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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小酌] 寵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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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13:54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等到兩日後阿嬈腳踝處那點子紅腫完全好了之後, 阿嬈才從太子妃口中聽到一個消息:她將要去京郊的清源寺隨親王妃、皇族親眷以及幾家誥命貴婦們去上香祈福。

    “本該我去的。可是如今我‘病’著, 昨日王皇後過來時,我便跟她提了,讓你去。”姜妙看著驚訝的阿嬈,笑瞇瞇的道:“不必緊張, 同行的人裏有你相熟的。”

    阿嬈眼底那抹愕然還沒褪去,她倒不是擔心和那些人相處, 可她身份和太子妃差了太多, 怎麼夠格代替太子妃?

    “娘娘,王皇後答應了?”阿嬈有些不敢置信。

    姜妙點了點頭,道:“你且放心去罷,呦呦有我照顧,保準妥當。”

    看著阿嬈仍是有些忐忑,姜妙安撫的笑了笑。王皇後起初自然是不同意的,阿嬈的身份還差些。她只稍稍透露出擔心太子代替天子前去,若是被安貴妃的人趁機安排與哪位身份差不離的貴女有染,那麼太子嬪的人選多半要定下來了。

    帶著阿嬈前去,便沒有了這樣的煩惱。

    王皇後是在這上頭吃過虧的,深以為然。她痛快的答應了自己的提議, 下了皇後詔命, 讓太子選侍一同前去清源寺。

    “有清姿同行,你是不會悶的。”姜妙又叮囑道:“殿下不能時時陪在你身邊,連枝和連翹都跟著你走,還有兩個內侍, 都各自有功夫在身。你去了就代表著我、代表東宮,沒人敢對你不敬。”

    阿嬈忙應了下來。

    太子妃這是要她擺太子寵妾的譜兒。

    姜妙和阿嬈說了幾句話後便讓她回去準備行囊,後日出發。

    望著那抹俏麗的身影離開,姜妙獨自站在窗前。她明白太子的意思,是想要阿嬈在人前露面了。先在非正式的場合和這些皇親們熟悉起來,往後阿嬈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當然,姜妙唇角微翹,還猜到另一種可能性。

    太子只怕趁此機會,想帶著阿嬈出門玩一圈倒是真的。因有女眷在,並不會趕著返程。以後只怕沒有這樣的機會——哥哥回來了,雖然一切風平浪靜,她還是嗅到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息。

    四年前的事,不會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混過去——

    宜芝院。

    得知要去清源寺的消息後,芳芷等人忙著幫阿嬈收拾東西。

    原來這就是太子說的帶她出門散心,阿嬈忽然想起去年,太子還說過要教她騎馬,幫她捉一對小兔子——兔子倒是捉了,可根本沒在身邊留多久,自從她有孕後,小兔子便送到了太子妃處養著,如今也長成了一對大兔子。

    不幸中的萬幸,太子殿下也忘了想要將它們烹飪成美食這回事了。

    她這回特意吩咐芳芷,幫她找出兩件騎裝。去年太子妃特意吩咐人給她做的,如今試了試倒也還合身。

    一切準備妥當後,她想了想,又從自己配的藥中挑了幾樣出來,分別包好做上記號,妥帖的裝在隨身的荷包中。

    畢竟是在外頭,該做的準備還是要有的。

    ***

    到了出發這日,阿嬈發現自己光是認人,就一個頭兩個大了。

    福王府、寧王府、康王府等王府有的來的王妃、有的來了世子妃,還有各位郡主、縣主,還有十數家勛貴,夫人和姑娘們讓阿嬈有些招架不住。

    雖說她提前已經有所準備,努力記住了各家的關系、各個人名,可畢竟她甚少公開露面,許多人的面孔和名字都對應不上。

    幸而魏清姿一直都跟在阿嬈身邊,幫著阿嬈認人。再加上阿嬈一出來,品級雖是比在場的人多數都要低,可沒人敢小瞧她。反而都上前主動跟她說話,阿嬈頭一次公開在眾人面前露面,倒也沒出岔子。

    阿嬈因為是去寺裏祈福,已經盡量穿得低調,選了顏色素雅樣式大方的衣裙。不過那張絕色的面容,略施脂粉反而襯托了她如清水芙蓉般的美,低眉淺笑間,別有種令人驚心動魄的驚艷。

    雖是她今年才生了孩子,身材卻已經恢復得很好,身段婀娜。

    大家都在心中暗暗羨慕著,也難怪她在東宮獨得太子的寵愛。這樣一個美人兒,哪個男子能不動心?

    直到馬車行駛起來,陪著阿嬈坐在一處的魏清姿,到了一盞茶遞給了阿嬈道:“累了罷?等到了清源寺,中午用過了齋飯還能休息一個時辰。”

    阿嬈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心有余悸的點了點頭。

    因阿嬈曾救過魏清姿不是秘密,是以魏清姿自然的跟阿嬈走得近,並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這回也順理成章和阿嬈坐到一處。

    幸而這一路上,兩人在一處說話,魏清姿是個直爽的性子,說起各家傳聞逸事來,也絲毫不落下風。故此馬車中時不時傳出說笑聲,有個並不起眼的跟著小內侍,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隊伍。

    他騎著馬追上了前頭太子的隊伍,在太子身邊低語了幾句後,便很快又回來了。

    周承庭不由側身回頭望了一眼,正巧阿嬈悄悄掀起了簾子的一角,雖是隔得距離極遠,兩人都感覺仿佛看清了對方的眸子。

    阿嬈慌忙放下了手中的車簾。

    “莫非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不成?”魏清姿在一旁疑惑的道,一面說著,她也撩開了一角往外看。

    澄澈如洗的碧空上飄著變幻的流雲,看起來一切正常。

    “方才似是有只蒼鷹飛過。”阿嬈只得幹笑一聲道:“許是我看錯了。”

    魏清姿往外努力的看了一會兒,遠處的天空中似是卻有兩個小黑點。

    這件事兩人很快就忘了,到了清源寺後,阿嬈占了原先太子妃下榻的院子。

    寺裏男賓和女賓是分開住的,魏清姿怕阿嬈一個人寂寞,索性午膳也在阿嬈這兒用了。離下午正式的聽講經還有段時候,魏清姿邀阿嬈在後殿去轉轉。

    娘親和嫂子們反復叮囑她,陪著阿嬈時要穩重謹慎,千萬不能出岔子。故此她也就改了自己不喜歡身邊跟人的性子,帶足了服侍的人在身邊,總是萬無一失的。

    “上次來,阿嬈姐姐你也沒好好逛逛罷?”魏清姿在私下無人時,也稱呼阿嬈為“姐姐”,言語中透著親近。“雖說是後殿,可後頭有一片碑林,再往後頭走還臨著山呢,占地甚是廣闊。”

    雖是已入深秋,竹林已經見了枯黃的葉子,卻仍舊傲然挺立。

    魏清姿跟阿嬈講起了自己聽過的關於清源寺的傳奇故事,那神采飛揚的模樣讓阿嬈忍不住會心一笑。

    忽然,正當魏清姿講起她看到過的話本子中寫過的竹子精的故事,就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低低的抽泣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莫不是真的有竹子成了精怪罷?”魏清姿幹笑一聲,道:“我去看看。”

    只是還沒等她離開,忽然傳來了一道略顯尖刻的女聲。“劉月娘,你弄臟了我的裙子,就想糊弄過去?不給我好好道歉,你休想離開。”

    方才略顯緊張的氣氛不由煙消雲散,魏清姿聽罷,皺起了眉。

    “阿嬈姐姐,我先去看看。”魏清姿對阿嬈道:“讓人陪著你先回去罷,你別攪進這裏頭的事。”

    阿嬈還沒來得及開口,魏清姿已經匆匆帶了人過去。阿嬈遲疑片刻,雖是沒跟過去,也帶著連枝和連翹在不遠處等著。

    她雖是離得遠,也隱隱能聽到那處傳來的聲音,似是小姑娘間的爭執。

    當魏清姿過去後,只見劉月娘正瑟瑟發抖的站在一旁,身上的裙子也全都臟了。站在她對面的是昭寧長公主家的小縣主鄭莞,正擺著盛氣淩人的模樣。

    “誰惹縣主不高興了,怎的如此大動肝火?”魏清姿站到了劉月娘面前,笑著對鄭莞道:“今兒長輩們都在,為一點小事鬧起來不值得。”

    鄭莞見了魏清姿,高高挑起的眉毛簡直要飛起來。“喲,劉月娘好大的面子,竟請得動魏大姑娘來替她說情。”

    魏清姿壓著心頭的火,面上還是帶著笑的。

    她跟鄭莞素來有些不對付,只因當初昭寧長公主想跟安貴妃結親、把鄭莞嫁給六皇子,偏生安貴妃傾向於她,故此鄭莞就恨上了她。

    魏清姿還覺得冤枉呢,她本就不想嫁給六皇子,卻平白被恨上。她之所以今日還要站出來,只因為上回去昭寧長公主府上赴宴時,鄭莞誣賴她弄壞了東西,還是劉月娘站出來,戰戰兢兢說了實話。

    從此後,鄭莞對劉月娘也甚是不喜,這次純屬借題發揮。

    鄭莞今日穿了條梨花白的挑線裙,上面飛濺著幾個泥點,很是顯眼。可一旁的劉月娘更慘,似是被人推搡到過地上,很是狼狽。

    “下午還要聽大師講經,不若縣主先去換條裙子……”魏清姿忍耐著還沒說完,便被鄭莞打斷了。

    “除非她跪下給我磕頭,再去泥土裏打個滾兒,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鄭莞冷笑一聲,輕蔑的道:“你若是想代勞,我也不介意。”

    已經被人如此踩到泥土裏,不發作就不是魏清姿了。

    “鄭莞,劉月娘不過是把你的裙子弄臟了些,她跟你道歉,再賠你一條也就是了。”魏清姿竭力保持著冷靜,沈聲道:“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劉月娘見狀,小聲道:“縣主,實在對不住。等回去後,我一定賠條一模一樣的給您……”

    鄭莞得理不饒人,還想繼續刁難,忽然聽不遠處傳來丫鬟們說話的聲音。“方才仿佛見到了福王妃,王妃不是會去碑林了罷?”

    福王妃是鄭莞的表舅母,是個極重規矩的人,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的事,一會兒又得被教訓。鄭莞狠狠的瞪了一眼魏清姿和劉月娘,威脅道:“今日的事,誰都不許告訴福王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在外頭。魏清姿耐著性子應了,劉月娘更是千恩萬謝。

    “清姿,今日多謝你了!”劉月娘眸中含淚,低聲道:“如果沒有你過來,只怕鄭莞不會放過我。”

    魏清姿忙安慰了她兩句,讓丫鬟好生送她回去。

    “清姿,我可以去找你玩麼?”劉月娘小心翼翼的問,面上的驚恐之色,還沒有完全褪去。

    以鄭莞的性子,不肯放過她也是有的。

    魏清姿點了點頭,道:“等我閑暇時,自會去找你。”

    劉月娘臉上這才重新見了笑模樣,帶著丫鬟很快離開了。

    “事情解決了?”見人都走了,阿嬈才帶著連枝和連翹出來。

    魏清姿看阿嬈還在這兒,頓時恍然道:“阿嬈姐姐,原來方才那話是你讓人編的!”

    阿嬈笑而不語。

    來的路上她聽魏清姿說了皇親中各種彎彎繞繞的關系,方才見鄭莞和魏清姿難以開交,便急中生智假借了福王妃的名頭。

    不過既是現下沒鬧起來,鄭莞也不好公然再生事端。

    “多謝姐姐!”魏清姿做了個誇張的動作,表現出如釋重負的模樣。“你是不知道鄭莞有多難纏,我被她恨還冤呢!劉月娘也冤,她似是跟安貴妃有些轉折親戚的,也被鄭莞不喜歡。”

    眼見時候不早,兩人一面走一面說,很快離開了後殿。

    殊不知從竹林後站出了一道瘦伶伶的身影,衣裙臟汙、很是狼狽。

    她望著魏清姿和阿嬈離開的方向,唇角輕輕勾起,眼神卻是冰冷的。

    ***

    一輪講經已經結束,頭一日路上勞頓,有些上了年紀的王妃和夫人們有些撐不住,便先回去歇著了。

    年輕的媳婦、姑娘們則是約著四處轉轉,阿嬈只推說累了,獨自回了院中休息。

    “選侍,奴婢服侍您換衣裳。”連枝已經把東西準備好,手腳麻利的服侍阿嬈把騎裝換好、發鬢上只留了兩根固定的發簪,倒顯出幾分英氣來。“殿下在竹林邊上等著您呢。”

    阿嬈心中也生出期待來,她換好衣裳後,由連枝和連翹陪著,到了竹林的邊緣,果然太子也是一身騎裝,眉目含笑的看著她。

    這裏有一條僻靜的小路可以通到外頭,周承庭特地讓人找知客僧拿了鑰匙,帶著阿嬈悄悄溜出去。

    紀北南已經牽著兩匹馬等在外頭。

    “殿下,選侍。”他上前給兩人見禮,旋即把馬送了過去。

    周承庭沒有自己急著上馬,縱然他知道阿嬈會騎馬,可以說騎術不錯,卻仍是扶著阿嬈穩穩做好後,自己才上了另一匹馬。

    “咱們先去跑一圈?”周承庭看著如同換了個人似的、神采飛揚的阿嬈,唇邊的弧度始終都沒有平復。

    阿嬈揚了揚馬鞭,算是回應。旋即她便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倒讓太子落在了後頭。

    周承庭也策馬追了上去。

    去年之後救了魏清姿後,阿嬈像是找回了感覺,在太子有意無意的放水下,竟也能隱隱領先半個馬身。可她知道自己輸了,太子能讓一直保持這個距離,才是真的厲害。

    兩人不約而同的放慢了速度,相視一笑。

    “殿下,您看那是不是小松鼠?”阿嬈握著馬鞭,看著瞪著圓啾啾眼睛,手裏捧著一顆花生的小松鼠,站在樹上跟她“對視”,不由道:“真可愛!”

    周承庭瞅了一眼,頗有些危機意識的道:“你想養松鼠了?”

    好不容易隔絕了那對兔子,太子同樣的錯誤絕不犯兩次。

    “您給捉一對?”阿嬈裝模作樣的,忍笑道。

    “阿嬈,你若是喜歡,回去孤讓人給你做松鼠桂魚好不好?保證色香味俱全。”太子殿下插科打諢道。

    太子是把她當小孩子糊弄了罷?

    阿嬈掩唇笑道:“騙您的!它們自由自在的生活在這兒多好,何必養在籠子裏呢!”

    “你好大的膽子,連孤都敢糊弄。”阿嬈的話音未落,太子挑眉道:“你過來,孤保證不收拾你。”

    阿嬈早就有準備,揚起鞭子,飛馳而去。銀鈴般的笑聲灑在樹林中,周承庭心情很好的跟了上去。

    樹林掩映的半山腰上,馬金成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一切,還以為是在夢中。女子的聲音太過熟悉了,簡直跟那夜一模一樣!她就是那夜喬裝成蘭月郡主的女子!

    他記得那道冷清的聲音,記得她揮鞭子時的習慣動作,雖是當時帶著面紗,可身形、身量都差不多。

    而她身邊的那個人,正是太子周承庭。他頓時想起了太子身邊有位極其受寵的選侍,姿容絕色,莫非那日太子也在?他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當日若是太子在,她扮做蘭月郡主便有理由了,太子夤夜出現在那兒,實在太奇怪了。

    可她怎麼就能模仿蘭月郡主如此惟妙惟肖?

    轉過頭時,他發現旁邊張統領面上的震驚之色,比自己更甚。

    他愕然的低聲喃喃道:“明、明珠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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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14:07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馬金成聽到了張統領的話, 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明珠郡主?可明珠郡主早在七年前就已經死在了流寇的虐殺下——若是她真的是明珠郡主,作為親妹妹的她偽裝起蘭月郡主來, 自然是惟妙惟肖。

    可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疑團。

    既然明珠郡主,沒有死為何不回雲南, 反而到了太子身邊?

    對於這位太子寵妾姜嬈, 馬金成亦是有所耳聞。聽說她是太子妃陪嫁入宮的丫鬟, 初到太子身邊時便得寵,今年又生下了太子長子。

    雖說看起來太子選侍風光無限,可尊貴如明珠郡主,怎麼甘願隱姓埋名做妾?

    張統領會不會看錯了?

    馬金成頓時想起了那夜更多的細節。

    “張統領, 她就是那一夜裝扮成蘭月郡主的人。”馬金成穩了穩聲音,才道:“她知道屬下的名字, 能讓大郡王的鷹聽話,她知道蘭月郡主的習慣……”

    張光宗立刻道:“那枚哨子, 蘭月郡主和明珠郡主都有。”

    這一切都表明, 她就是明珠郡主。

    “立刻回去,給大郡王傳信。”張光宗立刻叫馬金成從後山繞遠離開,生怕驚擾了太子的人。“你去把大郡王的鷹帶過來。”

    他的聲音都在隱隱顫抖。

    簡直太像了,姜嬈簡直就像是長大的明珠郡主——雖說他們都無緣見到長大後的明珠郡主,可張光宗跟在慕柯明身邊已經十數年, 也算是自小看著明珠郡主長大。

    他幾乎能肯定, 她就是小郡主。

    縱然現下疑團重重,不能解釋的事情還有太多,可這個要緊的消息, 需即刻告知大郡王。

    馬金成應聲去了,他也立刻去尋了紙筆,因為太過於激動,寫出來的字都有些扭曲,他顧不得這麼多,吹幹了紙上的墨跡,塞進竹筒中,牢牢的綁在了鷹爪上。

    原本他們來京郊是有其他事,如今都暫且放下,全力調查太子選侍的事。

    若是能找回小郡主,不僅是了卻大郡王一件心事,在王爺面前亦是大功一件,大郡王的世子之位就十拿九穩了。

    “別驚動太子和小郡主。”張光宗定了定神,叮囑道:“做事小心些,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你我二人。”

    馬金成知道事關重大,忙點頭保證道:“張統領,您放心,屬下知道輕重,絕不會跟別人提起半個字。”

    兩人開始分頭行動,務必要盡快查清此事。

    ***

    眼見天色漸晚,太子帶著阿嬈仍舊按照原路悄悄返回,到了竹林邊時,已經遠遠看到了等候的連枝、連翹。

    回來時周承庭以時候不早的名義,哄著阿嬈跟他共乘一騎,勉強也算是實現了想要教阿嬈騎馬的心願——當初他設想過的可是阿嬈害怕的躲在他懷中,由他扶著她的腰、握著她的手,教她騎馬……

    偏生阿嬈的騎術在女子裏也是翹楚,他的指點作用不大。

    周承庭還在心中胡亂感慨時,感到懷中那嬌軟的身子忽然有些顫抖。他忙低下頭,見阿嬈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

    “在想什麼,這樣高興?”周承庭唇畔也不由浮出淡淡的笑容,他控制韁繩讓速度慢了下來,想再陪阿嬈一會兒。紀北南等人都識趣的遠遠跟著,都沒有上前。

    阿嬈收斂了笑容,眼中還是繃不住笑意。“殿下,您說咱們這樣像不像偷情?”

    她聲音極輕,又靠在太子懷中,頓時便生出幾分旖旎來。

    “胡說八道。”周承庭無奈的點了點阿嬈的額頭,他忽然壓低了聲音,環在阿嬈腰肢的手臂漸漸收緊。“不過你這個主意不錯,孤今夜可以嘗試一下。”

    阿嬈不過隨口玩笑,生怕太子當了真,這要是傳出去她簡直沒臉見人了。她慌了神,告饒道:“殿下,妾身胡說八道,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當她忙擡頭去看時,卻見太子眼中盛滿了揶揄的笑意,她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殿下!”礙於在馬背上不好有動作,阿嬈瞪圓了眼睛看著太子,咬牙切齒的道:“您欺負人!”

    周承庭滿臉無辜,挑眉道:“阿嬈,講講道理。方才是誰先起頭的?”

    阿嬈堅決不肯承認方才的丟臉行為,等到太子先下了馬,想把她抱下來時,阿嬈已經自己從馬背上動作利落的跳了下來。

    “阿嬈,孤忽然想起一個典故。”周承庭微微翹了唇角,道:“此地無銀三百兩。”

    就知道太子說不出什麼好話來——阿嬈忍住了想翻白眼的沖動,幹笑了兩聲。

    “妾身先回去了。”阿嬈福了福身,頭也沒回的帶著連枝和連翹往她暫住的院子走。

    周承庭望著她離開的背影,面上的笑意始終都沒有散去。

    回到院子中的阿嬈,感覺吹了一路涼風後,臉上的熱度才稍稍散去。

    “魏大姑娘可曾來過?”阿嬈換了衣裳靠在軟榻上休息,忽然想起了魏清姿,若是她來過,阿嬈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行蹤。

    阿嬈的話音未落,還沒等連枝回話,便聽到院子裏傳來魏清姿的聲音。

    “阿嬈姐姐,真羨慕你能悠閑的在這兒坐著。”魏清姿進來便訴苦,她沒有見外的在阿嬈旁邊的紅木圈椅上坐下,也顧不得自己身為貴女的形象,接過連翹遞過來的茶,喝完了一盞方才停下。“我被我娘帶著見了好些人,又跟鄭莞她們碰上了,當著長輩們的面虛與委蛇了好一會兒。”

    “不過都是幼稚的機鋒,只讓人覺得好笑。”魏清姿落落大方道:“懶得跟她計較。”

    “你做得很是。”阿嬈原先覺得魏清姿大大咧咧、性子直爽,如今卻也發現她心思細膩。她不跟鄭莞鬧翻,也是怕曾幫過她的劉月娘受牽連、被欺負。

    魏清姿聽到自己被肯定,眸中的光彩又亮了些。

    雖然阿嬈輩分低,位份也不顯,可她身份特殊。她名正言順的占了太子妃的院子,也不必去誰跟前討好,很是悠閑。魏清姿意識到這一點時,忽然羨慕起阿嬈。

    她跟阿嬈說起了晌午後的事,下午劉月娘似是被鄭莞嚇怕了,一直跟在她身邊。

    今日能來的貴女身份都不低,劉月娘為何這樣怕鄭莞?阿嬈從開始就覺得奇怪,終於能向魏清姿問清楚。

    “劉月娘是劉尚書的孫女,不過劉尚書兒子多,她爹算不上出息,她也不大受重視。”魏清姿直言道:“如今帶她出來,怕是適齡了要相看人家。”

    忽然魏清姿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道:“阿嬈姐姐,我曾聽過一個傳聞。”

    阿嬈挑了挑眉,示意她別賣關子快說。

    “去年,安貴妃在選太子嬪時也想摻和進來,她推舉的人仿佛就是劉月娘。”魏清姿擰起眉,神色鄭重道:“阿嬈姐姐,你說她也同行,會不會有什麼蹊蹺?”

    當初安貴妃想為周承軒求娶魏清姿,故此和魏國公府的走動多了起來,魏清姿也聽到過一些消息。

    阿嬈也不敢放松警惕,她完全相信安貴妃會做手腳。

    “清姿,多謝你提醒,我會離她遠些的。”為了以防萬一,阿嬈決定小心為上。

    魏清姿也頓時有了危機感,她暗暗決定自己借著劉月娘找她作伴的機會,不讓劉月娘有機會傷害到阿嬈。

    “姐姐放心,我會幫你盯著她。”晌午在竹林那一出,魏清姿自是覺得她性格怯懦軟弱更多些。“諒她也翻不出什麼大風浪來。”

    阿嬈點了點頭,決心只要離開院子,身邊一定帶著連枝和連翹。

    ***

    阿嬈睡著後沒多久,忽然聽到窗戶邊傳來響動。

    她不敢發出丁點兒聲音,只躲在被子裏。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更甚,阿嬈緊緊的閉著眼睛。

    旋即她聽到一聲男子的輕笑,雖然沒有說一個字,卻讓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阿嬈猛地睜開了眼,只見太子殿下正在一旁含笑看著她,欺身壓上來,手臂環住她的腰肢。

    “殿、殿下,您來做什麼?”阿嬈聲音抖得厲害。。

    “孤來赴約。”太子殿下口中念念有詞道:“阿嬈,你忘了從在竹林前,你是怎麼說的嗎?”

    可這是在寺中啊——阿嬈都要急哭了,卻感覺到自己動彈不得。

    萬萬不能被人發現!

    “……選侍、選侍?”帳子外忽然傳來了連枝的聲音,阿嬈頓時被嚇醒了。

    睜開眼後,看著有些陌生的帳頂,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方才的太子過來是她夢中的情景。

    都怪自己說了什麼“偷情”,太子竟還附和,才讓她心裏頭有了陰影。阿嬈起身擁著被子,氣呼呼的想著。

    “我這就起了。”想到今日還有事,阿嬈披著衣裳很快起來梳洗更衣。

    早上用過齋飯後,阿嬈隨眾人一起去上香、聽經。忙完這些,年紀尚青的親王世子妃、郡主們過來邀請阿嬈去後山上逛一逛,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阿嬈不好再躲開,便答應下來。

    魏清姿今日沒跟著她,身邊帶著劉月娘。見了阿嬈,魏清姿朝她眨一下眼睛,示意自己會看住劉月娘的。

    阿嬈朝著她的方向笑了笑。

    此處山水環抱,景致很是不錯。連枝連翹始終沒有離開阿嬈半步,讓那些郡主、世子妃們更是不敢小看阿嬈,要知道原來兩人都是東宮的大宮女,卻如同低品級的小宮女般,服侍在阿嬈左右,足以見阿嬈的受寵程度。

    總之無論看在誰的顏面上,大家待她的態度都很和善,阿嬈一面周旋著,心中卻是暗暗松了口氣。

    這裏她被圍住,一時間沒留意,已經不見了魏清姿的身影,同時不見的還有劉月娘。

    當阿嬈意識到這一點時,忙用目光去找尋鄭莞的下落。別是鄭莞心懷報復,又跟魏清姿過不去了罷?

    很快她發現,鄭莞正在跟福王家的縣君說話,才稍稍安心。

    可是還沒等阿嬈松了這口氣,只見劉月娘滿臉淚痕的跑了出來,哭訴道:“不好了,魏大姑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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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魏大姑娘有危險, 快找人去就救救她!”劉月娘的話音未落,阿嬈心中一沈。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她——”劉月娘泣不成聲的抹眼淚:“我不是故意的!”

    見她只是哭,連話都說不清楚, 阿嬈焦急萬分,上前一步沈聲問道:“你先別哭, 清姿到底出什麼事了?”

    此時附近的貴女們都已經圍了上來,劉月娘臉上的驚恐之色更甚,抽噎道:“方才我跟魏大姑娘去後、後面, 走了一條小徑。苔蘚濕滑, 我、我差點滑倒, 她扶了我一把,自己卻沒站穩從山坡上栽了下去……”

    “連翹, 你去找人來幫忙。”阿嬈心中充滿了自責和懊悔, 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魏清姿也不會出事。她對劉月娘道:“你帶我過去看看。”

    連翹答應著去了,阿嬈給連枝使了個眼色, 讓她架著渾身不住顫抖的劉月娘。

    還沒等阿嬈起身離開, 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阿嬈蹙著眉轉過頭, 說話的人是鄭莞。

    “柔選侍且慢,那裏,似乎不大適宜咱們過去呢。”鄭莞面上頗有些幸災樂禍之意,只是並不明顯。“要知道後面不僅臨著河,對面又是一片林子, 若是有外男經過那就不妥了。”

    鄭莞才說完,唇邊猶自有一抹得意的笑容,卻見阿嬈的目光霍然銳利起來。阿嬈神色冷淡的看了她一眼,鄭莞便訕訕的住了聲。

    她越是如此說,阿嬈的心中的焦急更甚,須得盡快找到魏清姿,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她來不及跟鄭莞多計較,便帶著連枝離開了。

    “不過就是個妾罷了,倒在我面前擺起了主子的款兒。”鄭莞很沒面子,嘟囔了一聲道:“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幾時。”

    跟她交好的人聽她這話不好,忙勸了兩句,讓鄭莞快忘了這件事。

    阿嬈卻是身份不高,可太子特特的帶了她出宮,名義上還是替太子妃來的,若是鄭莞說阿嬈的不是,那就是在下太子的臉面。

    一旦嚷嚷出去,她們在場的人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既是魏清姿失足滑倒的地方不適宜姑娘們去,阿嬈也沒有冒失的帶著劉月娘過去。她已經把消息告知了太子和魏國公夫人。起碼先守住此處,不讓任何一個外男進來,再者多派些人去尋找。

    同阿嬈一起離開的還有幾家的少夫人,平日裏同魏清姿關系都不錯,聽說魏清姿出了事都來幫忙。

    鄭莞想要看魏清姿的笑話,雖是沒往跟前湊,卻也沒有離開。

    等到阿嬈一行人趕到時,劉月娘口中離魏清姿滑倒不遠處的地方卻空無一人。

    “你確定是和清姿是在這裏分開的?”阿嬈看著神色惶惶的劉月娘,蹙著眉道:“是不是記錯了?”

    劉月娘惶然的點點頭,磕磕絆絆道:“我從上頭看到,她就是從這裏滑倒摔下來的……”

    阿嬈將信將疑的看著她。

    不過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或許是魏清姿並沒有落入河中,自己回去了也不一定。

    只是劉月娘的眼神躲躲閃閃,總是低著頭。不知是愧疚,還是別的什麼……

    大家分開尋找著魏清姿的蹤跡,阿嬈低下頭忽然發現草叢中隱隱有一道亮晶晶的光。阿嬈忙走近去看時,只見是一支貓眼石的發釵,落在草叢中。

    這是魏清姿的發簪!

    阿嬈不敢聲張,趁著大家沒留意,忙小心的收起來,藏到了袖子中。

    “選侍。”前去送信的連翹已經趕了回來,她在阿嬈耳邊低聲道:“殿下請您速速回去一趟。”

    阿嬈心中一顫,當著眾人的面卻是不敢深問,跟著連翹便趕了回去。

    她用最快的速度幾乎是小跑著回去,只見太子正等在外院。他見到阿嬈,言簡意賅道:“魏大姑娘被救了回來。到時候你只說她是自己來了你這兒,不小心摔倒後弄臟了衣裙,才來找你的。”

    阿嬈沒有多問,用力的點點頭。當她快步進了屋子時,果然見到了魏清姿。

    只見魏清姿身上濕漉漉的甚是狼狽,幾縷長發緊緊的貼在臉上,衣裳也是**的,雖是秋日穿得厚了些,看起來還是濕透了。魏清姿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外袍,身子卻還是在發顫的。

    看到阿嬈進來,一向大大咧咧的魏清姿猶自有些驚魂未定,顯然是被嚇到了。“阿嬈姐姐……”

    “好了好了,沒事了。”阿嬈把魏清姿抱在懷中,如同安撫幼兒一般,輕輕的撫著她的背。“你現在很安全,沒關系了。”

    過了片刻,魏清姿才有些緩過神來。她想笑一笑讓阿嬈安心,笑容卻比哭更難看。

    阿嬈心疼極了,忙軟言安慰了她兩句,便讓人帶著她去沐浴更衣。幸而自己住在這兒享受跟太子妃一樣的待遇,熱水是隨時都有的。

    連翹讓人悄悄去魏國公府的院子裏取魏清姿的衣裳,暗中把魏清姿回來的消息告訴告訴了魏國公夫人。

    事情的始末還沒來得及問清楚,阿嬈的目光便被一件事物吸引了。

    是方才她抱魏清姿時,魏清姿身上那件寬大的袍子滑落到了地上。此時阿嬈才看清,這是件男子的外袍。

    阿嬈的心猛地沈了下去。

    ***

    自從昨日和阿嬈說完安貴妃的小動作,魏清姿滿腦子都覺得劉月娘可疑,今日便格外的留意她。

    劉月娘倒是如平常一般,一味躲著有心尋釁的鄭莞,甚至提出要去別處稍偏僻的地方轉轉,只求不跟鄭莞碰面。

    “真是對不住,魏大姑娘,我給你找麻煩了罷?”劉月娘姿態放得極低,她低聲道:“可是鄭莞她們,我實在惹不起。”

    魏清姿知道她處境確實艱難,且一時也沒瞧出劉月娘哪裏不對來,想著正好她沒有機會對阿嬈下手,就答應了她的要求。

    是以魏清姿善解人意道:“也好,對於那種雖是都能發瘋的人,遠著些也好。”

    兩人便一路說著話往立半山的涼亭上走,從那裏能將山腳下的風景一覽無余。

    誰知快走到涼亭時,劉月娘步伐不穩,一個趔趄沒站穩。

    “啊——”劉月娘忽然尖叫起來,魏清姿自是不能坐視不理,甚至她還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劉月娘的手腕,想把她拉回來。劉月娘倒是上來了,沒有掉下去。魏清姿卻腳下一滑,往下面栽下去。

    “魏大姑娘、魏大姑娘!”摔下來時還能聽到上頭隱隱傳來的聲音,仿佛是劉月娘無助的呼救聲。

    當魏清姿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從半山腰上滾了下來,周圍是湍急的河水,幸而她手扒住了岸邊的草,才沒有被完全掉進去。

    揉了揉自己的酸疼胳膊,魏清姿見上面有些紅腫,嚴重的的地方已經擦破了皮,真真是懊惱又糟心。

    此處不宜久留,魏清姿知道隨時都會有人來,自己如今狼狽的模樣,被人瞧見就不好了。

    誰知屋漏偏逢雨,正在魏清姿穿著濕透的衣裳想往回走時,忽然聽到了男子的聲音。“美人兒、美人兒別走。”

    還是青天白日的這人就像是喝醉了一般,聲音都是醉醺醺的。

    魏清姿不敢回頭,可經過方才的折騰,她身上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踉踉蹌蹌的往反方向逃走。

    偏生那人追她追得極緊,再加上魏清姿身上的衣裳不便,步伐越來越沈重,那人已經追上了她。

    “美人兒、美人兒你別走啊。”魏清姿就是不肯轉過頭去,已經喝醉的男子卻一心想要一親芳澤,竟要摟著她親近起來。

    魏清姿積蓄起力量,狠狠的在男子的靴子上踩了一腳。

    那男子吃痛,不由放了手。

    本想趁機機會一鼓作氣的跑回去,可魏清姿才沒跑幾步,又被那男子給追上了。

    此時那男子的雙眼已經變得赤紅,顯然是被魏清姿的舉動激怒了。他嘴裏開始不幹不凈的罵罵咧咧起來,一把攥住魏清姿的手腕,牢牢的攥住魏清姿的手腕。“你個不識擡舉的小娼婦——憑你是哪個,本公子想要的人還從沒有得不到的!”

    魏清姿在女子中算是少有的懂得武藝之人,此時方才知道男女之間力量的懸殊。原先哥哥他們竟是讓著她,她才覺得自己竟能打敗哥哥——

    這時魏清姿終於慌了神,眼眶已經紅了。

    她沒被男子的控制住的手拔下了自己的發釵,準備積蓄起力量來,狠狠的刺在他的手腕上。

    可是還沒等成功,拉扯間那發釵竟從她手中掉落,消失在了草叢中。掙紮間她和男子一同倒在了河水中,身上都濕透了。那男子站起來得快,力氣極大的把魏清姿也拽了出來,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正在魏清姿絕望之際,忽然仿佛什麼東西擦著她耳邊被扔了過來,男子痛呼一聲,忙去捂自己的眼睛,魏清姿趁機從他身邊躲開。

    “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敢丟暗器傷本公子——”那男子疼極了,罵罵咧咧的道:“趕緊出來磕頭求饒——”

    他的話音未落,卻見第二件“暗器”飛了過去,他臉上頓時出現了兩道清晰可見的血痕。

    魏清姿忙四處尋找著暗器的來源。

    不過片刻,只聽見馬的嘶鳴聲響起,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上,一襲青衣的男子從林中飛馳出來。魏清姿心中害怕,不知來人是敵是友。

    轉眼間青衣男子便騎著馬到了他們跟前,先去看了魏清姿。她聽到馬蹄聲漸漸靠近,心弦不由繃緊。

    “來,上馬跟我走。”男子朝她伸出了手,聲音溫和似乎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清姿,別怕。”

    那雙手骨節分明、卻有些過分消瘦了。

    魏清姿終於認出了他是誰,眼中沁出了大顆的淚珠,胡亂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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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14:29 |只看該作者
第123章

    “知越哥哥——”魏清姿雙眼紅彤彤的,說完她發現自己叫出口的, 還是幼時的稱呼。

    姜知越微微一笑, 一如當年般溫暖。

    還沒等兩人離開, 一旁醉醺醺的男子卻仍是不知死活的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沒站穩, 還要伸手去抓魏清姿的胳膊。

    “怪不得不肯從本公子, 原來是早有相好的在這兒等著——”臉上的傷口還在躺著血,他捂著臉,看起來便有幾分猙獰。“你們這對奸夫淫——”

    他的話沒能說完, 姜知越頭都沒側過去,手腕一轉, 樹枝便向他身上狠狠抽去。那男子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上,慘叫聲才發出一半, 姜知越便從他身上的衣裳撤下一塊布, 塞到他口中,頓時便清靜下來。

    姜知越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 遞給了魏清姿, 溫聲道:“天氣涼,你先披上。”

    魏清姿哽咽著道了謝, 從他手中接了過來。

    “清姿, 來。”姜知越把手中的一截樹枝遞給了魏清姿, “有仇須及時。”

    起初魏清姿有些茫然,旋即她察覺到姜知越是想讓她出氣時,頓時心中一熱。雖然身上是冷的, 一股暖流卻順著四肢百骸流淌。

    她終於止住了淚,點點頭。只是她發現姜知越仍保持著把樹枝遞過去的姿勢沒有動,忽然意識到姜知越眼睛看不見,故此她沒出聲,他只當她還沒有回應。

    方才他行雲流水的出手救了自己,她一時竟忘記了——清俊的面龐比她印象中更瘦削了些,那雙清亮的眸子,如今卻是黯淡無光。

    “怎麼了?”姜知越微微側過頭,魏清姿沒有動作,也沒說話,他看不見,便不能判斷出此時的情形。

    魏清姿懊惱自己竟如此粗心大意,一時對登徒子惱恨倒拋在一旁。她忙從姜知越手中接過了樹枝,用盡全身力氣往他身上用力的抽過去。直到把那男子抽得滿地打滾,嗚嗚咽咽的求饒,魏清姿才停下手。

    一口惡氣終於得以發泄,魏清姿心中的羞憤惱恨方才好了些。

    “清姿,你先背過身去。”姜知越聽到聲音停下,對魏清姿道:“好了我叫你。”

    魏清姿雖是有些不解,卻依言轉過身去。

    姜知越不是完全看不見,能有微弱的光感,模模糊糊能看到些影子。故此他在那男子身邊彎下腰,左右看不清,便動作粗暴、三下五除二的把他的外衣都扒了下來,捏起衣裳的一角,用力的抖落起來。

    腰帶、玉佩、荷包等物紛紛掉下來,直到抖落幹凈,姜知越才放手。只是他仍舊沒叫魏清姿,單手輕輕松松的拎起被抽得打滾亂叫的男子,憑著感覺走到河邊,把他丟了進去。

    魏清姿只聽到“撲通”一聲,仿佛是什麼重物落水似的。

    “清姿,你來看看,這裏頭有沒有你的東西。”姜知越走了回來,指著被他抖落到地上的東西讓魏清姿來認。

    這是魏清姿才明白了緣由,他怕自己有東西落在那人手中,往後查起來便說不清了。

    魏清姿心中驀地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

    只是她來不及多想,忙照著姜知越的話去做。她仔細看了一番,果然自己的手帕混在了其中,魏清姿忙撿回來收好。

    “知越哥哥,沒有了。”魏清姿再次喚起這個稱呼時,只覺得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等等。”魏清姿想起一件事來,忙低下頭仔細尋找。“知越哥哥你方才丟的暗器是什麼,我也一起帶走,別讓人發現是你——”

    姜知越壓著笑意,輕聲道:“我還有許多,不必找了。”旋即他攤開手掌,只見掌心中還有三片樹皮。

    怪不得自己哥哥魏則衍總說知越哥哥厲害,他用樹皮當暗器,竟也能傷人!

    她從話本子上看到過,那些武林中的大俠摘葉飛花都能傷人,原來是真的。因那男子而起的陰霾頓時消散了不少,姜知越替她撥開了烏雲,一束陽光灑了進來。

    姜知越讓魏清姿先上馬,原本他想牽著馬走,卻隱隱聽到不遠處傳來聲音。“清姿,咱們得快些離開,我失禮了。”

    說著,姜知越也翻身上馬,提著韁繩,虛虛的環住魏清姿,策馬往樹林中快速撤離。

    兩人騎馬時難免有肢體接觸,魏清姿感覺自己像是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哥哥今日不在,我去聯絡太子殿下,把你送到柔選侍那兒。”姜知越的聲音溫和,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別怕,你不妨告訴柔選侍,讓她幫你。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魏清姿用力點點頭,想到姜知越看不見,便飛快的應了一聲。

    知越哥哥,多謝你。

    她在心中默默的說著。

    ***

    當魏清姿沐浴完出來,阿嬈和連枝一起幫她擦幹頭發,此時替她取衣服的人也回來了。

    “國公夫人很擔心大姑娘,奴婢說了大姑娘只是迷了路,現下已經回來,還請夫人先別聲張。”小丫鬟按照離開前大家商量好的,回道:“夫人答應了。”

    魏清姿胡亂點點頭,方才沐浴時,她發現自己手腕上還有被掐出來的淤痕,只覺得惡心。

    故此在連枝連翹想幫她換衣裳時,魏清姿婉拒了。阿嬈看出她的異樣,讓連枝她們先下去,自己單獨陪著她。

    “清姿,是不是傷到哪裏了?”阿嬈拿出一個小巧的玉石圓盒,裏頭盛著如凝脂般的膏藥,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這藥膏消腫化瘀的效果極好,我幫你塗上好不好?”

    早在才見到魏清姿時,阿嬈便發現她手腕上的淤痕,覺得心疼不已。那淤痕,一看就是被掐出來的。

    想起姜知越的話,魏清姿也沒覺得那麼難堪。她乖乖的挽起袖子,讓阿嬈看到了手臂上幾塊青紫的痕跡,頗有幾分觸目驚心的感覺。

    “一定很疼罷?”阿嬈心裏很不是滋味,她盡量放輕了動作幫魏清姿塗藥膏。

    魏清姿卻搖了搖頭,微微笑道:“阿嬈姐姐別擔心,我一點兒都不疼。知越哥哥幫了我,現在我也已經出氣啦!”

    為了讓阿嬈知道她不是強顏歡笑,魏清姿語氣也輕快起來。她輕描淡寫的說了今日的遭遇,阿嬈聽得又是自責又是內疚。

    如果不是世子在,清姿的清白就全完了!

    無論那男子是有意還是真的喝醉了無意闖入——對清姿來說,這等傳言出來,都是致命的打擊。

    “阿嬈姐姐,這事與你何幹,完全是我自作主張!”魏清姿看出了阿嬈心中所想,忙道:“是我不小心摔了下去。”

    阿嬈遲疑了片刻,輕聲道:“清姿,真的是你自己摔下去的嗎?”

    怎麼都覺得劉月娘不大對勁兒。照理說魏清姿為了救她滑落下去,她應該立刻呼救才是,偏生她跑了回來。回來後的表現不像是著急,更像是心虛。

    魏清姿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劉月娘一味往沒人的地方走,那條小徑上有濕滑的苔蘚,自己已經提醒過她了——

    可是她為何會對自己有敵意?明明去年那件事她肯仗義執言,這回自己又為了她跟鄭莞爭執了一回,即便她不喜歡自己,也不該恨自己才對啊。

    “這件事先不要聲張。一會兒咱們仍舊出去時,你只說摔了個跟頭,弄臟了裙子便繞路回來,正巧碰上了我的丫鬟。”阿嬈想起太子的叮囑,道:“咱們靜觀其變。”

    魏清姿點點頭。

    若這真的是個圈套,針對的人到底是自己還是阿嬈姐姐?一擊不中,只怕那人還會下手。

    阿嬈幫魏清姿塗好藥膏、魏清姿自己換好了衣裳。阿嬈順手幫她把頭發綰好,拿出一支貓眼石的發釵,仍舊替她簪好。

    “阿嬈姐姐,怎麼會在你這兒?”她又驚又喜的道。

    沐浴時魏清姿便發現自己這支發釵沒了,她才想著拜托阿嬈讓太子的人幫忙找一找,以免被有心人撿去用來做文章。

    阿嬈柔聲道:“我在那片草叢中發現的,順手就撿了起來。”

    “那個人——”在臨出門前,魏清姿踟躕了片刻,還是問道:“是太子殿下幫忙解決了嗎?”

    阿嬈點點頭,聲音又輕又快道:“殿下的人發現了他,已經將他押了下去。別擔心,很快就能弄清這個人的身份,到時候順蔓摸瓜的查下去,定會抓住幕後主使來。”

    魏清姿這才稍稍安心了些。

    實際上結果如何她已經不是很在乎了,已經有人幫她出了氣,她也痛快的報了仇。

    “阿嬈姐姐,我的衣裳先別丟到,一會兒我自己帶走。”魏清姿面上浮現出些許可疑的緋色,阿嬈有些奇怪,也還是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她把他的外袍弄臟了,要洗幹凈還給他才是。

    ***

    “殿下,可曾查清那人的身份了?”姜知越留在了太子院中,一同調查此事。

    周承庭應了一聲,道:“吳東緯,出身江南吳家。半年前來到京城,名義上是來探親,實則是家裏想要給他捐個前程。這些日來一直遊手好閑、在京中花天酒地。”

    江南吳家富可敵國,在京中也是和達官顯貴結交甚厚,而最有名的人便是……

    姜知越回過神來,恍然大悟道:“這件事,是不是跟安貴妃有關系?”

    “極有可能。”周承庭淡淡的道:“他被你收拾得話都說不利索,卻仍然堅稱他喝醉了,方才發生了什麼都不記得。”

    姜知越冷笑一聲道:“看來我下手重了,倒給他拖延的時間。”

    周承庭眸中也閃過一抹冷意。

    “不,依孤看你還是打得輕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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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14:40 |只看該作者
第124章

    在阿嬈和魏清姿出門前, 已經得到了關於這位“登徒子”的底細。

    “阿嬈姐姐, 枉我還大言不慚說要幫你。”魏清姿苦笑一聲, 道:“看來這件事, 原本就是沖著我來的。”

    阿嬈聽到太子讓福順送來的消息後,也很快明白過來。

    在才聽說劉月娘和東宮的這點子“緣分”後, 她也覺得安貴妃特特的安插劉月娘進來, 大概是打的讓劉月娘進東宮的主意。

    正好這次出門, 很容易制造些機會。

    魏清姿曾發誓不會嫁入皇家, 即便她不嫁給六皇子,自然也不嫁給三皇子。魏國公府還沒有到站隊的時候, 只聽命於皇上。

    那時她以為連皇上都點了頭,安貴妃也不會再生事端。

    “清姿,這件事誰都沒有料到。”阿嬈忙柔聲勸道:“以後防著就是了, 咱們先解決眼下的事。”

    魏清姿輕輕點了點頭, 面色如常的跟阿嬈一起走了出去。

    等兩人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別人猶自還好,唯有兩個人神色異樣——鄭莞和劉月娘。

    “魏大姑娘好大的派頭, 我們都在這兒找你、為你擔心, 你卻像沒事人一樣。”鄭莞翻了個白眼,她原本是等著看好戲的,起碼看到魏清姿狼狽不堪的模樣也好。

    魏清姿微微勾唇,不急不躁的微笑道:“勞你惦記,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弄臟了裙子, 這才去換了一條回來。”

    “劉月娘說你從山坡上滾落下去——”鄭莞狐疑的看了劉月娘一眼,仍舊對魏清姿道:“你們到底誰在撒謊?”

    她的話音未落,劉月娘雖是竭力做出鎮定的神色,手指還是不自覺的攥緊了帕子。

    阿嬈和魏清姿都瞧見了。

    “許是月娘瞧錯了。”魏清姿不動聲色的道:“我確實踉蹌了兩步,因弄臟了裙子不想被人看見,才挑了偏僻的小路回去。”

    阿嬈也在一旁幫她作證道:“正巧我的宮女路過,就先把清姿帶回了我的院子裏。”

    看著魏清姿好端端的在此處站著,鄭莞信了多半是劉月娘大驚小怪。她覺得沒趣,況且有阿嬈在她也不敢太放肆,生怕阿嬈記仇,便也帶著丫鬟走了。

    “魏大姑娘,實在對不住了,都是我的錯。”劉月娘小心翼翼的問道:“可我確實瞧見你滾落到山下……”

    魏清姿眸光清淩淩的掃過去,看得劉月娘心中一陣打鼓。過了半晌,她才慢悠悠的道:“你確實看錯了,否則你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我滾落下去,都不施以援手?”

    劉月娘登時漲紅了臉,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在場的人看著劉月娘的目光也透著些輕蔑,兩人品性的高低立下。

    劉月娘再想補救時,魏清姿從容的應對著別人的關心,她並未自討沒趣,遠遠的站在一旁。

    阿嬈眼角的余光望過去,劉月娘安安靜靜的站著,眼中似是閃過一抹恨意和不甘,一點兒否不像初見時怯懦的樣子。

    也對,安貴妃怎麼會想把一個性格綿軟的人往東宮裏塞?

    或許從竹林那件事開始,劉月娘就在示弱博取魏清姿的同情,她了解魏清姿直爽的性子,才故意示弱,好接近魏清姿。

    後來的一切才順利成章。

    就這樣輕輕放過她,確實有些不甘心。可若是細論起來,難免會影響到清姿的名聲。

    不過經過方才那一通宣揚,劉月娘的品性大概也要被傳出些不好的說法。

    當阿嬈把魏清姿送回去時,她已經能笑著反而安慰阿嬈。“阿嬈姐姐,我已經出過氣了,如今也不是很生氣。你幫我向太子殿下道謝,沒有殿下幫忙,我那狼狽的模樣被人瞧見,只怕此時已是流言滿天飛。”

    阿嬈含笑點了點頭。

    這件事就像是個小石子,在水面並沒激起多少漣漪來,似乎就輕描淡寫的過去了。

    當夜,阿嬈沐浴更衣準備就寢時,忽然聽到細微的聲響。

    她沒有留人在房中服侍的習慣,故此只有她一人。阿嬈屏住了呼吸,凝神聽著響動。她枕旁放著一柄如意,此時也緊緊的攥在手中,若是真有危險,她也不至於束手就擒。

    正當阿嬈渾身緊繃,隨時都準備動手時,一道極輕的聲音忽然響起:“阿嬈。”

    隨即被子被掀了起來,來人看到阿嬈手中還攥著玉如意,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不由輕笑道:“真把孤當成壞人了?”

    來人正是一身夜行衣的太子殿下。

    阿嬈頓時松了口氣,正是後怕的感覺猶在,她嗔道:“殿下,您嚇死妾身了!”

    周承庭手腳麻利的脫下了夜行衣,示意阿嬈往裏頭挪一挪,他在旁邊躺下。“孤還以為,若是孤不來,你會輾轉反側的等著孤。”

    這是什麼歪理?阿嬈氣鼓鼓的看著她,身體卻誠實的給太子騰了地方。

    “孤來找你偷情。”太子殿下理直氣壯的道:“這是你說的罷?”

    阿嬈聞言,恨不得去回到過去讓自己閉嘴。她不過隨口提了一句,這事在太子這兒是過不去了。

    “殿下!”阿嬈怕被人發現,不敢大聲說話,只得咬牙切齒的低聲道:“您再提一次試試?”

    原本該很有威勢的話,偏生這語氣這姿勢,更像是撒嬌。

    太子殿下從善如流的搖搖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孤過來,是有事告訴你。”

    阿嬈有些不信的挑了挑眉。

    “孤給吳東緯定了個酒後滋事的罪名。”太子殿下也沒賣關子,痛快的道:“把他關了起來。”

    “殿下,妾身聽清姿說,當時空無一人,您怎麼給他定了滋事的罪名?”阿嬈疑惑道。

    周承庭淡然自若:“孤說他滋事,他就是滋事了。”

    呃……阿嬈楞了片刻,雖說聽起來有些獨斷專行,太子這一言堂莫名有點爽是怎麼回事。

    被她“崇拜”的目光看得有點不自在,太子輕咳一聲,解釋道:“他不敢聲張身上的傷是被姜知越打的,只說自己醉得厲害,什麼都不記得了。”

    “既然什麼都不記得,那他和孤的護衛起了爭執,自然也不記得。”

    阿嬈不由拍手稱快,吳東緯若是想要咬牙堅稱自己是誤入,只能說神誌不清。這裏本不該是他能來的地方,網羅他一些不敬的罪名,他也不能反抗。

    “殿下,您這是一舉兩得呀。”阿嬈明白過來,太子把吳東緯關押起來,更是為了看周承軒的人會不會把他撈出來。

    周承庭微微一笑,面上露出“你知我知”的神色。

    “周承軒很聰明,傍晚便帶著人來找孤了。”周承庭有些遺憾道:“本來還想再審一審吳東緯,再挖出些東西的。”

    周承軒知道吳東緯和自己的關系,很快就會被查出來,倒不如痛快的去向太子賠罪,縱然自己有些損失,太子也不好揪著不放。周承軒也料準太子為了保護魏清姿,不會提吳東緯酒後意圖輕薄魏清姿的事。

    “六皇子倒是幹脆,懂得當斷則斷。”兩權相較取其輕,阿嬈嘆道:“自然是清姿的名聲更重要。”

    不能狠狠的收拾他一頓為魏清姿出氣,到底有些遺憾。

    “已經揍過了。”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周承庭輕聲提示道:“姜知越。”

    阿嬈這才回過神來,難怪魏清姿說已經出過氣了。

    她猶自思索時,發現太子殿下已經掀開被子下了床,正在重新把夜行衣穿上。

    阿嬈心裏有點發慌,別是太子殿下生氣了罷?她也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遲疑著是不是要叫住太子。

    “怎麼,舍不得孤?”周承庭收拾妥當,轉身見阿嬈的模樣,挑眉道:“這麼說,方才有人口是心非了?”

    阿嬈瞪圓了眼睛。

    “偷情的精妙在於偷。”太子殿下語重心長的道:“若被人發現孤大喇喇的在你這兒不走,哪裏還算得上偷情?”

    “早點睡罷。”周承庭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替她蓋好被子,旋即便轉身離開。

    阿嬈暈乎乎的躺下後,把今日的事在心中過了一遍,自是感慨萬千。忽然她意識到一個問題,明日就回宮了,有話大可以回宮後說。太子特特的過來,似乎真的只是為了實踐“偷情”?

    自己就不該對太子心軟!

    ***

    第二日啟程回宮後,阿嬈才知道了一件宮中發生的大事。

    寧嬪正在生產,可王皇後卻跪在重華宮給皇上請罪,安貴妃等人都在廊廡上候著,沒人敢進去。

    “今日你趕路回來也辛苦了。”當阿嬈去太子妃殿中請安時,姜妙把這事告訴了阿嬈,又輕聲叮囑道:“那邊正亂著,咱們不能過去。”

    阿嬈不明所以的看著太子妃。

    “寧嬪仿佛是被慶和公主撞了一下,跌倒在地上才發動了。”姜妙嘆了口氣,道:“寧嬪先前傳出胎位不正,本來這幾日正請穩婆幫她正胎位。這回被慶和公主沖撞後,已經疼了近四個時辰還沒能生下來,只怕是難產了。”

    經歷過生產的阿嬈自是知道那種滋味,雖然她生呦呦時是順產,仍有中九死一生的瀕死感覺。

    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祈求上蒼保佑寧嬪母子平安。

    可是寧嬪怎麼會被慶和公主撞呢?明明寧嬪是個聰明的女子,即便慶和公主不喜歡她,她也斷不會被慶和公主的小把戲傷害。

    理智上阿嬈覺得寧嬪不會拿腹中的胎兒做籌碼,可想到她肯為了靖北侯入宮,又想起了皇後對她的算計——哪怕只是流言,也是對寧嬪極為不利的。

    猜到一種可能性,阿嬈只覺得遍體生寒。

    莫非寧嬪真的在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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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重華宮。

    濃重的血腥味兒從產房中傳出, 一盆盆血水被端了出來, 裏面只傳來穩婆的聲音,卻未聞寧嬪的痛呼聲。

    王皇後仍跪在地上, 周鈞禹冷冷的看著她, 未發一言。

    “皇上, 慶和的性子您知道,她雖是驕縱了些,卻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王皇後心裏愈發沒底,開口求情道:“她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去撞寧嬪,其中一定是有誤會。”

    “禦花園裏朕是親眼見的, 還能有假?你也不必為她開脫——”周鈞禹心中一面惦記著寧嬪母子,一面又恨王皇後把慶和公主寵得不像話。

    “有緣故就能去撞寧嬪?別說寧嬪是朕的人,哪怕是個宮女,她一個公主不學端莊嫻雅, 通身都是飛揚跋扈的氣焰,你覺得她做的沒錯?”

    王皇後的心不斷往下沈。

    哪怕她清楚定是寧嬪設計引慶和上鉤, 偏生她的時機地點都選得太好了,竟被皇上撞見了……

    她有心為慶和公主再辯解幾句, 卻見皇上面色愈發難看。還沒等王皇後想好該怎麼說,忽然聽到產房中一直沒出聲的寧嬪發出一聲痛呼,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周鈞禹忙站了起來,只見寧嬪身邊的宮女丹桂抹著眼淚走了走來。

    她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道:“穩婆和太醫都說娘娘情形不大好,恐怕、恐怕娘娘和皇嗣只能保一個!”

    周鈞禹一聽便急了, 也不顧王皇後說產房血光之地不吉利,撩開簾子便走了進去。

    產房中的血腥味道更濃,只見寧嬪形容憔悴狼狽的躺在床上,雙腿被分開,肚子仍是高高隆起。周鈞禹走近去看時,只見寧嬪唇瓣沒有一點兒血色,臉色也蒼白得厲害,額上布滿了冷汗。

    “皇、皇上……”寧嬪聽到眾人跪地請安的聲音,費勁兒的睜開了眼。“您、您不能進來——”

    話還沒說完,寧嬪突然咬緊了嘴唇,把一聲痛呼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斷斷續續道:“妾、妾身無事。您、您快出去罷。”

    看著她柔弱懂事的樣子,他想起了仍在為女兒一味狡辯的王皇後,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

    寧嬪面色蒼白的笑了笑,虛弱的道:“妾身求、求您一件事。妾身沒、沒力氣了,求您、求您保住妾身腹中的孩子。即便、便是妾身死了,也、也沒有遺憾了。也、也不、不辜負您寵愛妾身這些時日。”

    “不許胡說!”周鈞禹被她的話勾起了柔腸百結,忙安慰道:“寧嬪,朕等著你平平安安的給朕添個小皇子。”

    周鈞禹握著寧嬪的手,轉過頭對跪在地上的穩婆和太醫厲聲道:“若是寧嬪和皇嗣有半分閃失,朕要你們——”

    他沒能說完,感覺到寧嬪在拉他的手。在陣痛的間隙,只見寧嬪搖了搖頭,“生、生死有命,都是妾身的命。皇上切不可遷怒,妾身知道皇上的心意,就、就足夠了。”

    “請您出去罷。”寧嬪面上痛苦之色更甚,咬牙道:“妾身不願您看到這等狼狽模樣。”

    說完寧嬪就閉上了眼睛,眼角沁出了大顆的淚珠。

    周鈞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心痛的感覺,他依言走了出去,目光冷冷的掃視過眾人。“等到寧嬪平安誕下皇嗣後,朕重重有賞!”

    本該是令人歡欣鼓舞的話,在此情此景下卻顯得分外心驚膽寒。如果寧嬪母子有了閃失,他們也沒有好下場——

    隔著一道簾子,王皇後把裏頭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心中也不由盼著寧嬪母子平安,否則皇上的雷霆之怒,定然會砸到坤正宮頭上。

    ***

    各宮落鑰前,阿嬈得到的消息還是寧嬪難產,還沒有生下孩子。

    直到第二日阿嬈去太子妃殿中時,得到了消息,寧嬪平安的生下了一個小公主,排行第九。

    姜妙和阿嬈也終於都松了口氣。

    “聽說皇上很高興,當場就給九公主定了封號,洗三時就要宣旨冊封。”重華宮傳來的消息,周鈞禹給九公主選了“慶端”二字,出生起就有封號的公主,這還是頭一份殊榮。

    能有這個結果,就說明寧嬪賭贏了。

    “慶和公主被罰宮中禁足,事情倒沒有鬧大。”姜妙對阿嬈道:“聽說寧嬪還給慶和公主求情,說不是慶和公主撞的,是她不小心跌倒,剛巧慶和公主就在一旁。”

    寧嬪這招以退為進用得好,皇上未必願意她真的告狀、把事情鬧得大,讓旁人看皇室的笑話。寧嬪知情識趣,只會讓皇上對她更憐惜。

    “寧嬪娘娘那樣聰慧靈秀的人,就這樣在宮中虛耗青春,真是可惜了。”阿嬈嘆了口氣,她想起寧嬪眼中閃著的水光和絕望、執拗,忽然覺得她有幾分可憐。

    姜妙微微頷首,輕聲道:“或許真的是我舅舅那次……誤了她的終身。”

    靖北侯無意中的一次出手相救,寧嬪賠上了自己的一輩子。

    “等過兩日,你替我去瞧瞧她。”姜妙道。

    阿嬈點點頭,應了下來。昨日回來匆忙,魏清姿的事還沒來得跟太子妃細說,既是寧嬪已經平安生產,阿嬈便把在清源寺發生的事告知了太子妃。

    “多虧世子在,否則清姿的事就說不清了。”阿嬈仍有些後怕,她心有余悸道:“沒想到時隔這麼久,六皇子也要娶妃了,卻仍不肯放過清姿。”

    這件事的好處和風險一樣大,只怕多半是周承軒不甘心,才鋌而走險。

    “不過也算有個好消息。”阿嬈又道:“世子的眼睛,似乎恢復了些。太子殿下問過世子,世子說雖然還看不見,可能感覺到的光似乎比以前更強些了。”

    雖說這只是小小的進步,卻足以讓他們充滿信心,姜知越的眼睛是能治好的。

    姜妙面上也露出了欣慰之色。

    她即將離京,總歸希望哥哥早日痊愈,她也就放心了。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殿外傳來了通傳聲,是清泰殿的福順來了。他神色匆匆的進來,給姜妙和阿嬈見禮後,才恭聲道:“殿下讓奴才來傳信,說是吳家的人拿著魏大姑娘的荷包去了魏國公府,說是他們家公子酒後對魏大姑娘不敬,上門去賠禮了。”

    這哪裏是賠禮,簡直就是在毀魏清姿的清白。

    姜妙和阿嬈俱是一楞。

    “這不可能,清姿親口告訴我,當時她已經檢查了吳東緯的隨身物品,決計沒有把自己的東西落在那兒。”阿嬈不敢相信,忙追問道:“他們怎麼就敢說是魏清姿的荷包?”

    福順回道:“荷包上的金墜子是內務司前年新制的些新鮮西洋式樣,統共出來十數個各不相同的,皇後新年時賞給了公主和幾個貴女,其中就有魏大姑娘。”

    吳家分明是有備而來!

    遇上宮中寧嬪難產,皇上一時無暇分心,安貴妃和周承軒便準備一鼓作氣的坐實這件事。

    一擊不中,她們便留了這樣的後手。

    這荷包多半是劉月娘當時趁魏清姿從山坡上滾下去時,她趁機拿到的。

    “清姿第二日說過她丟了些零碎的小東西,當時誤以為是掉在山上或是河裏被沖走了,雖命人尋找,可都沒見蹤跡。”阿嬈咬牙道:“難怪六皇子得到消息後就去找殿下承認跟他有關,原來是在這兒等著……”

    當日不少人都知道魏清姿曾從山坡上滾落下去,再出現在人前時,已經換了衣裳。偏生那時吳東緯也喝醉了在河邊鬧事,加上這荷包作為切實的物證,足夠讓人浮想聯翩了!

    最可惡的是,吳家拿著這荷包輾轉打聽,才知道是魏國公府的大姑娘,簡直是故意宣揚。還有人說,那日曾見魏清姿和一男子在一起,可魏則衍當時並不在此處。

    “娘娘,殿下說世子已經站了出來,說當時和魏大姑娘在一起的人,是他。”福順對太子妃道。

    阿嬈愕然之余,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世子目不能視,反而能再救清姿一次。

    ***

    雲南王府。

    當慕柯明接到張宗光傳回來的消息時,先是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他的手顫抖起來,幾乎握不住一張薄薄的信箋。

    他把短短的十來行字反反復復的看了幾十遍,才壓抑著心中的狂喜和激動,把信箋放下。

    “去準備一下,明日我要出門一趟。”慕柯明吩咐下去後,才想起自己還要向父王解釋出行的原因。

    張宗光和馬金成說太子選侍姜嬈像極了明珠郡主,可畢竟誰都沒見過成年後的明珠,若是他們判斷錯了,現在自己說出來,豈不是讓父王再傷心一次?

    他決定自己親眼去京中去見上這位太子選侍一面,親眼去看看她是不是自己的親妹妹。

    慕柯明屏退了身邊服侍的人,自己打開書架後的暗格,裏頭放著一個精致的雕花匣子,上面鑲著透明的琉璃,隱隱能看清裏頭的東西,漆黑色的天鵝絨上擺著一只有著漂亮翅膀的藍色蝴蝶。

    他小心翼翼的取了出來,捧在手上靜靜的凝望著。

    這是他欠明珠的,七年前他答應過明珠,去帶她捉這種罕見又漂亮蝴蝶。

    從那一日起,便是他和明珠兄妹七年的分離開始。

    他想要補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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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事關朝廷重臣和皇親, 這件事仍是鬧到了周鈞禹面前。

    周鈞禹才得了小公主,本來心情不錯, 聽說此事後很是不悅。他太明白周承軒想拉攏魏國公府的意圖了, 無論吳東緯是有意也好無意也罷, 都和周承軒脫不開幹系。

    與這件事相關的人都被傳到了正乾宮中,周鈞禹要親自審問。

    太子、姜知越站在一處, 魏國公、魏則衍站在一處, 再旁邊則是周承軒和吳東緯。

    吳東緯頭一次面聖,磕磕絆絆說完了當日的經過, 只說自己酒後失德, 想要求娶魏清姿為這件事負責。

    魏國公和魏則衍自是怒不可遏,可縱然是殺了吳東緯,也不能已經產生的影響消失。

    吳東緯看似攬下過錯,實則想要讓魏清姿沒有退路。

    周承庭看著跪在地上的吳東緯, 心中還是有些奇怪。可這拙劣的手段勢必觸怒魏國公府,這是周承軒的主意麼?

    “皇上, 跟魏大姑娘在一處的人是臣。”姜知越站了出來,坦然道:“臣當時正在林中騎馬, 聽到哭聲過去,得知是魏大姑娘從山坡滑倒,微臣把馬借給了她。後來遇上了太子殿下, 便請殿下幫忙找人將魏大姑娘送了回去。”

    若是和魏清姿在一起的人是姜知越,那就好多了。姜知越眼睛看不見,哪怕碰上衣衫狼狽的魏清姿, 也不會讓人浮想聯翩。

    周承軒雖是暗恨吳東緯這個蠢貨沒跟自己商量,就擅自行動。可這件事自己根本脫不了幹系,也只得維護他道:“姜世子那也太恰巧發現了罷?倒像是刻意候著一樣。”

    周鈞禹的目光看向了周承庭和姜知越,姜知越早就站在了太子那一邊,若是想替太子拉攏魏國公府,也不是沒有可能……

    “六殿下說笑了,微臣雙眼未能復明,自是不願往人多的地方去,才選了在僻靜的林子裏騎馬。若是殿下不信,大可以問清源寺的小師傅們,或許有人看見微臣送魏大姑娘。”姜知越答道。

    他回話坦坦蕩蕩,反而令人更加信服。

    周鈞禹對他的話也信了大半,周鈞禹知道周承軒想求娶魏清姿不成,一直都有心結。

    “皇上,臣願意相信姜世子的話。”魏國公站了出來,對皇上道:“大概是一場誤會,還請皇上為小女做主。”

    周承庭也站了出來作證。

    一邊是將魏清姿名譽置之不顧的吳東緯,一邊是低調行事唯恐魏清姿名譽受損的姜知越,兩邊高下立現。

    如果姜知越有心,完全可以讓大家都發現他和落水後的魏清姿在一起,他想娶魏清姿,就十拿九穩了。

    可是他沒有。

    周鈞禹心情復雜的看著他。

    “父皇,兒臣覺得此時還有蹊蹺——”周承軒見有一邊倒的形勢,還想再掙紮。總不能偷雞不成蝕把米!

    可才開口,便被周鈞禹打斷了,周鈞禹淡淡的道:“此事卻是個誤會,魏卿放心,朕會給你和魏大姑娘一個交代。”

    魏國公和魏則衍雖是心有不甘,也只得謝恩。周承軒心中愈發不安,吳東緯則是嚇得兩股戰戰。

    眾人各懷心思的離開。

    周承庭本以為周鈞禹會命人去調查後,再解決這件事。當他晚上回到東宮後,便得知了這件事的解決結果。

    “吳東緯這輩子功名是別想了,被皇上定了酒後尋釁滋事,關押六個月。”周承庭去了太子妃殿中,告訴了姜妙和阿嬈。“吳家給魏國公府道歉,皇上親自為魏大姑娘正名,並許諾魏國公,將來親自為魏清姿賜婚。”

    目前來看,也只能如此。

    這事跟六皇子脫不開幹系,事關皇家顏面,皇上也不想任由事情鬧大。比起周承軒的人娶魏清姿,皇上一定更不願意看到姜知越娶魏清姿。

    京中的流言會很快平息下去,對魏清姿來說,也是個好消息罷!

    “偷了清姿荷包的人著實可惡。”姜妙想起逃過一劫的劉月娘,有些不甘的道:“偏生她從其中摘了出去。”

    阿嬈眨了眨眼,搖了搖頭道:“劉月娘這事辦得不漂亮。安貴妃未必想將事情鬧得無法收場,可劉月娘把荷包給了吳東緯,也把六皇子的退路給堵死了,安貴妃會放過她?”

    她提起安貴妃時,太子眸光微閃,他給姜妙使了個眼色,姜妙心領神會道:“罷了,總歸惡人自有惡人磨。阿嬈,你先回去陪著呦呦罷,我有話要跟太子說。”

    阿嬈不疑有他,行禮後自己先回了宜芝院。

    “冊封阿嬈為才人的旨意很快就會下來,孤聽說安貴妃已經說動了父皇,要劉月娘做太子嬪。”周承庭神色漠然,淡淡的道:“此事應該在去清源寺之前。”

    若是放在此刻,皇上未必會答應。

    “怪不得以劉月娘的身份,能一同去清源寺。”姜妙冷笑一聲,忽然她腦海中靈光一閃,道:“殿下,我倒有個主意,既能阻止她入東宮,也能為魏清姿出一口惡氣。”

    周承庭有些不解的看著她。

    姜妙微微一笑,自信滿滿道:“左不過這幾日,皇上就會跟您提這件事了,倒是您就幹脆的答應下來。”

    “想來安貴妃為了促成此事,定然做了萬全的準備。到時候咱們只管放出流言,只說劉月娘德行有虧,又和太子、太子妃命格相克。本來我這就‘病’著,左右我也要‘病逝’的,何不借此機會……”

    太子已經幫了她太多,這最後一次,就讓她也幫一回太子。

    “正好借機讓我金蟬脫殼,豈不一舉兩得?”姜妙意識到自己把“死”掛在嘴邊上,會讓太子聽了難受,忙改了口。

    這計劃倒是可行。

    周承庭目露思考之色,姜妙覺得十拿九穩,已經在心中暗暗謀劃起來。

    ***

    等到小公主的洗三禮過後,皇上下了旨意,冊封寧嬪為寧妃。

    這道旨意一下,後宮嘩然。

    原本後宮妃嬪們覺得,她封嬪已經是皇上格外的優容。若是生了皇子,封妃倒也讓人心服口服。偏生她只是生了個公主,竟也晉了妃位!

    這看似不合理的冊封,卻無人敢真的質疑。首先從皇後處就打住了,寧嬪被慶和公主撞倒在地上動了胎氣,還為此難產——寧嬪封妃後,除了皇上的賞賜,王皇後是頭一個送來賀禮的。

    一時間重華宮門庭若市,熱鬧了好幾日。

    終於清靜下來後,姜妙才讓阿嬈前去探望。若是東宮沒表示,也實在不合情理。

    “妾身恭喜寧妃娘娘小公主。”阿嬈過去時,寧妃正在逗弄身邊小床上的慶端公主。阿嬈仔細端詳了一番,稱贊道:“小公主這眉眼看著像是隨了您,將來定然也是個大美人兒。”

    她知道寧妃不喜皇上,果然寧妃笑逐顏開,比聽到先前旁人稱贊像皇上高興多了。

    服侍在一旁的丹桂見了,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把小公主抱過去餵奶罷。”寧妃見小公主困了,吩咐奶娘把小公主抱走,餵飽了就哄她睡覺。

    丹桂也識趣的帶著一眾服侍的人退下。

    “娘娘,您身子沒有大礙罷?”阿嬈見沒了人,才低聲道:“您實在是太冒險了,妾身才聽到時嚇了一跳。本來女子生產就是過鬼門關,您還……”

    寧妃聽靜靜的聽著,卻沒有說話。

    阿嬈也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了,描補道:“是妾身失言,還請娘娘不要怪罪。”

    “不,阿嬈。”寧妃唇畔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柔聲道:“你能這麼說,我很高興。”

    這些日子來,無論是來道謝的妃嬪或是她的親戚,無一不誇她命好,得了皇上的寵愛,未來前途無量。還有人暗地裏說她險中求富貴,最後贏了雲雲。

    還沒有人關心過她的安危。

    “我還是有準備的,之前的胎位不正,只是放出去的風聲罷了。”寧妃反而安慰阿嬈,輕描淡寫道:“跌倒時我護住了肚子,先前穩婆說我骨盆窄,可能生得慢些。本就演一場戲給他們看,如今看也成了。”

    阿嬈經歷過生產,自然知道一切不會這麼簡單。稍有差池,便是一屍兩命。

    “王皇後想用謠言編排我,這捕風捉影的事,本就很難解釋清楚。”寧妃淡然道:“她覺得我會萬般遮掩,我偏偏要挑破。”

    她先是在周鈞禹面前表現出癡情來,產程最艱難時的“真情流露”,他應該是信了。而後在一面替慶和公主說好話,一面道出當日爭執的緣故。

    明明白白的讓皇上知道,王皇後想誣陷她和別的男子有私情,她又是擔心又是害怕……

    結果就是王皇後一敗塗地。

    “娘娘好謀略。”比起寧妃對自己的狠絕來,阿嬈自嘆弗如。“只是娘娘還是要保重自己為上,如今又有了小公主,您切不可再冒險了。”

    寧妃眸中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終是點了點頭。

    “阿嬈,太子妃的病可好些了?”見今日姜妙沒來,寧妃有些擔心的問道:“先前聽說是風寒,也該痊愈了罷?”

    雖說她知道寧妃是站在她們這邊的,可這等隱秘之事不好宣揚出來。她又怕說得嚴重了,寧妃會擔心太子妃。阿嬈只得先含混過去,很快離開了重華宮。

    回到東宮時,還未進門,眾人紛紛向她道喜。

    阿嬈有些奇怪,連枝快步走過來低聲道:“選侍,正乾宮的公公來宣旨了,讓您接旨呢。”

    上一次接旨是她被封太子選侍的時候,阿嬈趕緊換了件衣裳出來。

    果然,這次的旨意是封她為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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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被封為太子才人, 並不能讓阿嬈發自內心的高興。

    寧妃也透了些風聲,聽皇上的意思,未來太子嬪的人選是安貴妃向皇上舉薦的。

    或許是她許久並未有回應,讓安貴妃終於不再忍耐,決定在東宮安插上真正意義上自己的人。擡舉了她, 皇上欽定的太子嬪, 太子也不好拒絕。

    連枝幫她準備好了打賞用的荷包, 一時間宜芝院裏喜氣洋洋的。

    等到周承庭回東宮後, 見阿嬈神色如常的服侍自己更衣,一起用過了晚膳,兩人陪著呦呦玩了一會兒。直到就寢前,周承庭見到的都是表現得完美無缺的阿嬈, 喜怒都藏在了心裏。

    當他處理完手頭的公務,阿嬈已經沐浴回來,此時正靠在貴妃榻上闔著眼養神, 芳芷拿了布巾幫她擦頭發。

    周承庭給芳芷使了個眼色, 芳芷會意的點點頭, 悄無聲息的站了起來, 把手中的布巾給了太子, 自己輕手輕腳的撩了簾子出去了。

    她的頭發又厚又密, 平時芳芷幫她擦頭發, 也要換幾塊布巾的,是以換了人後,本就有心事的她也一時沒有察覺。

    “芳芷, 你讓人去準備好熱水,一會兒殿下也要處理完公務過來了。”阿嬈睜開眼,就要起身接過芳芷手中的布巾,忽然碰到了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

    沒聽到芳芷的聲音,阿嬈忙回過頭去,發現手裏拿著布巾的人,正是太子殿下。

    “別動,頭發還沒擦幹。”周承庭仍舊把阿嬈回去靠在榻上,自己則是細細的幫她擦頭發。“天氣愈發涼了,不擦幹了仔細頭疼。”

    阿嬈身子緊繃起來,動作略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

    “阿嬈,今日皇上叫孤過去,問起了太子妃的病情。”周承庭手上的動作沒停,輕聲開口道:“說是要再派太醫來,給太子妃瞧病。”

    聽到這件事,阿嬈的心神都被轉移了,她沈吟道:“娘娘已經臥床一段時日,皇上所有關心也正常。只是殿下可有把握?”

    她撿著手裏能幫上忙的幾張方子都已經毫不藏私的交給了太子,太子自會找人幫太子妃掩飾身體情況,在皇上派來的太醫面前蒙混過關。

    “自然。”周承庭沒有遲疑的應道:“等太醫們過來會診後,很快就會傳出太子妃重病的消息。”

    阿嬈稍稍安心,太子做事向來妥當,定能萬無一失。

    “父皇還跟孤提了另外一件事。”周承庭換了一塊幹凈的布巾,手中的動作不停,面上波瀾不驚道:“周承玨、周承軒的側妃們不日將入宮,說是東宮也該添人服侍了。”

    阿嬈感覺自己的心猛地沈了下去,可面上並無多少難過的神色,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她聽見自己聲音平穩的問:“皇上屬意哪一家的貴女做太子嬪?”

    “這人你認識,劉月娘。”周承庭道。

    太子的話音未落,阿嬈不由急了。她掙紮著起身,對太子道:“殿下,您不能娶劉月娘做太子嬪!”

    若是太子娶一對他有助力的高門貴女,阿嬈覺得縱然心裏不舒服,理智上也該替太子高興。

    且不說劉月娘是安貴妃要安插進來的釘子,只看她待魏清姿,便能看出此人著實心腸歹毒、品行不端。

    周承庭把布巾隨手放到一旁,神色閑適的望著阿嬈,微微笑道:“阿嬈,孤是不能娶太子嬪,還是不能娶劉月娘?”

    阿嬈頓時語塞,過了片刻才紅著臉道:“妾身覺得劉月娘不大合適,不論出身她的德行有虧,會損傷東宮的聲譽。”

    如果劉月娘對曾出手幫過她的魏清姿有半分感激,也不會在陷害魏清姿不成後,又拿出荷包來再生一計。她知道魏清姿已經猜到是她做了手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讓魏清姿徹底毀了名聲。

    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說完,見太子仍是不慌不忙的看著她,阿嬈莫名感到一絲委屈。

    明明自己在費心為他籌劃,他竟還如此氣定神閑。

    “妾身去看看呦呦……”阿嬈驀地就要起身,胡亂編了個借口想要離開,卻被太子抓住了手腕。

    “孤還沒表態,你就要惱。”周承庭把人拉到自己懷中,不肯放手。“你說得有理,孤有你就夠了。”

    阿嬈被他圈在懷中動彈不得,強行掙紮倒更像是撒嬌一般,很快也安靜下來。

    “阿嬈,雖然有點難,可是孤還是希望……”周承庭低下頭,認真的看著阿嬈。

    哥哥放開了她的手,從那一刻起,她曾經建立起的依賴信任就已經轟然坍塌。而六年之後,太子沒有放開她的手,緊緊抓住了她。

    “珠兒,我希望你能信任我。”周承庭聲音不高,卻重重的砸在她的心上。

    阿嬈紅了眼眶,淚珠順著臉頰無聲的滑落,跌落在他的掌心。

    她終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

    太子妃的“風寒”遲遲未能痊愈,京中便隱隱有了傳言,說是太子妃害了要緊的病,只是沒有對外公布。

    這日散朝後,太子被叫到了正乾宮,周鈞禹正在等著。

    “兒臣謝父皇好意。”當他再次提起讓周承庭娶太子嬪時,周承庭先是婉拒道:“太子妃正病著,兒臣實在是沒有心情。還是等她病好之後,再行冊封……”

    周鈞禹和顏悅色的看著周承庭。

    著實是有些巧了,他不久前跟安貴妃才商議了挑劉月娘作為太子嬪,太子妃好巧不巧就一病不起,劉月娘去清源寺也傳出些不好的評價,就仿佛是太子再推脫一般。

    “庭兒不必擔心。”周鈞禹如同全心全意為兒子考慮的慈父一般,溫和道:“朕讓你娶太子嬪,也是為了太子妃好。”

    周承庭不解的看著他。

    “朕找欽天監算過了,一個月後就是好日子,讓劉家姑娘進東宮,也能為太子妃沖喜。”周鈞禹好言勸道:“東宮添件喜事,太子妃心情一好,病也就能快些痊愈了。”

    這話看似是無稽之談,實則在情理之中。

    如果周鈞禹料定姜妙裝病,那麼太子嬪入宮後,她自是要打起精神來應對,不敢有松懈。如此一來,可不就是劉月娘嫁過去後,太子妃的病就好了?

    周承庭簡直想為周鈞禹的謀劃叫好了。

    劉月娘此情此景下嫁入東宮,不僅是皇上親自指婚身份更貴重些,又因為她的到來“治”好了太子妃的病,連太子妃都得對她客氣三分。

    “父皇如此為兒臣費心籌謀,兒臣焉能不從?”周承庭幹脆的行了大禮,朗聲道:“但憑父皇安排。”

    周鈞禹還以為要費些功夫還能說服周承庭答應,或許要半是威脅半是強迫。沒料到他竟如此痛快的答應下來,一時間周鈞禹都疑心他是不是有別的陰謀。

    “父皇放心,兒臣回去後就找人收拾院子,準備迎娶太子嬪。”周承庭很是配合的道:“一個月的時候有些緊,不過兒臣曾聞劉尚書的孫女賢淑溫婉,哪怕是倉促些,想來她亦是能諒解。”

    周承庭的反應倒是讓周鈞禹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他本想今日就下旨,以免夜長夢多,可今日周承庭的表現,讓他又開始擔心。

    “庭兒不用擔心,朕會讓內務司全力籌備。”周鈞禹有些拿捏不定,暫且敷衍過去。

    “多謝父皇。”周承庭坦坦蕩蕩的回道。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進行,周鈞禹卻沒有任何勝利的快感。

    到底是哪裏不對?

    ***

    清源寺的事對姜知越並未產生多大的影響,皇上大概疑心他想求娶魏清姿,才快刀斬亂麻的解決了。

    這幾年的尋醫問藥仍未復明,對於自己瞎了這個事實,他已經能接受。

    皇上試探性的問過他,對魏清姿的意思。他也斷然回絕了,已經殘廢的他配不上那個嬌俏靈動的小姑娘。

    只是還有一絲淡淡的苦澀,縈繞在心頭。

    眼下他更記掛的是姜妙的病情,雖然太子親口說過是流言,姜妙只是普通風寒,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世子,有人跟了小的一路,說是姜才人的故人,想跟您見一面。”姜知越從正在院中練劍時,身邊的小廝長松神色匆匆的進來回話。“他讓小的把這個交給您。”

    今日他被姜知越派去城南的鋪子裏取東西,便感覺有人一路跟著他。他本想把人甩開,那人卻在僻靜的巷子裏攔住了他,跟他說了這幾句話。

    滿京城都知道阿嬈出身安遠侯府,這不是秘密。

    姜知越接過了長松遞過來的布袋,裏頭裝著幾個竹片。姜知越摸上去時,察覺到上頭是凹凸不平的。他忙挨個摸索過去,發現竹片上有人刻了字。

    大意就是若想知道阿嬈身世的秘密,就撤了安遠侯府西角門上的守衛,讓他進來一見。

    這人知道自己看不見,特意用了這個法子傳信。而他肯親來侯府,也說明了誠意。姜知越擔心自己不理會,他會做出不利於阿嬈的事情,果真依言讓長松吩咐下去。

    才到子時,姜知越在院子中的石桌旁氣定神閑的品茶。

    忽然他聽到屋檐上似乎有輕微的響動,來人的功夫不錯,幾乎是悄無聲息的潛入了院子。

    “在下今日來,是想托世子一件事。”他開門見山的道:“請世子把這個交給姜才人。”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精致的雕花匣子,上頭鑲嵌的琉璃在月光下流轉著光芒,只可惜姜知越壓根看不見。

    “還請您轉告姜才人,只說這是一件遲了七年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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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聽了他的話,姜知越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把手中的茶杯穩穩當當的放了回去。

    知道阿嬈是安遠侯府丫鬟的人很多, 可能準確說出阿嬈離家時間的人卻是沒有。是阿嬈自己告訴她們, 她七年前因故離開家中,一路顛沛流離才到了京城。

    此人興許真的是阿嬈的親屬。

    “閣下還未道明身份,這禮我也不敢代她收下。”姜知越側過頭, 只能看見月光下一個模糊的影子。聽他方才的談吐, 姜知越判斷此人應該出身不低。

    他會是阿嬈的什麼人?

    見姜知越沒有答應, 慕柯明知道他心存疑慮。

    安遠侯世子殉國四年後,“死”而復生,回到京城的時候自己早就已經離開京城。即便如此, 在得知姜知越目不能視後, 他才敢自己親自過來。

    明珠避而不見自是有她的緣由, 若是他貿然相認, 只怕會令明珠反感。

    如果太子才人姜嬈真的是明珠,只要見了這蝴蝶,她自然能知道自己是誰。

    慕柯明把匣子放了石桌上, 語氣誠懇的道:“世子盡可以讓身邊的人檢查,匣子裏是一只蝴蝶。至於在下的身份,若是姜才人見了這只蝴蝶, 自然會知道。”

    他話裏話外避而不談自己的身份,似乎是為了阿嬈?

    姜知越拿起了石桌上的匣子。

    他雖是看不見,觸摸到鑲嵌的琉璃和雕花, 做工十分精致。且入手的感覺沈甸甸的,用料都是極好的。既是一只蝴蝶能完好的保存七年……能留住這樣的禮物,只能說明阿嬈家中非富即貴。

    想起先前阿妙提過,阿嬈的談吐和舉止絕不是小門小戶能養出來的,姜知越心中已經信了大半。

    “那好,我會親自把這匣子送到東宮。”姜知越答應下來,他問道:“若是才人有回信,該如何聯絡閣下?”

    慕柯明心中感激,忙道:“多謝世子!在下暫居京城西邊的福來客棧,世子派人去找一個叫張成的人便是了。”

    姜知越點了點頭。

    既是已經達成目的,慕柯明也沒有再多做停留,仍舊照著來路悄無聲息的離開。

    “長松,你看看匣子裏究竟是何物?”姜知越示意長松打開匣子。

    長松接過來依言打開後,只見裏頭放著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仿佛雖是都能振翅飛走。翅膀的顏色很是特別,月光下似乎散發著幽幽的藍色光芒。

    “世子,是一只蝴蝶。”長松細細的檢查了一番,並無夾層,也沒有藏著任何字條。他很快合上了匣子,低聲回道:“樣子很是別致,小的在京中還沒見過。”

    姜知越把匣子自己收好,對長松道:“明日我去東宮見太子,把夫人要給太子妃的東西準備好。”

    長松答應著下去了。

    ***

    琢玉宮。

    散了朝後,周承軒見太子被叫到了正乾宮,他便去了安貴妃宮中。

    “母後,父皇可曾來過您這兒?”周承軒擔心的問道。太子嬪的人選一日沒有下明旨,他就不能安心。“父皇沒有改變主意罷?”

    安貴妃蹙著眉,臉色不大好看。“你父皇十日裏倒有七八日都在重華宮,說是去看小公主。後宮裏現放著嫡出的公主被罰禁足公主抄寫女四書,寧妃還真是厲害。”

    原本她想挑撥王皇後和徐婉寧之間的矛盾,故此給王皇後提供關於徐婉寧的傳言,以圖殺一殺徐婉寧愈發囂張的氣焰。偏生王皇後事情沒辦成,慶和公主倒先被徐婉寧給利用了。

    形勢急轉直下,徐婉寧反而扳回一局,不僅洗清了對自己不利的謠言,更是晉了妃位。

    皇上對她更是憐惜,榮寵更勝先前。

    “母妃,在魏清姿的事情上吳家已經失敗了,劉月娘入東宮的事斷不能再有閃失。”周承軒又是不甘又是不安,他有些焦躁的道:“吳東緯這個蠢貨,竟背著咱們自作主張!”

    安貴妃心中也暗恨他辦事不利,卻也不希望兒子跟吳家生分。只得緩緩道:“暫且說是誤會倒也能搪塞過去,且吳家的根基在江南,也不是那麼容易動搖的。”

    聽她提起江南吳家,周承軒也顧不得計較太多,不由道:“母妃,慕柯容又派人送了信來,他還在等著咱們的回信。”

    得知安貴妃母子不知道真相就不幫忙,慕柯容無奈之下,只得把自己的計劃半吞半吐的告訴了他們。加上了半真半假的描述,倒也像極了真事。

    慕柯容只說自己先一步找到了慕明珠,只是為了控制她、讓她以後都聽自己的話,才準備給慕明珠安排這七年中的經歷。最要緊的是經歷要清白,好讓慕明珠能順利成章的回歸郡主之位。

    按理說慕明珠死後被追封為明珠公主,或許她的身份能再顯赫些也說不定。

    安貴妃和周承軒對他密信中的解釋信了多半。

    “慕柯容說,他查到慕明珠遇難那一年,正好吳家有人從雲南離開,時間倒也都對得上。”周承軒也動了心。

    雲南王也不是好糊弄的,對於周承軒來說,成功了能得到雲南王府的支持,失敗了同樣代價也很大。

    若不是吳家出了事,他還沒能下定決心答應慕柯容。

    “母妃,您想想,父皇已經對吳家的印象不好了。”周承軒勸道:“如果他們能得到雲南王府的人情,想來父皇為了安撫雲南王,也會對吳家優容幾分。”

    安貴妃心裏也開始動搖。

    皇上本來同意了她的提議,選劉月娘作為太子嬪,這次皇上下旨,太子沒有回絕的余地。皇上已經單獨找劉尚書談過,如果不是出了吳東緯的蠢事,多半已經下旨了。

    她不知道此時皇上的遲遲不下旨,是否因為劉月娘是她舉薦的人選。

    “軒兒,你千萬要小心。”安貴妃沈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道:“不能讓你父皇察覺這件事你在背後操縱。”

    周承軒已經在心中想了千次百次,信心滿滿的應了。“母妃放心,即便真的出了問題,也只是慕柯容找錯了人。當年吳家在雲南做生意,也是赫赫有名。在當地采買些女孩子做丫鬟,也是再尋常不過的。”

    安貴妃終於點了頭。

    “這件事你看著安排,不能再出現上回的紕漏。”安貴妃叮囑他兩句,又唇角微翹冷笑道:“劉月娘的事母妃來想辦法,你父皇金口玉言答應了,豈能出爾反爾?”

    雖是沒有扳倒徐婉寧,王皇後在皇上面前卻是沒討好。

    讓王皇後和周承玨在皇上面上失勢,也不枉她苦心安排一回。

    皇上沒有更好的人選,只能答應她。

    ***

    當阿嬈和太子一同從太子妃處出來,時候尚早,太子罕見的沒有去清泰殿,反而是陪著她直接回了宜芝院。

    “殿下,您只跟夫人和世子說娘娘並無大礙,他們在外頭聽著沸沸揚揚的傳言,也未必能真的放心。”進了屋子後,周承庭便屏退了房中服侍的人,只有他和阿嬈兩個。

    阿嬈並沒有覺出異常來,一面服侍著太子換下常服,一面低聲說道:“找到合適的時機,也該稍微透些風聲給他們。”

    周承庭微微頷首,顯然心思不在上頭。

    過了片刻,他才斟酌著開口道:“阿嬈,今日姜知越進宮了。”

    阿嬈有些狐疑的看著太子,不知道他是何意。她自然知道世子進宮,還送了許多夫人準備的補品,連她也有份。

    “他受人之托,帶了件東西給你。”周承庭有幾分語焉不詳的遲疑,倒讓阿嬈更加糊塗了。

    “殿下?”阿嬈不解的道:“夫人命人帶來的東西,妾身已經收到了。”

    周承庭沒有說話,轉身打開了書案上放著的一個紅木匣子。

    他打開後,把匣子捧到了阿嬈面前。

    阿嬈忙看過去時,發現紅木匣子裏還有一個紫檀木的匣子,上面鑲嵌著琉璃。

    她的笑容凝固在唇邊,整個人都楞住了。

    這個紋樣,有種陌生的熟悉感。她只覺得頭愈發疼了起來,閉上眼睛時,那些畫面又浮現在腦海中。

    “珠兒畫得真好,娘一定會喜歡。”

    “你放心,哥哥會命人照著做個一模一樣的給你,保證你滿意!”

    眼前的紫檀木匣子,分明是她準備用來裝送給張側妃的生辰禮物,因她想要特別的,便自己親自畫了大概的樣子,她的大哥慕柯明答應找人幫她做。

    阿嬈眼睛死死的盯著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手指發顫的拿起了匣子。

    “殿下,這個匣子您是從哪裏得來的?”阿嬈目光中充滿了哀傷和難過,她的聲音也開始發抖。“不、不對,該問世子是從哪裏得來的?”

    見阿嬈的反應這麼大,周承庭隱隱猜到了這匣子的來歷,他只得輕聲把姜知越告訴他的經歷轉述給了阿嬈。

    不知阿嬈是否聽進去了,她盯著匣子看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猛地打開了匣子。

    裏頭放著一只精致漂亮的藍色蝴蝶,十分珍稀。不說在京中沒見過,哪怕在雲南境內也是極為罕見的。

    當年她就是被這一只蝴蝶騙著,離開了王府,遇上了自己的滅頂之災。

    阿嬈凝視許久,幾近於失神的望著。可兩行清晰可見的淚痕出現在了她的臉上,淚珠滑落腮邊。

    “阿嬈……”周承庭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卻見阿嬈忽然笑了起來,比哭更難過。她猛地的把匣子合上,丟到了一邊。

    該收這份禮物的,不是她。

    “若是不想見,就不見了。”周承庭柔聲道:“孤去會一會他。”

    看阿嬈的表現,周承庭早就猜到了送禮人的身份。

    阿嬈搖了搖頭。

    “我去見他,我們兄妹間……如果還能算得上兄妹的話。”她如夢囈般低語,苦笑道:“也該有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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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15:43 |只看該作者
第129章

    阿嬈表現得很是平靜, 似乎突然出現的哥哥對她並未產生半分影響。

    可周承庭卻發現, 阿嬈一個人發呆的時候更多了些, 房中無人時, 阿嬈會把匣子拿出來,凝視著裏面的蝴蝶, 不聲不響的能看上許久。

    這是阿嬈最深的心結所在。

    在她表達了想要見面的意思後,通過姜知越很快傳來會回信。地點定在安遠侯府, 阿嬈以替太子妃探望安遠侯夫人的名義回去,慕柯明也在姜知越的安排下低調的進侯府。

    “才人,您看明日回侯府, 您穿哪件衣裳回去?”芳芷打開箱籠,取出了幾套衣裙。眼下太子妃正病著,才人也不好穿得太明艷, 她拿出來的俱是素雅顏色的衣裳。

    藕荷色、淡粉色、鵝黃色、天水碧、明藍色……

    阿嬈漫不經心的掃過去, 目光忽然落在了一件明藍色織金繡折枝花卉的褙子上, 不由鬼使神差的道:“就是它罷。”

    芳芷沒看出阿嬈的不對勁兒來, 依言挑出了褙子,又念叨道:“既是選了明藍色, 配一條鵝黃色或是梨花白的綾裙也不錯, 您看呢?”

    阿嬈隨手指了一條梨花白的裙子,芳芷拿出來掛好後, 結香又捧出了首飾讓阿嬈挑。

    “隨便挑兩支赤金珍珠的就罷了。”阿嬈沒什麼心思,本不再想看,卻忽然又叫住了結香。“還是拿過來罷。”

    結香依言把首飾匣子遞了過去, 趁著阿嬈正在挑,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才人的表現很是奇怪。

    待到一切都準備妥當後,阿嬈說累了要小憩一會兒,讓身邊服侍的人都先退下,自己搭好薄被在床上歪下。

    渾渾噩噩間,她感覺眼皮漸漸沈重,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她知道是在夢中,可只是醒不過來。

    “珠兒,你想送娘什麼生辰禮物?”大哥慕柯明笑著問她。

    她看到年少的自己苦惱的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頗為糾結的道:“還沒想好,之前送的都是父王賞賜的,好沒意思。過年時我看娘就更喜歡四姐親手繡的荷包,可是我還沒學好。”

    “你送的東西,娘都會喜歡的。”慕柯容柔聲安慰了她一句,隨後又提了許多建議,她都不太滿意。

    慕柯明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眸中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他輕聲道:“珠兒,我知道有一處能捉到珍稀漂亮的蝴蝶,如果運氣好能碰上捉來送娘,豈不比父王賞賜的那些東西更有誠意?”

    她對大哥的話從來都沒有過懷疑,聞言忙點點頭,那雙漂亮的眸子神采飛揚,她快活的道:“多謝大哥!”

    “可是……要不你就別去了,哥哥幫你去找好不好?”慕柯明似是有些為難,猶豫道:“若是父王知道我把你帶到郊外,只怕不會答應……”

    那會兒她滿心都是想讓哥哥帶她去捉蝴蝶,眨了眨眼,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哥哥,我去跟父王說,只說去莊子上小住兩日,父王一定會答應的!”

    “哥,你就答應我!”她討好的看著慕柯明,晃了晃她的衣袖。“帶我去好不好?”

    就像是耐不住妹妹的磨,慕柯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她就如同翩躚的蝴蝶一般,那道俏麗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慕柯明知道她是去父王的書房,珠兒有特權,能隨意出入雲南王的書房。這是其他子女沒有的殊榮,慕柯明心中也不由有幾分羨慕。

    看向慕明珠的眼神多了些復雜難言的神色。

    在夢中,阿嬈看著未及弱冠、仍是少年人模樣的哥哥,心一寸寸冷了下來。

    那時的自己斷斷想不到,接下來還有滅頂之災等著自己。

    場景倏的一轉,阿嬈眼前出現的又是遭遇流寇的郊外。

    那慘烈的場面在當時她並未瞧見,她被奶娘牢牢的護在懷中,捂著她的嘴,不讓她發出半點聲音來。

    如今在夢裏,阿嬈看到了隨自己出門的侍從,身首異處的慘狀。猩紅色的鮮血鋪天蓋地的灑下,慘叫聲、哭喊聲不絕於耳。

    “郡主,您千萬別回去,快跑!”奶娘在自己耳邊用力的說,“大郡王和張側妃在打您的主意,奴婢親耳聽到他們說話,沒想到竟是真的!”

    奶娘看著自己,留下自責又悔恨的淚水。她想著張側妃是小郡主的親娘,虎毒不食子,張側妃至多是想利用小郡主在王爺面前爭寵罷了。

    萬萬沒想到,兩人合謀之事,竟是要用小郡主的命去賭。

    小郡主不過是生得漂亮、又得王爺的寵愛,這些竟成了小郡主的催命符。

    那一回若不是得小郡主出言相助,恐怕自己一家已經沒了性命,小郡主的恩情,她必須要報答。

    說著,她把慕明珠交給了大丫鬟杏枝,忍著淚脫下了自己女兒翠翠身上的衣裳和首飾,捧到了慕明珠面前。“小郡主,委屈您了。”

    那時才過完十一歲生辰沒多久的自己,已經被接二連三的打擊弄懵了,從小被嬌慣著長大的小郡主,何曾經歷過這些風浪!

    慕明珠身上的衣裳、頭上的首飾也被脫了下來,奶娘先含著淚幫她換好,才抱著她的衣裳離開。

    奶娘深深的回頭看了她一眼,只說了句“快跑,保重”,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阿嬈看見奶娘的女兒翠翠被換上了自己的衣裳,很快她什麼都看不見了。等她再睜開眼時,卻看到奶娘舉起一塊石頭,手上如同被牽住一樣,遲遲落不下去。

    奶娘淚如雨下,咬了咬牙,才把石頭狠狠的往翠翠臉上砸去。

    她被嚇傻了,渾身不住的發抖。杏枝把她摟在懷中,按下她的頭不讓她看。

    “不要——”

    那時怎麼都發不出任何聲音的自已,終於在夢中喊出了聲音。

    “阿嬈,你怎麼了?”

    忽然一道熟悉男聲響起,被困在夢魘中的阿嬈睫毛顫動,緊閉的眼瞼下眼珠不住的動著,眼角還滑落出大顆的淚珠。

    她終於能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太子殿下焦急的臉,他見阿嬈醒來,才暗暗松了口氣,忙問道:“阿嬈,可是做了噩夢?”

    阿嬈怔忪的看了一會兒,回過神來自己是在東宮。

    到底哪一處才是夢境?

    “阿嬈,別勉強自己。”周承庭用手指輕輕拭去阿嬈臉上的淚痕,心疼的道:“緩緩再見他罷,也不急在這一時。”

    阿嬈沒有說話,只是鉆到了太子的懷中,格外的依賴他。

    周承庭輕撫她後背,無聲的安慰著她。

    於此同時,他在想著偷偷跟著阿嬈一起去的可行性。

    ***

    慕柯明沒想到她會如此痛快的提出主動見面,他還以為自己要花上很大力氣才能跟她見上一面。

    約好時間的前一晚,他一夜都沒有睡,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從幼童到少女的明珠,看著粉嫩的小團子,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初現未來絕色的模樣。

    明珠從雲南一路顛沛流離進京,一定吃了許多苦頭,她可是被嬌寵著長大的小郡主,竟都熬過過來。

    一晃七年過去,如今她也是做娘的人了。

    天蒙蒙亮時,慕柯明才合了會兒眼,很快又起身換衣裳。

    過了辰時,姜世子的人已經到了他的落腳處接他去侯府,慕柯明壓下滿心的激動,還有一絲忐忑——雖然猜到太子才人姜氏該是他妹妹沒錯,可是沒有親眼所見,仍是不敢確定。

    直到他在安遠侯府的一處院落裏,見到穿著明藍色褙子、梨花白綾裙的阿嬈時,驀地就紅了眼眶。

    在明珠出事時,也穿了明藍配梨花白的衣裙。

    當阿嬈轉過身看向他,慕柯明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全都哽咽在了喉嚨中。

    那張堪稱絕色的面容,依稀還能看出她年幼時的模樣。可那雙漂亮的眸子中,神色已經全變了。原先全然的信任依賴,已經變成了冷淡和疏離。

    慕柯容只覺得如墜冰窟,他心裏開始發慌,眼前的一切比他預想中還要糟糕。

    阿嬈微微福了福身,平靜無波的道:“大郡王。”

    慕柯明楞了一下。

    他曾無數次設想過見面時的情景,他情願妹妹恨他罵他,哪怕是提劍指著他要他的命,比起此刻的冷淡,也更讓他好受。

    “珠兒——”慕柯明聲音顫抖道:“珠兒,是哥哥對不住你——”

    阿嬈卻冷靜得可怕,她微微一笑,淡淡的道:“大郡王您言重了。更可況明珠郡主在七年前已死,如今只有姜嬈。”

    慕柯明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萬箭穿心。

    珠兒竟怎麼不肯認他。

    “珠兒,當年的事是哥哥錯了。”慕柯明艱澀的道:“當年我實在沒料到會有流寇,我當時是想要回去救你,可是卻被人纏住了——”

    他手忙腳亂的解釋著,可對上阿嬈漠然的神色和那雙洞悉一切的眸子,他便不由住了聲。

    再多的解釋都是多余。從他決定利用自己的妹妹那一刻起,就已經不配再得到她的信任。

    “大郡王,過去的事,一筆勾銷對你我都好。”阿嬈唇角微翹,眼神清冷。“對當年之事,我會守口如瓶,也請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說著,阿嬈拿出了那個精致的紫檀木雕花匣子,仍舊遞給了慕柯明。

    “這個匣子,您還是收回去罷,它的主人不該是我。”阿嬈眨了眨眼,把眼中泛起的水光給忍了回去。她高高的仰起頭,輕笑一聲,道:“該收到它的人,是七年前的慕明珠,而不是我。”

    慕柯明有些不敢置信的擡眼,仿佛在看著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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