後,青雲觀這片清靜之地,必將兵連禍結,永無寧日。

  只聽那為首大漢高聲喝道:“雜毛老道,還不亮出兵刃受死,等待什麼?”

  知命子肅然的臉上,泛現出一股怒意,冷冷說道:“貧道託身玄門之日,已然封劍不用。”

  那為首大漢右手中握著一隻龍頭金絲軟鞭,手腕一振,軟鞭抖得筆直。接道:“你要自取死路,怪不得人!”

  只見一個道裝少年,急急奔了過來,手中捧著一柄拂塵,遞到了青雲觀主面前。

  知命子緩緩從那道裝少年手中取過拂塵,肅然說道:“貧道和東海雙蛟,素不相識,更談不到恩怨二字。”

  那為首大漢接道:“如若你肯說出那周簧下落,家師等不但不會開罪觀主,且將和觀主進而論交。”

  知命子仍然是一臉莊肅顏色,淡淡說道:“和東海二蛟論交,貧道也不敢高攀,但願不要彼此為敵,已經夠了。”

  那為首大漢怒聲喝道:“好大的口氣,今日如不把你這座青雲觀踏為平地,東海雙蛟的門下,還有何顏在江湖之上立足。”一抖軟鞭,筆直的點去。

  知命子微一側身,手中拂塵疾捲而起,斜斜向那軟鞭之上纏去。

  這一柄小小拂塵,握在知命子的手中,威勢不輸刀劍之類的兵刃,一拂之間,力道強勁絕倫,快如電閃,卷在了那大漢的軟鞭之上。

  那大漢心頭雖然大為震駭,但口中卻冷哼一聲,猛然一挫腕勢,硬把擊出的軟鞭向後收了回去。

  那拂塵乃是異常柔軟之物,纏在軟鞭之上,堅牢異常,那大漢一挫腕勢,雖然把軟鞭收了回去,但卻無法把纏在軟鞭上的拂塵抖震開去。

  知命子突然一震手腕,內力驟發,向後一帶,雙方彼此用力一扯,知命子紋絲不動,那大漢卻被帶的馬步浮動,向前一栽。

  那為首大漢一招之間,吃了這大的苦頭,心中大為忿怒,大喝一聲,呼的一招“橫掃千軍”擊了過去。

  知命子拂塵一揮,一招“平步青雲”突然飄飄而起,避過一招。

  那大漢連發兩招,均未擊中強敵,心中更是惱怒,軟鞭運轉,呼呼風嘯,剎那間幻飛起漫天鞭影,排山倒海一般,直向青雲觀主罩了過去。

  知命子身法靈活,行雲流水一般穿行在那漫天的鞭影之中,手中拂塵輕揮淡掃,但卻把那大漢凌厲的鞭勢,化解於無形之間。

  金輪神刀張大光冷眼旁觀,心中暗生凜駭,忖道:青雲觀主的威名,果非虛傳,再有黃山世家的李文揚從中相助,插手其間,看來今日這場紛爭,只怕難以討得便宜──

  忖思之間,突聽那施鞭大漢冷哼一聲,纏戰之勢,陡然分開。

  凝目望去,只見知命子肅然的臉上,泛現出一片青白之色,冷冷說道:“貧道雖無傷人之心,但卻不願傷於人手,你再三施展毒手相迫,自是怪不得貧道了。”

  原來,擁施展軟鞭的大漢,久戰不勝,突出奇學,暗運功力,施出“陰風指”,陡然點出一指。

  他在縱橫的鞭影中,突施絕技,果然一擊得手,知命子只覺一股陰寒的暗勁,正撞肩頭之上,心知已受對方的外門毒功暗算,不禁激動殺機,強提其氣,穩住傷勢,反手一招“天河垂釣”,拂塵抵隙而入,正擊在那大漢後背之上。

  他在重傷之下,出手甚重,那根根鬃尾細絲,都貫注了強勁的內家真力,那手執軟鞭大漢,實未料到,對方在中了自己東海“奇技”陰風指後,居然還能運功反擊,只覺一陣奇疼攻心,拂塵擊中之處,登時皮裂肉綻,鮮血淋漓。

  東海雙蛟門下,眼看首座師兄吃了大虧,齊齊揮動兵刃衝了上來,準備連手而出。

  李文揚冷笑一聲,道:“東海雙蛟門下教出來的弟子,竟然是以多為勝的無恥之徒,可是想群毆麼?”

  那青衣少女和於小龍,早已看的心頭難耐,急欲出手,只是沒有出手機會,李文揚這一接口,兩人不約而同的一齊躍出。

  兩支劍卷雲飛雪,左右夾擊,分向對方攻去。

  於小龍剛才吃了那青衣少女一頓排頭,心中窩藏了一肚子氣,誠心要佔先著,借這和強敵動手的機會,給那青衣女一點眼色看看,長劍一探之間,搶先向最前一個大漢的前胸刺去。

  那青衣少女起步略晚,劍勢反被於小龍躍起之勢所阻,但她卻又不甘就此停手,劍鋒一轉,反向那身受重傷的大漢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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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這一對小兒女,年紀雖然不大,但一個家學淵博,已得真傳,一個是名師苦心培育的高足,兩人都是從不解事時,已開始奠基,學武的時間,和年齡幾乎是無分軒輊,又都是好勝心極強之人,一出手,竟都是生平絕學。

  那當先沖上的大漢,心中只防備李文揚和知命子,根本未把於小龍放在心上。

  眼看於小龍揮劍刺來,隨手一揮手中雁翎刀,一招“大鵬展翼”,大開大闔的斜封上去,心想這一擊縱然不能把於小龍手中寶劍震飛,至少可把他手中長劍彈震開去。

  那知這一念輕敵,竟招致殺身之禍。

  只見於小龍疾刺而出的劍勢,忽然一偏,斜裡上撩,人隨劍進,劍護身軀,噹的一聲,竟把雁翎刀滑封到一側。

  那大漢覺出情勢不對時,已是晚了一步,雁翎刀已被於小龍長劍封出門外,一時間收刀不及,匆忙應變,疾退三步。

  於小龍劍如附身之影,陡然向前一送“春雲乍展”,幻起了一片劍芒,不容那大漢再變身法,劍勢搶先疾變“玉女投梭”,寒光一閃,應聲響起了一聲慘叫,鋒鏑直穿前胸,力透後背,血噴數尺,屍體栽倒。

  他一劍傷敵,心頭大感舒暢,洋洋得意的回頭望去。

  目光到處,只見那青衣少女手中的寒芒疾轉如輪,那已受重傷大漢手中軟鞭還未及舉起,劍勢已逼近身側,寒芒盤旋,生生被截作兩斷。

  李文揚看的一皺眉頭,還未來及開口,耳際間已響起兩聲厲叱,一把厚背鬼頭刀,一支亮銀鏈子槍,挾帶著一陣捲風輕嘯之聲,齊齊攻向那青衣少女。

  那青衣少女寶劍疾翻,身隨劍轉,靈巧異常的避過雨般兵刃,劍勢一轉,“雲龍三現”,幻起了一片劍花,分向兩人襲去。

  於小龍更是大奮神勇,左手一翻,拔出肩上鐵筆,筆攻劍斬,分襲四個大漢。

  東海雙蛟門下八個弟子,已然死去了兩個,餘下六人,兩個和那青衣少女打在一起,於小龍則獨鬥四人。

  林寒青凝神注視著場中的搏鬥情勢,暗自運氣戒備,只要一發覺於小龍有不支情形,立時出手相助。

  金輪神刀張大光神色緊張的凝注著場中搏鬥的情勢,青雲觀生知命子馳譽滿江湖,武功高強,早在他預料之中,但於小龍和那青衣少女的凌厲劃招,卻是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但見兩人劍勢翻飛,以寡抵眾,不但毫無敗象,而且攻多守少,東海雙蛟門下雖然以六攻二,仍是無法搶得上風,愈看愈是驚心,暗道:對方尚有兩人未曾出手,黃山世家的李文揚,乃江湖上出了名的難惹人物,武功決不在青雲觀主之下,那白衣少年氣定神閒,決非等閒之輩,看來今日這一戰,敗多勝少──

  忖思之間,忽聽於小龍大喝一聲,一劍“流雲掩月”,長劍幻起了一片濛濛的劍氣,大片白芒,掩襲而至,鐵筆暗藏於劍光之下,筆鋒到處,慘叫震耳,東海雙蛟門下,又一個血濺當場。

  那青衣少女眼看於小龍連連搶去先著,又傷了一人,心中又急又氣,寶劍突變,施出家傳絕技“一帆普渡”,劍勢揮轉之間,寒光大盛,撥開鏈子槍,人劍並進,劍鋒抵隙而入,逼開雁翎刀,斜斜斬下。

  一聲慘叫,那手握雁翎刀的大漢,竟然被斜肩劈成兩半。

  東海雙蛟門下八大弟子,轉眼間傷了一半,金輪神刀張大光再也沉不住氣了,摘下背上金輪,抖開腹中緬刀,厲聲喝道:“住手!”

  四個激戰中的大漢,眼看師兄弟傷亡一半,心中驚痛交集,但這一對金童玉女般的娃兒,武功既好,出手又狠又辣,再打下去,唯有死亡一途,聽得張大光大喝之聲,立時借階下台,各自急攻一招,疾躍而退。

  於小龍和那青衣少女正待追趕,卻被李文揚、林寒青雙雙喝止。

  那青衣少女望著橫在眼下的屍體,忽的展顏一笑,道:“東海雙蛟門下弟子,原來都是這等膿包,哼!這點武功,也敢到青雲觀來丟人現眼。”

  於小龍聳聳肩頭,揚劍指著金輪神刀張大光笑道:“你金輪神刀,吹鬍子瞪眼,可是感覺到心中不服氣麼?那就不妨自己上來試試,別讓這些蛟子蛟孫們白送命了。”他言來神色自若,但語氣的尖薄刻毒,尤過那青衣少女。

  金輪神刀張大光,目光一掠那橫在地上的屍體,冷笑一聲對青雲觀主說道:“東海雙蛟門下這一筆血債,記到青雲觀主的名下了,不出十日,東海雙蛟自會親臨青雲觀討取這筆血債。”

  知命子目光何等銳利,早已看出了張大光在自找台階,淡然一笑,道:“貧道自封劍歸隱以來,從未再傷過人,張大俠儘管請便吧!”

  張大光還刀入鞘,說道:“兄弟見到東海雙蛟之時,自當據實相告今日之情。”轉身向觀外行去。

  這幾人來的氣勢洶洶,但卻鬧個灰頭土臉而去。

  於小龍一擺寶劍,喝道:“站住──”仗劍追了上去。

  知命子拂塵一揮,低聲說道:“放他們去吧!”

  於小龍狠狠地瞪了知命子一眼,緩緩把長劍還入鞘中,顯然,他對知命子的放走之舉,大為不滿。

  知命子微微一笑,目光一掠於小龍和那青衣少女,說道:“兩位小小年紀,竟然有這等精奇的劍學,假以時日,不難成為一代名劍。”

  於小龍對知命子的誇獎,毫無歡欣之喜,搖著小腦袋,說道:“放他們回去,正好替東海雙蛟留幾個帶路之人,不錯啊!”

  林寒青心知這位師弟年紀雖小,但心情卻是高傲得很,除了師長和自己之外,誰的話也不願聽,怕他口不擇言,衝撞起知命子來,趕忙接口叱道:“龍弟,不許胡說!”

  於小龍雖是頑皮倔強,但對待林寒青卻是恭敬柔順,不敢頂嘴,當下住口不言。

  李文揚一拱手,笑對知命子道:“不是在下幫助那位於兄弟說話,你這般的放走他們,實在是太便宜了。”

  知命子淡淡一笑,道:“周大俠復醒在即,貧道必須得入室守候,不宜和他人再行動手了──”目光一轉,低聲接道:“因此,周大俠是否有藥物相救,很難預料,怕一旦打起,誤了大事。”

  李文揚道:“其實只要道長不要出手攔阻也就是了,哪裡要道長親自出手。”

  知命子道:“諸位先請入室中小坐片刻,貧道去瞧瞧周大俠的傷勢就來。”

  李文揚點頭一笑,帶著青衣少女,大步行去。

  林寒青低聲問道:“老前輩,咱可要同行麼?”

  知命子道:“這時周大俠甦醒之後能否活得,貧道也無把握,林公子同去一看最好。”

  於小龍人小鬼大,雖未聞知命子提說到他,但似已自知不能同去,突然放步而行,追隨李文揚和那青衣少女的身後,直入西廂房去。

  知命子、林寒青重入大殿,沿密道又回地下密室之中。

  這時,那滿身包著絹布的人,已然轉過了身來,睜著一雙環目,呆呆望著兩人。

  他頭上也包滿了白色的絹布,除口鼻和雙目之外,都被那白絹密密封起。

  他的眼睛雖然睜的很大,但卻渙散無神,白絹空隙間,露出了幾縷蕭蕭白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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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知命子黯然一嘆,輕步走了上去,說道:“周兄元氣未復最好是不要講話。”

  林寒青躬身一個長揖,道:“晚輩林寒青見過周老前輩。”

  那老人圓睜的雙目,眨動了兩下,一縷微弱的聲音,緩緩傳入耳際,道:“我已經不行了,道長不用再多費心機。”

  知命子微微一笑,道:“周大俠只管安心養息,貧道已代周兄覓得療傷靈藥,三五日內,即可送到──”

  周簧微弱的接道:“我知道我內外都受了致命的重傷,你不用再白耗心血。”

  知命子道:“周兄應該相信我的醫道。”

  周簧緩緩合上眼皮,說道:“這娃兒是誰?”

  知命子沉吟了一陣,道:“一位武林晚輩,乃貧道故交之子,周兄不宜再說話了。”

  周簧果然不再說話,輕微喘息之聲,傳入了兩人的耳際。

  知命子輕輕一拉林寒青,緩步退出了密室,直奔待客西廂。

  §第五章

  李文揚迎了上來,問道:“林兄見過周大俠了?”

  林寒青道:“見過了。”

  李文揚道:“他的傷勢如何?”

  知命子反口問道:“令妹至遲需得幾日趕到?”

  李文揚見聞廣博,一聽知命子反問之言,已知周簧的傷勢有變化,略一沉吟,道:“如若舍妹尚在家,以她腳程,快則三日夜,遲也不會超過五日。”

  知命子道:“唉!只怕他已經等不及了!”

  李文揚道:“怎麼?他的傷勢有了變化?”

  知命子道:“他自被貧道敷過藥物,養傷密室之後,神智從無今日這般清醒,貧道擔心他傷勢要變──”

  忽聽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了進來,道:“你這小牛鼻子,也不睜眼瞧瞧你們這座荒山野廟中,有幾樣值錢東西,還怕老夫偷了你們不成──”

  於小龍突然一側身,疾如流矢般,躍出室外。

  那青衣少女眼看於小龍急竄而出,生恐落後,緊隨著疾向室外衝去。

  知命子一皺眉頭,道:“什麼人?好大的嗓子。”舉步向外走去。

  李文揚道:“這聲音好生耳熟,我去瞧瞧。”喝聲中人已向外行去。

  不見他撩衫奔行,但舉動卻是快迅如電,身形一閃,人已搶到青雲觀主前面。

  林寒青突然低聲說道:“老前輩留步。”

  知命子左腳已跨出門外,陡然轉過身子,道:“什麼事?”

  林寒青道:“晚輩那位小師弟,淘氣得很,請道長多多照顧,他如問起晚輩,就說我守護密室,侍奉周老前輩。”

  知命子微微一怔,道:“你要到哪裡去?”

  林寒青淒苦一笑,道:“我要去追回那失去的一瓶參丸。”也不容知命子答話,飛身一躍,破窗而去。

  知命子急急叫道:“使不得。”縱身追出窗外。

  兩人相差也不過一剎工夫,但知命子追出後窗,只不過遙見一點白影,閃了幾閃,隱失不見。

  他呆呆的站在屋頂上,自言自語的說道:“好俊的輕功,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

  只聽那沙啞的聲音,傳入耳際,道:“青雲觀主在麼?”

  知命子神智一清,趕忙跳下屋頂,躍入室中,關好後窗。

  一陣步履聲傳入室中,夾著李文揚清亮的聲音,道:“你這老偷兒跑到青雲觀來幹什麼?”

  知命子轉頭望去,只見一個五旬左右的瘦矮老兒,留著一把山羊鬍子,滿臉倦容,一身塵土,大搖大擺的和李文揚並肩而來。

  於小龍和那青衣少女,緊隨在兩人的身後。

  那矮瘦老者,突然大邁一步,跨入室中,也不容李文揚為他介紹,一抱拳道:“道長可是青雲觀主麼?”

  知命子合掌應道:“貧道知命子?尊駕貴姓?”

  那矮瘦老兒微微一笑,道:“不雅得很,老偷兒楊清風。”

  知命子道:“久仰大名了。”

  楊清風目光流轉,打量了房中佈設,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訪問觀主一聲,周大俠周簧,可是落腳這青雲觀中麼?”

  知命子一皺眉頭,道:“楊大俠問他作甚?”

  楊清風道:“風聞他受仇家暗算,身受重傷,不知是真是假?”

  他這等單刀直入的坦然問法,一時之間,真還使知命子無法作答,措詞難籌,沉吟不語。

  李文揚接道:“怎麼?老偷兒,你也作了東海雙蛟的爪牙了?”

  楊清風愣了一愣,迢:“老偷兒這名號雖然不雅,但自信還有幾分骨氣,李公子這話未免問的太小覷我老偷兒了。”

  李文揚道:“那你打聽那周大俠下落作甚?”

  楊清風突然放聲大笑一陣,道:“昔年老偷兒受過他救命之恩,特地趕來探看一下,順便送上一瓶療傷之藥──”語音一頓,突轉淒涼道:“萬一不幸,周大俠已經去世,老偷兒也要在他的墳前祭奠一下,聊表寸心。”

  知命子道:“周大俠傷得很重,只怕不是一般藥物能夠奏效。”

  楊清風道:“如是一般藥物,老偷兒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送到青雲觀來。”

  知命子道:“什麼藥物,可否先容貧道一看?”

  楊清風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遞了過去,道:“如若老偷兒沒有走眼,這該是參仙龐天化調製的千年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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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於小龍目光一掠那玉瓶,立時驚叫道:“啊!是我們丟的千年參丸。”忽然想起了林寒青,大眼睛四下一轉,登時湧現出一臉愁苦,接道:“觀主,我大哥哪裡去了?”

  知命子輕輕咳了一聲,道:“他有事去了,就要回來。”伸手接過玉瓶,打開瓶塞,登時滿室清香撲鼻,點頭說道:“不錯,果然是當今武林中第一等療傷聖品,參仙龐天化苦心調製的千年參丸。”

  楊清風一抱拳,道:“周大俠傷勢好後,請代老偷兒問候一聲,我這裡告辭了。”轉身大步行去。

  知命子高聲說道:“楊大俠請留步片刻,貧道尚有事請教。”

  楊清風停了下來,說道:“觀主有何見教?”

  他雖有不雅的偷竊之名,但做事講話卻是乾脆利落,豪爽異常。

  知命子長嘆一聲,道:“周大俠確在我青雲觀中,得你楊兄這一瓶千年參丸,周大俠一條命算是撿了回來,貧道這裡代為謝過。”說完,單掌合胸,欠身作禮。

  楊清風哈哈一笑,道:“我老偷兒受過周大俠救命之恩,也該當一報,在下也不再打擾觀主,就此別過。”說完就走,轉身急奔而去。

  知命子望著楊清風的背影輕輕嘆息一聲,說道:“此人雖負偷兒之名,但為人卻是豪放得很。”

  李文揚目光一轉,不見林寒青,不禁一皺眉頭道:“林兄哪裡去了?”

  知命子素來不善謊言,李文揚這一追問,立時張口結舌的答不出話,呆了半晌,才一跺腳,道:“唉!他如多等候片刻工夫,也不會負咎而去了。”

  李文揚吃一驚,道:“他到哪裡去了?”

  知命子道:“他因周大俠傷勢嚴重,非得千年參丸始能相救,抱咎失藥追尋遺失參丸去了。”

  李文揚道:“天涯茫茫──他要到哪裡去找?”

  知命子:“唉!陰差陽錯的是這瓶失了的參丸,重又回到了我們手裡。”

  李文揚忽然驚叫一聲,道:“糟糕!”

  那一直未開過口的青衣少女,突然接口說道:“大表哥,什麼事糟糕了?”

  李文揚道:“林寒青外和內剛,表面上冷若冰霜,內心中卻仁慈無比,雖然身負絕世武功,卻無法應付江湖上的險詐,何況──”

  知命子似已經意會到李文揚言中的未盡之意,也不禁失聲接道:“李公子可是怕他孤身涉險去找那參仙龐天化麼?”

  李文揚道:“不錯,這失去的參丸,又如投在海中的沙石,天涯遼闊,他又毫無可資追尋的線索,如何一個找法,但想到此丸乃參仙龐天化煉製之物,極可能去找龐天化了。”

  知命子眉宇間泛現出一股焦急之情,道:“果真如此,那就危險太大了。”

  李文揚嘆息一聲,道:“龐天化孤方自賞,從不和武林同道來往,只怕家母也不識他。”

  知命子接道:“據貧道所知,中原武林同道中,和參仙龐天化攀得上交情的,只有武當派外家名宿,十方老人桑南樵。”

  李文揚接道:“十方老人桑老前輩,在下倒是識得,只是此人有如閒雲野鶴,行無定處,一時那裡去找?”

  忽聽那青衣女失聲叫道:“啊!那小鬼頭哪裡去了?”

  李文揚、知命子同時聽得一怔,轉臉看時,果然於小龍已然不見。

  李文揚一跺腳,道:“該死,倒是忘記留心他了。”

  那青衣少女道:“咱們快些追吧!”

  李文揚道:“其人輕功不弱,只怕此刻已走出數里之外,咱們哪裡還能追趕得上?”

  知命子道:“唉!當真是一誤再誤,貧道一生之中,就未作過這等胡塗之事。”

  且說林寒青離開了青雲觀後,一路施展輕功提縱身法,疾如破空流矢一般,直向江岸奔去。他為了趕路,避開了人行官道,認定了方向越嶺而行。

  一路上從不停歇,趕到江邊,已累得汗水濕衣。

  他捧起江水,沖洗下臉上汗水,使自己的神智冷靜了下來。

  抬頭看去,只見一葉漁舟,遠行在十丈左右。

  林寒青目光過人,凝神望去,只見那舟艄之上,站著一個身披袈衣,頭戴竹笠的老人,立時一提丹田真氣,喊道:“老伯伯,可否把漁舟駛過來,載帶在下渡過江面,當重金相謝。”

  他喝的聲音,聽起來不大,但遠隔在十數丈外的老人,在江濤奔騰聲中,仍聽得異常清楚。只見他收了漁網,轉過身來,打量了半天,才看到林寒青,搖櫓緩緩駛來。

  那漁舟距岸尚有二丈多遠,林寒青已迫不及待飛躍而上。

  他輕功絕佳,落在那小小的漁舟之上,有如輕葉飛絮,小舟動也不動一下。

  那老人大為驚愕的打量了林寒青一眼,道:“啊!年輕人,你可是會飛麼?”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我不過練過幾天武功罷了,有勞老伯伯把我送過江去,我有樁緊急之事要辦。”

  那老人點點頭,雙手搖櫓,向對岸划去。

  林寒青目往那滔滔江流,看了一陣,臉色忽然大變,一伏身,鑽入艙中,閉上雙目,倚在艙壁上,臉上一片青白。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光,突然那老人叫道:“相公,船已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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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林寒青睜眼望去,只見太陽已然偏西,當下縱身一躍,飛登上岸,探手從懷中摸一塊金錠說道:“老伯伯,這點銀錢,酬酢酒資,謝謝你啦!”轉身大步行去。

  那老人接過黃金,定睛一看,立即高聲叫道:“太多了,老漢如何能受?”

  林寒青頭也不回的大步行去。

  他心急如焚,匆匆而行,直向桃花店中奔去。

  桃花依舊,盛放迎風,桃花店仍然是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

  林寒青略一猶豫,直向店中行去。

  他心中對桃花店,早已有了個概略之念,繞過那環繞桃林建築的酒棚,直向桃林深處行去。

  白石小徑上,飄落了幾片早謝的花瓣,曲轉在密茂的桃林中。

  轉過了幾個彎子,到了一處岔道所在,林寒青停下腳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勢,沿著正中一條道上行去。

  這景物幽美,花紅草綠的桃花林中,看似悅目如畫,毫無戒備,實則每一段距離之中,都有著森嚴的戒備,林寒青行約四五丈遠近,忽由兩株巨大的桃樹之後,轉出來兩個身著青衣的少年。

  這兩人年齡都在二十左右,長的甚是俊秀,只是眼神閃爍不定,隱隱流現凶光,面色蒼白不見血色。

  林寒青目光一掠兩人,仍然舉步行去。

  兩個青衣少年忽然轉入路中,擋住了去路,笑道:“客人要到那裡去?”

  林寒青冷漠說道:“飛翠樓。”

  兩個少年同時微微一愕,道:“飛翠樓?”

  林寒青默然不語,只把兩道凌厲的目光,投注兩人身上。

  兩個少年,打量林寒青一陣,左首一人緩緩說道:“大駕可是要造訪綠綾姑娘麼?”

  林寒青微一點頭。

  兩個少年相互望了一眼,道:“綠綾姑娘的約會,已定到三日之後,有勞大駕留下姓名,三日之後再來。”

  林寒青冷冷說道:“在下今日非得見她不可!”舉步向前行去。

  兩個少年四顧一眼,不見人蹤,立時欺身而上,左掌一揮,疾向林寒青前胸迫去,口中冷冷喝道:“站住!”

  林寒青右手倏然而出,抓住了左面一人,默運內力,向前一帶,橫向右面一人撞擊。

  那人只覺半身酸麻,全身力道完全失去,才知遇上了高手,心頭大為震駭。

  右面一人眼看同伴的身子,硬向掌勢上面撞來,只好一收掌勢,急躍而退。

  林寒青早已成算在胸,那還容他逃走,右手鬆開,急躍而上,一把抓住了那人衣領,低聲說道:“動一動我就震斷你的心脈,要你立時氣絕當場。”

  那少年果然不敢再動。

  林寒青隨手一掌,拍在那少年背脊之上,說道:“你們兩人都被我震穴斬脈的手法,傷了要穴,七日之內,不能妄運真氣,和人動手,否則吐血而亡。”

  兩個少年穴道雖然受制,無能反抗,但雙目中卻流現出一片狡詐的光芒。

  林寒青冷冷說道:“你們如若不信,不妨暗中運氣試試。”說完之後,推活了兩人穴道。

  那兩個少年依言一試,暗提真氣,果覺背脊之上,兩處要穴凝血不行,真氣倏然中斷。心頭大為震駭,立時改顏相向,欠身說道:“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尚望大駕恕罪。”

  林寒青冷漠的說道:“暫時委屈你們一下,待我離開之時,再解開你們被點的穴道。”向前行了幾步,突然又回頭說道:“記著你們兩人的生死,已完全操在我掌握之中,半月之內,傷穴不解,太陰經脈,即將凝結爆傷,終生一世,不能再習武。”

  兩人雖然默不作聲,但卻連連點頭。

  林寒青不再理會兩人,大步直向飛翠樓前走去。

  一片高聳的青竹,環繞著一座高樓,兩扇青竹編成的籬門,半掩半閉。

  林寒青一推籬門,大步行了進去。

  一個容貌清秀的小婢,快步走了上來,欠身說道:“大爺,你可走錯門麼?”

  林寒青冷漠一笑道:“這可是飛翠樓?”

  青衣小婢道:“不錯,客人要找那一個?”

  林寒青道:“綠綾。”舉步向前行去。

  那青衣小婢,急急說道:“姑娘沒空,請客人留下名,改日再來吧!”

  林寒青道:“我今一定要見她。”

  那青衣小婢道:“不行,姑娘眼下正在筵客。”

  林寒青不再理她,大步行入廳門。

  大廳中一色的紫綾垂遮,四張紅漆太師椅上,卻擺了雪白的坐墊,四個壁角,放置了四座盆花,香氣濃郁,撲鼻沁心。

  除了這華貴擺設之外,廣敞的大廳上,寂無一人。

  林寒青目光一轉,只見大廳左側近壁,有一座白綾鋪墊的木梯,立時舉步而上。

  走完了十八層木階,又是一座敞廳,九個濃裝少女,一排共坐在敞廳一側,看到了林寒青,立時一湧奔來,聯肩並立,攔住去路。

  正中一婢打量了林寒青一眼,緩緩伸出玉掌,道:“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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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6 11:55:47 |顯示全部樓層
二九

  林寒青冷冷的說道:“什麼?”

  那正中婢女似是群婢之首,柳眉兒揚了揚,道:“姑娘的筵客請帖?”

  林寒青搖頭答道:“沒有。”

  那婢女道:“沒有受召之帖,來此作甚?”

  林寒青轉眼望瞭望那上登三樓的木梯,道:“我要找一個人。”

  群婢齊聲喝道:“找什麼人?”

  林寒青道:“綠綾。”右臂一伸,接道:“閃開去,在下不願出手。”

  群婢大震,怒聲喝道:“好大的口氣。”七八隻纖纖玉手,齊齊向林寒青抓了過來。

  林寒青劍眉轉動,俊目放光,橫臂一掃,逼開群婢掌勢,左手突施一個擒拿手法,手掌翻轉之間,抓住了那正中婢女右腕,用力一帶,那婢女登時被帶的打了一個轉身,直向群婢撞去。

  他出手一擊,先聲奪人,群婢無不大駭,齊齊向後躍退。

  林寒青借勢一個閃身,穿過群婢,直向樓上奔去。

  群婢似是自知難以攔擋,竟然都停步不追。

  三樓上又是一番景色,前半部廳房並列,後半邊卻是一座寬敞的涼台,綠綾遮天,紅氈鋪地。

  涼台上盛筵未散,兩個身軀魁梧的大漢,正舉杯對飲。

  一個容色照人的綠衣麗人,端坐在兩個大漢之間,白絹掩口,眉目含笑,一雙大眼睛不停的轉動,在兩個大漢的臉上打轉,顧盼間風情萬種,媚態撩人,瞧的那兩個大漢,神不守舍,林寒青在那涼台上站立良久,兩人竟似毫不知覺。

  還是那綠衣麗人神智未昏,眼角流動間,看到了肅然卓立的林寒青,突然取下了掩口白絹,正容而坐。

  兩個大漢相對呵呵大笑,飲了杯中之酒,目光轉動,突然發覺了林寒青,臉色忽然一變,齊推杯而起。

  那背東面西坐的大漢冷笑一聲,道:“好小子,膽子倒不小。”一按桌面,急竄而出。呼的一拳,迎胸劈到。

  林寒青聽他一拳生風,知對方武功不弱,身軀斜斜一轉,一個“倒踩七星步”,閃過那攔路大漢,闖入了涼台之中,目注那綠衣麗人,冷冷喝道:“你就是那綠綾麼?”

  那綠衣麗人,神色鎮靜,嫣然一笑,道:“賤妾正是綠綾,相公大名?”

  林寒青道:“你不用問我姓名──”

  那面東背西而坐的大漢,突然一掌,擊在木桌之上,冷然接道:“好狂的口氣,格老子先要教訓你一頓再說。”

  林寒青看他落掌之處,指痕宛然,心中暗道:“好雄渾的內力,此人倒是不可輕敵──”

  這時,那當先出手的大漢,已然返撲回來,一式“餓虎撲羊”,右手五指箕張當頭抓下。

  林寒青雙肩一晃,又閃開了數尺,仍未還手。

  那面東背西的大漢突然離位而起,疾衝而上,舉手一拳,擊向林寒青的後背。

  林寒青橫裡跨了一步,避開一拳。

  兩個大漢一前一後,同時展開了迅快的攻勢,拳拳交錯,虎虎風生。

  林寒青穿行在拳掌交錯之中,始終不肯還手,但他身法奇奧,任兩人拳腳如雨,竟是一拳也打他不中。

  那俊美的綠衣麗人,似是甚為欣賞三人打鬥之情,面帶微笑,凝神相注。

  那兩個大漢攻勢愈來愈猛,但林寒青的身法卻是愈來愈見奇奧,步若行雲流水,不論兩人掌拳如何猛惡,始終無法沾得他一寸衣角。

  那綠衣麗人微笑漸斂,神情也逐漸轉變的十分嚴肅,緩緩站了起來,走到三人身側,高聲喝道:“三位不要打啦!”

  其實只有那兩個大漢在手不停揮的一味迫攻,林寒青始終未還過手,但那綠衣麗人一喝,兩個大漢立時倒躍而退。

  林寒青雖未還手,但他亦覺到這兩人的武功,十分高強,掌力雄渾,乃兩個強勁之敵。

  那綠衣麗人目光一掠林寒青,盈盈一笑,道:“二虎相鬥,必有一傷,三位如若這般相鬥下去,不論那個受傷,都是一件大煞風景的事。”

  那兩個大漢拳腳齊飛的猛攻了數十招,竟然未能打到林寒青一拳一腳心中大為震驚,那綠衣麗人出言一勸,也就借階下台,默不作聲。

  林寒青微微鎖著眉頭,憂鬱中帶著一片冷漠,對那綠衣麗人相勸之言,未置可否。

  他一身雪白的衣服,因急急趕路,濺的滿身泥漿,但卻無法掩蔽住他那英秀之氣。

  那綠衣麗人欠身對林寒青施了一禮,道:“綠綾薄命弱女子,身操踐業,迎來送往,幸得各位思客們榮賜寵愛,得以小享盛名,公子如不見棄,尚請入席小座,賤妾當重整殘席,為公子接風──”

  語聲微頓,嫣然一笑,目光斜斜掠過那兩位大漢,接道:“不打不相識,有道是英雄相惜,三位這一戰,真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賤妾雖然不甚解武事,但也看得出,決非一半個時辰之內,能夠分出勝負──”她自說自語,不容別插口,柳腰款擺,欠身肅容。

  林寒青也不答話,一轉身大步行到席前,自行坐了下去。

  綠綾蓮步細碎,也隨在林寒青身後入了席位。

  那兩個大漢緊追在綠綾的身後入席。

  綠綾輕擊兩掌,立時有兩個青衣小婢,應聲走了過來,綠綾吩咐二婢撤去殘席,重整酒筵。

  不大工夫,美酒佳餚,齊齊送了上來。

  林寒青的漠然和冷峻,使那兩個大漢,無法和他攀談。

  還是綠綾舉起了酒杯,笑對林寒青道:“公子高姓大名,何以知得賤妾?”

  林寒青沉吟了一陣,道:“無名小卒,說出來姑娘也不知道。”

  綠綾盈盈一笑,道:“公子既不願說出姓名,賤妾自是不便要強。”目光一掠那兩個大漢,接道:“這兩位乃江南武林道鼎鼎大名之人,蘇州常天鍵,揚州魯白平。”

  林寒青微一頷首,道:“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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