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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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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天涯俠侶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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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0 13:12:24 |只看該作者
五〇

  林寒青只覺臉上一熱,暗道:慚愧,我這般和一個大姑娘談話,實是有些失態。當下舉手推活那童子穴道,說道:“姑娘責備的是。”

  那童子站起身子,望了那少女一眼,奔出室外。

  林寒青本待伸手去抓,卻被那青衣少女一橫嬌軀,攔住了去路。

  那童子去勢很快,一溜煙奔了出去。

  林寒青緩緩收回了右手,道:“姑娘為何要攔住在下?在下並無傷害他的用心。”

  那青衣少女道:“我弟弟年紀幼小,你就放他去吧!有我一個也就夠。”

  林寒青只聽得惑然不解,心中暗道:“果然裡面大有文章。”心中雖是團團疑問,外表卻是不動聲色,淡淡一笑,道:“姑娘,這幾日中可有──”只怕問的露出了馬腳,故意把“可有”兩字拖的很長。

  那青衣少女點點頭,接道:“我已使用了藥物,留下了兩個人,唉!只不知是否你要找的?”

  林寒青只覺心頭咯咯亂跳,暗道:真是險惡江湖,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座雅潔的小店,弱女幼弟,竟然是江湖人物安排的陷阱。

  只聽那青衣少女接道:“你可要去瞧瞧?”

  林寒青道:“自然要去瞧瞧。”

  那青衣少女突然回身走出室外,直向後面行去。

  林寒青跟在那青衣少女的身後,登上了一座小樓。那青衣少女撩起衣襟取出一串鑰匙,打開了門上鐵鎖。林寒青緩步上樓,凝目望去,只見樓上堆滿了雜用之物。

  青衣少女移開雜物,赫然出現兩個被緊緊捆縛的人。左首一個是留著山羊鬍子,骨瘦如柴,正是那瘦猴王韓士公。右面一個一襲藍衫,面目英俊,竟然是黃山世家的李文揚。

  林寒青只覺著胸膛之上,被人重重的打下幾拳,呆呆的望著兩人,說不出話。

  但聞那青衣少女道:“怎麼樣?這兩人可是武林中的人物麼?”

  幸好他臉上的彩色,掩去了驚憐的神情,使人無法瞧出他心中的震動,舉手拂拭一下臉上的冷汗,道:“這兩人很好,你立了一件大功。”

  那青衣少女淒然說道:“但望主人敕降殊恩,賜妾身解藥,免去那三日一疼之苦。”

  林寒青應道:“我見著主人之面時,定當代你求情。”青衣少女噗的一聲跪了下去,接道:“妾身這裡先拜感大恩了。”

  林寒青道:“不用客氣了,這兩人,被你捆在此處幾天了?”

  那青衣少女道:“大約有三四天。”

  林寒青心中暗道:這兩人內功雖深,但身中迷藥數日之久,不知是否會影響體能。說道:“有我在此,不妨礙事了,去把解藥取來。”

  青衣少女滿臉茫然之色,道:“解藥!那人沒有留在這裡啊!”

  林寒青怔了怔,道:“唉!原來沒有留下解藥,那他是不信姑娘了。”

  青衣少女道:“不錯,我們好好的賣酒人家,和武林中人,可算得毫無糾葛,被你們強迫我們為非作歹,下藥害人,自然是心有不甘。”

  林寒青笑道:“這些話對我說,不要緊,遇上別人,但憑姑娘這句話就要招來殺身之禍。”

  青衣少女道:“我一個人,死也算不得什麼,只是長兄、幼弟,你們也不肯放過,手段未免是太辣了!”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兩人我帶走了。”

  青衣少女道:“我心中雖然不願,但在你們強迫之下,已經作了害人之事,這兩人和我們無怨無仇,我卻在他的酒菜之中下了你們留下的迷藥,這一生一世,就難得安心。”

  林寒青道:“事已至此,姑娘縱然悔恨,也是無用了,這兩人由我帶走。”

  青衣少女道:“好吧!他們暈迷了數日夜未醒過,再要留在這裡,只怕也沒有命了。”

  林寒青解去兩人身上繩索,扶起兩人,下樓而去。

  行至店門所在,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我如帶他們離開此地,那真正主謀之人到來,只怕這姊弟二人,都會有性命之憂,倒不如對他們講了實話,要他們早些逃命去吧!”

  心念一轉,重又轉了回來,道:“姑娘──”

  青衣少女剛鎖好了樓上木門,眼見林寒青去而復轉,臉色大變,接道:“為什麼又回來了?”

  林寒青看她目光中充滿驚怖之情,不禁黯然一嘆,道:“姑娘不用多疑,在下有幾句真實話,奉告姑娘。”

  青衣少女奇道:“什麼事?”

  林寒青道:“在下並非姑娘認為的武林盜匪。”

  青衣少女道:“什麼?你和那些人不是一幫的麼?”

  林寒青道:“不是,但這兩個暈迷不醒的人,卻是在下的朋友。”

  青衣少女道:“既是你的朋友,那你就帶走吧!”

  林寒青道:“在下為姑娘姊弟擔憂,我去之後,他們再來問姑娘要人,姑娘豈不要為在下所害了麼?”

  青衣少女道:“他們也不知我擒了兩人,我不告訴他們就是。”

  林寒青道:“唉!姑娘不是江湖中人,那知江湖上的機詐,他們雖然不知你擒了兩人,但交給你的迷魂藥物。卻是早已有數,如若他們查出了藥物少去,不見你擒捉交人,豈不是要動疑心?”

  那青衣少女嘆道:

  “不錯,他們交給我們的藥物,都是些紅色丹丸,限定了一人施用一粒,不許多用──”

  她說到此處,目光轉投到李文揚和韓士公的身上,接道:“我按他們的吩咐下藥,每人一粒,就把兩人給迷了過去。”

  林寒青道:“為今之計,姑娘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那青衣少女似是以為林寒青說動,黯然嘆道:“那兩條路,還望先生指示?”

  林寒青道:

  “第一條路,姑娘請立刻攜帶幼弟逃走,在下願傾盡所有,解囊相助,山河壯麗,天下遼闊,何處不可安身立命?”

  青衣少女搖搖頭,道:“不行,我和家兄,都被他們強迫服下了毒藥,如是不服解藥,十日後,即將毒發而死,這條路,難以行通,你說說第二條路吧!”

  林寒青道:“這第二條路,還得姑娘合作才行。”

  青衣少女道:“只要能救得家兄、幼弟,逃得死亡之劫,小女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林寒青道:“好!姑娘可知那些人什麼時候來此麼?”

  青衣少女道:“小女子記憶所及,似乎是今日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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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1 11:13:05 |只看該作者
五一

  林寒青道:“那是最好不過,姑娘請把在下也捆了起來,放在那小樓之上,如若那些人到了之後,姑娘就把他們引上小樓,自己要立時下樓,千萬不可在樓上停留。”

  青衣少女道:“那怎麼成,如若把你的手腳也捆了起來。豈不是──”

  林寒青接道:“不礙事,這些繩索,還捆綁不住在下,只要他們能上小樓,在下自有對付他們的辦法。”

  林寒青又把李文揚等兩人抱上小樓,捆上繩索,伸出雙手,笑道:“姑娘請把在下雙手也捆起來吧!”

  青衣少女輕繞繩索,鬆鬆的捆住了林寒青的雙手,帶上樓門而去。

  林寒青待青衣少女去後,立時挺身坐了起來,計算了方位角度,決定了出手方式,才盤膝而坐,並逐氣調息。

  大約有半個時辰之後,突聞樓梯上響起了雜亂步履聲,耳際間響起青衣女子的聲音道:“一共三個人,都在小樓之上,你們只有兩個人,如何能帶走三個?”

  林寒青暗暗讚道:“這丫頭倒是聰明很,連來了幾個人,也暗中告訴我。”一側身橫臥著,運氣閉住了呼吸。

  只聽一個粗厲的聲音,說道:“這倒不用你發愁了。”

  但聞轟然一聲,塵土橫飛,那個木門,竟然被生生撞開。

  但聞青衣少女的聲音,說道:“你們把我樓門撞壞,日後再擒到武林中人,要放到那裡呢?”

  林寒青早已選擇好了方位、角度、微睜一眼望去,只見兩個黑衣大漢,並肩走了過來。

  那青衣少女說道:“看到了麼?三個人一個不少。”言罷,匆匆下樓而去。

  只見左首一個黑衣大漢,伸手指著韓士公道:“這個人我認識。”

  右首那人接道:“名叫韓士公,我也認識。”

  左面那大漢伸手一拉,把李文揚轉了過來,道:“這個人,你可認得麼?”

  右首那人道:“此人是黃山世家的三代東主李文揚。”

  左首大漢笑道:“這兩人都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如是擒了回去,定可邀得重賞。”

  右首那人嘆息一聲,道:“什麼黃金、珠寶、明珠、古玩,我也不放心上,但望能和那美人兒小翠,有上一宵之歡,那就不虛此生了。”

  左首大漢笑道:“我瞧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小翠姑娘,豔若天仙,會看上你這副德行麼?”

  右首大漢道:“主人有言在先,誰要能替梅花門立下大功,可以提出任何要求,那小翠雖然看不上我,但如主人有命,她也無可奈何。”

  林寒青暗道:果然是梅花門下,西門玉霜這女人,只求目的。不擇手段,當真是什麼事都能作得出來。

  那左首大漢伸手指著林寒青道:“這小子不知是何許人物?如是名不見經傳的人,那就把他宰了算啦,免得麻煩。”

  林寒青感覺一隻手,伸手過來,抓住了自己的左臂,顯然是想把自己搬運過去,心想時機已至,聽聲辨位,算準了兩人的方向,突然一躍而起,雙手、雙足,一齊動作,分向兩人襲去。

  兩個大漢做夢也未料到,一個弱女子,也敢暗弄手腳,應變不及,雙雙被點中了穴道。但聞噗通一聲,兩人栽倒地上。

  林寒青右手揮動,點了兩人四肢穴道,笑道:“兩位如意算盤打得很好啊。”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那青衣少女突然奔上樓,望了林寒青一眼,喜道:“你一個人收拾了他們兩個?”

  林寒青道:“這都是姑娘相助之力。”

  那青衣女嘆道:“現在雖然把他們兩人制住,可是以後還有人來。”

  林寒青道:“在下留此,用心就在解除姑娘之危。”

  回手兩掌,分拍兩個大漢背心之上。冷冷說道:“此刻,在下如若要殺死兩人,那是易如反掌,不過在下知道兩位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漢。”

  兩個黑衣大漢,雖然四肢穴道被點。沒有了反抗之能,但聽得林寒青頌讚之辭,亦是大感受用,不禁微微一笑。

  林寒青冷笑一聲,接道:“因此在下,想先找一位出來,讓他嘗試一下分筋錯骨的滋味,但不知兩位之中,那一位有此勇氣?”

  兩個黑衣大漢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見,呆呆的望著林寒青。

  林寒青看兩人神態,已然心生畏懼,不再拖延時刻,隨手抓過在前面的一個大漢,道:“閣下先試一下如何?”右手一托,卡登一聲,卸了那大漢一條左臂。

  那大漢疼的冷哼一聲,說道:“那位江兄,武功強我甚多。”

  林寒青冷笑一聲,道:“那就讓他試試了。”抓過右面大漢,暗用內功,扭斷了他的右臂。

  這等分筋錯骨手法,殘酷異常,可人被點數處要穴,無法抗拒,只疼的呻吟不絕。

  林寒青冷然一笑,道:“如是兩位自知難能忍下這等分筋錯骨之苦,那就快些拿出解藥。”

  兩個大漢齊聲說道:“解藥現在身上。”

  林寒青替兩人接上斷臂,從懷中找出解藥。先讓兩人試服了一粒,才讓韓士公、李文揚各自服了,又迫兩人交出那少女服用的解藥,說道:“姑娘快去收拾細軟,立時逃命去吧!”

  那青衣女拜伏於地,道:“恩公請賜姓名,小女子自知難報大恩,此後當記下恩公姓名,設牌供奉,晨昏叩拜。”

  林寒青搖頭,道:“不用了,姑娘快快請吧。”

  那青衣少女拜謝之後,下樓而去。

  林寒青靜坐相候,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韓士公與李文揚才醒了過來。

  韓士公雙目始睜,立時吼道:“那小妞兒膽子不小,敢在酒菜之中下毒,咱老猴兒,非得宰了她不可。”目光一轉,看見了林寒青,不禁一呆,道:“閣下何人?”

  林寒青一抱拳,道:“韓兄連小弟的聲音也聽不出麼?”

  韓士公道:“聲音倒是很熟,可是素昧平生。”

  林寒青道:“小弟林寒青啊。”

  韓士公一躍而起,道:“你胡說八道!”右手一伸,抓了過來。

  林寒青左腕一縮,避了開去,說道:“韓兄,小弟確是林寒青。”

  韓士公怒道:“我那林兄弟,英俊瀟灑,有如臨風玉樹,豈會是你這般模樣?”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小弟被人毀了容。”

  李文揚突然接道:“不錯。這是林兄弟的聲音,唉!如非林兄弟,別人也不會救咱們了。”

  韓士公望著林寒青茫然說道:“林兄弟,什麼人毀了你的容?”

  林寒青道:“西門玉霜。”

  韓士公罵道:“哼!又是那女魔頭。”站起身子,接道:“我去找那妞兒算賬,林兄弟,咱們等會再聊,”

  林寒青急急道:“韓兄留步。不能怪那位姑娘,她身受迫害,為人所用,一個女孩子家,你要她如何反抗。”

  李文揚微微一笑:“韓兄,不要急。你先讓林兄說明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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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1 11:13:14 |只看該作者
五二

  韓士公坐了下來,林寒青仔細將經過說了一遍。

  李文揚喃喃嘆息一聲,道:“莽莽江湖恩怨糾纏,不知幾時才能澄清?”

  林寒青本想把李中慧,和西門玉霜太湖相遇之事說出,但繼而一想,卻又忍了下去。

  韓士公望了兩個黑衣大漢一眼,道:“這兩個兔崽子,既是西門玉霜的屬下,乾脆把他們宰了算啦。”

  林寒青突然舉起手,點了兩人幾處要穴,道:“留他們一線生機,死活由天就是。”

  他眼見白惜香經歷病魔折磨之苦,心中惜憐萬般,只想多作一些善事,能使那白惜香“安渡險關”。這是他心中之秘,自是不便出口。

  韓士公哈哈一笑,道:“林兄弟這般仁慈,走江湖只怕要吃大虧,咱們今日不殺兩人,也許若干年後,殺咱們的又是他們兩人。”他口中雖如此說,但卻並未堅持要把兩人處死。

  李文揚默默觀察,發覺了林寒青意志消沉,已非初見之時的豪放英雄,心中感慨萬端,伸出手去,握住林寒青的右腕,說道:“林兄弟,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在江湖之上行動,講的是豪放意氣,都是不用計較容貌的醜俊。”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多承李兄關懷,兄弟早已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韓士公哈哈一笑,道:“對,唯大英雄能本色,林兄弟能不為俊容變醜憂苦,老哥兒真是佩服得很,走,咱倆找處酒館,先痛痛快快的喝他一盅,老哥兒要敬你三杯。”

  三人起身下樓,離開了碧雲天。

  李文揚、韓士公被那藥物所迷,餓了數日,未進飲食,腹中是早已飢腸轆轆,放開腳步,向前奔行,希望能早點找到一家酒館,吃喝一個痛快。

  一口氣,行出了十餘里,到了一座人口繁茂之鎮,街上十分熱鬧,商店酒館林立。

  韓士公當先而行,直奔入一家名叫“朝陽樓”的大客棧。

  這是一味兼營酒飯生意的大客棧,韓士公一腳進門,就大聲喝道:“夥計,十斤上好的狀元紅,三斤熟牛肉,再配幾樣下酒的菜,越快越好。”

  待他選擇了一處座位坐下,已經吩咐了要的酒菜。

  這時,不過申初光景,午飯已過,晚飯尚早,店中甚是清閒。片刻之間,已把韓士公要的酒菜端上。

  韓士公是杯到酒干,連吃下兩斤多酒,才放下酒杯,說道:“林兄弟,老猴兒兩度為你所救,咱們這份交情,可說是生死與共了。”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區區小事,韓兄不用掛齒。”

  李文揚突然嘆息一聲,道:“林兄,這些時日,你到何處去了?舍妹曾經派人,到處尋找林兄,但林兄卻如沉海沙石,探不到一點消息。”

  林寒青淡淡一笑,接道:“兄弟這些時日之中,經歷了甚多可悲可厭的事,已對江湖中恩怨糾結,永無寧日的生活,大感厭倦,不願再置身是非漩渦之中。”

  §第十二章

  韓士公一掌拍在桌上,道:“什麼!林兄弟這年紀正是逐鹿江湖的英雄歲月,怎的竟動了退隱之心?”

  林寒青嘆道:“江湖上糾結重迭,無休無止,如若人人都不肯相讓,豈不是殺劫綿連,清平無日了麼?”

  李文揚呆了一呆,道:“林兄短短月餘不見,林兄的豪邁之氣,盡已消沉,這其間──”

  林寒青道:“沒有事。”

  韓士公哈哈大笑,道:“林兄,你可知道老猴兒和李兄為什麼到太湖?受了暗算麼?”

  林寒青道:“這個,兄弟不知。”

  韓士公道:“為了林兄弟你啊!咱們是奉了那李姑娘之命而來,追查林兄弟行蹤,李姑娘雄才大略,已得周大俠和金拂道長等武林高手支持,爭取武林盟主之尊。”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西門玉霜說的不錯,李中慧果是為了盟主之位。才輕輕放過西門玉霜,竟然不顧日後武林大劫,這女人,當真是自私得很。”

  李文揚眼看林寒青默然不語,若有所思,忍不住接道:“林兄,今後行止,可已有了打算麼?”

  林寒青道:“兄弟準備重返徐州附近,尋找我那師弟下落。”

  韓士公笑道:“林兄弟那位小師弟,有如沉海沙石,一時間,只怕不易尋找,不如先和我等到南昌一行,那裡高手雲集,天下英雄,大半在場,或可打聽出令師弟的下落。”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兩位趕往南昌,可是參加推舉武林盟主的大會麼?”

  韓士公道:“不錯啊!你已經早知道了?”

  林寒青道:“唉!有負兩位雅意,兄弟不想去了。”

  韓士公眼睛一瞪,道:“什麼?天下英雄,雲集南昌府張氏花園,推舉盟主。共同對付那西門玉霜,是何等重大的事,兄弟怎可不去?”

  林寒青道:“還不是逐名爭利,說穿了和那西門玉霜有何不同。”

  這兩句話說得很重,只聽得韓士公和李文揚,同時呆了一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韓士公是老江湖,但他生性憨直,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說道:“林兄弟,咱們數月不見,你好像變了許多?”

  林寒青心中暗道:“如若那李中慧真有為武林除害之心,早已把西門玉霜置於死地了,用不著去爭那盟主之位了。”

  李文揚為人沉穩,輕輕嘆息一聲。道:“人各有志,勉強不得,韓兄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林寒青亦似是自知話說的過重,不再多言。

  韓士公突然放下手中酒杯,雙目中神光暴射,凝注在林寒青臉上,道:“奇怪啊!奇怪!”

  林寒青茫然說道:“什麼事?”

  韓士公道:“你是不是真的林寒青?”

  林寒青笑道:“小弟面容雖被毀去,難道聲音也變了麼?”

  韓士公冷冷說道:“我那林兄弟,豪邁無倫,劍膽俠心,和你這性格不相同。”

  林寒青心中暗道:“我形貌大變,和往昔判若兩人,這也難怪他心中懷疑。”

  但聞韓士公高聲說道:“李兄弟,那西門玉霜無所不能,咱們不要中了她的詭計。”

  李文揚已從李中慧的口中,知道了林寒青被毀容貌之事,但眼前之人究竟是否是真的林寒青,倒也無法確定。凝目沉思默不作聲。

  林寒青只覺眼下情勢,十分尷尬,站起身子說道:“兩位既然見疑,兄弟就此別過。”轉身向店外走去。

  韓士公霍然而起,道:“站住!”伸手抓了過去。

  李文揚揮手一擋,道:“韓兄不可造次。”

  兩人這一攻一拒間,林寒青已加快了腳步,走的蹤影不見。

  韓士公怒道:“你攔我作甚?”

  李文揚輕輕嘆息一聲,道:“他是千真萬確的林寒青,如是韓兄迫他出手,豈不是傷了自己兄弟們的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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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韓士公緩緩坐了下去,道:“你怎麼知道他是真的林寒青?如他真的林寒青?如他真是林兄弟,豈會在短短數月之內,性格大變。”

  李文揚搖頭苦笑道:“不能怪他。”

  韓士公道:“一個年輕人能短短數月之中,便意氣消沉,那還有什麼出息,就算他真是林兄弟,我老猴兒也不用交他這個朋友了!”

  李文揚道:“你可知那西門玉霜之能麼?”

  韓士公呆了一呆,一拳敲在桌子上,道:“不錯,老猴兒是老糊塗了,他被那西門玉霜毀容之後,又被迫服下了變性毒藥。”站起身子,放腿向外奔去。

  李文揚身子一橫,攔住了韓士公的去路道:“韓兄要到那裡去?”

  韓士公道:“林兄弟迫服毒,咱們豈不管?”

  李文揚道:“追不上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林兄弟神智清明,縱然是真是被迫服了毒藥,藥性也是緩而不重,足可有自保之能。”

  “那也不成啊!咱們既然知道了,豈可坐視不管?”推開了李文揚,大步追了出去。此人善惡之念,十分強烈,重義熱情,愛憎分明。李文揚只好付了酒飯錢,大步追了出去。但見行人熙攘,那裡有林寒青的影子。

  韓士公放開喉嚨,高聲喝道:“林兄弟,林兄弟。”放腿向正北追去。

  林寒青隱身在一處屋角之後,耳聞目睹韓士公焦急之情,不禁真情激盪,但想此去南昌的名位之爭,心中又生厭惡,忍下心去,置之不理。

  直待韓士公和李文揚走的蹤影不見,林寒青才轉向正南行去。

  這一下背道而馳,那韓士公縱然退到北海,走遍冰山,也是難以尋到林寒青。

  林寒青只覺得心中充滿了事端,但又無法理出一個頭緒。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夜幕低垂,四周的景物,都被籠罩在夜色中。

  林寒青在夜色中茫然而行。不辨方向,也不知行向何處。不知走了多少時間,突見一處燈光,閃爍在目前。

  林寒青順著那燈光行去,行到近前,才發現原來是一座小小寺院。那燈光,就是從小寺中透了出來。林寒青舉手一推,寺門應手而開。原來那兩扇木門,竟是虛虛掩著。林寒青大步而行,直向前闖去。

  這座寺院,不過有半畝地大小,連兩廊大殿,也不過十幾間房屋。燈光就在緊臨大殿旁邊的一個小室中,照射出來。

  林寒青行近小屋,推開木門望去,只見一個童顏鶴髮,身著道袍的老人,盤膝坐在屋角。在那老人身側不遠處,坐著一個長發垂地的半裸麗人。兩條全身赤紅的巨蛇,各自盤成了一盤,分臥在那半裸麗人的身側。

  林寒青看見那白髮道袍的老人,只覺似曾相識,但他心目中正自有著無數煩惱,不願再分心去想別人的事。正待轉身而去,突聞那半裸麗人冷冷說道:“站住!既然闖了進來,難道就想走麼?”

  林寒青暗暗嘆道:眼下那白惜香正在修練魔功,不知是死是活?

  他心中在想著白惜香,人卻依言停下腳步。

  只聽那半裸麗人,冷冷接道:“你如想多活一會,那就乖乖的給我坐在屋角。”

  林寒青想也未想,就走到一處屋角坐了下來。

  那半裸麗人,料不到他竟是如此聽話,手中已從懷中抓起一條青身黑點的小蛇,準備投擲過去,但見林寒青依言坐了下去,只好重又收了小蛇。

  那白髮道袍的老人,望了林寒青一眼,低聲對半裸麗人說道:“咱們兩人的事,與旁人何干,為什麼不讓他走呢?”

  半裸麗人冷漠的說道:“此地如此荒僻,四處無人,誰要他自己跑了進來,正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何能怪我?”

  那道袍老人道:“這算無心之失,責之未免過苛,你留他在此,有何好處?不如由他去吧!”

  那半裸麗人冷哼一聲,道:“我要用他作榜樣,讓你先瞧瞧厲害。”

  林寒青隱隱間聽出那女人口氣,似是要立刻出手懲治於他,不禁心中一動,神志也大為清醒。趕忙運氣戒備,道:“你說什麼?”

  那半裸麗人,微微一笑,道:“我要你嘗嘗蛇毒攻心的滋味。”

  林寒青吃了一驚,道:“為什麼?咱們無怨無仇。”

  那半裸麗人格格一陣嬌笑,道:“不錯,咱們無怨無仇,可是世上又有幾個和我有怨有恨呢?”她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真氣,接道:“我如果不殺死無怨無仇的人,這世界豈不是無人可殺了麼?”

  林寒青心中暗忖道:“好啊!人命關天,是何等重大的事,她竟然把它視成了家常便飯,賞心樂事。”只覺此女心地惡毒,尤在那西門玉霜之上。

  只聽那白髮長袍老人長嘆一聲,說道:“不論你有什麼惡毒的方法,儘管請加到我的身上。還望能看在貧道份上,放他去吧!”

  林寒青只覺口音很熟,似是在那裡聽過,仔細瞧了一陣。不禁心頭大駭,幾乎失聲呼叫出天鶴上人來。原來,那童顏鶴髮的老者,正是茅山天鶴上人。

  只聽那半裸麗人,冷冷的說道:“我要讓你先嘗嘗蛇毒攻心之苦。”陡然舉手一揮,一條小蛇直向林寒青飛了過去。

  林寒青早已運氣戒備,突然橫裡一躍,避開數尺,揮手拍出一掌。一股強猛的掌風直湧過去,擊在那小蛇身上。但聞啪的一聲,小蛇落在了地上。那半裸麗人,口中咦了一聲,道:“看不出,你還有如此武功。”

  林寒青一掌拍出之後,探手入懷,取出了參商劍,怒道:“你這女人,怎的如此惡毒,在下又沒得罪過你,怎的出手就要放蛇傷人?”

  那半裸麗人冷笑一聲,道:“怎麼?你可是覺著你手中的短劍很鋒利麼?”

  天鶴上人,突然接口說道:“你還不走,等待何時?”袍袖一揮,立時勁風湧出,燭光搖顫而熄。全室中,陡然黑了下來。

  但聞那半裸麗人,嬌叱一聲,室中陡然間腥風撲鼻。隱隱間,林寒青感覺到幾條毒蛇攻了過來,立時揮動短劍,護住了全身。這參商劍雖非什麼千古寶刃,有著削鐵如泥之能,但卻是精鋼合以純鐵冶煉而成,劍刃鋒利,可貫堅石。

  林寒青只覺護身劍芒中,擊中了什麼,心中暗道:此劍鋒利異常,只怕要傷了她不少毒蛇。

  只見室中火光一閃,熄去的燭火,重又燃了起來。黑暗消退,景物清晰可見。林寒青仔細看身前,果然有兩條被斬斷的蛇身,再看那半裸麗人竟然是移到室門口處而坐,想是怕他和天鶴上人逃走。

  林寒青緩緩轉過頭去,望望屋角旁邊的天鶴上人,目光到處,不禁一愕。只見一條兒臂粗細的紅色巨蛇,重重的纏在天鶴上人身上。兩條手臂,也被蛇身纏住,蛇口中紅信伸縮,就在天鶴上人下顎附近。

  林寒青瞧了兩眼,突覺心中一寒,冒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暗道:若受這等之苦,倒還不如一刀殺了來得痛快。

  但那天鶴上人,卻仍然神態從容,若無其事,對那纏在身上的毒蛇,望也不望一眼,緊閉著雙目,肅然端坐。

  只聽那半裸麗人,冷冷說道:“你自己已是朝不保夕,隨時可以死去,竟然。要管別人的閒事。”

  天鶴上人緩緩啟開雙目,淡然說道:“貧道有一句,奉勸姑娘。”

  那半裸麗人奇道:“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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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1 11:13:41 |只看該作者
五四

  天鶴上人道:“在這座小寺之中,除了你和貧道二人,還有一位──”

  那半裸麗人一指林寒青接道:“還有這位醜八怪了。”

  天鶴上人道:“他挺胸昂首,站在那裡,誰都可以瞧見,貧道所指,自然不是他了。”

  那半裸麗人奇道:“不是說他,難道還有第四個人麼?”

  天鶴上人道:“不錯,貧道說的正是另外一位,那人武功高強,脾氣很壞,如非是貧道暗中相勸,只怕你早就傷在他的手下了。”

  那半裸麗人冷笑一聲,道:“有這等事?”

  天鶴上人道:“你可是有些不信麼?”

  那半裸麗人道:“要他出來瞧瞧,我才肯信。”

  天鶴上人道:“他如現出身來,只怕不會再聽貧道相勸之言,如若向你下手──”

  半裸麗人怒道:“你不用嚇唬我,這室中根本沒第四個人。”

  天鶴上人道:“貧道早已被你放的赤練蛇,纏住了雙臂,那執劍人,又自顧不暇,你守在門口,什麼人點起了室中的燭火?”

  這一問,只問的那半裸麗人瞪目結舌,半晌答不出話,兩道目光,不住在室中尋望著。

  林寒青心中忖道:不錯,他雙臂被大蛇纏著,我沒有點燃燭火,那半裸麗人,更是不會去點,這室中除了我們三人之外,自然是還有第四個人了。轉眼望去,只見室中除了那張放著燭台的木案之外,別無可隱身之處。但那木台下一片空闊,一目瞭然,不似藏的有人。

  那半裸麗人,目光掃望全室之後,冷冷說道:“你一向鬼計多端,我不信你的話。”

  天鶴上人輕輕嘆息一聲,道:“貧道昔年一步失錯,致有今日之劫,已不願再活下去了,姑娘不肯聽信貧道之言,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語聲剛落,室中燭光搖顫,倏然間,現出一個童顏白髮的老者。

  林寒青心中暗道:原來他藏在門後的橫壁之上。

  只見他雙掌一陣互搓,舉起右掌,對著那半裸麗人,揚了揚,道:“你可認得這是什麼武功麼?”

  那半裸麗人望瞭望那手掌,失聲而呼道:“三陽神掌!”

  白髮老者道:“不錯,這是三陽神掌。”

  林寒青在連雲廬上,曾經見過此人,知他就是玄衣龍女之夫,白惜香之父,白奇虹。

  只聽白奇虹冷冷說道:“你既然認出三陽神掌,定然明白老夫有殺你之能。”

  那半裸麗人緩緩說道:“咱們在未動手前,還難說鹿死誰手。”

  白奇虹雙目中精光一閃,冷冷說道:“你這是硬逼老夫出手了。”緩緩揚起手掌。

  只聽天鶴上人輕輕嘆息一聲,道:“不要傷她,我因昔年一時衝動,造成大錯,如今後悔已遲,你今日如殺此人,豈不是讓為兄這個贖罪的機會也沒有麼?”

  白奇虹輕輕嘆息一聲,收了掌勢,道:“一個人在一生之中,難免沒有錯誤,知錯能改,也就是了,那有這般的折磨自己?”

  天鶴上人肅然說道:“這其間的得失,很難說得明底,唉!只有我那惜香侄女知我苦心。”

  白奇虹道:“可憐的她行蹤不明,消息全無,拙妻為此已然快要急得發瘋了!”

  天鶴上人似是受了很大的震盪,全身顫動了一下,道:“難道我那惜香侄女,沒有衝破死亡之關?”

  白奇虹接道:“生不聞訊,死不見屍,唉!最可恨的是連素梅、香菊兩個丫頭,也沒有了消息。”

  林寒青暗暗的忖道:原來白惜香隱居埋花居一事,連她父母均不卻情。

  天鶴上人道:“你不用急,我那惜香侄才冠當今,她必有克制死亡之法。”

  白奇虹嘆息一聲,道:“這些年來,我們二老,為她已受盡了痛苦,她如真的死了,那也罷了,只是消息全無,生死不知,實叫人難以安心。”

  天鶴上人笑道:“你不用急,我那惜香侄女早已有了自救之法,只是她不願多活下去罷了,但是她真的面臨到死亡之時,必然會想到你們二老鍾愛之深,還有我這個作伯伯的,在五毒宮中受罪,那就不忍心死了。”

  林寒青心中答道:你只算猜對了一半,她雖有自救之法,但也非沒有必成的把握。

  只聽那半裸麗人冷冷說道:“天鶴上人,你如自信他就救得了你,那就不妨試試。”

  白奇虹怒道:“我殺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我卻不願有違故友之心,你如再囉囉嗦嗦,激怒於我,那就勿怪我要你性命。”說罷,舉掌拍了過去。

  只見那半裸麗人身前一條紅色巨蛇,突然打了兩個轉身,僵臥地上死去。

  林寒青心中大為震動,暗道:這三陽神掌,竟然如此厲害!

  那半裸麗人仗恃的就是所帶的幾條毒蛇,但見他掌勢如此厲害,心知難以抗拒,如再多言,當真要招來殺身之禍,只好一語不發。

  白奇虹眼看那半裸麗人已為自己的三陽神掌震住,回頭對天鶴上人道:“你可見過那五毒宮主?”

  天鶴上人道:“見過了。”

  白奇虹道:“他說些什麼?”

  天鶴上人長嘆一聲,道:“他唸唸不忘昔年之恨。”轉臉望著林寒青,住口不言。

  白奇虹目光轉注到林寒青的身上,冷然問道:“你在此作甚?”

  林寒青心中忖道:這人脾氣如此之壞,輕輕咳了一聲,應道:“在下路過此地,準備在此住宿一宵。”

  白奇虹道:“你現在可以走了。”

  林寒青緩緩轉過身子,道:“好吧!”大步向外走去。

  但見那半裸麗人,當門而坐,只好停下腳步。

  白奇虹怒聲喝道:“讓開路。”

  那半裸麗人緩緩站了起來,讓到一側,顯然已被白奇虹威猛之勢震住。

  林寒青緩步出了室門,心中暗忖道:那白惜香溫柔、和靄,想不到她的父親竟然是這樣一個脾氣暴急之人。

  此刻,他對任何人都不再信任,也不再關懷。只覺碌碌人世,都是逐名爭利的人,利之所在,大義可滅,江湖生涯,如是而已。於是,他不再關心何人統治武林,不論是西門玉霜,或是李中慧,似乎都沒有很大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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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1 11:13:52 |只看該作者
五五

  唯一能使他唸唸不忘的,就是白惜香的生死,這些日子來,他心中充滿了無數的疑團,希望能找個答案出來,但他明白這些事,如若要自己去想,也許要想上三年五載,才能想出一個結果,只有白惜香的才慧,才能釋去他心中的疑團。

  這不過是他心中的想法,其實,那白惜香情愛之絲,早已繫緊了他的心,那楚楚可憐的體態,那春水一般的柔情,已然深植在他腦際、心中。

  那美麗的倩影,如花笑容,已然佔據了他所有的回憶。

  他茫然的向前走著,不知何去何從?

  從此,他開始了流浪生涯,不知歲月之易逝,似水年華。

  這日,來到了一座廣大的市鎮上,只覺腹中飢餓,信步走上了一座酒樓。

  正是午飯時光,酒樓上擠滿了人。

  林寒青這些日子中,獨來獨往,一直在想著心事,對身外事端,早已漠不關心,處鬧肆如坐枯禪,任何事物,也引不起他注意。

  他找到屋角一處座位上,坐了下來。要了酒菜,獨自吃喝起來。樓中人出出入入,緊張異常,他卻是視若無睹。不知過去了好多時光,突聽一個聲音起自身側,道:“客官,你吃好了麼?”

  林寒青神志一清,才發覺擠滿了客人的館樓,不知何時。已走的一個不剩。看壺中余酒,還有一半,搖搖頭,道:“我壺中存酒,尚未用完。”

  那店小二急的臉上汗水直冒,但見林寒青臉上那五顏六色的怪樣,又不敢發作,只好躬身一個長揖,道:“大爺,請你讓讓位子好麼?”

  林寒青笑道:“好。”

  那店小二舉手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道:“大爺,你若不急,小的是急的要發瘋了。”

  林寒青奇道:“什麼事啊?”

  那店小二呆了一呆,道:“怎麼?剛才我們掌櫃的叫了半天,你老沒有聽到。”

  林寒青搖頭道:“沒有,一句一字,也沒有聽到。”

  那店小二兜頭一揖,道:“你若不用尋小的開心了,趁時間還來得及,你老走吧。”

  林寒青道:“什麼事啊?”

  那店小二道:“你若真不知道。”

  林寒青道:“自然是真的不知,還會是假的不成。”

  店小二一面用手拭著臉上汗水,一面說道:“咱們這座酒樓,今兒被劉大爺包下來啦,時間就要到了,你老再不走──”話還未完,只聽蹄聲得得,四匹快馬,直馳到店門前面。馬背上四個勁裝大漢,一躍而下,大步而入。

  店小二急趕:“慘了,大爺──”

  四個勁裝大漢,直對林寒青行了過來,那當先一人,望了林寒青一眼,冷冷對那店小二道:“咱們莊主不是全包了你們這座酒樓麼?”

  店小二哈腰打躬的道:“這位大爺還有小半壺酒未喝完。”

  那大漢冷哼一聲,道:“咱們講過的話,算是白說了,是麼?”

  店小二一臉惶急之態,道:“此事怪不得,你老多多包涵,小的這裡給你叩頭了。”噗通一聲,當真的叩了下去。

  林寒青早已豪氣盡消,全無爭競之心,如是那大漢,直接找他,就算是給他兩拳,他也未必還手,但見店小二可憐模樣,心中大生不忍,冷然接道:“四位不用為難店小二,有話儘管找在下說。”

  那大漢突然轉過頭來,道:“你口氣很大,定也是位練家子了。”伸手抓起林寒青桌上酒壺,呼然一聲,摔在地上。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摔得好啊!”

  那大漢更是惱怒,道:“你可是笑我不敢打人麼?”

  林寒青道:“咱們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出手打人?”

  那大漢右手一伸,抓過來,道:“大爺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林寒青右手輕輕一揮,擋開那大漢抓來的右手,道:“豈能這般無理!”

  那大漢吃林寒青一掌擋開,震的他向後退了兩步,不禁一愕。另外三人,眼看同伴吃了虧,立時蜂擁而上,手叉子和匕首,全部出籠,紛紛直襲林寒青的要害大穴。

  林寒青怒道:“青天白日下,眾目睽睽之地,竟然動起刀子傷人。”突然揮手反擊,拳打腳踢,片刻間傷了三人。

  四個神氣活現的大漢,片刻間變成耗子一般,抱頭鼠竄而去。

  那店小二似是料不到林寒青竟有著如此武功,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害怕,長長嘆息一聲,道:“大爺,你這個禍可闖大了。”

  林寒青道:“什麼禍?”

  那店小二道:“適才四人,都是那劉大爺手下的管事家丁,此事──”

  只聽店外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是那個武林朋友,和我劉某人開這等玩笑?”

  林寒青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大漢,身著青緞子長衫,外罩黑色大馬褂,頭上戴著青色呢帽,黑臉、濃眉、環眉、方口,滿臉怒容的走了過來。

  店小二雖然害怕,心中又怨林寒青招惹出這場麻煩,但他適才承得林寒青出手相救,心中又十分感激,當下對那中年大漢抱拳一揖,道:“劉大爺,你老──”

  那青衣中年左手一揮,店小二哎唷一聲,一個跟斗翻出了六七尺外,半晌才爬起身子。

  林寒青看他出手一擊的威勢不弱,不禁一提真氣,暗作戒備。

  只聽那大漢冷冷說道:“朋友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林寒青想了一陣,搖搖頭,道:“不知道啊!”

  那青衣中年怒道:“朋友是故意和我劉某人為難?還是真的不知?”

  林寒青道:“自然是真的不知。”

  忽見一匹快馬馳奔到店門前,馬上人翻身而下,急步行了過來,道:“盟主的大駕,已到了不足二里之處。”

  青衣中年,右手一揮,道:“再去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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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發表於 2019-3-21 11:14:02 |只看該作者
五六

  回目望著林寒青接道:“你現在知道了吧?”

  林寒青道:“什麼盟主?”

  那青衣中年急道:“武林盟主,你老兄究竟是走過江湖沒有?”

  林寒青正待再問武林盟主是誰?又是一匹快馬馳來店外。那人連下馬報告的工夫也沒有,就馬上高聲喝道:“盟主大駕已到,莊主快快迎接。”

  那青衣中年哪還有工夫和林寒青吵架,急急吩咐店小二道:“把這位大駕請到屋角席位,算是我請的客人。”也不容店小二和林寒青答話,匆匆出店而去。

  那被摔了一跤的店小二,跛著一條腿,走了過來,道:“大爺,你瞧著小的傷了這一條腿的面子,請到那面坐位去如何?”

  林寒青微微一笑,起身行到當門處一張桌位上,道:“這裡最好不過。”

  店小二已然見過了他的武功,幾個大漢,被他揮手投足間,打個落花流水?如是惹他動了怒火,那可是吃不完兜著走了。

  只見店外傳出一個宏亮的聲音,道:“皖南劉崇,恭接盟主大駕。”

  但聞平和的聲音,說道:“劉兄不用多禮,午餐可曾備好?”

  劉崇道:“在下已為諸位包下一座客棧,飯菜早已齊備。隨時可以吩咐開上。”

  但見四個騎著健馬的大漢,行至店門處,翻身而下,肅然排列在店門口處。

  緊隨數十個身份各異,衣著不同的大漢,環繞著一輛華麗的馬車馳來。

  §第十三章

  林寒青看那些環伺馬車前後左右的人,竟是無所不包,和尚、道士,各色都有。

  馬車前面,走著一個身著藍衫的書生人物,不停的指手畫腳,指揮四下的人群。

  一面杏黃旗迎風招展,寫著“武林盟主”四個大字。

  車行至店前,緩緩停下,環伺在車前的群豪,突然聚列兩側。

  車簾起處,走出個身佩黃緞披風的美麗少女,發挽宮髻,懷抱盟主旗,顧盼生姿,儀態萬千。

  林寒青目光,已瞧出是李中慧,不禁一驚,悄然起身溜到屋角處,面壁而坐,心中暗自忖道:她終於取得了武林盟主之位,看這份威風、榮耀,無怪是武林中人,大都夢寐以求此位。

  但聞身後,履聲交錯,登樓而去。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那步履聲,才停了下來。林寒青心中暗道:此時不走,還待何時?緩緩回頭望去只見四個背插單刀的大漢,羅列於店門前面,不禁一皺眉頭想道:難道武林盟主食宿之地,連普通之人出入,都不行麼?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站了起來,向外行去。

  他自知臉上奇怪的顏色,最易引人注目,低下頭,匆匆疾行,那守門大漢,也未攔阻於他。

  一口氣走出了十幾里路,才放緩了腳步,長長吁一口氣,總覺腹中十分飢餓。原來他適才自斟自飲,一面想著心事,只喝了小半壺酒,這一陣急走之後,腹中立生飢餓之感。轉目四顧,一片綠野,西北方二三里處,一株大樹,高挑著酒簾兒。

  林寒青這些日子裡,真是過的流浪生活,隨遇而安,不論是荒野、古寺;食用之物,那更是簡單之極,有時遇酒店客棧,隨便進些飲食,有時四野荒涼,不臨村店,都就隨手打些野兔之類,燒烤飲食,有時,采些松子充飢。

  他似是對世間任何事,都不再關心,對任何人都不再信任,唯一難忘的是,那白惜香款款柔情,和那相約的誓言。

  李中慧取得盟主之位後的神氣,雖然也給林寒青一些刺激,但卻似投在水中的另一顆石子,蕩起一陣漣漪,很快平復下來。那武林盟主的榮耀,並未激起他和人爭勝的雄心。

  數里行程,片刻而至。只見一個竹子搭成的茅舍,矗立在道旁,背後緊靠著一片樹林。一顆高大的白李樹,聳立在茅舍前面。那酒簾兒,就吊在白楊樹,隨風飄飛。兩張白木桌子,八個竹椅,構成一個簡陋的小酒店。林寒青緩步入室,靠窗子坐了下來,高聲說道:“有人在麼?”

  這雖是一家僻處荒野的簡陋小店,但卻打掃得十分舒服,木桌、竹椅上,纖塵不染。只聽一個嬌甜的聲音應道:“來了!”軟簾啟動,緩步走出一個藍布衣褲的少女。林寒青目光一轉,瞧了那少女一眼,不禁心中動,暗道:“這等荒僻之地,怎的會有這等美麗的姑娘呢。”

  只見她,梳著一條長長的辮子,直垂在腰下,高捲著兩雙袖管兒,露出一雙雪般的手腕,柳眉杏眼,櫻唇微啟,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笑著走過來,道:“客官吃點什麼?”

  她本是笑著行來,但看清了林寒青那五顏六色的一張怪臉,突然收斂起笑容,凝立不動。林寒青有些自漸形穢,垂下頭去,說道:“來一壺酒,配上四樣菜。”他垂下頭去,有若自言自語,不敢抬頭看那少女一眼。

  片刻工夫,那少女捧上酒菜,放在木桌上,一語不發,轉頭而去。林寒青本來還想多要些飯餅之類,但想到那少女對他的厭惡之情,實不願再多開口,匆匆食過酒菜,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正待轉身而去,突覺眼睛一花,摔到在地上。

  只見那藍布衣褲的美麗少女,緩緩走了過來,右手中緊握著一把短刀,左手中拿著一條堅牢的索繩。林寒青人雖摔倒在地上,但他神智並未完全暈迷,雙手撐地,掙扎坐起,道:“姑娘,咱們無怨無仇,你為何要在這酒菜之中下毒?”

  他心中茫然,不知這荒涼的小酒店中一位少女,為何竟和自己結下了仇。

  那少女冷笑一聲,道:“我那父母、兄長──”

  那酒菜之中的藥性十分的強烈,林寒青憑仗武功、強自支持,亦難持久,只覺藥毒上衝,雙手力道忽失,砰然摔在地上,暈了過去,那少女說些什麼,已是無法聽到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醒來時,發覺自己正坐在一座囚籠之中,四面鐵欄環繞,雙手雙足,都被牛筋捆牢,縛在那鐵柱之上。耳際間輪聲轆轆,車身顫動甚烈,似是正行在崎嶇的山道。

  林寒青鎮靜了一下心神,凝聚目力望去,發覺自己被捆縛的囚車。是置放在一輛寬大的馬車上。四面都被厚厚的黑布蒙遮,無法瞧到外面景物。

  只聽左側響起了一個宏亮聲音,罵道:“殺就殺,要剮就剮,把老子這等不死不活的囚在此地,那就不要怪我開口罵人了。”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閣下,如是不想皮肉受苦,那就規矩一些,再要胡喝亂叫,咱們只有堵上你的嘴巴了。”

  林寒青暗暗忖道:“好啊!原來還有人陪我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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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眼瞧去,只見一個鐵籠和囚圍自己的鐵籠,並然而放,裡面坐著一個全身黑衣大漢。那黑衣大漢,似是早已知曉林寒青被囚於此,見他轉眼,說道:“你幾時醒過來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很易產生出相惜之情,林寒青雖對其人印象不佳,但仍然平和的答道:“在下醒來不久。”

  那大漢道:“你可是梅花門下?”

  林寒青微微一怔,忖道:難道那位酒店中的姑娘誤認我是梅花門中的人,才在酒菜中下毒。心中念轉,口中應道:“在下並非梅花門中人。”

  那大漢道:“這就奇怪了,你既非梅花門下人,他們何以會把你囚於此處?”

  林寒青苦笑了一下,道:“也許在下這份長相太過奇特,引人生疑,誤把我認作梅花門下人了。”

  那黑衣大漢突然放低了聲音,道:“你當真不是梅花門中的人麼?”聲音低微,林寒青也只是隱隱可聞。

  林寒青搖搖頭道:“當真不是。”

  那黑衣大漢冷笑一聲,不再理會林寒青。林寒青只覺心中疑竇重重,很想問他幾句,但見那大漢一股冷冰冰的神情,只好忍了下去。好在這些時日中,他對任何事物,都養成了漠不關心的態度,轉過臉去,不再瞧那大漢。

  但聞輪聲轆轆,不知走了多長時間,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蓬幔啟動,一片陽光透了進來。

  緊接著,行近來一個全身勁衣大漢,先打開囚禁林寒青的鐵籠,取出一方黑帕,蒙在林寒青的臉上,牽著他下了馬車,向前行去。

  林寒青雖然臉上被黑巾蒙起,但覺風勢甚大,衣袂飄動。似是正行在一片荒涼的郊野中。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耳際間響起了一個冷冷聲音道:“坐下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坐下就坐下。依言坐下身子。

  只見四周已無風勢,想是已經進入了室中。

  只聽另一威重的聲音說道:“你如是不想皮肉受苦,最好是據實回答。”

  林寒青心中奇道:要我回答什麼話呢?

  念頭還未轉完,那聲音重又入耳際,道:“你們一行幾人?”

  林寒青道:“只有在下一個。”

  那聲音又道:“胡說,我們已然生擒了四人之多,怎的只是你一人?分明──”

  只聽兩聲慘叫傳來,突然寂靜下來。

  林寒青警覺到已有大變,但他雙手雙足,都被牛筋緊緊的捆住,眼睛上又被黑布蒙起,手足既難掙動,雙目亦難視物,只好坐以待斃了。

  只覺一雙手伸了過來,解開了臉上的黑布。抬頭看去,只見自己停身之處,正是一座小廟,兩個屍體,橫陳在神案之前。一個青衣大漢,和一個帶著面紗的黑衣少女,正自低聲交談。

  林寒青這些日子來,從未用心想過江湖中事,想此刻的形勢,卻迫著他不得不用心去想。

  目下的江湖上,似是正展開著一場殘酷的暗殺,雙方似是都派出無數高手,在翦除對方的耳目、羽翼,這等尖銳的搏鬥之中,自然要牽扯到很多無辜的武林同道。

  只見青衣大漢,緩緩轉過臉來,兩道銳利的目光,掃掠了林寒青一眼。突然揮動起手中匕首,削去了捆縛他手足的牛筋。

  林寒青舒展了一下手足,心中暗自忖道:這真是一場胡塗的經過,糊胡塗涂的被人擒住,裝入囚車,又糊胡塗涂的被人救了,死裡逃生。

  抬目望去,只見那青衣大漢抓起一具屍體,脫去他身上衣服,迅快的穿好。

  林寒青冷眼旁觀,表面不動身色。心中卻大為震駭,暗道:原來雙方已經是短兵相接,而且各盡所能,不擇手段。

  只聽那戴著面紗的少女說道:“你記熟了他的身世姓名了麼?”

  那青衣大漢道:“記熟了。”

  那黑衣少女說道:“講來給我聽聽。”

  那青衣大漢欠聲說道:“姓潘名高,山東蓬萊人。”

  那少女點點頭,接道:“小心去吧。”

  那青衣人欠身一禮,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林寒青望著那人背影忖道:這人冒替的名字叫潘高,我要牢牢記著。

  忽聽耳際間響起一個嬌脆的聲音,道:“起來把這兩具屍體,移到神像後面。”

  林寒青回過臉去,望了那黑衣少女一眼。道:“姑娘可是對在下說話麼?”

  那黑衣女子怒道:“不是對你說,是對兩個死人說的不成。你是何人手下?這等笨頭笨腦的沒有用處。”

  林寒青被她申斥一頓,心中大感難過。暗道:我林寒青堂堂男子,豈肯受一個女孩子這般呼來喝去,隨口辱罵。

  一種強烈的反抗意識,自心底泛升而起。忖道:看將起來,一個人實是無法擺脫人群,跳出是非圈子,除非你離群獨居,永不和人見面。

  那黑衣女眼看林寒青仍是靜靜的站著不動,不禁大怒,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林寒青驟不及防,被她一掌拍個正著,身不由主向前衝了兩步,撞在了牆壁上。他心中已動反抗之意,再受此一擊,不禁怒火高燒,正待翻身反擊,突覺“命門穴”上一麻,已被那黑衣少女緊緊按往了穴道。

  這“命門穴”乃人身要害大穴,只要對方掌力外吐,立時可震斷林寒青的心脈。

  這一瞬間,生與死的念頭,在他腦際之間盤轉數週,暗自忖道:我此刻只要一句回答不對,她立刻可把我震斃掌下,這般死去,那是太不值得了。

  但聞那黑衣女子冷冷說道:“你是何人手下?快說!”

  林寒青心中一急,終於急出了一句話來。道:“在下在小翠姑娘手下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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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發表於 2019-3-21 11:14:23 |只看該作者
五八

  他無法確定那黑衣女的身份,只是憑藉判斷,她可能是那梅花主人的手下?這一句隨口答出之言,立刻就要決定他的命運,是生是死。

  只覺背後“命門穴”上一鬆,耳際響起那黑衣女嬌笑之聲,道:“原來你是翠姑娘的手下,小妹適才冒昧侵犯,還望多多原諒。”

  林寒青轉過臉來望去,只見那黑衣女已然解去了蒙面黑紗,眉目間春意蕩漾,櫻唇微啟,露出來一排整齊的牙齒。這女人並不很美,但卻有一股莫可抗拒的誘惑的魅力,林寒青瞧了一陣,不禁心頭一震,趕快別過頭去,道:“不知者不罪。”

  那黑衣女微微一笑道:“你貴姓啊?”

  林寒青心中暗道:難道她心中又動了懷疑不成,隨口應道:“在下姓白。”

  他心中日日夜夜想唸著白惜香,隨口應答,不禁說出白惜香的姓來。

  那黑衣女笑道:“白兄在翠姑娘手下很久了麼?”

  林寒青心中暗自打轉道:看來她已動疑,我如畏畏縮縮,勢將增加她的懷疑之心。當下冷冷道:“在下在小翠姑娘手下,已有二年之久了。”

  那黑衣女臉上嬌媚笑容,突然間斂失不見,一對靈活的眼睛,不停的眨動,望著林寒青道:“這樣久了麼?那小妹該應認識白兄才是。”

  林寒青暗道:要糟,她要節節盤問下去,勢必非要露出馬腳不可,情勢迫急,只有嚇唬她一下。臉色一沉,冷冷說道:“你在何人手下?”

  黑衣女沉吟了一陣,道:“小妹是八媚中人。”

  林寒青暗道,無怪她看去妖裡妖氣,只有西門玉霜,才能想出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出來。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原來姑娘是八媚中人物,那是無怪有此武功了。”

  黑衣女道:“白兄過獎了。”

  林寒青道:“在下蒙姑娘相救之情,日後見著翠姑娘。定當據實相告。”

  黑衣女笑道:“小妹在八媚之中,排行第六,白兄見著翠姑娘只需要一提,她就熟記了。”

  林寒青道:“在下還有要務在身,不能在此久留,就此別過。”抱拳一禮,大步而去。

  黑衣女望著林寒青的背影,欲言又止。

  林寒青步出廟門,急奔而去,找一處草叢,隱起了身子。

  果然,那黑衣女急快的追了出來,流目四顧了一陣,急急向正北奔去。

  林寒青長長吁一口氣,暗道:“江湖風波,步步殺機,你不犯人,人要犯你。看起來,要想擺脫江湖上是非恩怨,實是大不容易之事,既是無能擺脫,那倒不如置身其中了。”念轉心動,豪氣頓生。

  這些日子,林寒青一直意氣消沉,逃避江湖上是非恩怨。不願涉入漩渦之中。他學會了人所不能忍受的氣,漠視武林中日漸擴大的尖銳衝突,他想置身事外,不聞其事。可是事與願違,武林中日漸擴大的衝突,已把他捲入其間,在這場轟動江湖的大變亂中,似是無一人能夠置身事外。連番的凶險際遇,已使他消沉豪氣,逐漸地振奮起來。

  剎那間心回念轉,精神大振,一反近日的消沉神態,一挺胸,大步向前行去。

  流目四顧,四周寂然,那囚籠馬車早已走的不知去向。四處是一片幽寂荒涼。

  林寒青只覺豪氣振發,長嘯一聲,放步向前奔去。過去他想逃避事端,卻偏巧逢上了無數的麻煩,此刻他意氣飛揚,希望能找一點是非出來,卻偏是毫無所遇,直走到日色西沉,冬夜幕低垂,仍是未遇一點麻煩。

  這時,他正在一座村落之中。

  目光轉處,瞥見一輛豪華的馬車,停放在一座的巨大的宅院門口。

  廣大的宅院,矗立在這等偏僻的鄉村之中。顯然是有些不倫不類。

  林寒青望著那高大的宅院,和那華麗的馬車,心中突然間動了懷疑。暗道:我既是不再畏縮是非纏身,那也不用顧慮什麼了,何不衝入這宅院中瞧瞧。

  心念一轉,直向那大宅院中行去。

  兩扇黑漆大門,竟然是虛虛的掩著,林寒青用掌一推,兩扇大門,應手而開。

  大門內是一座廣敞的院落,擺滿了各色盆花,奇怪的是竟不見一個人影。

  林寒青略一沉思,穿過那盆花庭院,直向二門行去。

  二門竟也是虛虛的掩著。

  林寒青推開門,只見一道白石鋪成的大道,直通一座大廳,兩側滿植花樹,打掃的十分乾淨,門窗緊閉,不見人影。

  這一份幽靜,令人陡生恐怖之感,林寒青不禁心頭一陣跳動。他站在二門前猶豫了一陣,放步向前行去,一面卻運功戒備。

  這些日子來,他連經凶險,已然生出深深的戒心。

  走完了白石大道,登上五層石階,到了緊閉的廳門前面。

  林寒青一路行來,所有的門戶。都是虛虛的掩著,想來這座廳門,定也是虛掩的了,伸出手去,輕輕一推。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意料之外,這廳門竟全是由裡面緊緊的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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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發表於 2019-3-21 11:14:33 |只看該作者
五九

  顯然是這大廳之內有人。

  林寒青略一沉思,高聲說道:“有人在麼?”

  他一連呼叫數聲,竟不聞廳內有人相應。

  這又是一個意外的變化,使人有著莫測高深的感覺。

  林寒青略一怔,暗道:既來之,總該瞧了水落石出才是,當下凝聚內力,陡然一推廳門。

  這座廳門,築造得堅牢異常,林寒青用力一推,少說點,也有五百斤以上氣力,那木門竟然是絲毫未動。

  林寒青心中大奇,暗道:這廳中如是有人,我這般高聲呼叫,應該是有所反應才對,如是無人,怎會由裡面栓了起來?

  他越想越覺奇怪,好奇之心大動,探看之心,也更覺堅定,當個說道:“諸位,這般的置諸不理,在下要打進去了!”後退兩步,運氣行功,陡然向那木門上撞了過去。

  其實他這般喝問,自知多餘,但覺著多問一聲,心中似是有了藉口。

  只聽砰然一聲,廳門陡然大開。

  林寒青這些日子中,連經凶險,閱歷大增,撞開木門,並未立刻進廳,反而向後退了兩步,靜待變化。

  此時夜色已深,廳內更是一片黑暗,看不清廳內景物。

  林寒青等候了一刻功夫之久,不見動靜,才緩步向廳中行上。

  一面暗暗忖道:在江湖之上行動,實該準備些應用之物。此刻,如有火摺子,即可照見室中事物了。凝目望去,不禁駭然一震,疾快的後退了兩步,道:“什麼人?”

  原來,他突然發覺那大廳正中,一張方桌子四周,坐了很多的人。饒是林寒青膽子大,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

  只聽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你不用害怕──那桌上有燭、有火──你點起來吧!”

  林寒青聽那聲音,若斷若續,分明那說話人受了很重的傷。

  他鎮定一下心神,緩緩向前行近木桌,果然發現桌中放著一隻火燭,四個人挺胸昂首,僵直的分坐在方桌四面。

  林寒青輕輕叫了一聲,正待出口喝問。

  那微弱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他們都被點了穴,也許──都已經死去了──你──不──用怕。”

  林寒青心中疑念橫生,但卻伸手出去,在桌上果然尋得一支火摺子,一晃而燃,點起了桌上的火燭。

  凝目望去,只見四個僵直而坐的人,臉上神情各異,有的張著嘴巴,有的瞪著眼睛,極為恐怖。細察四人之狀,都不似那講話之人。

  只聽那微弱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我在這裡。”

  林寒青轉眼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黃衣老人,端坐一張靠壁而放的木椅之上。燭光下,只見那老人胸口處,插著一柄短刀。林寒青急步奔了過去,伸手抓住刀柄,道:“在下替你拔出短刀。”

  只見那老人口齒啟動,道:“拔不得。”

  林寒青放開手,道:“為什麼?”

  那黃衣老人道:“此刻,老朽只餘下這最後一口氣了,我以數十年精修的內功,護守著一點元氣不散,你如拔出短刀,老朽即將立時氣絕死去。”

  林寒青道:“這個晚輩明白了。”

  那黃衣老人道:“這一刀直中要害,老朽不願死去,就是要等待人來,果然是被我等著了。”

  林寒青看著他說話之時,胸前刀柄顫動,顯然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心中暗暗嘆息一聲,道:“先請運氣調息一下,再說話不遲。”

  那黃衣老人道:“等不及了,老朽已和死亡抗拒了兩個時辰,我不敢掙動,不敢拔刀,就是希望能多支撐一些時間。”

  他睜動一下失去神采的雙目,接道:“你是那梅花主人的屬下?”

  林寒青聽得心中一動,接道:“店中少女,把我當作了梅花主人的屬下,這老人也把我看作梅花門下,不知是何道理。”正待出言反問。那黃衣老人,已然接了下去,道:“不論你是何身份,老朽已無選擇的餘地了。”

  林寒青道:“在下並非是梅花門下,閣下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那黃衣老人長長吁了一口氣,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道:“你是何人門下都不關緊要,只要你答應──”突然急咳一聲,口鼻之中,嗆出了一片鮮血,雙目閉起,頭也軟軟向下垂去,看樣子似是已撐不下去了。

  林寒青急急行近兩步,拖動木椅,一掌拍在他背心之上。那黃衣老人被林寒青擊在背上的掌勢內力直攻入內腹,促使那停息的血脈,突然間又流動起來。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前輩有什麼話,儘管說吧!在下當盡我之能,全力以赴,完成老前輩未完的遺志!”

  那黃衣老人抬起頭來,望著林寒青道:“黃鶴樓下,賣面人──”艱苦異常的說出七個字,雙目一閉,氣絕而亡。

  林寒青不惜耗消內力,連試數次,以內力攻入那老人的內腹,始終難再啟動他的生機。

  熊熊燭光,照著布設古雅的客廳,但這堂皇富麗的大廳中,卻僵坐著五具屍體──

  林寒青試行以內力施救另外四個大漢,但四人全都已經僵硬,氣絕已久了。

  他望著那黃衣老人,黯然嘆道:“這老人拼盡了數十年的內為,使生命延續兩個時辰。只望能把那心中的話,說個明白,可是這最後的心願,竟是未能得償。”

  他無法瞭解這五人的身份,也未知他們是否是這宅院中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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