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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小酌] 寵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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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23:29:10 |只看該作者
第90章

    王皇後這些日子確實為三皇子正妃的人選操碎了心。

    周承玨先前的醜聞人們還沒忘掉, 秋狩時王皇後和他同時被留在宮中, 雖說並沒有對外宣揚, 明眼人都看出了問題。只怕皇上對自己這位嫡子並不很上心。

    雖說這些日子來, 皇上對三皇子的態度有所緩和,卻也不復從前。

    如今看起來, 嶄露頭角的六皇子, 似是比三皇子更好的選擇。

    “母後,您找兒臣來是為了何事?”周承玨正謀算著聯合太子,讓周承軒在父皇面前也出個大岔子才好。上一次嘗到甜頭之後, 周承玨跟周承庭走得更近了些。

    王皇後見兒子總算一改前段時日的頹喪, 重新變得銳氣風發,心中也覺得寬慰了些。她讓周承玨在自己身邊坐下, 柔聲道:“玨兒,母後想跟你商量你正妃的人選。”

    周承玨知道父皇有意為他們兄弟選妃, 聽到王皇後提起時, 不由自主又想到了王瑩。

    他本以為王瑩能嫁給自己做個側妃, 可未曾料到後頭發生了許多事情。王瑩那雙含淚的眸子,在他的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只要想到王瑩當初委曲求全,自己承擔下所有,心裏總有幾分愧疚。

    更何況王瑩還懷了他的骨肉, 如果沒有這些事,只怕孩子都要生下來了——

    是他對不住她。

    “母後覺著誰家的姑娘好?”周承玨頓時沒了興致,心不在焉的道:“有父皇母後做主,兒臣豈有不從命的?”

    每每想到這事, 周承玨都會恨到安貴妃和周承軒身上,覺得當初是他們母子布局,才讓自己當眾鬧出醜聞來。如果王瑩能順利嫁給太子,孩子也不會被流掉。

    “你大舅舅家的女兒如何?”王皇後想到自己大哥的嫡女,如今出落得樣貌、品性樣樣都好。一來親上加親,二來也讓皇上放心,她們並沒有想借機拉攏朝臣。

    王皇後料定安貴妃肯定會借此機會給六皇子選個有助益的正妃,皇上未必樂意見安貴妃坐大。

    寧嬪快生產了,等到寧嬪生下了兒子,只怕會封妃。王皇後在心中盤算著,想要把寧嬪捧成第二個安貴妃,讓她們兩個鬥去,她好坐收漁利。

    周承玨卻是不大樂意。

    “此時母後還是請外祖母入宮來商議罷。”這些日子來周承玨辦事也沈穩多了,雖是不痛快,卻也沒表露出來。“合適不合適,也聽聽外祖父、外祖母的意思。”

    王皇後猜到兒子會不情願,周承玨能有這話,她已經覺得兒子比先前穩重,到底進益了許多,十分欣慰。

    “你放心,母後只是幫你參詳些人選,到底要你喜歡才好。”王皇後態度溫和的笑道:“你放心,母後不會自作主張。”

    對於王皇後來說,她這會兒挑的兒媳,也是未來皇後的人選,自然要謹慎。

    母子二人間的氣氛十分融洽,殊不知對她們來說,一件足以讓周承玨對皇位失之交臂的事,已經悄然發生。

    ***

    東宮。宜芝院。

    “殿下,您是說王瑩給三皇子生了個兒子?”阿嬈忍不住低低的驚呼一聲,訝然道:“那莊子裏竟沒人發現麼?”

    周承庭點點頭,道:“已經抱到外頭讓奶娘養著了,王瑩和貼身丫鬟仍舊在莊子裏,等過些日子她身子恢復了,更不會有人發現了。”

    阿嬈聽太子說過,王瑩被送到鄉下的莊子上,太子是出手幫忙安排了。可是承恩侯府也不會放松警惕,莊子上肯定有侯府的人嚴加看管。

    讓奶娘養著……阿嬈眼珠一轉,便明白這個孩子定然已經落到了太子手中。

    “什麼叫落到孤手中?”周承庭有些好笑的看著阿嬈,道:“孤又不會把他怎麼樣,只是應王瑩之求,派人好生照顧這孩子。”

    阿嬈訕訕的笑了笑,又一次沒留心把自己心裏想的話說了出來。

    “王瑩是個聰明又能堅韌的女子,沒給您做太子嬪真是有些可惜了。”阿嬈捧著肚子嘆道:“倒讓三皇子給糟蹋了,若是他給王瑩個正妃的名分,還真是賢內助呢。”

    周承庭聽出阿嬈話中的調侃之意,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又胡說八道。”

    不過王瑩當斷則斷的勇氣和果決確實令人刮目相看,如果當初她死活都要嫁給三皇子,只怕王皇後早給她一碗湯藥讓她“病逝”,好遮蓋三皇子的醜聞。

    如今她隱忍數月,生下了三皇子的長子,這是三皇子失德的最好證明。

    這個孩子她自是沒有能力撫養,唯有交給太子,才能既保證孩子的安全、又能發揮最大的價值——左右三皇子已經有了後,太子登基後大可以讓三皇子“病”了,把親王爵賜給三皇子長子,任誰都只能說太子仁厚。

    這樣王瑩作為親王生母,還能重回京中。她料定太子不會虧待她們母子二人,一生榮華富貴是不愁的。

    “聽說王瑩生產時,正逢承恩侯府派人前來加強巡視,她硬是咬著牙,幾乎沒怎麼吭聲,折騰了一日一夜才把孩子生了下來。”周承庭的言語中也有幾分贊許道:“是個能忍的。”

    阿嬈才想質問太子是如何知道的這樣詳細,忽然想到太子不會讓王瑩母子有閃失,自然會派接生婆過去。

    想到這兒,阿嬈發愁的低下頭,看著自己高聳渾圓的肚子。

    生孩子,應該會很疼罷?

    王瑩折騰了一日一夜,阿嬈還聽說過,生了三日三夜孩子也沒能生下來,最後一屍兩命的——她驀地打了個寒顫,肚子裏的胎兒也跟著躁動起來。

    周承庭本想借機教育阿嬈生產前要多走動,將來生產時也能容易些。沒想到他隨口提了王瑩的事,倒把阿嬈給嚇到了。

    “也沒什麼可怕的。”周承庭暗恨自己思慮不周,只得哄道:“有孤陪著你,還有許多太醫、宮中最有經驗的接生嬤嬤。前些日子接生嬤嬤來幫你看胎位,不說一定能順產的麼?”

    太子殿下說起婦人生產之事來並沒有扭捏,反而每一次太醫來給阿嬈診脈,他都在一旁陪著,這會兒照顧阿嬈已經得心應手。

    阿嬈也趕緊停下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忙用力的點了點頭。

    “殿下,妾身不害怕。”阿嬈暗暗給自己鼓勁兒,覺定自己不再偷懶,要多走動有利於生產。

    自從孕期進入第八個月,她身子愈發重了,雖然行動不至於太笨拙,整個人卻容易犯懶。

    “阿嬈,別胡思亂想,孤有你就夠了。”周承庭見阿嬈臉色好了些,說的話似乎風馬牛不相及,卻戳破了阿嬈的心思。“你在這兒,孤哪有心思想別的?”

    姜妙確實跟周承庭說了太子嬪的事,但是她是把所有的事和盤托出,包括阿嬈的那些話。

    雖說被人不信任,周承庭卻並沒有生氣。是他沒有給阿嬈帶來足夠的安全感,才讓阿嬈每日睡在他懷中,也不能安心。

    阿嬈曾經被至親之人背叛過,信任對她來說是件太難的事。

    而他有信心,用一生去告訴阿嬈這個答案。

    “殿下……”阿嬈眸中閃著水光,氣氛正好,她咽下了煞風景的話,輕輕的靠在了太子懷中。“謝謝您。”

    她相信太子對她的喜歡是真的,這時的承諾也是真的。

    無論以後如何,她都沒有遺憾。

    ***

    女人生產就是過一趟鬼門關,阿嬈這幾日對生產之事添了幾分恐懼,只是她不肯表露出來。

    她熬過了流寇的追殺、在懸崖邊上撿回一條命,總不能因為生孩子丟了小命罷?是以這幾日不用太子和太子妃敦促,阿嬈也帶著連枝等人在東宮中散步。

    距離她的產期還有一個多月,阿嬈不肯離開東宮,就像是蝸牛縮進殼裏,斷不能讓孩子有閃失。

    這日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在宮中,外頭陽光正好,微涼的風並不冷,吹在臉上反而覺得很舒服。阿嬈穿好了鬥篷,由芳芷和結香一左一右的守著,出來走動。

    除了太子的清泰殿以及前頭,阿嬈幾乎把東宮的邊邊角角都走過一遍。正當她走累了,想要去亭子中坐下歇會兒時,忽然瞧見被院墻割開的一角天空上,出現了一只精致的大蝴蝶風箏。

    阿嬈忙站了起來,仰著頭看過去,目光中不由露出欣羨之色。

    她也有日子沒放過風箏了,如今大著肚子更不可能了。這裏臨著禦花園的一角,大概是哪位公主或是妃嬪罷。

    那只大蝴蝶做得栩栩如生,顏色鮮亮,襯著藍天格外賞心悅目。阿嬈看了一會兒,正覺得脖子有些酸了時,那蝴蝶卻忽然失去了平衡,直直的往院子裏栽了進來。

    好巧不巧掛在了樹上。

    “找人來把風箏摘下來,一會兒只怕有人來尋。”阿嬈扶著肚子起身,吩咐道:“去前面候著罷,直接把風箏給人就是。”

    無論是誰,此時東宮中太子妃不在,她都不想見。

    結香答應著去了,可她回來時,身後還跟著兩個宮裝麗人。

    只見結香苦著臉,給阿嬈使了個眼色。早有人跑著來通報阿嬈,說明了來人的身份。

    “妾身見過寧嬪娘娘。”阿嬈松開了芳芷、連枝的攙扶,上前行禮道:“不知娘娘前來,未曾遠迎,還請娘娘見諒。”

    放風箏的人便是最近皇上的新寵、晉位極快的寧嬪。

    阿嬈印象總只見過她兩次,還是她做貴人的時候。只見寧嬪身穿件緋色百蝶穿花上衣、配了條梨花白的裙子。即便有孕在身,仍然是精心打扮過,一張如花的面龐明艷張揚。

    “柔選侍快起來罷。”寧嬪年齡與太子妃相仿,笑聲清脆如同銀鈴般悅耳。“你身子不便,不必多禮。”

    禦花園中那麼多放風箏的地方,她偏偏選了這裏。且寧嬪已是一宮主位,她大著肚子本就不方便,便是想放風箏也該在自己宮中。那裏緊鄰著東宮,寧嬪不會不知道罷?

    見寧嬪不像是來露個面就走,阿嬈心中犯了嘀咕,她和寧嬪並無交集,看起來寧嬪倒有坐下跟她說話的意思。

    寧嬪客客氣氣的,阿嬈也不好趕人,只得把人請到了太子妃殿中。

    早有人飛快的出去給太子妃報信兒,寧嬪也挺著肚子,阿嬈請她坐下後,並沒有急著讓人送上茶水點心。如果寧嬪因吃喝在東宮中出了事,就百口莫辯了。

    “你也坐罷。”寧嬪待阿嬈仍是十分客氣,還透著幾分親近。“看你這肚形,十有八-九是個兒子。”

    寧嬪這是跟她拉家常?

    阿嬈心中愈發疑惑,只得小心的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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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07:36 |只看該作者
第91章

   “你這也快生了罷?”寧嬪神色親切的看著阿嬈, 雖說兩人先前並未有過交流, 她卻絲毫沒有見外的意思。

    阿嬈點點頭,應道:“回娘娘的話, 妾身產期在五月底。”

    寧嬪笑道:“既是五月底,差不多也要到六月了。正是應了那句俗話呢,有福之人六月生。將來這孩子, 定然是個有大福氣的。”

    她越是態度親切, 阿嬈便越覺得奇怪。

    若是這話王皇後和安貴妃說,她都不覺得奇怪,偏生是皇上新寵的寧嬪。

    且不論寧嬪腹中這胎是男是女,哪怕就是個皇子, 她又哪裏有資本跟王皇後、安貴妃爭?三皇子、六皇子已成氣候,年紀小的又有十二皇子。

    “那就借娘娘吉言了。”阿嬈神色溫婉的淺淺一笑, 並不多話。

    寧嬪見阿嬈過於謹慎, 忙笑道:“你不必拘束,本宮就是跟你隨便說說話。”

    “你原是在太子妃身邊服侍的?”寧嬪果然如閑話家常一般, 開口問道:“本宮先前怎麼沒見過你?”

    莫非寧嬪和太子妃先前認識?她既沒在侯府中見過寧嬪,也未曾聽太子妃提過,故此只道:“回娘娘的話, 妾身原來是幫著太子妃管私庫的, 並沒有貼身服侍。”

    寧嬪點點頭, 道:“太子妃是個性子直爽、心地善良的,你能得她提拔,是你的福氣。”

    阿嬈面色不露聲色的笑著應了, 心中卻是大為震驚。

    她還從未聽人如此評價過太子妃,寧嬪倒不像是和東宮敵對的,反而像是太子妃的好友一般。可上次在獵場時,阿嬈經太子妃引見,認識了魏清姿等人,也並未有寧嬪家的姐妹。

    早在初見時,寧嬪早就將阿嬈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張絕色的臉,讓人一眼便認出了她的身份。而阿嬈通身的穿戴,雖然低調,卻都是極好的。動作間隱約露出的一角裏衣,料子竟比外衣還要好。

    寧嬪便料定,阿嬈不僅得太子喜愛,更得太子妃的照顧。如果太子妃只做面子功夫,大可以將阿嬈外頭打扮得奢華,卻不在細節處關心她,還能獲得交口稱贊。

    且太子妃不讓阿嬈在眾人面前露面,宮中傳說是太子妃善妒,而今日見了氣色極好的阿嬈,便知道傳言是假的。多半是太子妃擔心阿嬈的身子,怕有人對太子子嗣下手。

    “太子妃素來待妾身極好。”阿嬈覺得寧嬪沒有敵意,神色倒也松懈了些。

    寧嬪滿意看著阿嬈,阿嬈倒是個性子溫婉的。故此她試探著問道:“往後孩子養在太子妃膝下,定然有大造化。”

    阿嬈眼底露出一絲愕然,寧嬪頭一次見面就問這樣的問題——若說是無心之言,阿嬈是不信的。

    正當她猶豫著不知該作何回答時,便聽見人通傳說太子妃回來了。

    寧嬪笑了笑,讓身旁的宮女扶著起了身。

    “寧嬪娘娘好興致,來東宮轉轉?”姜妙一進來,便笑盈盈的道:“阿嬈年紀小,見識短,招待不周,還請娘娘別跟她計較。”

    太子妃雖然一進來就先數落了兩句阿嬈,卻分明是一種保護的姿態。

    寧嬪也不以為意,微笑道:“本宮的風箏不慎落到了東宮,本宮來尋時,見到柔選侍就隨便聊兩句。”

    “時候不早了,本宮也該回去了。”寧嬪沒有久留意思,反而對阿嬈笑了笑,道:“本宮和柔選侍甚是投緣,若是得了閑,不妨去本宮那兒坐坐。”

    阿嬈懵了,滿臉茫然。

    姜妙面上的笑容不改,替阿嬈應下了。

    等送走了她,阿嬈一頭霧水的把今日所有事如數告訴了太子妃。

    姜妙聽罷,先是嘆了口氣,沈默了半晌,才道:“她應該沒有惡意,說起來她是個命苦的人。”

    見阿嬈雲山霧罩的模樣,姜妙面上露出一絲追憶的神色,拉著她在軟榻上坐下,大略的跟阿嬈講了寧嬪的身世。

    寧嬪出身清平伯府,只是伯府已經落魄,她娘雖是清平伯嫡妻,卻是性子怯懦,又遲遲未曾有孕。等到家裏庶子庶女已經生了好幾個,才生下了寧嬪。

    自從生下她後,她娘的身子一直不好,清平伯又要把外室接進來——聽說是個青樓女子,氣得她娘一病不起,很快便撒手人寰。

    她娘才死沒幾日,清平伯便把外室接進了門。很長一段時間,伯府空著嫡妻之位,伯爺專寵著這個妾室。她作為嫡女,去也被冷落,日子過得不好,還險些被算計失了清白。

    “有一回我們去成國公府赴宴,遇上了一件事。”姜妙回憶道:“具體怎樣我不大清楚,回來聽我舅舅和哥哥講,說她顯然是被人設計,衣衫不整的倒在蓮花池邊,那裏是通往招待男賓聽戲園子的必經之處。”

    顯然是想讓她跟哪一位公子有染,趁著人多宣揚出去。寧嬪的名聲就完了,運氣好的話還能把她嫁出去。

    據他們分析,多半是清平伯那位妾室的安排。

    幸而被陳清隨、姜知越先發現了,叫來了成國公府的人,妥善的安置了寧嬪。

    “後來她回家後如何我便不知道了,後來聽說她被選入宮中。”姜妙道:“仿佛是她長笛吹得好,吸引了皇上,很快就封了貴人。”

    陳清隨、姜知越皆是站在東宮這邊,寧嬪卻入宮成了皇上的人。即便有那一段前情,姜妙也從未和寧嬪走動過。

    “娘娘,寧嬪會不會投靠了王皇後或是安貴妃?”阿嬈猜測道:“是她們派她來試探的?”

    寧嬪不可能無緣無故來東宮,只是阿嬈一時也想不出她的用意。

    姜妙微微頷首,寧嬪的娘家自是使不上力的,寧嬪能得寵全是靠自己。明知道皇上和太子的關系,她又懷著皇嗣,沒道理來討好東宮。

    “且看著就是了。”姜妙對阿嬈道:“若是她真的讓人請你過去,你也不必理會,有我在呢。”

    阿嬈點了點頭。

    “你好好在東宮養胎,旁的事不必放在心上。”姜妙怕阿嬈思慮重,又安慰道:“她自己也有了身孕,在她生產前肯定也不會有大動作。”

    若說寧嬪的來意是太子妃,也不必非得到東宮中才能見面。往日在宴席上、皇後宮中遇到的時候也多,她的來意只怕是自己——阿嬈心中的疑惑沒有半分減少。

    且寧嬪似乎對自己腹中的孩子很感興趣,應該也是善意的?

    就是這樣,阿嬈才更加糊塗了。

    眼下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

    “殿下,您說寧嬪是何用意?妾身跟她素不相識,她倒來套近乎。照理說,她該和太子妃走動才是。”

    夜裏就寢時,阿嬈靠在太子懷中,把今日的事大略講了一回。

    周承庭替阿嬈揉了揉腰,手掌輕輕的覆在阿嬈高高隆起的大肚子上。孩子這兒安靜下來,乖乖的沒有鬧,是阿嬈難得輕松的時候。他聽罷,才輕笑道:“你聽阿妙說了那件事罷,你可別會錯意,寧嬪可不是什麼柔弱的人。”

    阿嬈疑惑的睜大了眼睛,忙追問起來。

    “寧嬪入宮時便封了貴人,那時她被同時入宮的人嫉妒,便設計讓她未能承寵。”周承庭在阿嬈耳邊輕聲道:“後來不如她的人都得了寵,便萬分瞧不起她,還攛掇著當時的一宮主位麗妃,打壓她、作弄她。”

    “仿佛是一次麗妃在自己宮中操辦的宴席,竟讓她如同伶人一般在旁邊吹笛子,連坐下的資格都沒有,甚至位份不如她的人,也能點曲子。”

    “那次也是寧嬪命運的轉著,剛巧皇上路過聽到了她吹笛子,覺得甚是喜歡。當晚便召她侍寢,從此便得寵。”

    周承庭話音未落,阿嬈便聽明白了。

    “殿下,您是說這位寧嬪娘娘忍辱負重,故意安排了這一場表演,讓皇上註意到她、憐惜她?”阿嬈試探著問道。

    她當時被人打壓,自是沒機會出現在皇上面前,只得輾轉找機會。

    “阿嬈真聰明。”周承庭訝然,他並未點破,阿嬈便立刻猜到了點子上。

    爭寵什麼的,她在王府時便見多了。

    “那是自然。”阿嬈費勁兒的轉過身,跟太子殿下面對面的道:“要不殿下以為妾身為何在您這兒得寵呢,都是妾身自己的努力呀!”

    周承庭挑眉。

    “只可惜英雄無用武之地。”阿嬈俏皮的眨了眨眼,放下“豪言壯語”道:“哪怕您一院子鶯鶯燕燕,妾身也能成為您的寵妾。”

    聽她越說越邪乎,周承庭哭笑不得的點了點她的鼻尖兒,“凈是胡說八道。”

    阿嬈卻是自信滿滿,“您別不信呀,興許妾身比寧嬪做的還要好呢。”

    “那好,如果孤對你愛答不理,你要怎麼讓孤寵著你?”周承庭見她興致勃勃,不忍掃了她的興,逗她道:“說來讓孤聽聽。”

    阿嬈唇角微翹,反問道:“就像是您開始對妾身那樣麼?”

    這小壞蛋,又跟他翻舊賬。周承庭咬牙切齒,阿嬈卻挺了挺肚子,示意太子殿下不能收拾她。不過她見好就收,笑瞇瞇的道:“容易呀,您不理妾身的話,妾身就——”

    阿嬈的肚子已經能成為兩人親近的阻礙,故此阿嬈費勁兒的往上挪了挪身子,支起胳膊側對著太子,吐氣如蘭。“妾身就色-誘您呀。”

    帳子外頭有宮燈柔和的光芒隱隱透了進來,照著阿嬈嫵媚的眉眼,眼波流轉間,端得是奪人心魄的絕色。她的褻衣被扯下來大半,圓潤的肩膀裸露在外,精巧的鎖骨中仿佛能裝下甘甜的酒。

    讓人一眼便醉了。

    她柔柔一笑,比嬌花更惹人憐惜。

    “您覺得,妾身夠不夠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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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07:48 |只看該作者
第92章

    如果只看這張臉, 自然是各種傳奇本子中的會化作絕色美人的精怪一般, 讓人心甘情願的獻上一切。絲質的褻衣半褪,柔軟絲滑的料子起不到什麼遮蔽的作用,半搭在細膩如凝脂的肌膚上,相得益彰。

    周承庭的眸色驀地變深, 目光漸漸往下移去。阿嬈酥胸半袒,大片旖旎的春光暴露無遺。

    不得不說,只要阿嬈願意, 她還真有能色-誘的條件。

    已經大半年沒碰過阿嬈太子殿下, 不由喉頭發緊。他清了清嗓子, 透出幾分不易覺察的沙啞。“什麼夠不夠,雖是屋裏暖和, 也別著涼了。”

    說著,周承庭幫阿嬈把寢衣穿好,還體貼的系上了衣帶。

    “殿下?”阿嬈不由有些挫敗, 她都豁出去了, 太子殿下竟還能清心寡欲的忍住?

    頂著沈甸甸的肚子,阻礙了阿嬈想要把自己纏到太子身上的想法。阿嬈纖細的手指看似無力揪住自己的領口, 她微微歪著頭, 睜大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如同幼獸般懵懂無辜。“殿下, 是妾身哪裏做的不好麼?”

    就算太子殿下不吃她嫵媚勾人的那一套,天真柔弱、楚楚可憐的模樣,總該讓太子殿下行動了罷?

    說著, 阿嬈擡起小腿,往太子的身上蹭。

    “阿嬈。”任憑他意誌再堅定,可身邊放著這樣一個美人兒,不僅用盡手段試圖引-誘他,更是他情之所鐘的人,若說沒反應不心動是假的。“你乖乖的,別惱了。”

    太子殿下也不是什麼清心寡欲的人,可是——周承庭的目光落在阿嬈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只得安慰自己不過再忍兩個月。

    “莫非殿下有了別人,就不理妾身了麼?”阿嬈“泫然欲泣”的看著他,她入戲很深,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一滴晶瑩的淚珠。

    周承庭哭笑不得的把她的手指從領口松開,無奈的嘆道:“小沒良心的,誰每日睡在孤身邊,你不知道麼?”

    “倒也是哦。”阿嬈小小的應了一聲,終於不再鬧騰。

    太子殿下除了少數幾日因為公務忙留在清泰殿,其余時候全都在宜芝院。阿嬈也隱晦的提過是不是另外找個人服侍太子,這也該是慣例,卻被太子拒絕了。

    “快睡罷。”周承庭見阿嬈好歹偃旗息鼓,好聲好氣的哄道:“你再不睡,孩子該鬧你了。”

    阿嬈默默的埋頭太子懷中,聞言又忽然擡起頭來,紅透了耳垂,小聲道:“殿下,要不、要不妾身用手幫您?”

    說著,阿嬈面上幾乎燒了起來,把心一橫,就要把手伸過去,卻被太子捉住了手。

    “不必了。”周承庭知道阿嬈害羞,不想為難她。在她耳邊低聲道:“不過就是兩三個月的功夫,孤還忍得了。”

    阿嬈聽罷,越發臉色紅得幾乎滴出血來。周承庭見狀微微一笑,語氣曖昧:“等到那時,孤就等你哭著向孤求饒。”

    過了好一會兒,阿嬈感覺面上的熱度退了些,忽然又有點生氣。她都那樣了,太子竟還不為所動。

    “您別後悔。”阿嬈從他懷中掙紮著仰起頭,神色中帶了幾分傲據,道:“到時候您且看著罷。”

    且看著到底是誰更想哭。

    “反正妾身已經想好了,孩子要抱到太子妃那兒撫養。”阿嬈特意強調道:“您不許阻攔。”

    周承庭笑著點點頭,他實在想不出阿嬈為何要用這件事“威脅”他。他還真不怕,孩子不在身邊,他想要跟“美人兒”一親芳澤,豈不是更方便?

    “您答應了哦,別反悔。”阿嬈笑瞇瞇的又強調了一次。

    周承庭不解阿嬈的用意,又確認了一回。

    “那就好。”阿嬈放下心來,也不鬧了,乖乖的躺在了太子懷中。

    這下子滿頭霧水的倒成了太子,他狐疑的看了一眼阿嬈。見阿嬈滿臉的乖巧,卻感覺她像是裝了滿肚子壞水的小狐貍。

    只是時辰已晚,他不好再問。只得暫且放過了阿嬈,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阿嬈倒是很快閉上眼睛,呼吸變得平穩舒緩,周承庭緩緩睜開了眼,凝視著她的睡顏。

    她哪裏還用的著誘-惑,早就讓他情動意動,可他舍不得她受一點兒委屈和傷害。這些日子他都是自己起身去解決,回來時遇上阿嬈小腿抽筋,還能替她揉一揉。

    遇到她之前,他從未有過如此柔軟的心緒。在遇到她之後,他總是忍不住心軟。

    很快,就要他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他們也是一個完整的家了。

    周承庭唇角忍不住翹起,他輕手輕腳的松開了阿嬈,正準備起身時,殊不知背對著他的阿嬈,驀地睜開了眼睛。

    這不是第一次了。

    阿嬈原本都裝作不知道,這一回卻是拉住了太子的衣袖。

    周承庭楞了一下,見阿嬈睜開毫無睡意的眼,頭一次在阿嬈面前感覺到手足無措,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

    ***

    重華宮。

    寧嬪回宮後換了衣裳就靠在了大迎枕上,屏退了服侍的宮女,只留了在伯府時就陪在身邊的心腹宮女丹桂。

    “娘娘,您也不必心急。”丹桂跪坐在一旁,拿著美人錘替寧嬪輕輕敲著腿,輕聲道:“這幾年您都忍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自家主子為了能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去東宮,思索了許久,才選了種不算突兀的方式。要知道娘娘懷著身孕本就不方便,從重華宮到東宮可不算近。

    寧嬪唇角微翹,可那笑意卻並未達到眼底便消散得無影無蹤。她輕嘆一聲,竟露出幾分悲涼之意。“姜妙只怕是怨我的。”

    “娘娘,太子妃她不知道您……”丹桂想開解她,只見寧嬪擺了擺手。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抵在肚子上,眸色悲喜難辨。“當初是陳家人救了我,我卻入宮做了皇上妃嬪,在她看來,我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罷!”

    不等丹桂接話,她自嘲的笑了笑:“或許姜妙壓根兒都沒把我放在眼裏,她只是漠視我,不想讓我傷害到她身邊那個小丫鬟。”

    靖北侯陳清隨帶領的中路全軍殉國後,京中關於周鈞禹陰謀陷害忠良的傳言一直都有。只因為他們堅定的站在東宮這邊,且又戰功赫赫,太子已經成年,周鈞禹心中便愈發難安。

    很有可能皇上是害得陳清隨等人殉國的罪魁禍首,姜妙是陳清隨的外甥女、是姜知越的親妹妹,怎麼會願意同皇上的嬪妃親近?

    “娘娘,您何不趁著方才的機會,把您所做的一切告訴太子妃?”丹桂沒忍住,脫口而出道:“您不是貪慕虛榮、而是為了查清真相、為靖北侯報仇!”

    “丹桂!”寧嬪本來是靠著,聞言猛地坐直了身子,引得腹中胎兒一陣躁動。“這話不可再提,把這話爛在肚子裏。”

    見她動了氣,丹桂忙認錯。寧嬪伸手在高高隆起的肚子轉著圈安撫,可一時間也沒能奏效。她心中愈發煩躁起來,恨不得擡手往肚子上招呼去——

    “娘娘,奴婢錯了,您別跟肚子裏的小主子置氣。”丹桂嚇了一跳,忙抓住了寧嬪的手。“小主子是無辜的。”

    寧嬪神色淒涼,似是對丹桂的話恍若未聞。她勾唇一笑:“報仇?我同靖北侯非親非故,又哪裏有資格替他報仇?”

    靖北侯陳清隨戰功赫赫,是個大英雄。在那件事之前,陳清隨對她來說只是個高不可攀的姓名,而當那一刻,陳清隨解下自己的披風替她披在身上,態度溫和的安慰她,替她解決難堪的境遇,她的心便已經淪陷了。

    那天已是深秋,已經有了寒意。她穿著單薄的裏衣在風中發抖,卻一動都不敢動。直到那件男子寬大的披風被覆在她身上,她從未感覺過那樣的暖意。

    父親漠視,管家的姨娘折磨虐待她——自從失去了娘親後,她還是頭一次嘗到被人保護的滋味。

    她從心底裏傾慕那個高大英俊的男子,卻暗中自卑,自己配不上他。然而她也沒敢幻想嫁給他,他像是一個遙遠的美夢,她只要遠遠看著,就已經覺得很幸福。

    可是沒多久,靖北侯殉國的消息傳來,她的美夢碎了。

    她用盡所有方法搜集那場戰役的經過,暗暗在夜裏哭了無數次,從父親零碎的幾句話中,拼湊出關鍵消息——只怕靖北侯是被皇上除掉的。

    說來有些可笑,可她心意已決,要為靖北侯報仇。雖然傳言不可盡信,只有在周鈞禹身邊,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娘娘,皇上一會兒就過來了。”一片靜默間,忽然有宮女在外面通傳。

    寧嬪眼角猶自閃著水光,而聲音已經恢復如昔。“本宮知道了。”

    丹桂扶著寧嬪起身,她也不用丹桂幫忙,不消片刻,一張嬌媚的面龐便出現在鏡子中。

    磋磨她的姨娘一定沒想到,為了折辱元配嫡女而讓她學的那些青樓女子才學的、勾引誘-惑男人的手段,倒是成為了寧嬪在宮中爭寵的助力,哪怕她有孕後,皇上也時常來她宮中。

    “娘娘,您也該小心些身子。”丹桂聽到皇上來的消息,並不怎麼高興,小聲勸道:“無論如何,有個小主子都是您的依靠。”

    宮中位份高的妃嬪,皆是出自世家。德言容功都是極好的,可在房事上不大放得開。寧嬪知道自己並非姿容絕色,年輕的妃嬪更是比比皆是,她只能通過自己的身子,籠絡住皇上。

    哪怕是她還懷著身孕,夜裏也要服侍。

    寧嬪漫不經心的點點頭,顯然並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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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妾身恭迎皇上。”寧嬪再擡眼時已經是眸光流轉, 嬌媚入骨。她妖妖嬈嬈的走到周鈞禹面前,挺著肚子, 卻偏要行全禮。

    果然她沒站穩,直直的往周鈞禹懷中栽去。

    周鈞禹忙扶住了她,不由道:“朕說過幾次了,你身子重見了朕不必行禮,小心肚子裏的孩子。”只是美人在懷, 他話雖說了, 卻並沒有責備的意思。

    寧嬪嫣然一笑,柔柔的道:“皇上對妾身的愛護,妾身自是感激不盡。但禮不可廢……”

    她咬了咬下唇,並沒有把話說完, 像是自悔失言一般, 又笑道:“您忙了一日也累了, 妾身服侍您去榻上歪一會兒?”

    雖說寧嬪的話說了一半, 周鈞禹的眼中卻是閃過一道暗芒。寧嬪之所以在自己殿中也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全是因為在禦花園中, 他讓寧嬪伴駕遊園時,寧嬪行禮只略微福了福身子, 便被王皇後挑剔出不是來。

    寧嬪自幼在家中便受吃足了苦頭,哪怕她是嫡女,卻因父親偏寵姨娘,一直被欺壓。但凡天底下的男人,都有點憐惜弱小的情結, 周鈞禹也不例外。

    宮中大半妃嬪皆出自世家,除了他給的寵愛,大半還要靠娘家爭氣、亦或是有了兒子,才能在後宮中站穩腳跟。而寧嬪雖然也出自世家,卻命運多舛、無依無靠,只會全心全意的依賴他——

    周鈞禹想到這兒,從開始便對寧嬪更多些憐愛。再加上她知情識趣,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做,尤其是在房事上。一般妃嬪有了身孕,都以安胎為上,即便想要爭寵,也只是安排自己的人去侍寢。

    而寧嬪不一樣,她的野心顯露無疑,甚至不顧惜自己的名聲,大著肚子也要侍寢。

    因有兩回皇上從她這重華宮離開後,寧嬪都以身子不舒服為由傳了太醫。後宮中便有了不好的傳言,說她是小娘養的,好好的嫡女跟著青樓出身的姨娘學了一身狐媚本事。

    對於這些傳言,寧嬪不過一笑置之,仍舊我行我素,終於惹惱了王皇後。

    “讓你受委屈了。”周鈞禹拍了拍寧嬪的手,憐愛的道:“皇後待你苛刻,你卻從不抱怨。”

    寧嬪淺淺一笑,道:“皇上說笑了。皇後娘娘是一國之母,是六宮之主,若發現妾身哪裏做的不對,本就該責罰妾身。”

    “一國之母、六宮之主。”周鈞禹重復了一遍,眼中的笑意漸冷。“不但沒有仁慈寬厚,竟跟一個懷著朕骨肉的柔弱女子計較。”

    過猶不及,寧嬪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識趣的沒有再接話。

    “皇上,您猜妾身今日見到了誰?”作為一朵解語嬌花,寧嬪從貴人熬到嬪,不僅靠肚子裏的孩子。與其讓周鈞禹從別人口中聽到各種添油加醋的傳言,倒不如她落落大方的說出來。

    周鈞禹愈發覺得她貼心懂事,便順著她的話問了。

    “妾身的風箏落在東宮的一處院子裏,妾身便親自去拿了。見到了太子殿下身邊那位赫赫有名的寵妾,真真是好顏色。”寧嬪笑道:“也難怪太子殿下不肯再往東宮選人,如果妾身是男子,也被勾了魂去。”

    聽了她的話,周鈞禹好笑道:“莫非東宮真藏著天下第一美人不成?朕倒對這位太子選侍有些好奇了。”

    “皇上,您這就變了。”寧嬪嬌聲嗔道:“前兩日您還說在您眼中,妾身才是最美的。”

    條案上陳設著的香爐上裊娜著淡淡的輕煙,一股香味兒漸漸蔓延開來。寧嬪的心機手段都是讓周鈞禹看得明明白白,哪怕是她用些助興的熏香,他也是默許的。

    周鈞禹看著年輕嬌俏的美人兒,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朕的寧兒自然是最美的。”說著,周鈞禹的大手已經往寧嬪的裏衣探去,寧嬪微微闔上了眼,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寧嬪入宮前的閨名喚作徐婉寧,皇上喜她性子溫婉寧靜,封了她為寧嬪。

    她早就習慣了,無論是放下身段、像個無恥蕩-婦一樣討好皇上;還是被後宮眾人嘲笑、詆毀,她都能泰然自若。可今日見了太子妃,那些記憶不受控制的湧入腦海。

    那雙溫暖的大手替她蓋上披風,高大如同神祗的將軍,對她伸出手,將她從泥土中扶了起來。雖然見她幾乎衣不蔽體、卻沒有絲毫瞧不起她的意思。那低沈渾厚的男聲,溫和有禮的喚她“徐姑娘”。

    寧嬪的眼角沁出了一滴冰冷的淚。

    這些不值什麼,她必須要爬到更高的位置,才能幫上太子、太子妃的忙。

    她要替靖北侯討回公道!

    ***

    自從寧嬪在周鈞禹面前說了太子只怕是真的“沈迷”美色後,催促他立太子嬪的心思倒是淡了些。

    姜妙和阿嬈對寧嬪也多了些關註,稍微一打聽,關於她種種不堪的傳言便紛至沓來。

    大家都有自己的活法,姜妙也無意多加評價,而阿嬈每每想起那日所見到的總是笑盈盈的寧嬪,總覺得她眼底似乎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悲傷。

    作為後宮妃嬪,寧嬪的晉位已經很快了。後宮中不少傳言,若是她能生下皇子,被封個妃是遲早的事。不過哪怕是宮女內侍口中說起她來,也都目露譏諷,“也不知她肚子裏的孩子能不能生下來。”

    這說得就是寧嬪能折騰,身懷有孕還去爭寵獻媚。

    “阿嬈,你瞧這幾件小衣裳怎麼樣?”正在阿嬈還在出神間,太子妃打開了一個小小的包袱,裏頭整整齊齊的疊著六七件小衣裳。“是珊瑚她們幾個做的,我看著還不錯。”

    大概也就是月余的時間,阿嬈就要生了。這是太子的頭一個孩子,東宮的重視程度自然也不一般。光是嬰兒的各種用度,已經堆滿了半個宜芝院。

    乳母也是陳氏精挑細選給薦來的,選了兩個身世清白、又才生了孩子、奶水足的婦人。

    雖說陳氏有些許遺憾,她卻比誰都重視阿嬈肚子裏的孩子,這孩子畢竟是要抱給姜妙養的——她心中仍舊存了一絲期盼,姜妙能留下來。

    養胎的這些日子,太子和太子妃都不怎麼讓阿嬈動針線,做些小件都是有時有會兒的。阿嬈看著繡工精致、用料講究的小衣裳,心中覺得喜歡,忙道:“那就多謝幾位姐姐了。”

    兩人正說著話,坤正宮傳出話來,請太子妃過去。太子妃去見王皇後,阿嬈也就帶著東西,回到了宜芝院。

    只是沒過了多久,只聽施東急匆匆跑著來通傳,說是安貴妃過來了。

    這些日子阿嬈都借口養胎不肯離開東宮,想要接近的人只能幹著急。安貴妃按捺了許久,聽到寧嬪來過東宮的消息,終於坐不住了,便要來試探。

    寧嬪這些日子已經已經成為她除了王皇後之外的心腹大患。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寧嬪受寵,哪怕生下兒子,上頭有兩位已經成氣候的皇兄,他想要登上皇位只怕難。更可況現放著一個太子,更難以輪得上寧嬪的兒子。

    若是如此,寧嬪倒不如選擇依附一方,才能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

    “妾身見過貴妃娘娘。”阿嬈隱約猜到安貴妃的來意,本想在太子妃殿中先暫且應付一會兒,只是她如今身子重、動作慢了一步,倒讓安貴妃進了宜芝院。

    這間院子雖然不大,布置得卻很是奢華舒適,足以看得出阿嬈的身份。

    安貴妃笑盈盈的扶著阿嬈一起往屋裏走,目光卻是沒放過院子裏、屋子裏的所有布置。

    她先是關心了阿嬈的身子情況,以“過來人”的身份說了許多經驗。見阿嬈似是放松了警惕,聽得入迷,才徐徐道:“阿嬈,你的產期也就是下個月了罷?”

    阿嬈點點頭。

    “吳太醫倒是中個聖手,到時候請他坐鎮保準你母子平安。”安貴妃眼珠轉了轉,終於進入正題。“幸而你和寧嬪的產期錯開了,否則吳太醫能顧得上哪處,還不一定。”

    果然是為了寧嬪,阿嬈默默腹誹,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寧嬪娘娘身份本就比妾身高,自是該先顧著娘娘。”

    “聽說寧嬪有一日竟把風箏放到你們這裏了?”安貴妃見阿嬈不肯順著她說,只得生硬的轉移話題。“你也該見過她了罷,她倒是個極厲害的。”

    莫非安貴妃怕寧嬪站在東宮這邊,就先一步來挑撥關系。

    “寧嬪娘娘瞧著態度親切溫和,年紀又輕,只說讓妾身有空去重華宮坐坐,再沒別的話了。”阿嬈故作不解道:“娘娘何出此言?”

    安貴妃認定寧嬪別有用心,看阿嬈還未開竅,心下稍安,也沒有往深裏說,只道:“傻孩子,你還小呢,自是不懂這裏頭的事。”

    “你生產之後,這院子只怕小了些。”安貴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道:“太子妃竟也粗心了,竟沒想著給你換個大些的院子。”

    阿嬈搖搖頭,道:“左右孩子是要抱到太子妃身邊養著的,妾身在這兒住已經夠了。”

    安貴妃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了,阿嬈竟如此肯認命,在姜妙面前不爭不搶。

    “阿嬈,這孩子是你辛苦懷胎十月、將來還要鬼門關前走一趟方能生下的,你竟也舍得交給別人?”安貴妃語氣中微微透出些驚訝,可挑撥之意卻一清二楚。

    “太子妃是妾身的恩人。”阿嬈眼中似是閃過一抹掙紮之色,最後還是黯淡下來,她輕聲道:“孩子若是抱給太子妃,或許有個好些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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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阿嬈說完, 猶自沈浸在“傷感”的情緒中無法自拔,一時“沒留意”到安貴妃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過了好一會兒,見安貴妃沒有說話,阿嬈才“恍然大悟”, 忙起身道:“貴妃娘娘, 妾身沒有別的意思。妾身只是說自己身份卑微, 並沒有說您的意思——”

    貴妃地位再高也是妾,所生的皇子也是庶出。

    安貴妃盯著阿嬈看了一會兒,見她滿臉的慌張不似作偽, 才緩緩的道:“你想哪兒去了, 本宮是那般斤斤計較的人麼?”

    阿嬈這才像松了口氣似的, 扶著腰重新在一旁坐下。

    眼見今日又是無功而返,安貴妃心中也不免添了幾分煩躁。去年秋日好不容易見阿嬈有些動搖的意思, 偏生她有了身孕,自是以為能母憑子貴, 便不怎麼理會琢玉宮。

    幸而阿嬈也不算蠢笨, 並沒把話說死, 對自己也算恭敬客氣。安貴妃手中的帕子捏緊又松開,這一時想不開沒關系, 等到太子妃徹底想把孩子從她身邊奪走後, 她就不會再像今日一般了。

    只要孩子一出生, 只怕阿嬈見了孩子就不會輕易放手。到時候,再想辦法離間兩人。

    想到這兒,安貴妃神色恢復如常, 溫和的道:“既是你有你的想法,本宮也不勸了。你若是後了悔,便來找本宮罷。本宮不是為了別的,都是做了娘的女人,孩子對於咱們來說才最重要的。”

    阿嬈一怔,旋即神色鄭重的點了點頭。

    安貴妃見明著挑撥不成,就開始攻心了。如果自己真是個從丫鬟爬到太子選侍位置的人,只怕對安貴妃的條件早就動心了罷!

    這一回阿嬈的表現總算令安貴妃滿意,她趁著姜妙還沒回來,便帶著人回宮了。

    阿嬈把安貴妃一路送了出去,望著步攆離開,阿嬈唇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

    任誰也不能挑撥她和太子妃。

    “怎麼在風口站著?”阿嬈眸中滿是冷意,驟然聽到熟悉的男人一時也難以轉變回來。

    她擡眼時,自以為對她很是了解周承庭,微愕的停下了腳步。

    那張絕色的面龐如同冰雕雪琢一般,似乎透著拒人千裏的寒意。他見慣了俏皮、撒嬌、又甜又軟的阿嬈,亦或是在某些時候被他逼得淚水漣漣的阿嬈,還有就是堅韌頑強的令人心疼的小阿嬈。

    太子殿下忽然想起,他還從沒見過阿嬈動怒的模樣。他雖知道阿嬈是雲南王的掌上明珠,只知阿嬈的嬌俏,卻忘了她的郡主之威。

    然而哪怕她再冷著一張臉,也是好看的。

    “妾身見過殿下。”阿嬈自是也瞧見了太子眸中的詫異,懊悔自己的疏忽。她忙往前走了兩步,一時慌張,忘了自己挺著肚子,就要給太子行禮,不留神就抻了一下。

    阿嬈身量雖然稱得上高挑,可她本來就瘦,害喜的癥狀好了之後,吃的補品似乎都長到了她的肚子上,除了圓滾滾的大肚子,她仍是四肢纖細、從背影甚至不怎麼能看出來。

    她也曾自嘲,她就像是身前揣著個大皮球一般。

    周承庭幾乎是心驚膽戰的看著阿嬈的動作,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阿嬈站直了身子後,嘗到了走神的苦果。她動作大了些,腹中的胎兒又鬧騰起來,她也不顧不得許多,伸手揉著肚子安撫。

    見她走路都有些困難,周承庭幹脆把她抱了起來,直接去了清泰殿。

    “殿下,您沒生妾身的氣罷?”見太子殿下一路面色凝重,阿嬈有點心虛。見已經進了清泰殿的大門,阿嬈把心一橫,雙手環住了太子的脖子。“妾身無礙,只是方才孩子忽然動得厲害。”

    周承庭動作輕柔的把阿嬈放到了軟榻上,阿嬈卻仍然賴在他身上,大有他不說話就不撒手的趨勢。他只得無奈的笑道:“孤沒生氣,你乖乖的躺好。”

    “孤倒要問問,是惹你生氣了?”周承庭在她旁邊坐下,替阿嬈安撫她肚子裏的胎兒。

    阿嬈頓時想起了方才自己冷著臉的樣子,有些不安的道:“剛才安貴妃來過。”

    她把自己猜測的安貴妃來意告訴了太子。安貴妃今日的行為在情理之中,寧嬪那日的舉止仍是個謎團。

    “阿嬈什麼模樣都好看。”周承庭看出了她的小別扭,微微笑道:“只是你如今雙身子,心裏不痛快就發泄出來,或是對著孤來,也別氣惱著自己。”

    阿嬈心中先是一暖,隨即就挑眉道:“那咱們就說一說那晚的事——”

    雖然阿嬈沒點明,周承庭卻也頓時就想到了。

    太子殿下明明對她有**,卻也不肯讓她幫忙,寧可自己去凈房解決。那晚阿嬈終於挑破了,太子殿下照舊安撫了她幾句,還是自己離開的。

    阿嬈忍不住胡思亂想,莫非太子是覺得她身子變得醜了,才不讓她幫忙?

    “阿嬈,孤自是知道你的心。”周承庭摸了摸她的發心,神色變得溫柔,有些自嘲的道:“只是孤不相信自己的定力。”

    他知道有法子不傷胎兒、還能讓阿嬈幫他。可他一來怕阿嬈累著,二來怕自己控制不好傷了阿嬈。

    太子的話音落下,有點鉆牛角尖的阿嬈才恍然大悟。

    她有點難為情,捂臉道:“殿下,您權當妾身沒提過。”

    “好說。”太子殿下很大度,他俯身在阿嬈耳邊,低聲道:“到時候孤會加倍討回來。”

    阿嬈乖巧的笑。

    到時候,那就由不得太子了。

    心結已解,阿嬈感覺輕松了不少。想著太子還有事情要忙,她想回宜芝院。忽然傳來孟清江的通傳:“殿下,紀統領來了。”

    “你先歇著,孤去去就來。”周承庭見孩子好不容易安慰下來,便沒讓阿嬈動。

    阿嬈靠在軟榻上,身上蓋著一張輕軟的毯子很暖和,她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正當她要闔上眼時,忽然模模糊糊的聽到了“世子”、“姜知越”幾個字,頓時清醒了過來。

    她忙掀開被子下了地,一手扶著腰、一手托著肚子,躡手躡腳的走到了紫檀落地罩旁,豎起耳朵聽著。

    太子殿下一直再找世子、秦世子、陳侯爺的下落,可卻未對她透露分毫具體情形。阿嬈實在是焦心,只要想到爽朗堅強的太子妃娘娘眼中含淚的模樣,她害怕聽到更壞的消息,卻又期盼著得到他們都還活著的驚喜。

    只是她才走過來,外頭的說話聲就停下了。

    阿嬈屏住呼吸,卻聽到腳步聲響起。她躡手躡腳的準備回去時,正巧太子殿下已經進了內殿,阿嬈被抓個正著。她尷尬的笑了笑,對自己偷聽的行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想下來怎麼不叫孤?”周承庭卻沒有責問,扶著阿嬈在旁邊坐下,親自蹲下身子,替阿嬈穿好了鞋子。

    阿嬈頂著圓滾滾的肚子,根本彎不下腰,也看不清下面,只穿著襪子便下了軟榻。自覺做錯事,她乖乖的低著頭沒敢吭聲。

    “走罷,你耳朵倒是很靈。”周承庭牽起阿嬈的手,笑道:“明明說話的聲音不高。”

    阿嬈有點茫然的被太子牽著走了出去,紀北南見到太子帶著阿嬈出來,他上前行禮道:“見過選侍。”

    “紀統領免禮。”阿嬈被太子捏了捏掌心,回過神來笑道。

    那張臉他雖不是頭一回見,卻仍然有種驚艷的感覺。

    太子殿下扶著阿嬈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還特意又取了兩個靠枕替她放好,才對紀北南道:“接著說罷。”

    紀北南頓時感覺自己有點多余,太子和柔選侍相視一笑柔情蜜意的,能考慮一下尚未娶妻的他麼?

    然而他也只敢暗暗腹誹,太子發話了不能不答。“是。屬下照您的吩咐,把尋找範圍擴大到整個西北。終於有了消息,已經有了安遠侯世子姜知越的下落。有人曾見過世子,屬下已經派人去找了。”

    太子妃的哥哥還活著!

    這個消息讓阿嬈精神一震,她迫不及待的想問秦世子、靖北侯的消息,卻生生忍住了。

    “只是咱們的人傳來的消息,說是還有人也在找世子。”紀北南似是有些困惑,他用有些不確定的語氣,道:“那些人武藝高強,似乎是皇上的人。”

    周鈞禹是怎麼知道姜知越還活著的?且不論這個,皇上找到姜知越,是準備滅口麼?

    當年的真相仍是如同一團迷霧,好不容易找回了姜知越,他們賭不起。

    阿嬈感覺自己的心被揪緊了,只得緊張的看著周承庭,沒有出聲。

    “加派人手,一定要先找到姜知越,同時隱藏好身份,盯緊那撥人。”周承庭沈吟了片刻,眉頭微蹙道:“如果真的落後一步,就挑破兩邊的身份。姜知越也不是個會束手就擒的人,他蟄伏自然有自己的原因。”

    紀北南應下。

    阿嬈也聽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同時讓姜知越和皇上派的人身份暴露,他們就不好對姜知越下手了。哪怕貴為九五至尊,也不能隨意下殺手。

    世子既是還活著,為何從沒往京中送過消息?他該知道,太子妃和侯夫人該是多麼的心痛和焦急!

    莫非,是有什麼別的緣故?阿嬈在心中胡亂猜測著,若是只隱姓埋名追查什麼事還好,會不會是世子受了重傷才沒辦法回來?

    “帶著最好的藥過去,再當地砸重金找最好的大夫。”周承庭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又叮囑道:“務必保障姜知越的安危。”

    聽著太子一條條吩咐下去,阿嬈喜憂參半。

    無論如何,活著總是最重要的。只要活著,一切就還都有希望。

    “靖北侯和秦世子有沒有消息?”終於等到太子問話,阿嬈緊緊的盯著紀北南,希望從他口中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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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安遠侯府。

    胡姨娘在吃足了苦頭後,終於清醒的認識到, 不能再像昔日一般擺她主子的款兒。尤其是在侯爺面前, 也不敢鎮日裏怨天怨地, 哭天抹淚。

    緋衣和翠裳兩個小蹄子卯足了勁兒把侯爺留在她們院中,可胡姨娘在侯府中這麼多年,又有一雙兒女,自然也有自己的經營。她終於尋到一個機會,親手做了幾樣侯爺愛吃的小菜,找人送到了書房中。

    雖不是什麼稀奇精致的飯菜, 卻勾起了姜長義對她那點子舊情。畢竟偏寵了胡姨娘十幾年, 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忘記的。如果胡姨娘肯知情識趣、不惹麻煩, 他對胡姨娘還是憐惜更多些。

    最重要的是,侯府未來的繼承人除了姜知瑞, 他沒有更好的選擇。

    即便是姜知瑞前些日子才被皇上撤了京畿營副統領之職, 姜長義還是要力保庶長子。幸而姜知瑞是個爭氣的,他雖被派去訓練新兵, 卻也沒自暴自棄, 做得很是出色, 甚至皇上當著朝臣的面曾經稱贊過他。

    姜長義準備趁著皇上龍心大悅之時, 再次上表請求立姜知瑞為世子。

    立為世子後,才能早些為他說親。娶妻生子, 先成家再立業,姜長義對他抱有極大的希望。

    “侯爺,這是妾身繡的小肚兜, 您瞧著針腳可還過得去?”胡姨娘早就知道姜長義會來,卻故作鎮定,拿著針線在做繡活。

    姜長義接過來看了看,只見大紅色的肚兜上繡著五蝠的吉祥紋飾,不過巴掌大小,卻一眼就能看出花了不少心思。他微微頷首,淡淡的道:“尚可。”

    見他態度稍顯冷淡,胡姨娘並不氣餒,愈發笑得溫婉:“咱們家大姑娘要得貴子了,奴婢也替大姑娘高興。只是實在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賀喜,便親手做了些針線,多少是個心意。”

    姜長義聞言臉色稍緩,這胡氏總算沒再糊塗下去。

    “你有這份心意,很好。”姜長義看她的目光也添了幾分溫度,他叮囑道:“凡事先跟夫人商量,不可擅自做主。”

    胡姨娘忙順從的應下。

    她還不想招惹上東宮,送東西只是在侯爺面前表態,至於夫人送不送她才不關心。

    姜長義像是為了安撫,又像是為了警告,補充道:“我會再上表請立瑞兒為世子。至於你該怎麼做,你心裏清楚。”

    他的話音落下,胡姨娘的心才落回了肚子裏。

    無論姜長義說什麼,她自是滿口答應。而她也在暗暗的謀算著,安貴妃和六皇子在這時必須得幫忙了。

    先前那次那母子二人就沒出手,害得姜知瑞被撤職。這一回若是姜知瑞再不能被立為世子,只怕別人都要看笑話,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他就永遠都當不上世子了。

    是以姜長義在這兒用過了午飯,晚上又去了兩個通房那兒她也沒在意,正準備聯絡她表妹,也就是安貴妃的弟媳。

    這次必須要確保姜長義的世子之位萬無一失。

    ***

    阿嬈這幾日去太子妃殿中的時候都少了,她怕自己不小心會泄露秘密。

    那日聽紀北南來回稟消息,得知秦世子、靖北侯都還沒有消息,世子姜知瑞雖是還活著,卻仿佛受了重傷——阿嬈沒敢告訴太子妃,只怕給了太子妃希望之後再失望。

    失而復得是喜悅,得而復失只會帶來更大的傷害。故此在得到世子確切的消息前,周承庭和阿嬈誰都沒敢透露分毫。

    今日侯夫人入宮找太子妃說話,見夫人似是有意避著她,她正巴不得回宜芝院。

    “阿嬈的產期也近了,你們都年輕沒經事,這緊要關頭更要小心。”陳氏望著阿嬈離開的背影,囑咐姜妙道:“你也派人時常留意阿嬈的身子,不知什麼時候就發動了。”

    姜妙忙虛心的應下。

    她和阿嬈倒還好,她娘倒是萬分緊張,又是送人又是送東西。陳氏蹙著眉道:“阿嬈這次一定能給太子生下長子,只怕宮中有人不樂意見到這個結果。”

    “您提醒的是,女兒會多留心的。”姜妙先是答應了,隨後又道:“娘,您也別總當著阿嬈的面說什麼兒子,給她太大壓力。固然生兒子對阿嬈地位有好處,可生個女兒也不錯啊。”

    見陳氏又要擰著眉說教,姜妙忙扯著陳氏的袖子,撒嬌道:“娘,您看您生了個女兒,可不就是溫順又貼心嗎?”

    姜妙長大後很少有撒嬌的時候,陳氏心中一軟,搖頭道:“你呀,還好意思說。”

    母女二人相視一笑,氣氛也變得輕松起來。見姜妙興致勃勃的說起了如何給阿嬈布置新院子,如何照顧新生的嬰兒,陳氏忍不住試探著問道:“阿妙,能不走嗎?”

    姜妙臉上的笑容驀地凝固,她輕輕的搖了搖頭,態度卻很堅定。

    “娘,女兒不孝。”姜妙起身,順勢跪在了地上。“女兒答應您會回來,哪怕找不到他,女兒親自去過了,也就死心了。只是不再以太子妃的身份、不再以姜妙的身份出現。”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哪裏有不心疼的。陳氏把姜妙扶起來,拍了拍她的手,忍著淚算是默許。

    “不說這些了。”陳氏換了話題,道:“姜長義還是要上表請立姜知瑞為世子,皇上這次應該不會反對了。”

    姜妙微蹙起眉。

    她也聽說了,姜知瑞因訓練新兵有功又得了皇上的賞識。拋開他人品不提,姜妙也承認自己這庶兄是有本事的。先前有大哥壓著,姜知瑞倒不算顯山露水。

    如果哥哥還在就好了!

    向來堅強的姜妙,也有脆弱的時候。如果那場戰役沒有奪去她至親至愛之人,那該有多好!

    “娘,我看您也不必再反對。”姜妙嘆了口氣,道:“便是父親也要選擇最合適的那個,您擡舉的那兩個人,哪怕生下兒子也和姜知瑞無法抗衡。”

    “娘知道。”陳氏點點頭,“姜長義已經在為他造勢了,世子之位他勢在必得。用不了幾日,京中便會傳出安遠侯府請封世子的消息。很快只怕宴請名單都會擬定了,娘本來也沒想阻攔。”

    “這其中的運作,少不了安貴妃和六皇子幫忙。”

    姜妙很快明白過來。

    如今六皇子在皇上面前遠不如前,三皇子倒稍稍扳回了一局,而眼下後宮中最受寵的,則是寧嬪。如果寧嬪生下皇子,說不準宮中的局勢還要再變一變。

    年紀小的皇子,到了最後反而有優勢。

    “娘,寧嬪的事您知道多少?”姜妙想起那日寧嬪的造訪,不由再次確認道:“成國公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是誰救了她?”

    好歹要知道寧嬪是敵是友。

    陳氏有些奇怪,卻還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事都告訴了姜妙。

    “是你舅舅。”陳氏道:“當時你哥哥去找人,你舅舅把她領到了我這兒。倒也是個可憐的人,被欺負成那樣。那時再想不到的,她竟能在後宮中過得如魚得水。”

    如果舅舅確實是寧嬪的救命恩人,寧嬪總不至於恩將仇報罷?

    “娘,您是姜知瑞的嫡母,如果姜知瑞想當這個世子,就要愈發對您恭恭敬敬。還有胡姨娘,也不敢再鬧。”在陳氏臨走前,姜妙知道她心裏不舒服,便勸道:“您且放寬心,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爬得越高,摔下來就越疼。”

    在陳氏心中,姜知瑞相當於搶了自己兒子的位置,她自然不痛快。

    怕女兒擔心,陳氏欣慰的點點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姜知瑞這世子之位能坐幾日還未可知,陳氏在心中冷冷一笑,她會有辦法把他拉下來。

    哪怕是讓另外的庶子繼承侯府,她也絕不會讓姜知瑞如願。

    ***

    轉眼到了六月,眼看從西北送來的消息這幾日就到的,阿嬈還在心中默默期盼著會有好消息傳來。

    她盯著自己手中的哨子出神,若是那樣的鷹幫忙傳信,應該能快很多。這枚哨子是她當時握在手裏的,一直都沒有丟。後來她裝到了一支能打開的玉釵裏藏著,直到那日她用來騙走慕柯明的人。

    太子妃的哥哥有侯夫人、太子妃真心實意的期盼著他能回來,還有太子殿下——而她呢?阿嬈唇邊露出一抹苦笑,除了父王,應該沒人希望她還活著?

    奶娘不會騙她,哥哥也是得到了娘的默許,才決定順著慕柯容的陰謀將計就計。

    他們難道就沒想過,如果她真的折進去該怎麼辦?

    結果比他們預料的更為慘烈。

    阿嬈覺得自己心中那根刺紮得更深,她做不到對此事真的漠然。

    或許是她的情緒影響到了腹中的胎兒,阿嬈只覺得孩子躁動得更加厲害。她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扶住了肚子。

    今日的疼似乎不同於往日,阿嬈不敢逞強,從太師椅上起身,準備去床上休息一會兒。

    可這波腹痛非但沒被壓下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阿嬈的產期是在五月底,這幾日宜芝院的人都提心吊膽的圍著她,總覺得她隨時都會生。可是一直以來都沒動靜,倒真的應了寧嬪那句話,孩子怕是要生在六月。

    早上起身時還一切正常,並沒有任何動靜。故此太子正常去上朝了,太子妃也去了皇後宮中請安,想到兩人都不在身邊,阿嬈驀地感覺有些心慌。

    眼見阿嬈疼的臉色都有些發白,身邊服侍的人也有點發慌。芳芷通知了施海去請太醫,連枝則擔心的問道:“選侍,您是不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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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琢玉宮。

    “母妃, 姜知瑞的世子之位已是十拿九穩。”安貴妃母子屏退了身邊服侍的人, 只有兩人密談。說起安遠侯府的“好”消息, 周承軒面上並無多少喜色。“父皇應該很快就會下旨。”

    姜知越已死,本來姜知瑞繼承侯府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胡氏卻分外急切。不僅想盡手段鉆營,還試圖威脅他們。

    父皇可以容忍他拉攏姜知瑞,可逼著父皇立姜知瑞為安遠侯世子,卻等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培植自己的勢力。安遠侯府還是太子妃的娘家, 等於是公開跟太子爭權。

    如今周承玨倒是乖覺的不再生事,雖然無能卻也安分, 學會了奉承父皇、和太子交好。而原本放出去跟太子打擂臺的就是周承玨, 周承軒還安心等著他們兩敗俱傷, 自己得利。

    明明周承玨先惹出了亂子、在父皇面前失寵。可現在看來,他竟隱隱也有懂得韜光養晦的意思。

    自己反而因為姜知瑞、姜姀兄妹之事,被推到風口浪尖之上。

    安貴妃同樣也明白。

    可姜姀惹出來的事情本來與他們無關,偏也要算在琢玉宮頭上。現在姜姀肯認是她因為私心嫉妒,才去害了魏清姿,周承軒才不會被牽連。如果她反咬一口,說是受安貴妃指使, 雖然沒有證據, 只怕大家也會相信。

    先前為了惡心姜妙、為了拉攏安遠侯府, 跟姜姀走得近了些,這會兒真真是百口莫辯。

    “罷了,軒兒你以後謹慎行事, 不必糾結在這些無可改變的事情上。”安貴妃勸道:“母妃聽說,王皇後在勸皇上,先給你和周承玨選側妃。”

    大概王皇後也還沒有定下合適的正妃人選,亦或是王皇後想要的人選,暫時還不適合嫁給三皇子。

    周承軒聞言,眸中閃過一抹陰霾。他先前對魏清姿很滿意,卻被姜姀給攪和了。想到這兒,他不由試探著道:“母妃,您說魏國公府的事……還有回轉的余地麼?”

    魏清姿賭咒發誓的時候,安貴妃也在,她搖頭道:“魏清姿你別想了,她不可能嫁入皇家。”

    魏國公府嫡支只有這麼一位姑娘,旁支的姑娘娶做側妃,對自己的助力也不大。

    “雲南王府的三位庶出郡主,如果能得你父皇點頭,能娶回來一位做側妃也是個極好的選擇。”安貴妃遲疑著道:“你覺得慕柯明和慕柯容誰的勝算更大些?”

    慕柯明居長、慕柯容母族的勢力更強,如今看是慕柯容更勝一籌。

    “雖說慕柯容更占優勢,可雲南王至今未立世子,只能說明他也沒有絕對優勢。”周承軒擰眉道:“那明珠郡主好生厲害,死了也讓雲南王府沒有安寧。”

    傳說是因為明珠郡主之死,雲南王才遷怒到兩個兒子身上。

    “如果她還活著,母妃說什麼也要為你把她娶回來。”安貴妃意味深長道:“往上數三代,雲南王府可是出了一位皇後。”

    周承軒楞了一下,才想起了安貴妃說的是誰。高祖的惠賢皇後,就是雲南王府的嫡出郡主。

    他的心頓時熱了起來,如果父皇能默許他娶雲南王府的郡主,是不是也說明,屬意他為繼承人?

    “你且安心,此時母妃為你慢慢籌謀。”安貴妃微微一笑,道:“魏清姿,既是不能嫁給你,也要想辦法讓咱們這邊的人娶到她。魏國公府的支持,咱們勢在必得。”

    他心裏雖是有些不舒服,卻也知道母妃的安排是最合理的。

    “兒臣明白。”周承軒垂下眼眸,應道:“但憑母妃安排。”

    安貴妃目露欣慰之色,才想再說兩句,忽然聽到簾外傳來碧桃的聲音。“娘娘、殿下,東宮已經派人去請太醫,怕是姜嬈要生了。王皇後跟著太子妃去了東宮,也派人去通稟了太子。”

    王皇後也去了?

    母子二人對視一眼,心中不約而同有個想法,或許這是個機會。

    女子生產本就是鬼門關走一趟……

    “本宮知道了。”安貴妃定了定神,聲音平穩道:“一會兒本宮就過去。”

    碧桃答應著去準備,安貴妃讓周承軒先回去,自己打開穿衣櫃的暗格,挑了兩個不起眼的紙包藏在了寬大的衣袖中。

    “咱們也去東宮瞧瞧。”

    ***

    阿嬈曾是嬌貴雲南王府嬌貴的小郡主,十二歲之前,過著錦衣玉食的優渥生活。十二歲以後,她吃過很多苦、遭過很多罪,顛沛流離,幾次掙紮在生死關頭。

    她自以為吃過很多苦,也能忍得了疼痛,可生產之痛,仍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宜芝院有早就布置好的產房,連枝她們見阿嬈情況不對,已經把阿嬈扶了過去。其余的人也有條不紊的做起了準備,穩婆也是早就時刻候著的。

    可是當疼痛一**襲來,阿嬈無助的抓著錦褥,心中的恐懼也越來越大。

    芳芷和結香這一年跟著阿嬈才見了些世面,這會兒自是指望不上。連枝雖說在東宮掌事,卻也還是個姑娘家,於這上頭的事不懂。眼見隔著衣裳,都能清晰的看到阿嬈的大肚子被胎兒躁動頂得鼓出一塊,心中也是發慌了。

    看到阿嬈額頭上已經沁出了大顆的汗珠,她也只能拿帕子幫阿嬈抹去額上的冷汗,口中安慰道:“選侍,奴婢已經命人去請太醫了,太子妃也馬上就回來了。”

    阿嬈疼的說不出話來,只得胡亂點了點頭。她感覺到胎兒在她的肚子裏橫沖直撞,原先曾聽過的生產時要怎麼用勁兒已經全忘了,她咬緊了牙關,痛苦的呻-吟聲還是從齒見散出。

    姜妙幾乎是一路跑著回來的,也不顧的什麼儀態,甚至用上了那點子三腳貓的功夫,自然把坐步攆的王皇後遠遠的落在後頭。

    等她氣喘籲籲的趕到宜芝院時,看到一眾宮女內侍如臨大敵一般,她卻沒有聽到任何痛呼聲。

    她心下一沈,也顧不得多問,三步並作兩步的跨過臺階門檻,往裏面走去。

    施海守在門口,見了姜妙忙道:“娘娘,穩婆和太醫都去請了,很快就能來。選侍已經被送到了產房,連枝姐姐她們正守著。”

    姜妙點了點頭,腳下不停的往產房走去。

    圍在床前的連枝等人見太子妃回來,忙讓出了地方。姜妙這才看清阿嬈,只見她疼得滿頭大汗,卻是緊緊的咬住了嘴唇,沒怎麼發出聲音。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劇烈的動著,看得人觸目驚心。

    “阿嬈,你別害怕,我來了。”姜妙抓著阿嬈的手,安慰道:“穩婆和太醫馬上就到。”

    阿嬈的視線已經被不知道是淚還是汗模糊了,她聽到了太子妃的聲音,睜開了眼,費勁兒的點了點頭。一直沒有喊疼的阿嬈,見了太子妃後,才像是受盡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帶了哭腔道:“娘娘,真的好疼啊。”

    從來不喊疼的阿嬈,這會兒哭著說疼。姜妙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揪了起來,阿嬈身上的小衣都濕透了,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她忙拿帕子替阿嬈擦著臉上的汗水,柔聲道:“別害怕,孩子一定能很快生出來。”

    說話間穩婆和太醫都到了。

    穩婆進來幫阿嬈看胎位,對姜妙道:“娘娘放心,選侍的胎位正,孩子個頭也不算大,順產是沒問題的。”

    姜妙的心放下一半,忙轉過頭安慰道:“阿嬈,你聽到了罷。放松些,別緊張。”

    怕她把自己的嘴唇咬壞了,姜妙拿了條帕子讓她咬著。想起方才穩婆悄悄回稟她的話,“選侍這是頭胎,只怕產程會長一些”,只覺得心疼又害怕。

    太醫在外頭候著,穩婆分開阿嬈的雙腿,檢查宮口打開的情況。姜妙守在阿嬈身邊沒有離開,聽著穩婆教阿嬈如何用力。“選侍,您留著力氣不喊是對的,您就跟著宮縮的節奏,往下用力。”

    阿嬈曾經在京郊受過傷,生產本就更艱難些。聽了穩婆的話,她就真的一聲不吭的忍著,跟著穩婆的聲音用力。

    太子妃緊緊的攥著她的手,她終於沒那麼慌了。

    王皇後也終於趕到了。

    聽到裏頭沒什麼聲音,她心中頓時有了些不好的想象。如果阿嬈這一胎難產,生不下來——對於如今的局勢來說,也無法料定是好還是壞。

    她才要進去,只見一個宮女端著一盆血水出來,頓時太陽穴跳了起來。

    “柔選侍怎麼樣了?”王皇後心情復雜的問道。

    結香嚇了一跳,忙回道:“回娘娘的話,選侍還沒生下小主子。”

    本來產房是不潔凈的地方,可是都來了,王皇後在外頭也坐不住,還是走了進去。

    眼見產房中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姜妙也沒顧得上理會王皇後,全身心都在阿嬈身上,王皇後覺得自己方才想得太多了些,阿嬈這一胎應該能順產。

    見沒人理會她,王皇後略顯尷尬的清了清嗓子,聽到有宮女行禮的聲音,姜妙才分出點心神看了她一眼,敷衍的叫了一聲“皇後娘娘”。

    王皇後關切的問了幾句,見姜妙一心撲在阿嬈身上,倒顯得她十分多余,便去了外頭候著。

    出了產房的門,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可能整個後宮的人都對太子妃和太子選侍的關系有誤解。看著姜妙著急的樣子,倒不像全然為了阿嬈肚子裏的孩子。

    這時安貴妃也趕了過來,見王皇後沒進去,不由關切的道:“娘娘,是太子妃在裏頭陪著麼?畢竟太子妃年輕、沒經驗,若是什麼不妥當的,就不好了。”

    到了這會兒,安貴妃還想著四兩撥千斤的挑撥?

    王皇後淡然一笑:“太子妃辦事,本宮放心。”

    見安貴妃眼中沒來得及掩飾的那一抹詫異,王皇後頭一次一種掌控全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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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王皇後在外頭坐著, 安貴妃也不好就貿然進去, 只得也陪在一旁。

    “娘娘說的是,方才妾身關心則亂了。”安貴妃見沒能說動王皇後, 現下又是在東宮,很快便住了口。言語上有一兩句不妥還能說情急, 再多的話就會給人留下把柄。

    聽起來產房內穩婆的聲音倒更大些,竟沒怎麼聽到阿嬈的喊聲。安貴妃雖是安安分分的坐在一旁, 可心思卻飛快的動了起來。

    阿嬈本就是頭胎, 生得會慢些。且她又曾受過傷……若是出些意外,也實屬正常。

    正在安貴妃腦內鬥爭之時,忽然又聽到通傳聲,說是寧嬪來了。

    王皇後和安貴妃皆是一楞, 且不說她跟東宮沒什麼關系, 她還大著肚子,竟從重華宮趕了過來?

    “妾身給皇後娘娘請安、給安貴妃請安。”寧嬪顯然也是急匆匆的趕來,雖然她已經擦幹了額上的汗珠, 可喘息卻還是泄露了她的著急。

    王皇後是世家貴女出身,女子端莊賢淑是最要緊的。偏生寧嬪得寵都是不流入的下賤手段, 讓王皇後本就瞧不上。偏生皇上還護著寧嬪, 自己不過略說了寧嬪兩句,皇上先板著臉,心疼起寧嬪來。

    “你怎麼過來了?”王皇後臉色不大好看,本就冷淡的語氣中還透著幾分責備:“你如今身懷皇嗣,竟還是這樣沒輕沒重!”

    寧嬪聞言微微一笑, 柔聲道:“回娘娘的話,妾身從坤正宮請安回來,本想散散步。卻見太子妃神色匆匆的往回趕,又見了您和貴妃娘娘的步攆都過去了,想著莫不是有什麼緊急事,便也過來了。”

    安貴妃在一旁聽著,不過是略微挑了挑眉,沒有說話。王皇後卻是臉色更難看了,寧嬪好大的口氣,後宮中育有皇子、公主的妃嬪尚有數位,她一開口,竟隱隱有把自己排在第三的趨勢。

    王皇後才想訓斥,卻見寧嬪扶著肚子,面上似有幾分痛苦之色。王皇後也怕她動了胎氣,惹得皇上不悅,只得冷著臉道:“柔選侍要生了,裏頭沒你的事,你先坐下。”

    “多謝娘娘。”寧嬪笑了笑,扶著肚子在下首的太師椅上坐好。

    她方才是真的有點不舒服,但更多的卻是裝出痛苦的模樣,免得王皇後讓她站著聽訓。她也知道這敏感的時候,或許她不出現比較好。可是她真的擔心,王皇後或是安貴妃會動手腳。

    阿嬈即將生下的可是太子長子,對於穩固太子妃的地位也極為重要。無論太子和太子妃怎樣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太子妃遲遲沒能有孕都會被指摘,有了這個孩子,就不一樣了。

    她之所以過來,就是擔心太子妃一時難以顧得上,她卻能死死的盯住她們。

    哪怕安貴妃想嫁禍王皇後,有她作為第三方的勢力在,安貴妃就絕對不敢輕易動手。

    三人彼此間都沒有什麼交流的想法,可安貴妃卻慣會做人,關心體貼的和寧嬪交流了些養兒心得,才讓氣氛不至於太冷落。

    血腥味兒隔著簾子傳了出來,寧嬪驀地就覺得有些反胃。她拿起帕子嗅了嗅茶香,才覺得好了些。隱約聽到裏頭傳來阿嬈壓抑的痛呼和粗重的喘息,寧嬪不由撫著自己的肚子,心中也有了幾分惶恐難安。她能順利生下這個孩子麼?

    產房內。

    阿嬈從沒感覺自己這樣累過,卻還要被人催促著要用力。

    太子妃一直陪在她身邊,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快要力竭時,忽然側過頭,唇瓣闔動,看向太子妃。

    “沒事的,沒事的。”姜妙拿帕子替阿嬈擦汗,忽然福至心靈的道:“今兒下朝後太子出了城,我已經派人去送信兒了,很快殿下就能回來。”

    阿嬈臉色蒼白的牽了牽唇角。

    孩子遲遲沒有下來,嬤嬤已經再為她推腹了。她感覺自己就像是瀕死的魚,還在苦苦的掙紮。

    如果撐不過去……

    “傻孩子,別胡思亂想。”姜妙猜出了阿嬈的想法,忙道:“不過是頭胎才會慢些。”

    阿嬈的意識有些模糊,被扶著灌了一碗湯藥,又有穩婆叫她用力,說快了。

    太子妃也在她耳邊鼓勵著。

    她積蓄起全身的力氣,用力的往下推擠。忽然感覺身下一松,有什麼滑出了她的身體。

    “恭喜娘娘、恭喜選侍,是個小郡王!”穩婆道喜的聲音在房中響起。

    阿嬈累極,在聽到嬰兒的啼哭聲後,眼前一黑,就放心的昏了過去。

    ***

    “恭喜皇後娘娘,柔選侍為太子殿下添了個小郡王。”有人出去報喜,王皇後三人已經聽到嬰兒的啼哭聲,在聽到阿嬈果然生下了太子長子時,王皇後和安貴妃眼中倒是不約而同閃過一抹復雜之色。

    唯有寧嬪是真心實意的為太子妃感到高興。

    一時還是安貴妃先笑道:“娘娘,咱們進去看看孩子?”

    王皇後這才回過神來,面上也露出笑容來,點了點頭。寧嬪沒說話,跟在兩人後頭進去了。

    只見孩子已經被包好,送到了太子妃身邊,現在正是太子妃抱著。阿嬈還沒來得及看孩子,就昏睡過去。在確認過阿嬈只是累了所致,姜妙才放下心來,轉而把孩子接了過來。

    “皇後娘娘、貴妃娘娘、寧嬪娘娘。”姜妙不願讓阿嬈被吵到,抱著孩子走了下去。

    才出生的嬰兒皮膚紅紅的、又皺巴巴,這會兒實在難以看出他哪一處繼承了爹娘的好容貌。

    “這孩子的眉眼,依稀有些太子殿下的影子。”寧嬪率先開口笑道:“他在娘娘懷中真乖,一看就是跟娘娘有母子緣分。”

    她的話音未落,王皇後又不由皺了皺眉,只是不好發作。

    寧嬪倒是個會鉆營的,睜著眼胡說八道。孩子還沒完全睜開眼,哪裏就能看得出像誰。誰抱著他都一樣,還說什麼“母子緣分”……過不了多久,就又是一個安貴妃一樣的人。

    或許比安貴妃更難纏,她可是豁得出臉面的。

    姜妙方才跟奶娘學了怎麼抱孩子,此時正小心翼翼的抱著懷中這小小、軟軟的一團,生怕稍微用力就會把他傷到。

    沒抱一會兒,她就感覺胳膊都有些僵了。

    不過哪怕是她累了,也沒把孩子交給王皇後、安貴妃任何一個人抱,仍是自己牢牢的護著孩子。

    既是母子平安,王皇後等人也沒有多留,都各自回宮。寧嬪雖是有心留一會兒跟姜妙說說話,但又怕被人覺出異常來,只得一齊離開。

    等到周承庭得到消息快馬加鞭的回來時,內侍上前來道喜,說是阿嬈已經生下了他長子,母子均安。

    他心急火燎的趕回東宮,從宮女到內侍俱是喜氣洋洋的,他高高懸著的心才放下了一半。他知道阿嬈的產期就在這幾日,可今日他有要緊事要辦,見阿嬈早上還沒動靜,在皇上面前尋了個借口出宮,準備盡早回來。

    才到堪堪辦完事,正要往回趕時,便見東宮有人來報信,說是柔選侍發動了,太子妃請他回宮。

    周承庭很不得立刻長翅膀飛回去,他命人選了最快的馬,幾乎是飛馳回來。

    “恭喜殿下!”宮女們撩起簾子,見太子疾步走進來,姜妙抱著孩子,喜氣洋洋的道:“阿嬈給您添了個兒子。”

    周承庭只來得及匆匆看了一眼,這個看起來有點醜的、皮膚皺巴巴的嬰兒,就是他和阿嬈的孩子?他來不及多想,對姜妙道:“阿妙,阿嬈的情況怎麼樣?”

    姜妙側開身子,朝著床上努了努嘴。“阿嬈可是遭了不少罪,這會兒累得睡著了。”

    直到這會兒,房間中還殘留著血腥味,不用說也知道阿嬈吃了不少苦頭。

    周承庭心疼極了,顧不得抱兒子,先去床邊看阿嬈的情況。

    阿嬈臉色仍是有些蒼白,柔軟粉嫩的唇瓣被咬出了深深的血痕,她緊緊的閉著眼,一張巴掌大臉兒陷在枕頭裏。周承庭輕輕幫她把額上的一縷碎發攏到耳邊,只覺得心疼。

    他把手探到被子裏,牽住阿嬈的手,才感覺到安心。

    “阿嬈,你做娘了。”周承庭聲音低低的,更像是呢喃。“阿嬈,辛苦你了。”

    姜妙抱著孩子,看著兩人,驀地紅了眼眶。

    “小可憐兒,你爹娘都沒空理你。”姜妙輕輕拍了拍孩子,唇角微翹,眸中卻閃著水光。“不過他們都會很愛你,特別特別的愛你。”

    他們能幸福,真好。

    ***

    姜長義今日心情不錯。

    請封姜知瑞為世子的事多半已經準了,皇上今日散朝後,叫了他和幾位勛貴、朝臣去禦書房。

    在路上已經有人跟他道喜,問他何時擺酒席,請哪裏的戲班子。

    姜長義雖然自謙了兩句,可面上的得意之色掩飾不住。庶長子自己出息,仍是被皇上看重,他這個做爹的也面上有光。“好說好說,到時候還請各位賞光前來。”

    等到了禦書房,周鈞禹正看著送上來的密折。

    聽到內侍的通傳聲,他面上閃過一抹復雜之色,卻仍舊讓他們進來了。

    “姜侯爺,有件事朕要跟你道喜。”周鈞禹放下手中的折子,靜靜的看著姜長義,微微笑道:“是關於世子的。”

    姜長義忙做洗耳恭聽狀,面露喜色,對皇上所說之事已經十拿九穩。

    周圍的數位朝臣也等著跟姜長義道喜。

    “世子姜知越在西邊被人找到了。”周鈞禹輕飄飄的落下一句話。

    不啻於一聲平地驚雷在姜長義耳邊炸響,他楞住了,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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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姜知越還活著?

    這個消息帶給姜長義的震驚是巨大的, 已經死了四年多的人,竟死而復生了?

    “朕已經命人好生把世子帶回來。”周鈞禹盯著姜長義, 不緊不慢的道:“你回去可以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夫人了。”

    姜長義忙回過神來, 跪地道:“臣叩謝皇上隆恩!”

    周圍的人紛紛向姜長義道喜, 姜長義已經準備好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口,臉上不自然的笑著應下。

    從禦書房出來,直到在回侯府的路上, 姜長義都是恍恍惚惚的。

    他並非不喜歡自己的嫡長子, 他記得姜知越才出生時,自己高興極了, 連名字都挑選了很久才定下了這一個。是從什麼時候,他和嫡長子變得疏遠起來?

    或許是從別人說姜知越像陳清隨開始罷。

    外甥肖舅, 姜知越自小就愛往靖北侯府跑, 一身武藝多半是跟著陳清隨學的。隨著姜知越長大, 無論是樣貌和氣質,都更像是陳家人。尤其是姜知越跟太子走得很近,儼然也成了東宮近臣, 才讓父子兩個開始疏遠。

    姜長義本來沒想太早站隊,特別是不想跟東宮走得近。可姜知越是嫡長子, 立為世子名正言順。從那一日起,姜知越在外頭也能代表安遠侯府。是以他才縱著胡氏,自己也下大力氣培養姜知瑞。

    姜知越隨軍出征時,父子兩個曾單獨談過一次。姜知越說起了先帝對安遠侯府的優容、對靖北侯的重視,談及太子是先帝嫡長子, 才是正統繼位者。且太子也是個極有韜略的人,還請他謹慎考慮支持六皇子的事。

    當時姜長義只有被長子頂撞的憤怒。

    直到噩耗傳來,姜長義也為長子傷心難過,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松了口氣。

    這個侯府,終於完完全全的掌握在他手中。

    “恭喜侯爺!”姜長義在二門前下馬,已經有小廝上前來賀喜。“太子妃娘娘喜得貴子,東宮才來人報喜了。”

    出乎眾人意料的,姜長義臉色有些古怪,並沒有想象中的喜色,只淡淡的應了句“知道了”,便大步流星的往書房走去。

    正院內。

    陳氏得到阿嬈產子的消息後,自然是喜氣洋洋,當即命人放賞。侯府的下人們,每人都賞了一個月的月錢。還有府裏的姨娘、姑娘、哥兒們,都賞賜。

    “夫人大喜。”阿嬈出身安遠侯府,又是姜妙擡舉到太子身邊的,她生下的兒子,自然都被認到太子妃名下。仆婦們來謝賞時,紛紛說著吉祥話。

    “有福之人六月生,小郡王是個有福氣的。”

    “娘娘先得了小郡王,很快還會再添丁。”

    陳氏聽了明知是奉承也覺得高興,命人開了箱籠找賀喜的禮物,比原先準備好的又厚上了一倍。

    “洗三時我帶過去。”陳氏催促道:“再多拿些補品,聽說阿嬈生產時也是遭了罪的,要好生補補身子。”

    阿嬈生下了太子長子,幾乎在陳氏得到消息的同時,胡姨娘和姜知瑞也聽說了。

    胡姨娘乍一聽到時,正同姜知瑞在一處。她忙看向姜知瑞,只見他面色很平靜,眸中如同幽潭般波瀾不驚。胡姨娘心裏沒底,反而更擔心了。

    “瑞兒,你封了世子後也很快就要娶妻,你就把阿嬈給忘了罷。”胡姨娘不由勸道:“趕明兒娘挑兩個漂亮丫鬟,給你放在房中……”

    姜知瑞嘴角微掀,淡淡的應了一聲。

    胡姨娘心中七上八下的,姜知瑞分明是沒能把阿嬈給忘了。

    原先她還真當阿嬈是個剛烈的,不肯做小。哪知道人家圖謀更大,竟爬了太子的床——雖說是太子妃點頭的,可瑞兒要阿嬈時,阿嬈要死要活不同意,只怕是嫌侯府的姨娘不夠尊榮!

    阿嬈不僅做了太子的妾、在太子跟前得了寵,如今還生了兒子,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瑞兒怎麼甘心!

    胡姨娘一會兒恨姜妙一會兒罵阿嬈,直到姜長義回府的消息傳來,她面上才露出喜色來。

    “定然是皇上下旨了。”她催促著姜知瑞去書房。

    等到姜知瑞過去時,得到的消息卻是侯爺去了正院。想到這些日子父親對東宮的態度,姜知瑞心中不快。

    殊不知後頭還有更讓他憤怒的事情在等著。

    ***

    等到阿嬈朦朦朧朧的睜開眼時,房間中一片安靜。看天色已經是夜裏,墻角的宮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來。

    阿嬈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阿嬈,你醒了?”太子驚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阿嬈微微側過頭,看到了陪坐在旁邊的太子殿下。

    她記得殿下很早就離開了……一瞬間所有的記憶都湧入腦海,太子和太子妃離開後,她就覺得肚子不舒服,孩子動得厲害,後來才發覺是要生了——

    後來越來越疼,太子妃回來了,穩婆一面教她用力,一面幫她推肚子,她最後還聽到了孩子的啼哭聲。

    阿嬈忙低下頭看向被子,曾經高高隆起的小腹,現在已經平坦了不少。

    “孩子已經平安生下來了。”周承庭看著阿嬈眼睛四處在找孩子,忙柔聲道:“怕吵到你休息,這會兒孩子被太子妃抱到隔壁去了。”

    阿嬈心中焦急想見孩子,卻忍耐的問道:“殿下,什麼時辰了?”

    “已經過了子時,孤讓人把孩子給你抱過來?”周承庭看出了阿嬈的渴望,就要叫人。

    阿嬈猶豫了片刻,還是道:“不急,娘娘也累了一日,再一折騰只怕娘娘也沒法休息,還是明兒再看。”

    “殿下,您見過孩子了罷?孩子好不好?”阿嬈既是一時見不到孩子,只得通過太子殿下了解。“這會兒沒有聽見哭鬧聲,應該是在睡罷?”

    周承庭耐心的一一道:“孩子很好,是個健健康康的兒子。奶娘已經給他餵飽了,早就睡了。你放心,兒子有阿妙守著,還有兩個奶娘照看,結香她們也都在。”

    “倒是你要好好修養幾日。”周承庭看向阿嬈的目光充滿了心疼和憐惜,他低道:“阿嬈,你辛苦了。”

    其實阿嬈的產程很順利,在頭一胎裏也算是生得快的。只是下面有點撕傷,已經塗了藥。阿嬈身上的舊傷還沒完全好,太醫說只怕很長一段時間阿嬈都會腰疼。

    可阿嬈從醒來後,就沒說過一聲疼。

    “殿下,妾身沒事。”阿嬈搖搖頭,她輕聲笑道:“孩子能平安生下來,妾身就滿足了。”

    忽然,阿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忙道:“殿下,您快回去歇著罷。明日一早還有早朝,您就別在這兒耗著了。妾身沒有不舒服,若是哪裏難受,會告訴您的。”

    周承庭拒絕了。阿嬈九死一生的經歷生產時,他就沒有陪在身邊,已經是遺憾。這會兒好容易阿嬈醒了,他怎麼舍得走。他幫阿嬈蓋好被子,溫聲道:“孤不累,今日雙喜臨門,去了清泰殿也睡不著。連枝她們正煮著湯,一會兒孤餵你。”

    阿嬈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話,還想再勸太子時,忽然察覺到“雙喜”。

    “殿下,可是世子有消息了?”阿嬈目露激動之色,她甚至掙紮著要起身。

    周承庭忙動作輕柔把阿嬈給扶住了,拿了兩個大迎枕塞在她身後。這才道:“是,姜知越很快就能回京。”

    “娘娘知道一定高興極了!”阿嬈也替姜妙高興,很快她又回過神來,小心翼翼的道:“殿下,世子可有大礙?那秦世子和靖北侯……”

    她的話音未落,只見周承庭眼中的光彩黯淡了幾分,他輕聲道:“聽說他眼睛似乎出了些問題。秦錚也沒有消息,靖北侯似是兇多吉少。”

    周承庭今日出宮就是為了此事。

    “殿下,咱們不能灰心。”阿嬈忙道:“既然世子都能活下來,秦世子和靖北侯活下來的希望也很大!”

    周承庭微微頷首。

    兩人正說著話,只聽簾子的響動聲傳來。起初周承庭以為是連枝來送湯,擡頭一看,竟是姜妙。

    “阿嬈醒了?”姜妙連日來眸中的悲傷一掃而空,她眼角眉梢都透著喜氣。

    早在阿嬈還昏睡時,周承庭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姜妙。姜妙先是不敢置信,在周承庭再三保證後,才喜極而泣。她也問起了秦錚和陳清隨,周承庭能出給的回答也只是情況不清楚。

    不過姜妙充滿了信心,她堅信舅舅和愛人還活著,等到哥哥回來,肯定能知道更多的消息。

    “娘娘。”阿嬈習慣性的想要起身,姜妙三步兩步的快走過來。“你快別動了,你下面都傷了,得好好養著。想見孩子了罷,等會兒奶娘餵飽了他,我讓人給你抱過來。”

    阿嬈含笑點點頭。

    “娘娘,您快些回去歇著罷?”阿嬈見太子妃雖是精神好,卻也有幾分疲憊之色,忙勸道。

    姜妙說了跟太子一樣的話,“都是高興的事,哪裏睡得著。不知道誰抓著我的手不讓我走來,這會兒倒趕我。”

    阿嬈紅了臉,嬌聲道:“娘娘……您還笑話妾身。”

    陪著她經過了心驚肉跳的生產,姜妙也滿是心疼。她拍了拍阿嬈的手,一疊聲的催道:“快去補湯給選侍送過來。”

    房中另外一個人就是太子殿下。

    見狀周承庭只得認命的傳話、接過連枝手中的湯碗。姜妙順手接過來,拿起湯匙要餵給阿嬈。

    “娘娘,妾身自己能喝。”阿嬈自己拿在手中,小口小口的喝起來。

    姜妙拿著帕子,準備等遞給阿嬈。

    太子殿下束手站在一旁,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多余。

    他只得命人去隔壁看孩子,若是餵好了趕快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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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09:09 |只看該作者
第99章

   重華宮。

    寧嬪在回宮的路上, 已經在想對策。若是被皇上問起來,她該怎麼應對。

    王皇後、安貴妃去都能說得過去,唯有她過去有些奇怪。幸而平日清平伯府和安遠侯府、靖北侯府並無交集, 皇上應該不會懷疑她跟兩邊有關系。

    果然她回宮後沒多久, 皇上便來了。

    寧嬪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鈞禹的臉色,雖說看起來和顏悅色,對他已經了解甚深的寧嬪,卻分明感覺到他心情不大好。

    也難怪, 太子長子已經出生,而太子的地位也會更加穩固。

    “妾身見過皇上。”寧嬪仍是笑盈盈迎上去, 面上佯裝不知。皇上不喜後宮參與這些事,更不喜別人隨意揣測心思。她柔聲道:“恭喜皇上, 今兒得了小皇孫。”

    周鈞禹微微的笑了笑,攜著寧嬪進了內殿。

    “妾身今兒也去了東宮。”在周鈞禹問她之前, 寧嬪便搶先解釋道:“太醫讓妾身多走動走動, 將來好生產。這不妾身就去了禦花園散步, 見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都過去了,方知是太子選侍發動了。妾身還沒經歷過這些,便想去瞧瞧。”

    說著,寧嬪的手輕輕撫上自己高聳的肚子, 低眉斂目道:“都說女子生產是鬼門關前走一趟……皇上,妾身有些怕。”

    她忽然擡眸,眼中閃著盈盈的水光。她看向周鈞禹的目光有幾分哀傷,聲音也是輕輕的。“先前未入宮的日子, 不提也罷。好容易入了宮,得了您的憐愛,又有了這孩子,妾身時常覺得這一切像是一場夢,一場妾身從前未敢奢望過的美夢。”

    “妾身好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場夢就醒了。”寧嬪說到傷心處,眼角沁出了一滴淚,砸了下來。

    而這滴淚也砸在了周鈞禹的心上。

    寧嬪的身世,他自是一清二楚。清平伯府早已沒落,他雖是關註不多,那點子爛事卻也知道些。寧嬪雖為嫡女,日子卻過得不如體面的大丫鬟,這在世家中都是出了名的。

    是以他對寧嬪也比旁人更憐惜些,而寧嬪本就乖巧懂事、惹人心疼,十日中他倒有四五日來重華宮。

    “又在說什麼傻話。”周鈞禹心軟了,他伸出手抹去了寧嬪眼角的淚,放緩了聲音道:“朕還等著你給朕多添幾個小皇子、小公主,朕保證你平安無事。”

    寧嬪聞言很快收了淚,柔順的點點頭。她動情的道:“多謝皇上垂憐!”

    “皇上是真龍天子,有您金口玉言,妾身也安心多了。”寧嬪扶著肚子,輕輕的靠在皇上身邊。“妾身再想不到能有今日,妾身的人生因為您變得不同,真真是說不盡的感激。”

    周鈞禹拍了拍寧嬪的手。

    見他沒有再追問,寧嬪自己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水光,知道自己這次算是混過去了。

    “妾身閑暇時做了幾件小衣裳,想挑兩件作為賀禮送過去。”寧嬪羞澀的一笑,道:“誰不知道皇上對太子寵愛,鎮日裏賞賜了無數珍寶,妾身送什麼都不出挑,幹脆略表一表心意就罷了。”

    寧嬪的話倒是提醒了周鈞禹,這是第一個皇孫,他自然該表現出重視來。

    “你倒是機靈。”周鈞禹調侃一句,忽然道:“不過今日東宮都是好消息,他們也不會在乎你送什麼。”

    聽了他的話,寧嬪的心猛的一沈。恐怕這就是皇上來的時候,不大高興的緣故罷?寧嬪沒敢問,只是好奇的看著周鈞禹。

    “太子妃的哥哥、安遠侯世子姜知越在西北出現了。”周鈞禹似是漫不經心道:“朕已經命人將他找到,即日便護送他回京。”

    寧嬪當即便楞住了。

    她要緊緊的攥著帕子,指甲在掌心摳出幾乎見血的痕跡,才把那聲驚呼壓在喉嚨中。她忍不住想要渾身發抖,卻意識到自己靠在皇上身邊,當即便不敢再動。

    “太子妃的哥哥?”寧嬪壓住聲音中的顫抖,微微歪過頭,恰如其分的透著一絲驚訝。“聽說早就在四年前以身殉國了……”

    周鈞禹點點頭,道:“究竟如何情形,朕也不大清楚。等到姜知越回來,總能問清楚的。”見寧嬪困惑,他寬容的笑了笑道:“罷了,這些事你不懂。那會兒你還在家裏呢,哪裏清楚這些。”

    她自是清楚的。

    或許她沒有資格哀傷那些人的死,可她卻用盡辦法去打探這件事的真相,甚至不惜入宮——

    “妾身記得依稀聽到過,說是那時有一支軍隊,全部殉國。”寧嬪心中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卻不敢表露出來。“該不會就是太子妃哥哥所在的罷?”

    周鈞禹微微頷首。

    寧嬪忽然有種想大哭一場的沖動。

    可是她只能忍耐再忍耐,像是好奇一件與她無關的事情。“既是世子還或者,那麼旁的人也該有生還的希望罷?”

    “只怕兇多吉少。”周鈞禹眸中閃過一抹復雜之色。

    寧嬪不敢再問,怕泄露自己的心思。她忍住沒有流淚、沒有表現異常,可腹中的胎兒卻像是能感應到她的情緒一般,忽然躁動起來。

    她安撫了好幾次,可仍舊沒什麼效果。

    “許是今日走得急了些。”寧嬪咬牙忍著,卻仍露出一抹笑容來。“妾身先服侍您更衣?”

    周鈞禹對寧嬪有幾分喜愛,見她身子不適,也沒有勉強她。自己先去更衣,讓寧嬪好好休息一會兒。

    見他離開,寧嬪忙讓人拿出一個細長瓷瓶出來,吞了五六丸進去。

    “娘娘,太醫說過,這丸藥吃多了對胎兒不好……”心腹宮女在一旁勸道:“您……要小心保養……”

    寧嬪胡亂點了點頭,心中已經方寸大亂。

    陳清隨還……活著麼?

    ***

    待到阿嬈把補湯喝完,奶娘便抱著孩子過來了。

    阿嬈看著自己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感覺整顆心都變得柔軟又滿足。他那麼小、那麼軟,阿嬈甚至都不太敢抱他,生怕自己用力就會弄痛他。

    “選侍,您托住小郡王的頭。”奶娘見阿嬈“如臨大敵”的模樣,忙上前指點她抱孩子。而姜妙已經有了些經驗,也能在一旁幫忙護著。

    周承庭站在旁邊看著她們,目光始終沒離開阿嬈母子。

    “你看他的小手。”姜妙看著孩子,亦是打心裏疼愛。她笑道:“攥著小拳頭多可愛。”

    阿嬈小心翼翼的抱著他,細細的端詳他的眉眼,一時倒還看不出他更像誰多些。

    他的手好小,甚至他小小的掌心都不能合攏她的一根手指。阿嬈終於學會了單手抱著他,另一只手騰出來把他小小的拳頭攏在手中。

    無論何時,她都不會放開他的手。

    阿嬈這個動作並不起眼,姜妙、奶娘等人全都沒有留意,周承庭瞧了,眉梢動了動。

    或許當年阿嬈不肯王府,還有自己不知道的隱情。他已經察覺到,阿嬈在面對親情上,似是有些心結。

    似乎看多久,她都看不夠。阿嬈抱著孩子舍不得撒手,周承庭看了一眼墻角的時辰鐘,又顧念著她身上的傷,出言道:“阿嬈,你看孩子也要困了,不如先讓奶娘抱走?”

    與此同時,阿嬈懷中的孩子很配合的張開了小嘴,似是軟軟的打了個哈欠。

    “阿嬈,你早點休息。”姜妙知道太子的意思,而阿嬈生產時被端走的血水也確實令她心驚肉跳。她見阿嬈戀戀不舍的看著孩子,忙道:“你放心,我不走。我陪著他在隔壁睡好不好?”

    既是太子和太子妃都發話,阿嬈也不好再堅持,只好點點頭。

    “明兒一早我就帶著他過來。”姜妙從阿嬈懷中把孩子抱了過來,她的動作已經稱得上嫻熟。天知道她開始不敢抱,還是先拿枕頭練了手,才敢抱孩子。

    一時奶娘、宮女們簇擁著太子妃離開,阿嬈見孩子被抱走,心裏還有些空落落的。

    這算是懷上他以來,母子二人頭一回分開罷。

    阿嬈生產後,太醫診脈說她氣血兩虧,要好好休養。雖是惦記著兒子,阿嬈卻也有些精力不濟,再加上補湯裏安神鎮定的成分,周承庭在旁邊跟她說了會兒話,便見她眼皮漸漸沈重。

    “你快睡罷,一會兒孤替你去看看。”周承庭見她惦記著兒子,忙柔聲道:“養足精神,明兒才能照看兒子。”

    阿嬈強打著精神點了點頭,只感覺愈發困倦。她沙啞的低聲道:“殿下,您別去了,早些去歇著罷。”

    周承庭應了一聲。見阿嬈要睡著了,便把她背後的大迎枕動作輕柔的抽走,讓她重新在枕頭上躺好。替阿嬈蓋好被子,周承庭握著她的手陪著她坐了一會兒,才躡手躡腳的起身。

    隔壁已經被布置成嬰兒的房間,兩個奶娘輪流守著,珊瑚、連翹等人都在一旁陪著。

    孩子在小床上睡得正香,姜妙就在小床旁邊,目光溫柔的看著他。

    周承庭放輕了腳步,站在小床邊看著兒子。這會兒已經比剛生出來時好多了,很快就能長成白白嫩嫩的小團子……

    “殿下,您也早些去歇著罷。”姜妙壓低了聲音,道:“阿嬈這兒有我照顧。”

    怕吵到孩子休息,兩人去了另一邊說話。

    “阿妙,謝謝你。”周承庭真心實意的道謝。“今日多虧了你陪在阿嬈身邊。”

    姜妙笑著搖搖頭,道:“您這是什麼話?就許您心疼阿嬈,不準我把阿嬈當妹妹疼?”忽然她促狹一笑,“等到阿嬈下回生產時,您再陪在身邊就成了。”

    見姜妙又恢復了以前神采奕奕、古靈精怪的模樣,周承庭在欣慰之余,卻也有些擔心。

    他聯系上的人只有姜知越,連陳清隨、秦錚的消息都沒有。如果再讓姜妙遭受一次打擊——那實在太殘忍了!

    “太子哥哥,您能告訴我,我哥哥究竟怎麼樣了嗎?”姜妙默了片刻,臉上的笑容黯淡了下來。“您別騙我他什麼事都沒有。如果真的沒事,為什不跟家裏聯系?”

    周承庭見瞞不過姜妙,只得道:“阿妙,你哥哥的眼睛……看不見了。”

    姜妙的心猛地沈了下去。

    “孤派人找了大夫,似是有血塊壓迫了神經。”周承庭有些不忍,只得徒勞的安慰道:“阿妙,你放心,等你哥哥回京後,孤會找最好的大夫幫他醫治。”

    姜妙眼眶中盈滿了淚,卻強忍著沒有落下。她用力的點點頭,輕聲“已經很好了,真的。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她平淡無波的兩句話,聽起來讓人覺得分外傷心難過。

    “眼下要緊的是……”姜妙收了淚,清了清嗓子,粲然一笑。“要緊的是洗三禮,您長子的洗三禮自然要隆重些。”

    周承庭忽然意識到,姜妙從頭到尾都沒敢問一句舅舅和秦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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