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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天涯俠侶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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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1 11:14:46 |只看該作者
六〇

  他呆呆的望著那火燭,燃燒去半截有餘,仍是想不出處理這五具屍體的法子,只好長嘆一聲,抱拳一揖,道:“諸位故世的老兄,對不起了,這室中沒有存棺,不能收殮諸位,在下就此別過。”轉身出了大廳,帶上室門,大步而去。

  只見那輛華麗的馬車,仍然停在大門旁側,車簾低垂,看不清車中景物。

  林寒青心中一動,暗道:這馬車如為那故去的五人所乘。當可在馬車之上,找出些蛛絲馬跡。如果不是五人所乘,這豪華馬車的來歷,就有些可疑了。

  心念一轉,緩步向車前行去。

  只見兩匹拉車的健馬,豎耳昂首,神態駿發,但卻如木雕泥塑一般,站著不動。

  林寒青輕輕掀開車簾。只見車中端坐著一個車伕模樣的大漢,心中大感奇怪,正待出言喝問,那車伕竟是搶先開口道:“動身了麼?”

  林寒青心中一動,舉步踏上馬車,道:“動身吧!”

  那車伕衣著的大漢突然跨一步,行出簾外,一抖手中韁繩,健馬突然放蹄如飛,向前奔去。

  林寒青坐在車中,心中念頭百轉,但都始終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此刻意氣飛揚,心中充滿新奇之感,將錯就錯的,任這馬車拉著自己,暗自忖道:我倒要瞧瞧這馬車把我拉往何處?

  只覺車行如飛,雖乘快馬,亦難比擬,生平之中,從未坐過這般快速的馬車。

  不知車行好久時光,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林寒青輕啟車簾一角,向外瞧去。只見馬車停在另一座高大宅院的門口。

  只見那趕車大漢,一躍而下,緩緩說道:“請在此地稍候,在下去通報一聲。”

  林寒青道:“兄台請便。”

  那大漢本已回身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過頭來,行到車前低聲說道:“你得手了麼?”

  林寒青回想那廳中情景,心中大是納悶,暗道:這馬車,和那巨宅兇案,關連一起,那是不會錯了,但我在老院中等待甚久,亦未見有何動靜,難道是凶手未乘此車而去,得手之後,逃往了他處不成?

  一時心念回轉,卻是想不出原因何在。

  只聽那大漢冷冷道:“得手了麼?”

  林寒青聽他語氣不對,趕忙運氣戒備,凝神望去,才發現那大漢雙目緊閉,站在車前,臉色木然,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難道此人是個瞎子不成?

  只聽那大漢微帶怒意的問道:“我問你得手沒有?”

  林寒青暗道:不管問的什麼,先應他一句再說。當下道:“得手了!”

  餘音未絕,瞥見那大漢右手一伸,疾如閃電一般,抓了過來。五指如鉤,直扣林寒青右腕脈穴。林寒青右腕一縮,避開一擊。那大漢一抓未著,冷冷道:“你是什麼人?”原來林寒青回答那人一句話,竟然被他聽出來回音不對。

  林寒青道:“在下姓林,閣下早該聽出我是冒充──”

  那大漢怒聲喝道:“好啊!你敢戲弄老子。”雙掌齊揮,直向車中擊來。他掌力雄厚,只聽一陣蓬蓬亂響,那車蓬、木欄,竟被他掌力擊壞,四下亂飛。

  林寒青接他兩招,只覺他掌沉力猛,心中暗自吃驚,忖道:看掌勢的偏錯,分明是瞎子,倒也不用和他一般見識了。

  當下右手一揮,硬接一掌,借勢躍飛起身,落下馬車。

  但見人影閃動,合圍而來,七八個手執單刀的大漢,竟然由四周湧來,團團把林寒青圍了起來。

  但聞那趕車的大漢叫道:“這小子可惡得很,不能放過他。”

  林寒青眼看四面去路,都已被人堵起。不經一場惡戰,又極是難以脫身,當下一撩衣襟,取出參商劍,冷冷說道:“諸位,可知兵刃無眼,如若迫我出手,只怕難免要造成流血慘局。”

  除了那瞎子外,四周共有八個大漢,分堵四面,但卻一語不發,對那林寒青喝問之言,恍如不聞。

  林寒青默查四周形勢,那八個大漢,站的方位,正好分站了八卦之位,不論林寒青以何等快速身法,都無法閃出重圍。

  只聽那瞎子車伕,高聲叫道:“你們用八卦方位困住他,這小子很扎手。”

  八個執刀大漢,仍是一語不發。

  林寒青心中暗暗奇道:這些人難道是啞子不成,怎的連自己人,也不理不睬。心念未完,突然一個童子口音,說道:“瞎大哥,你胡叫什麼?”

  林寒青只覺口音很熟,只聽得心頭一跳。凝目望去,只見一個全身勁裝,背插長劍的童子,由那巨宅門中走了出來。

  只聞那車伕應道:“是龍哥兒麼?”

  那童子道:“好啊!你連我的口音,都聽不出來了麼?”

  那瞎子車伕嘆道:“瞎子今天栽到家了啦!我把一個混小子給拉了過來。”

  那童子道:“什麼樣的混小子?我去瞧瞧。”直對林寒青走了過來。

  此人年紀雖然幼小,但身份卻是不低,行到干位之上。那守在干位的執刀大漢,立時讓出了一條路來。

  林寒青目力過人,雖在暗淡夜色中,仍然看清楚那童子就是於小龍。只覺前胸之上,突然被人打了一拳,幾乎失聲叫出。

  但見於小龍一翻腕,拔出背上長劍,道:“你們都給我閃開,我要一個人生擒他。”

  林寒青鎮定了一下激動的心神,心中暗暗忖道:他被那造化老人藥物所迷,想必已投入了造化門下,我此刻如若招呼,他或可聽出我的聲音,只不知對他是否有不利之處?

  但覺心念回轉,不知是否該出口呼他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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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1 11:14:57 |只看該作者
六一

  於小龍已然欺身而上,一揮手中長劍,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

  林寒青瞪著一雙圓大的眼睛,盯住在於小龍臉上瞧著,卻是不肯回答。

  於小龍怒道,“你這人老是盯著瞧我幹嗎?”呼的一劍,刺了過來。

  林寒青身子一閃避開,不肯還手。

  於小龍望著林寒青手中短劍,道:

  “你手中這柄劍不錯啊!”唰、唰、唰一連三劍。盡都刺向林寒青的要害。

  林寒青避開三劍,仍是未還一招。

  於小龍心中大感奇怪,眉頭聳動,喝道:“你怎麼不還手呢?”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我要瞧瞧你的劍法如何?”

  於小龍怒道:“你可是當真的想見識見識麼?”手中長劍忽然一緊,迫攻過去。

  他年紀雖小,但手中劍勢,就是老辣得很,劍芒流轉,變化萬端。林寒青手中短劍之利,本可硬接他的劍勢,削去他手中兵刃,但他卻處處避開,不和他劍勢相觸。他見這位自幼一堂學藝的小師弟,劍術大進,心中甚是高興。

  兩人比劍相搏,但卻是兩種不同的心情。林寒青是心頭充滿了友愛之情,處處相讓,於小龍卻是劍招詭奇,攻勢凌厲無比。眨眼工夫,雙方已搏鬥了上千餘招。

  激鬥中,林寒青目光一轉,見四周觀戰之人,愈來愈多,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我如這般和他打下去,只怕要被別人瞧出破綻,此時此情,要想帶他同去,事非可能,只好暫時退去,再徐圖設法,告訴他內情,好在已知他安好無恙,託身於造化門下,日後不難找得到他了。

  心念一轉,突然反擊兩招。

  這兩招,乃天龍八劍中的招數,這天龍八劍,他雖然尚未學得熟練,但已把於小龍迫的連連倒退。

  林寒青兩劍得手,縱身而起,一連兩個飛躍,人已到三丈開外。

  四周觀戰之人,一直眼看於小龍佔了上風,全無戒備之心,林寒青陡然反擊,破圍而去,待要阻攔,已來不及了。

  但見人影閃動,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於小龍已被林寒青反擊的兩劍震住,直待林寒青去的遠了,才想起追趕的事。

  且說林寒青一口氣奔出了六七里路,不見有人追趕,才停了下來,略一運氣調息,又悄然依照原路溜了回去。

  這次,他的舉動,小心異常,距那宅院,尚有六七丈,就停了下來。隱身暗處,查過了四周景物,默記於心,以備他日再來之便。

  正待起身離去時,突然蹄聲得得,十幾匹快馬,護著一頂小轎,疾馳而至,直奔那大宅院。

  林寒青心中一動,暗道:來人氣派非凡,如若是造化老人歸來,怎麼坐著一頂小轎?

  心念還未轉完,又是一陣急驟的蹄聲傳來。

  這一次人數較多,不下二十餘匹快馬。

  但見快馬馳近巨宅之後,停了下來,迅快的散佈開去,暗淡夜色,只見那些散佈開的騎馬人,紛紛躍下馬背,二十餘匹健馬分由三人牽走,餘下的人迅快的隱身暗處。

  林寒青暗暗忖道:看情形,這些人是尋事生非而來,不知何人有此膽量,敢和造化門下作對。

  §第十四章

  眼看一場激烈的大戰,立刻就要爆發,這些人既是有備而來,自然不是好惹人物,想那造化老人武功之強,這一場惡戰定然凶殘絕倫,不忍卒睹。

  正待起身而去,突然想到了於小龍,在這場惡戰之中,不知能否保得無恙。

  一縷深深的關懷,泛上心頭,暗暗嘆息一聲道:我不能走,我必得留在這裡想法子助他一臂之力,使他逃出這場凶險之戰。

  凝目望去,只見那一片陰暗的大宅院中,火光閃動,片刻間燈火通明。

  林寒青心中暗自納悶道:奇怪呀!難道這場惡戰,還要點起燈火來打不成。

  他等待足有頓飯工夫之久,仍是不聞有打鬥的動靜,心正感奇怪,突然四個青年童子,高舉著四盞紗燈,走了出來,分列大門兩側。

  緊接著十幾個大漢,手中俱牽著一匹快馬,大步行了出來。

  燈光下看得清楚,那些大漢,分穿著各種不同顏色的衣服。

  林寒青心中暗道:這些人頗似西門玉霜的手下,難道剛才那乘坐小轎的人,竟是西門玉霜不成?

  忖思之間,果見西門玉霜緩步走了出來,身後緊隨一個身著八卦道袍的老人。

  那夜匆匆一面,林寒青對那造化老人的面貌,印象並不深刻,無法從那像貌中判斷出這人是否就是那造化老人,但見他那一身奇怪的裝束,大概不會錯了。

  只見西門玉霜和那老人,在大門前面,低言數語,上轎而去。

  片刻之後,全宅中通明的燈火,一齊熄去。

  這時,那埋伏在四面暗影的大漢,也一齊現出身來,躍上快馬,仍由來路而去。

  一場預期中的大戰,就這般消弭於無形之中。

  林寒青暗暗嘆息一聲,道:這西門玉霜果然厲害,看那造化老人的恭順之態,顯然這造化老人已為西門玉霜收服。

  突然,他又想到了取得武林盟主之位的李中慧,這兩方似是已經短兵相接,一場主宰江湖命運的大戰,已然迫在眉睫。

  只覺西門玉霜和李中慧的影子,交替在腦際之中輪轉,他幾乎無法確定,自己應該站在那邊才對。

  想了一陣,只覺這場惡戰,除了私人恩怨之外,就是幾人的名位之爭,但就目前形勢而論,這造化門卻是兩大之門另一股巨大的力量。

  這股力量合入那一方,即增加了不少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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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1 11:15:11 |只看該作者
六二

  西門玉霜深夜親率高手而來,顯然,存了先禮後兵之心,如是說不服那造化老人,將一鼓氣把造化門全數殲滅,免得為李中慧派人收用。

  另一個顯著的變化是,西門玉霜似是已放棄了飄忽的詭秘行動,以本來面目出現江湖,似是準備堂堂正正和李中慧為首的各大門派,一決生死。

  就目下人數聲勢而論,李中慧得九大門派相援,和黃山世家在武林中的威望,似是仍佔優勢,但西門玉霜的行動,卻比李中慧快速果決,單看她這迅雷手法,一舉間收服了造化門,就非李中慧所能比擬。

  林寒青一度想跳出武林中是非之外,但他在不知不覺中,又被捲入了是非之中,只一涉足,立時陷入泥沼,難似自拔;正在暗自忖想,分析武林中的形勢,突所蹄聲得得,又是一陣急促馬蹄之聲,傳了過來。

  凝目望去,只見兩個騎著健馬的大漢,高舉著兩盞紗燈急奔而來。

  在那高舉的紗燈之後,緊接著白馬披篷,懷抱盟主旗的李中慧。

  李中慧身後,緊隨十幾個疾服勁裝的大漢。

  燈光下,隱隙可以瞧出,緊追李中慧身後的兩匹快馬上,坐的是皇甫嵐和李文揚。

  一行人,直奔向那大宅院。

  林寒青暗暗嘆息一聲,道:“李中慧居然也知道造化門住於此地,而且也能親自趕來此處,只可惜仍比那西門玉霜晚了一步。”

  只見那個幾匹健馬,奔到那巨大宅院門前,一齊停了下來,一個勁裝大漢,越過李中慧,直趨門前,舉手扣動門上洞環。

  這和西門玉霜直衝而的情形有些不同,雙方相較,李中慧似是正大一些,但就兵貴神速而論,李中慧又似輸了一籌。

  那門環足足響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兩扇木門,才陡然大開。

  相距不遠,林寒青無法看清楚那開門的是何許人物,只見李中慧和隨來三人,一齊躍下馬背,魚貫進入那宅院中去。

  大門外只有兩個牽馬守望的大漢。

  林寒青暗自忖道:那造化老人鬼計多端,如是李中慧毫無防備,只怕要中他暗算,怎生想個法子,通知她一聲才是。

  越想越覺得不錯,緩緩站起身子,行至大門口處,選擇了一片草叢,隱起身子。施展傳音之術,對那兩個牽馬守望的大漢說道:“兩位兄台,勞請分出一人,通稟盟主一聲。就說那造化老人,鬼計多端,善用各種藥物,要盟主千萬小心,不要中了他的鬼計。”

  那大漢似都是久走江湖之人,十分沉得住氣,緩緩轉過臉來,四道目光,一齊盯注道旁草叢中。

  顯然是,兩人已從傳音之中,發覺了林寒青藏身之地。但既未喝問,亦未過來找尋。

  林寒青心中暗道:李中慧果有識人之能,只瞧她選帶這兩個看馬人的沉靜神態,就非泛泛之輩可比。

  當下繼續說道:“兩位兄台不用多疑,在下確是至誠之心,只是此刻不便現身相見,才勞兩位轉告盟主一聲。”

  左首那大漢亦施展傳音之術,說道:“朋友高名大姓,在下等稟告盟主之後。也好有個藉口。”

  林寒青道:“在下姓名,就難奉告,兄台請告以青雲故友,她就明白了。”

  那左面點頭說道:“在下即刻轉告盟主,朋友請恕我們不送了。”

  林寒青疾躍而走,直向正東奔去。

  一口氣奔行了四五里路,心中突然想起於小龍來,萬一雙方鬧翻動手,於小龍勢必參入混戰,李文揚雖然和他見過幾面,但時隔久遠。不知是否還認識他,必得設法混入那造化老人府中瞧瞧才行,如是萬一雙方鬧翻動手,也好趁機會把於小龍救出來。

  只是自己臉上這五顏六色的模樣,太過醒目,任何人一見難忘,不但騙不過李中慧,只怕那造化老人,也會認識自己。

  忖思之間,又聽得馬蹄之聲傳來。

  林寒青疾快閃入道旁一株大樹之後,隱起身子。凝目望去,只見兩騎快馬疾馳而過。

  第一匹健馬上一位老者黑面如鐵,正是武林宵小聞名喪膽的鐵面崑崙活報應神周簧。

  第二匹快馬上,竟是四橡林避塵山莊莊主,參仙龐天化。

  這兩大武林高手,同時在此地出現。顯是那李中慧早已有了安排。

  周簧威鎮江湖,以鐵腕懲凶,馳譽武林,江湖上宵小之徒,聞他之名,無不退避三舍。

  龐天化被人譽稱參仙,醫學精博,善解各種奇毒,這兩人隨後趕來,足見李中慧顧慮周全佈置嚴密。其人之才,比起西門玉霜,實無遜色,只是失之過份謹慎,才處處落後西門玉霜一步。

  只見那兩匹快馬,去如飄風,消失夜色之中不見。

  只見隨後,跟著四名徒步少女,正以輕功身法,尾隨其後。

  林寒青心中一動,暗道:只瞧這四女快速的身法,分明是身懷上乘武功,棄馬不乘,顯是有意追蹤周簧和龐天化。

  情勢突然間變得複雜起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至此論斷,西門玉霜的才能,又似高過李中慧甚多了。

  情勢的變化,突然激起了林寒青的豪壯之氣。暗道:今日之局,李中慧顯是已處於劣勢,李中慧雖然自私,但她終是站在維護武林正義一面。旨在救人。

  西門玉霜個人原未必就壞,但她的作為卻是造劫江湖,一己私仇,遷怒整個武林,這兩人比較起來,自己又該助那李中慧一臂之力才是。

  這一問題,數月以來,一直在他腦際之間,纏夾不清,直到此刻,才算找到了一個答案。

  念轉志決,閃身而出,又向那造化門居留的巨宅奔去。

  他此刻心靈清明,行動之間,更是小心,棄路不走,借草叢禾苗掩護,奔行在田埂之間。

  數里行程,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即到,只見那陰森的巨宅之中,又燃起了無數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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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1 11:15:20 |只看該作者
六三

  林寒青距那巨宅七八丈處停了下來,流目四顧,搜尋那四個玄衣少女的隱身之處,他仔細瞭望,足足一刻工夫之久,仍然不見那四個玄衣佩劍的少女的停身之處,但林寒青心中又確知,在這巨宅四周,隱藏著四個玄衣佩劍的少女。

  正自焦急之間,突見五丈多高的樹上有人影飄然落地,竟是聽不到一點聲息。

  雙方相距過遠,林寒青無法看清楚那人形貌,但從那嬌小的體型上判斷,八成是那四個玄衣少女之一。

  林寒青心中一動,暗道:那人雖有極佳的輕功身手,但想這等闖入那巨大宅院中,不為發現,只怕也非易事,此刻,那巨宅之中,正自雜亂之間,我如能小心一些,混水摸魚的大步而入,也許還較容易一些。

  心念一轉,陡然起身,緩步移近路中,放腿向前疾奔而去。

  這時,那大門口處,站著四個人,兩個是李中慧留下的人,兩個是造化門中人物。

  林寒青左手一揮,和右面兩人打個招呼。右手卻平胸伸出,和左面兩人招呼,人卻加快腳步奔了進去。

  造化門下弟子,只道他是李中慧的隨行之人,李中慧留守在門口之人,看他雙手舉動怪裡怪氣,定然是造化門下的人。

  雙方都未攔阻,也未喝問,林寒青就這般簡簡單單的衝入了戒備森嚴的大門之內。

  大廳外是一個廣大的院子。大院一角,用竹子臨時搭起了一個草棚,用作飼馬之用。

  林寒青心中暗道:我這奇怪的臉色,瞞不過李中慧,也瞞不過李文揚或是皇甫嵐,必得先行設法掩飾才是。

  心意一轉,緩步行入那馬棚之中,只見兩個大漢,正在馬棚中給群馬加添飼料。

  一角處火爐中,架著一隻鐵鍋,不知在煮些什麼。

  林寒青提氣戒備,輕步行了過去,取了一些鍋灰,塗在臉上,又悄然離開馬棚,直入二門,向廳中行去。

  那兩個添加飼料的大漢,為群馬的食用草料之聲,擾亂了耳目,竟是毫無所覺。

  林寒青行近大廳,凝目向廳中望去,只見八支兒寬粗細的紅燭,高高燃起,照得廳中通明。

  李中慧懷抱盟主旗,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

  李文揚、皇甫嵐,分立在她身後兩側。

  八個黑色勁裝的武士,站在李中慧坐椅後面三尺處,一字排開。

  林寒青愈行愈近,瞧得更是清楚,竟然發現那八個勁裝武士中,有四人竟然是桀驁不馴的神、煞、鬼、魂,四大凶人。

  此刻,四人循規守矩的,垂手肅然而立,和昔日那等剽悍凶狂之態,判若兩人。

  林寒青暗暗讚道:李中慧當真是有著降龍伏虎的手段,竟然四大凶人,改變得如此服貼。只聽一個清冷的聲音,道:“李盟主之情,老朽是感激不盡,不過,我造化門中武功,和中原各大門派,全不相同。老朽雖無爭霸武林,求得盟主之心,但亦不願依附人下。”

  但聞李中慧冷冷的接道:“那麼,閣下的用心呢?”

  那清冷的聲音接道:“老朽之意,我造化門在江湖獨樹一幟,至於李盟主和那梅花門下的事,老朽不顧多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李盟主和梅花門,都不招惹我造化門,老朽亦不相犯兩位就是。”

  只聽一個宏亮的聲音說道:“老前輩之見,實非恰當之論,需知武林盟主之位,非一門一派之盟主,令旗所指,凡我武林同道,都得受其調遣,遵其令諭,造化門何能獨自例外?”

  這聲音林寒青熟悉異常,一聞之下,立時辨出是李文揚在說訴,當下又急急向前行了幾步,側目望去。

  只見一個身著八卦道袍的老者,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淡淡一笑,道:“梅花門又何以能獨行其是?老朽為何不能例外?”

  李文揚道:“梅花門下不遵從盟主令諭,才引起這場紛爭形同叛徒,武林中各門各派,都將群起而攻。”

  那造化老人突然哈哈大笑,道:“閣下何人,說話怎生無禮?”

  李文揚道:“老前輩不用追問在下姓名來歷,當今武林盟主既然在座,兄弟之言,又可代盟主心意了。”

  造化老人道:“如果老朽不肯聽從,是否亦算得是背叛李盟主?”

  李中慧冷然接道:“造化門如不肯聽我令諭,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造化老人道:“那兩條路?”

  李中慧道:“昭告江湖,造化門從此解散。”

  造化老人道:“敢問李盟主這第二條路呢?”

  李中慧道:“如不肯退出江湖,宣告解散,本座只好下令誅絕你造化門下了。”

  造化老人道:“不知是否還有第三條路可走?”

  李中慧堅決的說道:“沒有第三條路,你心意如何?還望能盡快答覆本座。”

  那造化老人起身說道:“好!容老朽考慮、考慮,明日午時之前,再答覆李盟主。”

  李文揚冷冷說道:“明日午時,未免太長了,其實閣下心意如何,片刻可決,用不到拖延時光。”

  造化老人怒道:“那推盟主大會,我造化門又無一人參加,如何能夠約束我造化門中行動?”

  李文揚冷冷說道:“不教而誅為之虐,在動手之前,在下等必得先說清楚。”

  造化老人哈哈一笑,道:“老朽洗耳恭聽。”

  李文揚道:“眼下這巨宅四周,都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只一動手,貴門弟子,別想能逃走一人。”

  造化老人笑道:“這個已早在老朽意料之中。”

  李中慧霍然站起身子,道:“閣下決意寧戰不降了麼?”

  造化老人臉色一變,道:“老夫一向是不受威嚇。”

  李中慧一揮懷中盟主旗,身後八個黑衣人,四個縱身而起,躍飛而出,正是那神、煞、鬼、魂,四大凶人。

  造化老人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怒鬼厲聲喝道:“什麼事想不到?”

  造化老人道:“大名鼎鼎的四大凶人,竟甘為人奴役,作人的貼身護衛,豈不是想不到的事情,”

  怨魂身軀微微閃動,避開一劍。反手一掌拍了過去,掌勢帶起了嘯風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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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林寒青看那執劍童子,正是於小龍,不禁心中暗暗叫苦,忖道:這四大凶人,個個武功高強,於小龍豈是敵手。心中一急,不自覺的又向前移動身體,直趨廳前。

  但見於小龍劍勢輪轉,片刻之間,連攻八劍。林寒青默察他的劍路,詭奇多變,和昔年所學,大不相同。心中暗道:原來他已學得了造化門下武功。

  眼見於小龍功夫大進,林寒青卻無法說出心中是憂是喜。

  怨魂原想一個小小童子,還不是三兩招之內就可奪下他的兵刃,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人意料之外,這童子年紀雖輕,但手中劍招卻是老辣得很,兩人交手七八回合,怨魂不但未能奪下對方兵刃,而且被於小龍變化莫測的劍勢,迫的連退兩步。

  這一來,激起怨魂的凶性,大喝一聲,雙掌連環劈出。

  剎那間拳影如山,四面生風,大廳中燭影搖紅,明滅不定。

  那於小龍劍上招數雖妙,但亦無法擋得怨魂數十年精修內功的奇猛掌力,不過三合,已被那怨魂掌力迫的劍勢激亂,險象環生。

  林寒青只瞧的大為擔心,暗道:看情形於小龍難再撐過十合。

  正自焦急間,突聞造化老人怒聲喝道:“住手。”袍袖一揮,一股潛力直逼過去。

  怨魂那波翻浪湧的掌力,吃那造化老人袍袖拂出的內力一擋,重起的掌影,陡然間現出一個空隙。刁蠻的於小龍疾快的刺出一劍,乘虛而入。

  怨魂匆忙間一沉右腕,冷芒掠過,劃破了怨魂右臂衣袖。

  於小龍卻借勢一倒躍,退到那造化老人身後。

  怨魂只氣得雙目圓睜。直似要噴出火來,怒聲喝道:“小娃兒給我滾出來,你能再接四大爺十招,我就從此退出江湖。”

  林寒青暗道:賊性難改,四大凶人仍然是這般粗野。

  只聽那造化老人冷冷的說道:“以你們神、煞、鬼、魂享譽江湖數十年的凶名,縱然能勝過一個年不足十五的童子,那也不算得什麼榮耀的事。”

  怨魂怒道:“你年紀不小,為什麼不親身臨陣,和我一決勝負?”

  林寒青暗道:叫得好!如是這造化老人親自出手,就算勝過神、煞、鬼、魂四大凶人,還有李文揚,和那後接的周簧、龐天化等幾人,只要這造化老人被制,整個造化門,就算土崩瓦解。

  哪知造化老人竟是不肯親自臨陣,冷笑一聲,道:“你還不配和老夫動手。”

  突然起身,舉手一招,道:“金護法何在?”

  但聞一個沉悶的聲音,道:“弟子在此。”

  大廳一角處,軟簾啟動,緩步走出一個全身黃衣的大漢。怨魂目光一略那人,不禁微退一尺。只見那大漢雙目圓睜、凶光暴射,舉動十分緩慢,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那怨魂生相已經十分凶惡,但那金護法卻更給人一種恐怖陰森之感。只見他臉上肌肉僵硬、全身挺直,怎麼看也不像一個活人。

  凶神一皺眉頭,低聲說道:“老四小心,這人有些奇怪,必然練有特殊武功。”

  那黃衣大漢一步一步,直向怨魂迫來,雙目盯住在怨魂臉上,一眨不眨。

  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怨魂,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恐怖之感,大喝一聲,劈出一掌。一股強猛的掌風,直向那黃衣大漢撞了過去。

  那黃衣大漢眼看掌力直襲過來,不避不躲,硬受一擊。

  怨魂劈出的潛力暗勁,撞在那黃衣人的身上,有如擊在鐵石之上,只不過把那黃衣人向前行進之勢一擋,不禁吃了一驚,暗道:我這一掌,少說點,也有四五百斤氣力,縱然是武功高強之人,受此一擊,亦是不堪承受,怎的那人竟是若無其事一般。

  幸好我這一掌,只用出三成內力,如是全力出手,必將為他強猛反震所傷。他心中念頭還未轉完,那黃衣人已然逼近身來,雙手緩緩伸出,直向怨魂抓來。

  這人動作緩慢笨拙,平常之人看來,十分可笑,別說身具武功之人了,就是一個全然不解武功之人,也能輕而易舉的閃開。但在行家眼中,卻又是一種看法,只覺他雙手伸張的角度,籠罩了數個方位,如是他陡然而來,還可隨機應變,閃讓一側,他這緩慢來勢,更使人有無所適從之感。

  如若讓他逐漸接近的雙手,到了一定的距離之內,那時再想讓開,就十分不易了。這人動作雖然笨拙,但卻給人一種恐怖的畏懼。怨魂只覺他越逼近自己,雙手的籠罩的方向愈大,除了後退之外,已是別無閃避之策。要知道廳中地方狹小,又站滿了人,飛躍跳縱的身法,極不適用。

  怨魂心中大急,不覺間激發了凶性,大喝一聲,右手五指,突然向那黃衣人胸前抓了過去。那黃衣人伸張的右手,突然加快,疾向怨魂手腕之上抓來。待那怨魂右手五指接近那黃衣人前胸之時,那大漢右手也接近了怨魂的右手腕。

  只聽那黃衣大漢吐氣出聲,右手突然一緊,扣住了怨魂手腕。怨魂只覺右腕上一陣麻木,骨疼如裂,全身的勁力,忽然失去。

  凶神站在一側,疾快的伸出右手,一指點向黃衣大漢脈門。但見那黃衣大漢空著的左手,突然向外一翻,向凶神右腕抓去。凶神的武功,在四大凶人之中,最是高強,又眼見怨魂吃了苦頭,好裡還能容他得手,右腕疾翻,避過一擊,反臂一掌,橫裡擊出。

  這一掌變化奇幻,快得有如迅雷驚電,那黃衣大漢左手動作雖快,但身體移動之間,仍然是拙笨的很。但聞呼嘯一聲,擊個正著。

  那凶神的功力,這一擊直可以裂碑碎石,那黃衣大漢縱有金鐘罩、鐵布衫等苦練的功力,也是承受不起。那知凶神一拳擊中那黃衣大漢之後,突然大喝一聲,向後退出兩步。凝目望去,只見凶神右拳上皮開肉裂,鮮血淋漓。

  但那黃衣人也吃了凶神一拳震得向後退出五步,緊握怨魂脈穴的五指,微微一鬆,怨魂藉機掙脫,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凶神大喝道:“老四不可,他身上藏有鐵甲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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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第十五章

  怨魂出腳,迅快無比,凶神雖然及時喝叫,仍是晚了一步,怨魂飛起的一腳,正中了那黃衣人的小腹,但聞怨魂大叫一聲,急急收回右腳。

  只聽造化老人哈哈一笑,道:“不錯,他身上藏的有利刃的鐵甲,可惜的是,兩位知道的晚了一步。”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惡煞、怒鬼、雙雙出手,各發一記劈空拳力,擊向那黃衣大漢。

  那大漢雖有鐵甲護身,但也擋不住這四大凶人強猛的內力反擊,內腑受了重傷,張嘴吐出一口鮮血,搖了幾搖,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造化老人冷冷接道:“老夫這宅院之中,共有十二位鐵甲勇士,諸位如有能耐,儘管出手就是。”說完話,舉手一揮,四個穿著青衣、舉動笨拙的大漢,齊步走了出來。

  李中慧低聲說道:“亮兵刃,不要用拳腳和他們動手。”

  但聞凶神大喝一聲,一跤跌摔在地上。

  緊接著怨魂,也一跤摔倒。

  惡煞、怒鬼大吃一驚,怒聲喝道:“你這老混賬,當真是陰毒的很,竟在那鐵甲利刃上,喂有劇毒。”

  造化老人冷冷說道:“不錯,那鐵甲利刃上喂有劇毒,除了老夫的獨門解藥之外,別無解救之法。”他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道:“解藥在此,只要你們四大凶人,肯投入我造化門下。”

  惡煞不容那造化老人說完,立時飛身而起,直向那造化老人衝了過去。左手遙發劈空掌力,擊向那造化老人胸前,右手去搶那造化老人手中藥瓶。造化老冷笑一聲,右手一揮,迎著惡煞拍出。一股強猛的掌力,迎著惡煞撞來。兩股暗湧的潛力,撞在一起,激旋起一股強風。

  燭影搖動,燈顫復明。惡煞衝向那造化老人的身子,生生被撞了回來。怒鬼暗發內力,一擋那惡煞身子,才使急退難止的惡煞,穩下身軀。造化老人雖然一掌把惡煞震退,身軀也不禁搖了搖。

  李中慧冷目注視造化老人,暴射出森冷的寒光,道:“當今武林,已成雙方對壘之勢,你這造化門,想在兩大對壘中獨樹一幟,那是自取滅亡,你仔細想我的話,是否有理?”

  造化老人冷笑一聲,道:“如你迫我過甚,那是逼我投入梅花門下。”

  李中慧臉色一變,道:“你如執迷不悟,那就別怪我手段狠辣了?”說完話,舉起手中的盟主旗,微微一揮。皇甫嵐突然仰天長嘯一聲,嘯如龍吟,直衝九霄。

  李中慧冷冷接道:“時間不多了,你如仍不及時悔改,一場殘忍的屠殺,將使你造化門從此絕跡江湖。”但聞四外嘯聲傳來,一起響應。

  李中慧接道:“在這巨宅四周,我埋伏百餘高手,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將立刻出手,火焚此宅,片瓦不存。”

  造化老人仔細分辨那長嘯之聲,果是分由四面傳來,臉色微變,沉吟不語。

  林寒青心中暗道:“李中慧這番嚇唬,看來要使那造化老人就範了。”忖思之間,突聞衣袂飄風之聲,兩條人影,由屋面上落了下來。

  林寒青目光一轉,已瞧出是龐天化和周簧,不可想而知大急,忖道:“我如守在此地,必將引起兩人懷疑,看將起來,還是老法子,混水摸魚的進入廳中才是。”心念轉動,舉步而入。

  李中慧秀目轉動,望了林寒青一眼,正待出言喝問,龐天化和神判周簧,已然聯袂而入。參仙龐天化,眼看凶神、怨魂,全都倒臥在地上,立時欠身對李中慧一禮,道:“敢問盟主,這兩位可是受了傷?”

  李中慧點點頭。道:“他們中了造化門下的暗算。”

  龐天化大步行了過去,伏下身子,仔細瞧過凶神、怨魂的傷勢,道:“傷勢不足制命,但中毒卻是很深。”

  李中慧一顰秀眉,道:“有救麼?”

  龐天化微微一笑,道:“我龐某在此,如若讓他們中毒而死,還有何顏以對盟主?”

  造化老人道:“我不信你能解得了我造化門秘製奇毒。”

  龐天化道:“不信咱們就當面試過。”

  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白玉瓶來,倒出紅色解藥,接道:“我龐某不用再配藥物,但憑隨身這除毒靈丹,就可解了他們身受之毒。”

  造化老人道:“這個老夫倒是有些不信。”

  龐天化不再言語,抓起凶神,捏開他的牙關,把一粒粒紅色丹丸,投入了凶神口中,隨手一掌擊在凶神背心上。緊接抓起怨魂,如法炮製,也在他背上擊了一掌。全室中,突然靜寂下來,所有之人的目光,都凝注在凶神、怨魂身上,瞧著他們的反應。

  這是龐天化一生聲望投注的賭注,他事先誇下海口,如是這兩粒丹丸,療治不好凶神、怨魂,對他享譽江湖數十年的參仙之名,影響非淺。李中慧也被吸引去心神,忽略了林寒青。林寒青藉機退到門後面,站在較遠之處,以免引人注目。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時光,凶神首先醒了過來,霍然坐起身子。他天性凶殘,雖得李中慧馴化去不少惡性,但受此挫折,不覺間又激發起他先天中的凶性,雙手一探,抓著那黃衣大漢雙腿,大喝一聲,當作兵刃,向造化老人打去。造化老人心知屬下身穿鐵甲上鋒刃喂有奇毒,不敢封架,一閃避開。

  李中慧喝道:“住手!”

  那凶神為人雖然凶殘,但對李中慧卻是敬重無比,聽得她呼叫之聲,立時縱身而退。

  龐天化淡淡一笑,目注造化老人,說道:“龐某人,不是信口開河的吧?”

  造化老人仰望大廳外,一株高大的白楊樹,默不作聲。他似是瞧的十分出神,對龐天化譏諷之言,渾如不聞。

  李中慧何等精明,略一沉吟,立時低聲對身側的皇甫嵐道:“廳外白楊樹上,隱有暗中主持全局的敵人,快去逼他現出身來。”

  皇甫嵐應了一聲,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把短劍,陡然縱身一躍,飛出廳外,抬頭望白楊樹,道:“武林盟主在此,何方朋友,還不現身拜見?”

  只聽那白楊樹上,響起了一陣格格的嬌笑。道:“喲!李家妹子,好神氣嘛!”隨著語言,飄身落下來一個玄色勁裝,外罩披風的美貌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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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皇甫嵐一見來人,不禁駭然退了兩步。但聞李中慧的聲音,由大廳中傳了出來。道:“來的可是那西門姑娘麼?”皇甫嵐道:“不錯,正是那梅花主人西門玉霜。”

  西門玉霜望也不望皇甫嵐一眼,大步直向廳中行去。李中慧隨來群豪,都為之心弦震動,唰的一聲,抽出兵刃。只有李中慧和周簧還可保持著鎮靜神情,原地未動。西門玉霜目光轉動,掃掠了廳中群豪一眼,笑道:“李姑娘終於如願以償,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

  李中慧道:“西門姊姊誇獎了。”

  西門玉霜笑道:“李姑娘來晚了一步,造化門已然歸附我梅花門下,又要你白費一番心機了。”

  李中慧微微一怔,目光凝注到造化老人的臉上,道:“此事當真麼?”

  造化老人一面嚴肅之色,說道:“不錯。”

  李中慧淡然一笑,道:“西門姊姊處處佔先小妹一步,實叫小妹佩服。”

  西門玉霜道:“但願你言出衷誠,不要口是心非。”

  李中慧道:“自是由衷的讚美,不過──”

  西門玉霜道:“不過什麼?”

  李中慧道:“區區一個造化門,也未必就能決定了江湖大勢。”

  西門玉霜笑道:“你如想今宵好來好散,武林大勢咱們最好別談。”

  李中慧道:“西門姊姊今宵既無惡意,小妹就此告別。”

  西門玉霜道:“不要慌。”

  李中慧臉色一變,道:“還有什麼指教?”

  西門玉霜笑道:“有一樁很壞的消息,告訴李盟主。”

  李中慧道:“什麼事?”

  西門玉霜舉手理著鬢邊散發,笑道:“關於白惜香,白姑娘──”

  李中慧柳眉聳動,道:“白姑娘怎麼了?”

  西門玉霜道:“死了。”

  李中慧怒聲喝道:“你殺了她?”

  西門玉霜笑道:“不是,她自己病死的,不過,你如要把這筆帳記在我的頭上,我是十萬分樂意承受。”

  李中慧只覺心神震顫,幾難自恃,呆了半晌才道:“我不信。”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白惜香已經死去,再也不會復生。”

  李中慧暗中一提真氣,定了定心神,緩緩說道:“白姑娘才氣、智慧,比起你西門玉霜如何!”

  西門玉霜笑道:“略勝一籌。”

  李中慧道:“何止略勝一籌,據小妹的看法,只怕是強過甚多。”

  西門玉霜笑道:“看法不同,李姑娘如若是認定如此,那也由得你了──”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就算她強我甚多吧!但已是明日黃花,今生今世,你再也見不到白惜香了。”

  李中慧心神逐漸靜了下來,說道:“白姑娘和小妹分手之時,從未談過她的病勢,那是說她根本未把區區病勢,放在心上了。”

  西門玉霜冷冷道:“我雖未親眼看到她氣絕而逝,但卻看到她垂死的神情,別說是我西門玉霜了,就是稍通武功、醫道,也能看出她必死之征,此事信不信全由得你,咱們用不著為此抬槓。”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還有一件對你十分重要的事,也和白惜香有關。”

  李中慧道:“什麼事?”

  西門玉霜道:“關於那林寒青──”故意頓口不言。

  李中慧果然沉不注氣,說道:“林寒青怎麼樣了?”

  西門玉霜道:“白惜香橫刀奪愛,搶了林寒青,也許你仍不肯相信。”

  李中慧只覺眼前一黑,胸中氣血浮動,幾乎暈倒過去。但她卻強自鎮靜下來,淡淡一笑,道:“如若是真的,小妹又該替她恭賀一番了。”

  西門玉霜兩道目光,盯住在李中慧臉上瞧了一陣,道:“怎麼?你當真一點也不痛苦麼?”

  李中慧笑道:“自然是當真了,林相公坦蕩君子,白姑娘絕世才女,小妹替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西門玉霜格格一笑,道:“卻不是由衷之言吧?”

  李中慧強自振起精神笑道:“西門姐姐唸唸不忘林寒青,心中對他,定然懷念很深了。”

  西門玉霜道:“不錯,我很懷念他,不像你李中慧口是心非。”

  李中慧笑道:“原來如此,那就無怪你要咒那白姑娘早些死了。”

  西門玉霜道:“用不著咒她,此刻她屍骨已寒。”

  李中慧突然站起身子,道:“西門姐姐要講的話講完了吧?”

  西門玉霜道:“沒有,前面說的是私情,現在該談公事了。”

  李中慧目光微轉,不見西門玉霜帶有幫手,心中一寬,暗道:“如若她未帶人手,單槍匹馬而來,就算加上造化門,我們也勉強可以對付。”心中暗作盤算,口中卻冷冷喝道:“談公事,小妹是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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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西門玉霜臉色一整,嚴肅地說:“你已經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一個人的榮耀,到了巔嶺之後,就該激流勇退,天下英雄肯受你李中慧之命,大半是為了對付我西門玉霜──”

  她長長吁了一口氣,接道:“不論你是否承認,但你該心中明白,當你爭盟主之位時,我並未全力破壞,我要你過過盟主之癮,如今是李中慧三個字天下皆知了。”

  李中慧接道:“你錯了,黃山世家的招牌,比起那武林盟主之位,該是毫無遜色。”

  西門玉霜道:“難道你真敢和我作對?”

  李中慧道:“小妹無此用心,要得看西門姐姐的作法了。”

  西門玉霜道:“我要報殺害父母的大仇,那裡不對了?”

  李中慧道:“如你願敘事論事,召集天下英雄,公定是非,小妹倒願相助一臂之力。”

  西門玉霜怒道:“我自己的事,還要你來相助──”她雙目中光芒閃動,直似要噴出火來,語聲微微一頓,冷漠的接道:“我不願你捲入漩渦,才這般好言相勸你激流勇退,你如認為我怕你,那可是估計錯誤了。”

  李中慧道:“西門姊姊的盛情,小妹心領了,小妹既蒙天下英雄推為盟主,豈可袖手旁觀,任你縱橫自如,造劫於武林之中。”

  西門玉霜臉色一變,道:“白惜香死去之後,你已無撐腰之人,如是這般執迷不悟,可別怪我西門玉霜心狠手辣了。”

  李中慧道:“如是西門姊姊不肯罷手,定要在江湖造成殺劫,小妹只有和你周旋到底了。”

  西門玉霜臉色鐵青,呆了一陣,突然格格大小起來,道:“好!天亮之後,咱們就變成生死對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李中慧道:“念在咱們相識一場的份上,今夜我放過造化門──”目光轉到造化老人的臉上,冷然接道:“天亮之後,你造化門中,已成了武林中公敵。”

  造化老人笑道:“愈多愈好,老夫一大心願,就是要我造化門的武功,宏揚武林之上。”

  李中慧一揮手中盟主旗,道:“咱們走!”當先舉步向廳外行去。

  李文揚突然加快兩步,低聲對李中慧道:“造化門最先出手的一位年輕弟子,頗似林寒青苦尋不見的失蹤的師弟。”

  李中慧人已行出廳門,聞言停了下來,道:“不會看錯人麼?”

  李文揚道:“錯不了。”

  李中慧緩回過臉去,目光凝注在西門玉霜的臉上,道:“西門姊姊,小妹有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西門玉霜道:“什麼事?”

  李中慧道:“我想請姊姊代我向造化門要一個人。”

  任她西門玉霜的機智絕世,也不禁聽得一呆,緩緩說道:“要一個人?”

  李中慧道:“他不過是造化門下一名弟子,不論他屬於那一邊,都是無足輕重。”

  西門玉霜心中暗道:“這丫頭不知要鬧什麼鬼?”口中卻冷冷說道:“既是無足輕重,你為什麼要他?”

  李中慧道:“理由簡單得很。”

  西門玉霜道:“說來聽聽。”

  李中慧道:“因為他是我一位遠門親戚的子弟,被那造化老人擄了過去,收歸門下。”

  西門玉霜秀目轉動,瞧了造化老人一眼,口中卻對李中慧道:“是那一個?”

  李中慧道:“你先說答不答應,如是不肯答應,小妹說了也是白說,那還是不說的好。”

  西門玉霜沉吟了良久,道:“如是你沒有騙我,我就答應你。”

  李中慧轉過臉去,正待指出,李文揚卻搶先說道:“就是那造化老人身旁的勁裝童子。”

  西門玉霜緩步行近於小龍的身側,伸手指著於小龍道:“是他麼?”

  李文揚道:“不錯。”

  西門玉霜望了於小龍一眼,緩緩說道:“小兄弟,你姓什麼?”

  於小龍道:“我姓于。”

  西門玉霜柔聲說道:“你認識那位李姑娘?”

  於小龍早已服過了造化門中藥物,除了知道姓于之外,過去之事,早已忘的乾乾淨淨,瞪著眼睛望著李中慧,瞧了半晌,道:“不認識。”

  西門玉霜目注造化老人道:“他是誰?”

  於小龍道:“是我師父。”

  李中慧道:“你不能這樣問,他年紀幼小,自然是記不得我了。”

  龐天化道:“縱然是年紀再大一些,但他服用了造化門中藥物,也將忘記過去的事!”

  西門玉霜目注造化老人,道:“可以讓他們帶走麼?”

  造化老人滿臉痛苦之情,說道:“老朽諸多弟子中,以此子資質最好,我正準備要全力培育他,授我的絕技,承我衣缽,讓他們帶走了,豈不可惜?”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不要緊,我再替你物色一個傳承衣缽的弟子──”

  目光轉注李中慧接道:“好好看顧他。”伸出手去,輕輕在於小龍的頭上拍了兩掌。

  李中慧是何等聰慧人物,心中立時生出警覺,但卻隱忍不言,只聽西門玉霜柔和的說道:“小兄弟跟那位姊姊去吧!”

  於小龍回顧了造化老人和西門玉霜一眼,臉上是一片茫然神色,依言舉步,直對李中慧走了過去。李中慧伸出左手,拉住了於小龍。右手突然點了於小龍兩處穴道,交給李文揚,低聲說:“背著他走。”目光一轉,望著西門玉霜道:“姊姊在他身上動了手腳?”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盟主未免是太多疑了,此等小心眼,如何能夠率領天下英雄?”

  李中慧道:“這倒不勞姊姊費心,小妹就此別過。”轉向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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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西門玉霜笑道:“那位小兄弟已經服過造化門下特製的造化丹,你要小心待他。”

  桀驁不馴的造化老人,對西門玉霜的一切決定,絲毫不敢違抗,站在一側,呆呆出神。

  周簧、龐天化斷後而行,暗中運氣戒備,保護著李中慧離開了大廳。

  林寒青深知這身裝著,已經引起李中慧的懷疑,決然瞞不過西門玉霜,只要行入燈光之下,勢必被西門玉霜認出不可,眼見李中慧等帶了於小龍而去,心中大是焦急,暗道:此刻既無法混出大廳,只有先找一處可資藏身之處,暫時躲避片刻,等西門玉霜去後,再行設法混出此宅。

  但廳中燭火輝煌,除了自己停身的門後,有些暗影,可資安身之外,別無藏身之處。正自焦急之間,突見西門玉霜舉步直行過來,冷冷喝道:“什麼人?”

  林寒青心中暗道:“糟了,既然被發覺了,只怕是難躲過今日之危。”只好硬著頭皮走了出來,他心知多講上一句話,就可能被西門玉霜聽出聲音,索性默然不言,一個大轉身,躍出廳外,直向李中慧追去。

  這時,李中慧不過剛出二門,周簧和龐天化,還在二門之內。林寒青一躍出廳,大出了西門玉霜意外。略一出神,林寒青已到了兩丈外。突然一挫柳腰,低聲叱道:“站住!”喝聲出口,人已追到了。林寒青只覺右臂一麻,一條臂頓然失去了作用。但他咬牙忍受,未哼出聲,全力向前一躍,飛出一丈開外。

  西門玉霜冷笑一聲,如影隨形,疾追而至。她輕功絕佳,速度之快,自非林寒青能夠及得,再加上林寒青右臂受傷,飛躍之勢,大受影響。西門玉霜一躍之下,已然追到林寒青的身後,舉掌拍下。但兩人這幾度飛躍,已然接近二門。

  神判周簧一直在運氣戒備,眼看林寒青就要傷在西門玉霜掌下,立時揚手拍出一股劈空掌力,口中卻大聲喝道:“姑娘不可傷人!”掌力如嘯,直撞過去。

  西門玉霜如若不計自身安危,固可一掌把林寒青傷在手下,但自己亦將傷在周簧強猛絕倫的掌力之下。形勢迫得她不得不回身自保,擊向林寒青的右掌突然一翻,接下了周簧一掌。

  神判周簧早已知是西門玉霜,是以劈出的一記掌風,用出八成真力。西門玉霜武功雖高,但她身懸半空,倉促應變,力道難以用實,接下了周簧一掌,連在空中打了兩個轉,身子飄落實地。林寒青借兩人互拼掌力時,一換氣疾躍而起,登上屋面,疾奔而去。

  這時,已出二門的李中慧,聞得身後呼叫之聲,帶著李文揚,重又走了回來。西門玉霜目注周簧,冷冷說道:“你發掌力救他,可知道他是誰麼?”

  周簧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西門姑娘要殺他,那自然不是姑娘的手下和造化門中的人。”

  西門玉霜一顰柳眉兒,道:“是不是你們帶來的人?”

  李中慧環顧了身側隨行群豪一眼,搖搖頭,道:“不是我帶的人,我李中慧光明正大而來,還不屑故弄玄虛。”

  西門玉霜冷冷說話道:“在你我對壘之下,能有一個造化門,難道就沒其他的獨立門戶,想從其間坐收漁利麼?”

  李中慧抬頭望去,只見一片夜色,那裡還有林寒青的蹤影,當下淡然一笑,道:“可是造化門已歸服西門姊姊的手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論他是何人,但已走的不見蹤影,那也不用追究了。”

  西門玉霜冷然說道:“李中慧,明天太陽出山,咱們的一點情義,就算隨著今夜消失,此後各憑手段,強存弱亡,你們去吧!”

  李中慧和西門玉霜兩個人互相凝視。

  西門玉霜冷冷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說?”緩緩舉起右手。

  李中慧目光一瞥,只見西門玉霜五個纖巧的玉指,突然粗了甚多,不禁心中一驚。但她神色間仍然保持著鎮靜,說:“此刻,天還未亮,咱們還有一個多時辰的姊妹情義。”

  西門玉霜臉上是一片嚴肅之色,舉起的右手,又緩緩放了下去,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李中慧道:“就算那白惜香真的死了,你也贏不了這一戰。”

  西門玉霜道:“為什麼?可是因為你李中慧還活在人世上麼?”

  李中慧道:“以你武功,殺我並非難事,不過,殺了我一個李中慧,還會有更多人出頭來和你為難,千百年來,武林中,有著無數的風暴、變亂,但千百年後,武林中仍然是這個樣,沒任何一個身懷絕才大慧的人,改變了江湖。姐姐強煞了也是一個人,由我李中慧起,武林可以死去十個盟主,但你西門玉霜,卻只是一個,你死了,一切都隨時間消失。”

  西門玉霜冷漠的接道:“你要教訓我?”

  李中慧道:“小妹是誠心相勸。”

  西門玉霜道:“盛情心領,不敢承教。”

  李中慧道:“那是小妹多言了。”

  西門玉霜目光抬望李中慧的頭上,道:“你左鬢上,戴的什麼?”

  李中慧道:“一支金釵。”

  西門玉霜道:“可否借我瞧瞧?”

  李中慧伸手取下頭上金釵,遞了過去,道:“姐姐如若喜愛,小妹奉送就是。”

  西門玉霜左手接過金釵,放在右手之上,用力一握,冷冷說道:“原物奉還。”伸開五指,把金釵高托於掌心之上。

  李中慧凝目望去,金釵仍然是完好無缺,略一沉吟,緩緩伸出手去,取過金釵。那金釵離開了西門玉霜手掌,突然片片碎裂,灑落一地。李中慧欠身一笑,道:“多謝姊姊手下留情。”

  西門玉霜道:“明天日出之後,你就要多加小心。”

  李中慧道:“姊姊也要多多保重。”轉過身子,大步出門而去。

  且說林寒青用出了全身氣力,放腿一陣狂奔,一口氣跑出十餘里路,才停了下來。抬頭看去,自己正停在一處荒涼的郊野裡。這一陣急奔,他只顧逃命,忘記了臂上傷勢。此刻停了下來,只覺一條右臂全部麻木,一抬右臂,竟是難以抬得起來,不禁心中大駭,暗自忖道:“我林寒青若再壞了一條右臂,當真是殘廢無用的人了。”

  他這些日中,到處流浪,生來的一份驕傲之氣,早已消磨了大半,經過一陣沉思之後,竟然恢復了鎮靜。這時,存在他心中的,只有幾件未了心願,容毀臂傷,已使他豪氣頓消,此刻,只想到設法通知於小龍一聲,要他瞭解到自己的來歷,然後去黃鶴樓,看看白惜香是否真如西門玉霜所言,已經死去,或是魔功有成,大病已癒。再回家看看白髮老母。此生的心願,可說算完了,此後,當找一處人跡罕至之處,了此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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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1 11:16:21 |只看該作者
六九

  他仰臉望望天上的星辰,茫然向前行去。連番的悲慘際遇、打擊,已使他變的隨遇而安,不再想過去和未來。他茫然的走著,不知行向何處?突然間,由身後傳來一個嬌若銀鈴的女聲,道:“林寒青。”

  林寒青似是不相信,這世間,還有認識他的人來,停下腳步,回頭去,茫然說道:“叫我麼?”

  一聲幽幽的嘆息,傳了過來,道:“果然是你!”暗淡的星光下,緩步走過來西門玉霜。

  林寒青看清了來人之後,茫然的神志,陡然一清,不禁怒火大起,冷冷說道:“你把我害成這個樣子,難道還不肯放過我麼?”

  西門玉霜緩緩伸出手去,抓住了林寒青的右臂,柔聲說道:“我用拂脈手法傷了你的右臂,如不早些療治,只怕要成殘廢。”

  林寒青一挫腕,奪回右臂,冷冷說道:“殘了一條臂,有什麼要緊,我林寒青早已不在了。”

  西門玉霜清澈的雙目,凝注在林寒青的臉上,緩緩說道:“有一件事,我深覺對你不住。”

  林寒青道:“不要緊。天下英雄,都是你的仇人,你要殺盡了他們,而後甘心,區區算得什麼?”

  西門玉霜道:“那不同,他們和你毫無關係,我不用對他們憐憫、同情、抱疚,但對你──”

  林寒青道:“我林寒青就算死無葬身之地,也不用你來同情。”

  西門玉霜道:“這不是同情,而是一份無法表達的愧咎。”

  林寒青奇道:“你也會有愧疚之心,這倒是一大奇聞!”

  西門玉霜道:“你與眾不同,因為你是君子。”

  林寒青道:“多承誇獎,在下是擔當不起。”

  西門玉霜道:“我是由衷之言,你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信與不信,有何要緊,姑娘多珍重了。”一個大轉身,換了一個方向行去。

  但見眼前人影一閃,香風拂面,西門玉霜又攔在了身前,說道:“不論你是否同意,我都要療好你的傷臂,然後再告訴你一件事情。”林寒青心知無法和她抗拒,伸出右臂,道:“盛情卻之不恭,那就有勞了。”

  西門玉霜柔嫩、纖巧的雙手,緩緩在他的臂上推拿,該是一個充滿柔情密意的畫面才是,但林寒青抬頭望著星辰的冷漠態度,顯得這畫面是那樣不調和。

  大約過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西門玉霜才緩緩放開了林寒青的右臂,道:“好了,血道已暢。”

  林寒青冷冷接道:“多謝姑娘費心了。”放步向前行去。

  西門玉霜一皺眉頭,道:“站住!”

  林寒青停下腳步,轉過臉來,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西門玉霜緩緩由懷中摸出一個玉瓶,遞了過去,道:“這瓶中藥水,可洗去你臉上的色彩,恢復你俊秀之容。”

  林寒青伸出手去,接過玉瓶,道:“多謝賜藥。”

  西門玉霜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但你聽了之後,不要難過。”

  林寒青突覺心中一陣跳動,道:“可是那白惜香死去了?”

  西門玉霜道:“不錯,她病入膏肓,縱然華佗再世,扁鵲重生,也無法療好她的病疾。”

  林寒青突然轉過臉來,兩道目光,直逼在西門玉霜的臉上,道:“你殺了她?”

  西門玉霜緩緩垂下頭去,道:“我確然有此用心。”

  林寒青厲聲接道:“你答應過我不傷害她,為什麼言而無信?”

  西門玉霜道:“白惜香一天不死,我就一日食不甘味,席難長枕,不過,我沒有出手傷她,我去到那埋花居時,正趕上香菊、素梅,埋葬她的屍體。”

  林寒青一呆,道:“當真麼?”

  西門玉霜道:“不錯,我親手打開了棺蓋,看過了她的遺容,素花錫箔,奠拜過她的墳墓。”

  林寒青怒聲道:“是你逼死了她?”

  西門玉霜搖搖頭,舉手理著鬢邊散發,說道:“我去那裡確實準備要置她死地,但我去的晚了一步,已沒有我出手的機會。”她長長嘆息一聲,道:“雖然不是我殺了她,但對你我仍然有深深的愧疚。”

  林寒青只覺胸中熱血沸騰,恨不得一劍把西門玉霜劈成兩半,但雙方武功懸殊,自知無法和人為敵,只好強自忍耐下去,冷然說道:“你雖然沒有殺她,但她被你逼的無路可走,才這樣自絕而死。”

  西門玉霜道:“你錯了,我沒有逼她,是她自己病死的,唉!那絕症,強如白惜香,亦無法把自己從死亡中解救出來。”

  林寒青道:“你既然沒傷她一發一毫,對我又有什麼愧疚?”

  西門玉霜道:“我雖然沒有動手殺她,但卻動了殺她之心,背棄信諾,趕到埋花居,如是她沒有死,我是決不會放過她,如今她死了──”

  林寒青冷冷接道:“你可以高枕無憂了,縱橫七海,睥睨九洲了,天下英雄再無你西門玉霜的敵手了。”

  西門玉霜道:“正和你說的剛剛相反,我心中有些後悔。”

  林寒青縱聲大笑道:“白惜香已作古人,西門姑娘也不用假慈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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