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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小酌] 寵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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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23:26:48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周承玨這次學聰明了, 雖說在壽宴前一日他就查出了關鍵消息,卻並沒當面捅到皇上面前。壽宴順順利利的辦完之後,他才帶著消息來了東宮。

    聽到小內侍的通傳,周承庭微訝, 卻還是讓人把他請進來。

    “臣弟見過太子殿下。”周承玨進來後, 一改先前的張狂, 先恭恭敬敬的給周承庭行了君臣之禮。

    雖說太子是儲君,往日他見了,不過是拱拱手,都以直接以兄弟相稱。

    周承庭見他態度轉變如此之大,心中便猜到些他的來意。周承庭態度溫和,微微笑道:“都是自家兄弟, 三弟不必多禮。”

    周承玨來之前本有些惴惴,生怕周承庭記仇, 不肯跟他合作, 眼下看來周承庭倒沒有睚眥必報的意思。

    “是,多謝皇兄。”周承玨馬上改口,讓兩人的關系顯得親近起來。

    進展比自己想象中要順利得多, 周承玨心下稍松, 趁此機會,他先給周承庭賠不是, 道:“先前那件事, 是母後和我對不住皇兄。母後對娘家的女孩兒多有溺愛, 未料到王瑩竟自甘墮落, 失了清白。否則斷不敢把她列為太子嬪的人選,更從未有過混淆東宮血脈的心!”

    周承庭不動聲色的聽著周承玨的強行解釋,心中有些想笑。為了圓謊,三皇子也是不容易,把他自己也罵了進去。

    “至於我的醜事,那更是被人陷害!”周承玨咬死了不承認是他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只道:“被關禁閉的那些日子,我反反復復的將沁芳苑的事想了,只覺得安貴妃最有可能布局。要知道在這宮中,除了母後就是她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排些酒水、故意讓人引我進去。”

    明明這一套是王皇後準備用來栽贓周承庭的,被他這麼一說,把罪名全都加給了安貴妃。

    這套邏輯看起來合情合理,實則從根本上就錯了。如果不是他們推薦的王瑩出了問題,又哪裏會有這一連串的事?一句輕飄飄的失察,就能將他們的過錯全部抹去?

    “三弟的話,聽起來有些道理。”周承庭沈吟了片刻,方才慢條斯理的道。

    周承玨心中一喜。

    “多謝皇兄體諒!”他趁機道:“今日叨擾皇兄,除了向您賠禮之外,還有件要事稟告。我之所以想通前事的關節,全賴最近查清了□□的事。”

    周承庭聞言,目露疑惑之色。

    “那日山體崩塌,並不全是天災。”周承玨神神秘秘的道:“是有人在上面放過□□,才引發了那場災難。”

    正如周承玨預料的一般,周承庭面色微變,似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

    他就知道唯有這件事能引起太子的共情,畢竟他最寵愛的妾室,險些因此喪命,更可況眼下她還懷著太子血脈。

    “你可查出,是何人所為?”周承庭神色變得冷峻嚴肅,他沈聲問道:“已經火器局的人推算過□□的用量、剛好是引發山體崩塌的用量了嗎?”

    太子問得越急、越細,就說明太子已經大半信了他的話。周承玨忙回道:“偷□□的是京畿營的一個小兵。今年秋季雨水多,本就危險,加上有人用□□,哪怕只是炸開幾塊巨石,也有引起山體崩塌、沙土傾瀉的風險。”

    “京畿營?”周承庭重復了一遍,眸光驀地暗了下去。

    京畿營的副統領之一,是安遠侯府的庶長子,姜知瑞。而京中幾乎無人不知,姜知瑞作為太子妃庶兄,跟東宮沒有走動,卻跟六皇子關系極好。

    只是這麼說亦是有不合情理之處,當初安貴妃也在,更是帶著宮裏、勛貴們的女眷一起,即便是有什麼私人仇怨,也不至於鬧出這麼大動靜來。

    “或許他們只是想推下幾塊石頭來嚇嚇人?”周承玨早就和身邊的謀士討論過,對答如流道:“卻不想引發山體崩塌,左右那日天氣極差,他們竟也蒙混過關,權當是天災處理。”

    “秋狩時魏國公府的大姑娘驚了馬,是咱們六弟給救了。”周承玨目露嘲諷之色,笑道:“或許他是想再次英雄救美也說不準。”

    當然更細節的事他也聽說了,周承軒也算不上救人,真正救了魏清姿的是太子選侍姜嬈。可這話傳來傳去,就變成六皇子了。那日魏國公夫人、魏清姿進宮時他和王皇後都在,頭一次見安貴妃和周承軒吃虧,那痛快的感覺他記憶猶新。

    “皇兄,這件事我還沒有報給父皇。”周承玨半吞半吐道:“該怎麼稟告好,還請皇兄幫著裁奪。”

    周承庭挑了挑眉,只做聽不出他的意思,奇道:“是父皇讓你調查,如實稟報就好。”

    “皇兄,臣弟先前冒失莽撞,多有得罪的地方。”周承玨撩開衣擺,行了大禮,誠懇的道:“臣弟心中,您才是不二的儲君人選,任何人有覬覦東宮的心思,臣弟都不服氣。老六早就有與您一爭高低的心思,臣弟願意輔佐您。”

    我願意,可父皇是否願意,就不得而知了。

    周承玨在心中冷笑,面上卻愈發恭敬起來,擺明了是要和太子站在統一戰線。

    周承庭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他跪著,表明了君臣之別。

    這一站一跪,似乎已經表明了某種約定。

    ***

    雲南王京中府邸。

    即便是想要在隨行秋狩的女眷中尋這樣一個人,算上隨行的丫鬟宮女,無異於大海撈針。更可況,那姑娘也不一定是隨行秋狩的女眷,若只是偶然路過——

    “哥,咱們很快就要離京了,你怎麼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慕蘭月見自己兄長面上的心事一日比一日重,在晨昏定省時王妃還曾打趣,大郡王莫不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害了相思病不成。

    慕柯明回過神來,露出了安撫的笑容,道:“無事。倒是你,明日入宮辭別可都準備好了?”

    慕蘭月點點頭,道:“我有什麼可準備的?倒是慕蘭雅、慕蘭馨卯足了勁兒,要往京中貴人身邊湊呢。如今見安貴妃的勢頭有些不好,就又想著往東宮鉆營。”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皇上最近新寵一個貴人,往琢玉宮去的少了,大家便都瞧出了些意思。

    “她們討好太子妃也就罷了,我可是聽說,秋狩時她們兩個上趕著給太子的寵妾送禮,還數次都沒見到人。”慕蘭月目露嘲諷之色,道:“這不,我聽著她們又在商議明日入宮,能不能見上這位太子選侍一面。”

    這位太子選侍,慕柯明亦是有所耳聞。原本只是太子妃身邊的宮女,只聽說極為貌美,如今又懷有太子骨血,在東宮幾乎與太子妃比肩。

    “太子妃為了拉攏她,聽說準她姓姜,兩人的名字宛如姐妹一般。”慕蘭月有些不解的道:“我見過太子妃,最是尊貴端莊的人,竟真的為了爭寵,如此擡舉一個身份低賤的妾?”

    這些日子雖是跟著王妃的時候多,她也跟著聽了不少京中的閑話。“聽說這丫鬟,是侯夫人從外頭買來,精心教養給太子準備的,如今十七。”

    這樣的事在高門世家中也尋常,可十七歲這個年齡,讓慕柯明心中一痛。

    如果明珠還活著,也該是十七了。

    “確切的說,她們追著她這麼久,竟是沒一睹真容。”慕蘭月道:“更可笑的是,康王王妃帶著郡主才從東宮出來,紛紛誇贊太子選侍好姿容。換了她們兩個進去,她竟避而不見。真真是熱臉兒貼了人家——”

    慕蘭月本意是譏諷慕蘭馨、慕蘭雅,誰知她的無心之言,卻讓慕柯明心中震動。

    十七歲,姿容絕色,對雲南王府的人避而不見——她會不是就是明珠?

    他也知道自己這個想法過於荒謬,明珠是在雲南失蹤的,怎麼會出現在京中,又到了東宮?以明珠的驕傲,怎麼可能給人做妾?

    可他仍不願放過任何一絲希望。

    “蘭月,哥哥求你件事。”慕柯明懇切道:“明日無論想什麼法子,都要見上這位太子選侍一面。”

    慕蘭月有些遲疑,她犯不著自降身份,去討好太子的小妾。可她竟從哥哥的目光中看出一絲哀求,心一軟便答應了。

    “哥,難道你也想走東宮的路子?”慕蘭月疑惑的道。

    慕柯明搖了搖頭,苦笑一聲。

    她懂事的沒有多問,心中也對這位太子選侍好奇起來。

    ***

    阿嬈終於等到了藩王親眷離京之前、入宮拜別的日子。

    她早早的就醒了,天沒還有亮,她怕吵醒太子,一動不動的躺在他懷中,呼吸也是輕輕的,睜著眼看著太子。

    她需要稍稍仰起頭,才能看清太子的側臉。太子的骨相極好,下頜的線條完美,高挺的鼻梁,英俊的眉眼——雖然太子閉著眼,那雙如墨如幽潭的眸子,看向她時總是充滿了溫柔。

    如果她懷的是個男孩兒,相貌像太子多一些最好。如果是個女孩兒,英氣點也不錯。太子妃一雙鳳眸就顯得英氣勃勃,她一雙圓眼睛總是沒什麼威懾力。

    阿嬈這樣想著,唇角不由彎了起來。

    殊不知,太子也睜開了眼。

    見阿嬈不知道再想什麼,自己樂呵呵的模樣,心中已經軟成一片。他輕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柔聲問道:“怎麼不睡了?”

    阿嬈猛地擡起頭,一下子磕在了太子的下巴上。

    “殿下,您疼不疼?”阿嬈忙從太子手臂上挪開些,伸手給太子揉著。她歉疚的道:“方才妾身走神了。”

    周承庭點了點頭,似是露出痛苦之色。

    “真的磕壞了?”阿嬈停下手,摸了摸自己的頭,好像也沒有太硬。她俯下身,借著帳子外的光,去看太子的下巴。

    見阿嬈傻乎乎的竟去摸自己的頭,周承庭再也繃不住,笑出了聲。

    阿嬈這才知道太子是在逗她,氣鼓鼓的就要轉過身去,卻被太子捉住了身子,在她唇上討了個吻。

    “都是要當娘的人了,還這樣莽莽撞撞的。”周承庭不許她走,在她耳邊低聲道:“抻著身子怎麼辦?”

    說著,周承庭的大手撫上了阿嬈已經有些隆起的小腹。

    平躺著並不顯眼,她側著身子時已經有了一點兒圓潤的弧度——阿嬈還沒有感受到胎兒的動作,總感覺現在的小肚子跟她吃撐了差不多。

    “這不是有您在,妾身才不擔心。”阿嬈為了報復,往他耳邊吹氣,更是軟了聲音,媚眼如絲的撒嬌道:“您總會保護妾身的,對吧?”

    這個小壞蛋,還來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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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23:27:01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她月份還小, 他連夜裏抱著她睡,都小心翼翼避開她的肚子,又哪裏敢碰她。

    阿嬈心裏明白著呢,所以才敢肆無忌憚的撩撥他。

    “阿嬈, 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周承庭低下頭, 在她耳邊愈發放緩了聲音, 用氣音道:“孤覺得,十個月也不晚。”

    說著,太子殿下的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輕笑一聲:“孤正覺得東宮冷清,多些孩子正好熱鬧。”

    正準備在太子懷中動手動腳使壞的阿嬈聞言,嚇得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從小壞蛋飛快變臉成乖寶寶,她做出純良無辜的神色, 一副我很乖求放過的模樣。

    太子殿下心滿意足的看著被自己三言兩語哄住的阿嬈, 在自己心中她就是個又甜又愛撒嬌的小公主,可她很快就要生下他們兩個的孩子了。

    想到這兒,周承庭心中一陣熨帖。

    “殿下, 您喜歡兒子還是女兒?”阿嬈默了一會兒, 又把腦袋從太子懷中拔了出來,仰著頭小聲問道。

    周承庭毫不猶豫道:“都喜歡。”說完後他又覺得有些敷衍不夠誠懇, 深思熟慮了片刻, 他又補充:“更喜歡女兒。”

    生個女兒像阿嬈一樣可愛, 他一定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 把她疼到骨子裏,給她無憂無慮的一生。

    阿嬈眉眼彎彎,唇邊的弧度始終沒有平復。

    “不過這一胎,還是先生個兒子罷。”太子殿下忽然又變卦道。

    也對,太子得盡快有個繼承人,才能讓太子這一派的人安心——阿嬈默默的想著。

    “姐姐照顧弟弟,總不如哥哥照顧妹妹好。”太子倒是沒留意到阿嬈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解釋道:“以後咱們的小公主,若是惹了事,自小就有人給撐腰多好。”

    阿嬈在太子看不到的角度飛紅了面頰,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雖說孤覺得生一對兒最好,可這樣你太累了。”周承庭平日裏清冷的眸子滿是溫柔之色,阿嬈雖是身量在女子中算高挑的,可阿嬈太瘦,雙胎懷起來太辛苦,生產時風險也更大。

    阿嬈學著太子平日的模樣,挑了挑眉,小聲嘟囔道:“您也得有那本事呀。”

    “你說什麼?孤沒聽清——”周承庭見阿嬈想躲,牢牢的把她箍在自己懷中,語氣變得危險起來。這個小壞蛋,自己心疼她,她竟敢質疑自己的能力。

    “妾身說,多謝太子殿□□諒!”阿嬈認慫,露出大大的笑容來。

    周承庭自是不會跟她認真計較,也不敢“辦”了他。太子殿下唇角翹起,那笑容竟意外有幾分邪氣。他目光落在阿嬈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孤有的是耐心,還有一輩子,咱們慢慢來。”

    再次撩撥失敗的阿嬈這回終於死了心,乖乖的躲在太子懷中,不敢再作妖。

    “那妾身努努力,這次生個兒子。”阿嬈討好的笑,生怕等她生產之後,太子記起今日的話來。

    周承庭哪裏會真的跟她計較,揉了揉她的發心,溫聲道:“說句俗套的,只要是你給孤生的孩子,孤都喜歡。可不許因為想要男孩兒或是女孩兒竟弄些歪門邪道。”

    他也曾聽說過,京中高門大戶、甚至是後宮妃嬪,有人為了要兒子竟去信喝些符水、湯藥,或是使些別的法子,就能讓腹中的胎兒變成男胎。

    這不是胡鬧麼?

    玩笑歸玩笑,阿嬈的身子和孩子的健康是最重要的。

    阿嬈心中一暖,用力的點點頭。

    “你肚子裏這個小的,是兒子和女兒都好。”太子再次叮囑,不過正經不過兩句話,他又語氣輕佻道:“這是咱們兩個人的事,孤下次再努力。”

    阿嬈回應了白眼一枚,她要收回剛才的感動了。

    原本周承庭想著哄著阿嬈再睡一會兒,這麼一鬧,彼此都沒了困意。距離還有一段時候,阿嬈忽然想起太子那段“哥哥妹妹”的話,想到今日雲南王府來人,心裏有些復雜。

    她小時候,除了父王和王妃的格外寵愛,她的親哥哥,雲南王長子慕柯明,對她也是千依百順。

    想起那次她偷偷溜到哥哥書房玩,打翻了哥哥書案上的墨汁,把哥哥才寫好的功課都毀了。恰巧又碰上父王來檢查功課,哥哥只得說自己還沒來及寫,反而讓慕柯容得了父王的表揚。

    還有她弄壞過哥哥的心愛之物,哥哥只會摸摸她的頭,問她有沒有受傷,告訴她不必放在心上。

    連哥哥傳信用的蒼鷹,她覺得有趣,哥哥就給她和姐姐每人做了一枚哨子,能讓蒼鷹聽話。

    所以到現在,她覺得那時像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她享受了那麼多的寵愛,或許是用盡了慕明珠一生的運氣吧!所以慕明珠死了,她的命本就是娘給的,如果娘想收回去,她們就兩不相欠了。

    如今她是阿嬈,她有自己新的人生。

    ***

    太子妃本沒想在東宮中招待公主、郡主們,可慶和公主提出要看太子妃的那一對雪團兒似的兔子,姜妙這個做嫂子的,總不能拒絕,只好帶著人過來。

    想要一同來的人不少,包括雲南王府的郡主們。原本只有慕蘭馨、慕蘭雅兩個人總想著往東宮湊,這次還多了一個慕蘭月。

    姜妙知道這人是阿嬈的親姐姐,還特意留心過她,阿嬈跟她生得不像,細看去才覺得有一二分神似,倒不如跟慕蘭雅、慕蘭馨生得像。

    得知她們都要過來時,姜妙特意派珊瑚先回來告訴阿嬈去清泰殿躲一會兒。畢竟只有太子的寢殿郡主們不好提出進去,別的院子若是她們想逛,姜妙也沒辦法拒絕。

    一行人到了東宮,姜妙招待她們在殿中坐下,命人把阿嬈的兔子取了過來。

    這對小兔子看起來不是尋常的品種,竟沒有長大多少,看起來還是毛絨絨、小小的兩團,十分可愛。因阿嬈有了身孕,太子威脅阿嬈是把小兔子燉了給她補身子、還是從宜芝院拿出去,阿嬈只得忍痛割愛,先一步送到了太子妃這兒。

    姜妙對這些可愛的毛團倒是不若阿嬈那般喜愛,不過她還是親自幫阿嬈養著。

    來的都是女孩子們,對這些可愛的東西沒有抵抗力。大家都圍了上來,興致勃勃的給小兔子餵草。唯有慕蘭馨、慕蘭雅眼珠亂轉,只怕是想找阿嬈。

    她們只跟太子寵妾接觸過一次,她還是帶著帷帽,連她什麼模樣都沒看清,更別提以後聯系了。今日是最後一次機會,兩人還沒有死心。

    可當著太子妃的面,她們又不好直接提見阿嬈,只得忍耐了片刻,半吞半吐的說想在外面逛逛。

    姜妙看穿了她們的心思,大大方方的答應了。

    慕蘭月的目光雖然也在兔子上,心中卻是按捺住,這麼多人在,並非最佳的時機。

    果然兩人無功而返,太子妃帶著她們在東宮略轉了轉,便仍舊回到禦花園去了。慕蘭月臨走之前,悄悄摘下了一枚耳墜,丟到了草叢中。

    “珊瑚姐姐,我的耳墜兒似是丟在東宮裏了。”見太子妃被誥命貴婦們拉住,顧不上在這邊,慕蘭月找到了太子妃身邊的珊瑚,目露焦急之色:“那是母妃才送我的,我必須得找著。”

    郡主客客氣氣的求到自己這兒,見她右側耳垂上果然沒了墜子,珊瑚總不好拒絕。她見太子妃正忙著,便讓人去只會太子妃一聲,自己帶著慕蘭月去了東宮。

    慕蘭月並沒有什麼異常舉動,只回憶著自己曾到過的地方,細細的尋找著。

    慕蘭馨、慕蘭雅一定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唯一沒有去過的地方,恐怕就是太子的清泰殿。慕蘭月心念電轉,苦苦思索著對策。

    還在清泰殿的阿嬈沒想到慕蘭月還能折回來,她惦記著還有些桂花沒有落盡,不能做點心,做些香囊也好,就帶著結香和芳芷,叫上了施東施海,準備去摘些桂花。

    阿嬈有孕在身,身邊的人自是不敢讓她動手,在被調到太子書房服侍的福順見了,也出來幫忙拿工具。

    後院一下子熱鬧起來。

    還在尋找耳墜的慕蘭月也聽到了,她忙飛快的撿起自己的耳墜,笑道:“原是落到草叢裏,找到了!”

    不遠處幫著找珊瑚松了口氣,道:“既是如此,奴婢送您回去。”

    慕蘭月笑著應了一聲,就要走出花園時,忽然道:“好生熱鬧,是那位柔選侍在麼?我該過去問個好。”

    說完還不等珊瑚阻攔,她竟飛快的走了過去。珊瑚想攔時,卻被慕蘭月身邊的丫鬟給絆住了。“郡主,您等等奴婢!”

    珊瑚知道太子妃不想讓阿嬈見到這些人,見狀忙大聲道:“蘭月郡主!”

    能在東宮服侍的人都不傻,雖是不好硬攔著蘭月郡主,卻有人機靈的跑著追了過去。

    當阿嬈得到消息時,慕蘭月已經快要進來了。

    如果她見到慕蘭月,簡直就是功虧一簣!

    阿嬈定了定神,微微笑道:“福順,你帶著施東、施海幫我再采一些。采完後,都交給芳芷就好。芳芷,我覺得有些乏,先回去歇一會兒。”

    說完,她扶著結香就要往宜芝院走。

    只是她有孕在身,走得自然慢了。而慕蘭月不光是鞭子用得好,也紮紮實實的跟著學過功夫,腳下生風自是比她走得快。

    “是柔選侍麼?”慕蘭月雖是只見到一個華服的女子背影,就斷定她必然是太子選侍。她笑道:“我是雲南王府的慕蘭月,特來跟您打個招呼。”

    姐姐的聲音沒怎麼變,還是一如既往的清脆。

    阿嬈停下了腳步,卻沒轉過身去。

    慕蘭月一步步逼近,她忍住想要拔腿就跑的沖動,她的心跳得厲害,幾乎跳出了喉嚨。

    她到底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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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阿嬈知道此時自己本該落落大方的轉身, 回應一聲。哪怕是請她離開,也好過如此被動。

    可她不敢賭,她怕慕蘭月把她認出來。

    估計這是慕蘭月最後一次進京,等到她回到雲南嫁人生子後, 只怕不會再輕易離開。

    阿嬈感覺自己的掌心已經沁出了冷汗, 帕子也被揉做一團, 捏緊在手中。

    “柔選侍?”慕蘭月的聲音越來越近,裏面還帶著一絲困惑。

    這裏是清泰殿和宜芝院之間一塊地界,種著些丹桂,慕蘭月以打招呼的名義追過來,也不好上綱上線的說她無禮。此時慕蘭月也愈發覺得奇怪,照理說這位太子選侍就算再討厭她, 也該敷衍一句。

    自己的聲音不低,應該不存在聽不到的可能。

    “這位可是蘭月郡主?”忽然一道清朗的男聲從慕蘭月身後響起。

    此時能出現在東宮的男子不做他想, 只能有一個人。慕蘭月也顧不得好奇阿嬈, 忙轉身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郡主不必多禮。”周承庭態度溫和道。

    蘭月郡主款款起身,她擡起頭只見眼前的男子相貌英俊、身姿頎長挺拔,身著玄色的皇太子朝服, 端得是雍容尊貴, 威勢不凡。

    這個時候,太子不該是在清涼殿招待藩王子弟麼?

    “方才太子妃娘娘在東宮招待臣女時, 臣女不慎落了件很重要的東西, 這才冒昧回來尋找。”慕蘭月面露窘迫之色, 忙解釋道。

    周承庭沒有想跟她計較的意思, 微微笑道:“可曾找到了?”

    眼下太子在,慕蘭月哪裏還敢再提要見阿嬈的事,忙點點了頭,道:“已經尋找了。臣女告退。”

    太子頷首。

    慕蘭月頭也不敢回的帶著丫鬟離開,出門轉彎前,眼角的余光瞥到太子已經走到那個太子選侍身邊,牽起她的手,像是在低聲說著什麼。

    自始至終,自己都沒看到那人的臉。

    太子來的太巧了,只差一點自己就能見到她了——慕蘭月一面往延芳殿趕,心中一面暗暗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卻又說不清。

    等到了快到延芳殿時,她終於覺出哪裏不對來。

    太子本可以避開她,不打招呼的,左右她也不敢在東宮多做停留。她沒完成哥哥交代的任務,心裏不免有幾分煩躁懊惱。

    一時慕蘭雅、慕蘭馨圍過來問她去了哪兒,她只得暫且收了心思,專心應付眼前的事。

    宜芝院。

    阿嬈被太子扶著在軟榻上坐下,面上仍有驚魂未定。

    周承庭微微嘆了口氣,握著她的手卻沒松開——他的大手幹燥溫暖,當他牽住阿嬈的手時就感覺到了滿掌心的冷汗,他沒有多問什麼,只是牽著她走了回來。

    “殿下,您怎麼會突然趕回來?”阿嬈回過神來,又是後怕又是覺著僥幸。

    周承庭挑了挑眉,語氣輕松的道:“那自然是孤能掐會算,算出美人兒有難,孤這不是來救美了?”

    阿嬈聽罷不由彎了唇角,揚眉道:“那便多謝英雄了。”

    “好說,好說。”周承庭接著道:“那美人兒便以身相許罷。”說著,他便欺身壓了過來。雖是他做出“惡霸”的姿態,卻沒忘了小心的護著她的肚子。

    這麼插科打諢的一鬧,阿嬈方才緊繃的神經都被安撫了,她的臉色終於漸漸自然了些。

    “殿下,您快回前面去罷。”阿嬈知道太子是百忙之中抽空回來的,她忙推太子道:“妾身已經沒事了。”

    周承庭把阿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見她確實沒什麼不舒服,便應了一聲,準備起身離開。只是方才陪阿嬈鬧了片刻,衣料已經有些皺了。

    阿嬈忙上前親自幫太子整理好衣裳,親自把他送了出去。

    “已經記得喝藥、午膳也要多用些。”周承庭叮囑了一番,便帶著孟清江離開。

    阿嬈回到屋子後,推說自己有些乏累,就靠在了軟榻的大迎枕上,閉目養神。結香幫她拿了一條薄被搭上,就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眼中已經隱隱見了水光。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全然忘記過去,全然不在乎這些事。可為何還會有心痛的感覺?

    明明是他們放棄了她——

    阿嬈有些煩躁的閉上眼,卻感覺眼角有一滴冰冷的淚劃過面龐。

    慕明珠已死,她有自己新的人生。

    阿嬈在心中反復默念著,過了許久方才好些。

    一時結香把藥端了過來,輕聲叫了阿嬈起身喝藥。今日的藥味聞著格外惡心,阿嬈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影響了嗅覺,她讓結香把蜜餞罐子取來,準備一口氣灌下去後,吃兩塊蜜餞壓一壓。

    準備了兩塊蜜汁杏脯,阿嬈屏住呼吸,端起藥碗強忍著喝了大半碗,還沒等把杏脯拿起來,她臉色一變,踉蹌了兩步到了痰盂邊上,全都吐了出來。

    “選侍!”結香還從未見阿嬈的害喜癥狀如此嚴重,嚇了一跳,忙道:“選侍,奴婢去找人告訴太子妃一聲,請太醫過來罷?”

    阿嬈忙擺了擺手,接過清水漱口,方才覺得好了些。“不許去,等到太子、太子妃回來,方才的事也不許提。”

    結香有些遲疑,可是阿嬈態度堅持,且面色也緩和多了,便只得應了下來。

    “把收集來的桂花拿過來罷。”阿嬈胃裏不舒服,躺著也難受,不如做些事分散註意力。

    結香依言把東西都端了上來,阿嬈把桂花挑選分揀後送去晾著。她令挑了幾種香料,準備再配兩個香囊。給太子和太子妃的衣裳,她做了大半,得知她有孕後,兩人都不讓她再做勞神的針線,余下的部分都讓女紅好的宮女代勞了。

    清淡舒緩的香氣安撫了她的情緒,她覺得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也緩解了不少,故此更是專心擺弄了起來。

    等她裝好兩個小包香料後,讓人塞進已經繡好的香囊裏。

    做完這些,到了午膳的時候,阿嬈很謹慎的只用了些清淡的米粥和小菜,稍微帶葷味的東西一點兒都沒動,加之她吃得不多,這才沒有吐。

    一時太子妃先回來了,直奔宜芝院。

    阿嬈正歪在軟榻上昏昏欲睡,聽到通傳聲忙起身道:“娘娘,您回來了!”

    姜妙聽說了上午的事,聽說太子回了一趟東宮,才稍稍放心。只是阿嬈此時正懷著身孕,本就容易情緒激動,她怕阿嬈心裏難受,對身子、腹中胎兒都不好。

    “午膳可用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姜妙連聲問完,不等阿嬈答話,把結香和芳芷叫了過來。“你們選侍今日怎麼樣,跟本宮說說。”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結香和芳芷明白太子妃對自家主子是真心疼愛,並不是故作姿態,在外人面前還好些,私下裏對自家主子還要更照顧些,同母姐妹也不過如此了。

    是以兩人便如實答道:“午膳用得不多,幸而沒有吐。選侍有些乏累,午膳前歇了一會兒。”

    結香幫阿嬈瞞著藥沒喝完,到底有些心虛,只低著頭說話,不如芳芷神色自然。

    姜妙豈會看不出來,單獨點出她來問。

    “選侍、選侍把藥都喝了。”結香擡起頭,也不敢看太子妃的眼睛,只是輕聲回答。

    姜妙微微一笑,不再逼問她,轉而看向阿嬈,笑容愈發溫和。“阿嬈,你告訴我,她說的是真的麼?”

    “娘娘,我——”阿嬈掌心中藏著的香囊還沒送出去,她拿出慣能讓太子妃心軟的笑容來,“我真的都喝了呀。”

    鳳眸、長眉,都讓太子妃看起來帶了幾分英氣,那銳利的眸子盯著阿嬈,阿嬈也只得把心裏默默補充的話也說了出來,“喝了,也吐了點。”

    阿嬈說話向來有保留,姜妙知道她這是差不多全吐了。

    “如今都學會撒謊騙我了。”太子妃唇邊的笑容加深,輕輕道:“罪加一等。”

    “娘娘,這是我才做好的香囊,您覺得味道如何?”阿嬈試圖蒙混過去,她獻寶似的把香囊交給了太子妃。“好容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結束了,您也該好好歇幾日。我幫您捏捏肩,松泛松泛可好?”

    “這是賄賂我?”姜妙手中拿著“證物”,香味倒是很不錯。

    阿嬈忙擺擺手,以示清白。

    “行了,你好好歇著罷。”姜妙本想把阿嬈帶回自己殿中,想著太子就要回來,就讓她留下了。“下午我會請太醫給你診脈,你乖乖等著。”

    阿嬈只得順從的應下。

    ***

    “哥,我還是沒見她,正巧太子回了東宮,我不好再強求。”慕蘭月輕聲道:“看著身段,樣貌應該也差不了。”

    慕柯明點點頭,安慰她道:“無妨,這位太子選侍素來得寵,有些心高氣傲也實屬正常。”

    “太子瞧著比三皇子、六皇子更厲害些。”慕蘭月回想著今日的情形,不由道:“如果他是皇上的親子,哥你也不用再猶豫。”

    慕柯明頷首,太子殿下確實不凡。

    他們明日即將啟程離京,安遠侯府的事他一時難以查出門道來,也只得暫且放棄。

    不過他已經把最得力人留了兩個在京城中,慢慢查訪此事。

    想來安貴妃已經對慕柯容那邊示好了,是以王皇後讓人聯絡了他,表露出要交好之意。

    如果得到雲南王府的支持,對於三皇子、六皇子來說,亦是不輕的籌碼。而他和慕柯容誰能得到世子之位,也需要京中貴人的支持。

    東宮,亦是個選擇。

    三位郡主都未成婚,這倒是個引子——

    慕柯明覺得,不久之後,他們還會再入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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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新年將近時,阿嬈腹中的胎兒已經近四個月, 從太子、太子妃到阿嬈本人, 都松了口氣。

    前三個月最不穩定, 太子和太子妃對她“嚴加看管”,不許她離開東宮半步。平日裏除了在宜芝院, 其余時候倒是在太子妃殿中更多些。

    雖說東宮人口少,年節的人情往來卻也不少。姜妙要忙著定奪禮單、安排過節的事,阿嬈便在一旁幫忙。

    阿嬈的身份在太子、太子妃面前不是秘密, 從那之後, 姜妙便有意的讓阿嬈也參與到東宮的事務中來。雖是體諒她懷著身孕、怕她累著了, 不用她真的去做什麼, 卻也讓她在一旁聽著。

    等到自己離開後, 阿嬈便能順順當當接管東宮了。

    姜妙有自己的私心, 如果真的有一日,東宮中被皇上或是靜安長公主再送進人來, 阿嬈也算占得先機。

    這日阿嬈還沒過來,珊瑚把要送過去的一疊禮單放到了小幾上,又特地拿出一封信給姜妙。“娘娘, 侯府裏送了信來。”

    姜妙接過來,展開去看時, 慢慢皺起了眉。

    “娘娘,可是家裏出了什麼事?”珊瑚見姜妙臉色不大好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問道。

    夫人前些日子還入宮來,說是一切都好。倒不知出了什麼事, 惹得娘娘如此不快。

    “安遠侯還真是個好父親。”姜妙冷笑一聲,隨手把信箋遞給了珊瑚。珊瑚自小跟著姜妙,也是能斷文識字的,當即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原來年關將近,姜長義心疼“真愛”胡氏所出的女兒姜姀,遠在靜水庵不能和家人團聚,便想由姜妙求情讓姜姀回家過年,哪怕是見上一面,留個一兩日也好。

    會僅僅只是見一面麼?說是一日兩日、只怕會再磨蹭三四日,這一留只怕就走不走了。

    姜妙唇邊浮起一抹譏誚的笑容。

    當然,他也提出了交換條件,同意讓陳氏認阿嬈為幹女兒。

    若是這條件放在姜妙剛給阿嬈改名做姜嬈時,對於姜妙還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如今阿嬈在東宮本就有寵,還懷著太子的骨肉,且不說她原本出身雲南王府,是雲南王最寵愛的小郡主,還用得著做安遠侯府的幹女兒?

    更可況,他有一半的心思是為了胡氏——

    從行宮回來後,姜長義最寵愛的偏房,就出了問題。先是姜姀被送到了靜水庵、胡姨娘被奪去了誥命。接著便因為姜知瑞治下不力,京畿營副統領的位置也丟了。

    這其中周承玨功不可沒。

    等到前來賀壽的藩王家眷們離京之後,周承玨把他搜集到的所有證據,都呈到了周鈞禹面前。

    周鈞禹勃然大怒。當即把周承軒、姜知瑞叫過來對質。

    只是哪怕找到了炸藥的殘骸、對得上是從演武場偷來的,做這件事的人也只是姜知瑞麾下一個不起眼的小兵,若是硬要聯系到姜知瑞、周承軒身上,便有些牽強。

    更何況炸山這件事,若說是周承軒的意思,實在有些蹊蹺。一來炸藥的量不夠,本意不可能是要炸山、或是置宮中女眷於死地。二來,安貴妃也在其中,犯不著為了害誰,竟讓安貴妃也涉險,這簡直得不償失。

    周承軒和姜知瑞都辯解說不知情,並沒有指使此事。

    兩人的辯解不無道理,是以周鈞禹雖有些懷疑,卻並沒有真的算到周承軒身上。然而姜知瑞便沒有這樣的好運氣,被降了官職、罰了俸銀,手中的權力也被削弱了不少。

    安遠侯姜長義本已奏請皇上,立姜知瑞為世子。如此一來,便暫時擱置下來。

    太子選侍受了傷,周鈞禹自然要補償東宮,除了賞賜了許多珍奇古玩和補品,還表示阿嬈無論生下男女,都晉為才人。

    周承玨得了太子指點,沒有揪住此事不放,反而大度的替周承軒說話,讓周鈞禹對他改觀了不少。年關下的祭祀等事務,協助太子的皇子,變成了周承玨。

    而後宮中,雖是仍以安貴妃為首、王皇後退了一射之地,可皇上新寵的寧貴人,因有孕被晉為嬪,一時安貴妃的盛寵風頭,被她分去不少。

    安貴妃母子看起來雖是並沒有被撼動,而寧嬪身邊也開始多了奉承的人。

    先是三皇子栽了一次跟頭,之後又是六皇子被牽連,唯有太子沒有受到任何實質上的影響,手中實權也在增加。不免有人懷疑,從背後推動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

    周鈞禹亦是如此,可他沒有證據,反而要對太子多加安撫。

    眼見形勢變化,姜長義也動了心思。他原本以為六皇子繼承皇位的可能性最大,才愈發縱著胡氏母子。如今見太子地位牢固,再加上姜知瑞被皇上申斥時,六皇子並沒有出手相助,眼看著姜知瑞失了聖心。左右長女已經成了太子妃,不如與東宮也交好,往後也好多一條退路。

    故此姜長義想讓陳氏認阿嬈為幹女兒,賣東宮一個人情。

    “娘娘,您看還回信麼?”知道始末的珊瑚亦是覺得姜長義吃相難看,只是不好明說。

    姜妙勾唇冷冷一笑,道:“不必了。把這封信給我娘送回去,讓她斟酌著辦,她自會敲打胡氏和侯爺。還有,阿嬈的身份讓娘別著急,我會想辦法的。”

    就算姜妙想給阿嬈體面的身份,也不會在此時稱了姜長義的心意。

    珊瑚答應著去了,姜妙本來要看給各府送去的禮單,被這封信攪得沒了心情。她面色微沈,眼中的嘲諷始終沒有褪去。

    正在姜妙出神時,忽然聽到通傳聲,說是柔選侍到了。

    姜妙聞言忙飛快的調整了神色,怕阿嬈看出端倪來。

    在太子上朝之後,阿嬈帶著芳芷和結香照舊到了太子處妃。不過今日才進門,她便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同。

    太子妃仿佛有些不高興。

    “妾身見過娘娘。”阿嬈察言觀色,見太子妃似是不願讓自己瞧出她的不快,識趣的沒有多問,笑盈盈的給太子妃行禮。

    美人兒笑起來格外甜,哪怕是阿嬈有了身孕,仍不失少女嬌俏的感覺。害喜的癥狀好了後,阿嬈巴掌大的小臉兒總算豐潤了些,白皙粉嫩的肌膚吹彈可破,讓人瞧著就喜歡。

    姜妙見了,神色到底緩了緩。

    “過來坐罷。”她招了招手,讓阿嬈在自己身邊坐下。

    站著的時候不顯眼,當阿嬈脫了大氅坐下時,便能明顯的看到她的小腹已經有了圓潤的弧度。

    阿嬈的產期是明年五月底,到了那時候,自己應該還會在罷。

    姜妙想起仍舊沒有秦錚的消息,雖是心中焦急,面上卻沒有透出來。她含笑問起了阿嬈睡得可好、早飯用得如何等等,打起精神給阿嬈講起了京中世家的情況。

    可阿嬈沒有錯過她眸中一閃而過的落寞。

    因著兩件事,姜妙情緒始終不高,正巧太子今日回來得早,來接阿嬈回宜芝院。阿嬈沒有像往日一樣粘著太子妃,而是乖乖跟太子回來了。

    “殿下,世子、秦世子、靖北侯他們還是沒有消息麼?”才回到宜芝院,阿嬈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妾身看娘娘面上似有些傷感之色,妾身左思右想,只能是同他們有關。”

    周承庭頷首,神色間也透著一抹困惑和無奈。

    那日幫自己的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尋不著蹤跡。周承庭懷疑他已經離開京城,甚是還去威遠侯府試探過,也沒有秦錚的消息。

    若是秦錚還活著且到了京中,沒道理不和家裏聯系。

    “殿下,妾身問過魏大姑娘,聽說威遠侯府已經立了世子。”阿嬈是“死”過一次的人,她明白每個人都有比自己性命還珍視、忠實的東西,會讓一個人甘願“死去”。

    周承庭慢慢的皺起了眉,道:“你的意思是,秦錚不回來,是不想引起侯府的世子之爭?”

    秦錚是威遠侯嫡長子,他還有個嫡親的弟弟,被封了世子。

    “妾身只覺得這可能是緣故之一。”阿嬈輕聲道:“還有就是,知道您和娘娘是假夫妻的人,算上妾身只有六人。秦世子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娘娘已經找到了自己最好的歸宿?”

    周承庭聽罷,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你說得有理。不過秦錚離開,一定還有別的緣故。”周承庭已經默認秦錚還活著,他沈吟片刻,道:“秦錚出現的時候,正好是孤著手調查定北侯貪腐軍餉案。而定北侯帶兵駐紮的地方,就是在西北。”

    這件案子最終調查的結果,落實了樓暉確實貪了十萬兩銀子,只是並沒有查出證據他與陳清隨率領的中路全軍覆沒一事有關聯,只得以貪腐定罪。

    因臨近年下,樓暉暫且被押入獄中等候皇上發落。

    大概這就是皇上開始就預料到自己能查到的——周承庭順著周鈞禹安排的調查思路,再多的內情自己也接觸不到。

    周承庭也明白了周鈞禹讓自己調查的用意,一是因為王皇後、周承玨的事安撫他,給他一個展示自己賢明的機會;二是讓他自己調查後,放下對四年前那場戰事的疑心。

    畢竟在那場戰事中折損的,都是旗幟鮮明的太-子-黨。

    他身在京中,畢竟有所局限,派人去調查當年的事,也不能完全清楚。

    難不成,秦錚得知了他的困境,特意回去幫他尋找新的證據?

    周承庭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最大。

    “孤的小阿嬈真聰明。”周承庭微微笑道:“倒是你提醒了孤。”

    阿嬈並不居功,小臉兒垮了下來,嘆道:“妾身不想娘娘傷心。”

    她希望娘娘像以前一樣,眼角眉梢都是明媚張揚的笑意。

    周承庭還沒來得及安慰阿嬈,只見她突然捂住了小腹,臉色也變了。

    “阿嬈,你哪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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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周承庭本想立刻就宣太醫來給阿嬈診脈,阿嬈從進了東宮後便七災八難的, 他實在承擔不起任何閃失。

    阿嬈卻搖了搖頭, 神色有些古怪,似乎並不全然是疼痛。她有些不確信的道:“殿下, 裏面好像動了一下。”

    在回東宮前, 陳氏給她講了許多該註意的事情,諸如什麼月份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她記得四個月左右, 就可以感覺到胎動。算算日子她也差不多了, 卻從來沒有過。

    周承庭亦是向太醫請教過不少, 聽了阿嬈的話, 也頓時想到了胎動。他忙把阿嬈扶著到了大迎枕上半靠著躺好,從側面看去,阿嬈的小腹隆起得更明顯了一些。

    哪怕是素來穩重的太子殿下,也想每個頭一回做父親的普通人似的,目露激動之色,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覆在阿嬈的小腹上,卻沒有感到任何動靜。

    阿嬈也屏聲斂息,可這兒並沒有感覺到任何動靜。她甚至也有些懷疑,別是自己的錯覺罷?

    “還是請太醫來瞧瞧罷。”周承庭不放心, 生怕有別的閃失,仍是讓人請了太醫來。

    太醫診脈的結果是阿嬈和腹中的胎兒一切都好,如今阿嬈四個月身孕,有胎動屬於正常現象。周承庭這才松了口氣,親自把太醫送出了東宮。

    “殿下, 您也太大驚小怪了。”阿嬈紅著臉,嗔道:“這韓太醫,一個月裏往東宮跑了四五趟。若是被人知道,定然覺得妾身嬌氣了。”

    周承庭挑眉,道:“哦?某人不嬌氣?下回不喜歡的菜全自己吃了,別讓孤幫著挑出來。”

    他的話音未落,阿嬈就要上前起身捂他的嘴。

    自從得知有孕後,阿嬈害喜持續了很長一段時日,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可是為了腹中的孩子,她還是得吃。她被孕吐折磨得心煩,對著太子妃不好意思表露出來,回了宜芝院後便朝著太子使小性子。

    諸如她覺得某種菜聞不得味兒,就非要周承庭都挑出來才肯動筷子。到底是某一種菜,並不固定,全看阿嬈的心情和胃。

    “自己做的事都忘了?”太子殿下記性特別好,他捉住了阿嬈的手,道:“就知道跟孤使小性子,還是這麼笨。”

    竟敢說她笨?阿嬈也知道自己這些日子被太子慣壞了,可這時候是斷斷不能慫的。

    只是還沒等她發揮,太子便在她唇上奪去了一個吻,並且漸漸加深,直到阿嬈幾乎喘不過氣,才放開了他。“捂嘴是不管用的,這樣才管用。”

    阿嬈從善如流的點點頭,她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主動撐著身子靠近了太子。

    就當周承庭以為她學以致用時,卻仿佛聽到了磨牙的聲音。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只見阿嬈“嗷嗚”一口,就啃在了他的下巴上。

    周承庭哭笑不得的求饒,承諾晚膳時幫她把雞絲粥裏面的雞絲全挑出來,阿嬈才松了口。

    見阿嬈得意洋洋的笑模樣,周承庭虛點了她兩下,心中卻也是松快的。先前在他面前拘謹小心的阿嬈,到如今會撒嬌、會鬧,整個人都鮮活多了,也更讓他疼到心坎兒裏。

    太子殿下一言九鼎,等到晚膳時果然把雞絲挑出了大半。至於剩下的那些——阿嬈看著太子餓著肚子,還在幫自己挑,頓時覺得很是過意不去,自己乖乖都喝了。

    阿嬈有孕後感覺自己最大的變化便是容易乏累,才吃過飯就想睡。周承庭怕她積食,哄著她起來散了會兒步,兩人才一同就寢了。

    柔軟的絲質寢衣已經被隆起的小腹頂出了一個溫潤的弧度,周承庭有意無意時盯著阿嬈的肚子,等著什麼時候孩子再動一下。

    雖然他沒說,阿嬈也知道他的心思,故此也在心中默念,寶寶再動一動罷,你爹爹等著呢。

    原本在阿嬈有孕初期,周承庭怕壓到她的肚子,兩個人分開睡的。可是阿嬈早就習慣了在太子懷中睡,縱然房中燒著地龍,被子也是又暖和又輕的,可阿嬈夜裏總是手腳冰涼的往太子懷中鉆。

    過了沒幾日,太子心疼阿嬈,兩人便又睡在了一起。

    兩人躺好後,阿嬈把手覆在小腹上,也沒什麼睡意,就想等著孩子再動一下。不知母子間是否已經有了感應,阿嬈忽然感覺腹中的胎兒又動了一下,這次的動靜比晌午時更大些。

    阿嬈抓起太子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她在心中繼續默念,寶寶快給你爹爹動一下。

    許是孩子聽到了她的話,竟真的動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太子的聲音竟有幾分不穩,“阿嬈,他動了!”

    ***

    安遠侯府。

    陳氏收到姜妙送來的信時,當即就滿臉怒色,把信重重的拍在了一旁的小幾上。

    平日裏有好處,姜長義從來想不到正房。明知姜妙已經嫁給了太子,卻偏生縱著姜知瑞同六皇子走近,還讓姜姀往安貴妃身邊湊,擺明了是要站在六皇子這邊。

    如今眼見六皇子勢弱,這才想著要首鼠兩端——

    姜長義想要立姜知瑞為世子的事被皇上駁回了,皇上卻也沒有把話說絕,只說暫緩商議此事。

    胡氏的女兒被送走、自己又被奪了誥命,鎮日裏哭哭啼啼的,只怕是姜長義再憐惜她心中也有了些厭煩。可姜知瑞是庶子中最出息的一個,哪怕是看姜知瑞的面子,他也要給胡氏幾分體面。

    “我讓你娘尋的人可找好了?”緩了片刻,陳氏方才對一旁的大丫鬟蓮青道。

    蓮青是陳氏陪房的小女兒,已在陳氏身邊服侍了六年,深得陳氏的信任。蓮青聞言,忙回道:“我娘已經找了兩個,俱是色藝雙絕。正等您的話,隨時都能把人送來。”

    “你讓人回去送信,即刻帶人來見我。再任由那邊胡鬧下去,沒得帶累了阿妙。”陳氏眸中閃過一抹輕蔑之色,道:“平日裏懶得料理她們,竟就愈發輕狂起來。”

    一時蓮青答應著去了,只剩下陳氏手中捏著信,反復展開了兩次,復又揉做一團。

    她對姜長義夫妻情分早就沒了,她所出的嫡長子已經封了世子,姜長義愛寵著哪一房小妾,她並不關心,總之都越不過她去。她只願兒女平安喜樂,此生已經別無所求。

    在姜知越殉國後,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女兒身上。且她占著嫡母的名分,姜知瑞若想繼承侯府,起碼大面上要過得去。無論再艱難,就是為了姜妙,她也要繼續支撐下去。

    後來出了那許多事,幸而有太子幫忙,姜妙才有了條退路——陳氏想到姜妙所說出的真相,心中忍不住一陣針紮似的刺痛。

    事已至此,陳氏便把阿嬈當做自己女兒一般對待。她自是相信太子能登上皇位,往後阿嬈的位份不會低。哪怕是姜妙往後離開了宮中,若是遇上了困難,阿嬈也能幫上忙。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讓阿嬈順順當當的生下太子長子。

    現如今偏房母子三人均是倒了黴,陳氏動了心思,不給他們翻身的機會。

    很快蓮青的娘、李滿常家的便領著兩個姿色不俗的姑娘進了正院。陳氏將兩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問了幾句話,只聽兩人聲音婉轉多情,通身都透著柔媚。

    陳氏目露滿意之色,各自都賞了一對金簪,便讓人帶了下去。

    “夫人,您看——”李常滿家的試探著問道:“若是還過得去眼,我就安排她們入府。”

    她自然知道自家夫人的意思,這兩個漂亮丫鬟是要給侯爺的。如今胡氏不甚得侯爺的心,夫人決定送兩個溫柔解語的人到侯爺身邊,其實也是分胡氏的寵。

    若是放在先前,陳氏是不屑於做這些事的,可如今為了姜妙,這些都算不得什麼。

    “讓人都留下罷。”陳氏心中已有了主意,囑咐李常滿家的先把人安排在西廂房。隨後對蓮青道:“等侯爺下衙回來,請侯爺來正院一趟。”

    那些人無恥的程度超過她的想象。

    原本她要護著姜妙,現在要護著的人多了一個阿嬈。姜知瑞喜歡阿嬈這件事,終究都是個隱患。姜知瑞還未娶親,著實不成個體統,她決定先讓那兩個丫鬟把姜長義哄高興了,再由姜長義出面,給姜知瑞說親。

    滿京中誰不知道,姜知瑞先是被貶官罰俸,請封世子的事也沒了下文。只怕他能娶進門來的妻子,身份也不會高,對他助益不多。

    陳氏特意囑咐廚房做幾個侯爺愛吃的菜,在心中暗暗謀劃了一番。

    等到陳氏準備妥當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當姜長義進門時,陳氏已經把姜妙送回來的信藏了起來,面上帶笑,款款起身迎了過去。姜長義因有求於姜妙,故此帶陳氏的態度也是和和氣氣的。

    夫妻兩人間的氣氛倒許久沒有如此融洽。

    “侯爺這些日子來辛苦了,且家中有出了那些事,妾身知道您心裏煩。”陳氏溫和的道:“妾身還聽聞,胡氏這幾日又惱了起來?”

    聽她提起胡氏,姜長義面上想到她狀若潑婦的模樣,心中不喜。面上卻掩飾道:“夫人有心了。那胡氏是想讓——”

    本來姜長義想借機提一提姜姀的事,陳氏卻不給他機會,笑道:“原本妾身知道胡氏是個貼心的,服侍您也勤謹,便沒再張羅給您身邊添人。如今胡氏竟有些不好,妾身念在她為侯爺生兒育女有功,不跟她計較。可是您身邊,不能沒有知冷知熱的人。”

    說著,陳氏給蓮青使了個眼色,蓮青會意的點點頭,轉身帶了那兩個漂亮的丫鬟過來。

    “侯爺,這是緋衣和翠裳。”陳氏面上的笑容不改,不疾不徐道:“侯爺愛聽小曲兒,緋衣唱的就極好;翠裳通些文墨,雙陸也玩得不錯。”

    兩張艷麗鮮嫩的面龐,嬌滴滴的喚他侯爺,妖妖嬈嬈的上前行禮,姜長義便把原本想說的話忘了大半,滿眼都是這兩個新人。

    “侯爺也該松泛松泛。”陳氏大度道:“今兒就讓她們服侍您可好?”

    緋衣和翠裳極為識趣,聽了陳氏的話,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纏住了姜長義。

    姜長義頓時覺得陳氏溫柔賢惠起來,本想留在正院用飯,陳氏卻“體諒”的讓他把人帶了回去,方便辦事。

    眼見姜長義帶著兩人離開,陳氏冷冷一笑,道:“把胡氏給我帶過來。”

    往日她有誥命在身,她作為妾室該做的一切,陳氏並沒有要求過。而如今她已經沒了誥命在身,又失了侯爺的寵愛,早晚來正院服侍是最起碼的,也並不算磋磨她。

    當年他們母子想暗算姜妙的賬還沒算——陳氏眸中的寒意越來越濃,如今便一齊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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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對這一切毫不知情的胡姨娘梳洗打扮一番, 正等著姜長義回去用晚飯。

    很快就是除夕了, 姜姀被送去那麼個不得見人的地方, 日子一定難過極了。胡姨娘每每想起, 就又是恨又是怕。不僅對正室陳氏等人,還有對安貴妃——

    他們本以為安貴妃默許了姜姀同六皇子周承軒的接近,又用著姜知瑞,起碼也會給姜姀一個側妃的位置。殊不知一旦出了事兒,安貴妃竟把自己摘得幹幹凈凈, 把錯誤全推到了姜姀身上。

    她的誥命沒了,姜姀被送走了,連姜知瑞都被牽連, 她們母子三人倒了大黴。

    更要命的是,姜長義待她的態度也遠不如先前。胡姨娘終於開始著急了,預備著小意溫柔的好生服侍他, 再吹吹枕邊風, 務必要求動姜妙,說情讓姜姀回來。

    姜長義的交換條件她知道,心中雖是不喜阿嬈,卻也知道這是救姜姀的交換。且姜知瑞一直惦記著阿嬈,正好徹底斷了他的念頭。

    或許該同侯爺商議一番, 給姜知瑞說親的事。

    先前胡姨娘不著急, 眼高於頂的挑兒媳婦,是想等姜知瑞繼承世子之位後,婚配的人選就能再高一個檔次。偏生現下走背運, 世子沒當上,副統領一職也丟了。

    京中的好人家,挑著便更加困難。

    正在她百般糾結時,忽然聽到簾子外傳來吵嚷的聲音。不過片刻,只見簾子晃動,出現的人竟是陳氏身邊的丫鬟蓮青。胡姨娘在心中暗罵一句,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夫人請姨娘去一趟正院。”蓮青並不在乎胡姨娘的態度,不卑不亢的道。

    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陳氏素來是對她漠然視之,怎麼突然叫她去正院?胡姨娘心中預感不好,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要逃脫。“夫人所請本不該推辭,只是侯爺說了讓我留在院子裏等著,說是有事要說。這會子離開,多有不便。”

    蓮青早就猜到了,她想都沒想,脆生生的道:“侯爺今晚都不會回來了,您不必擔心。”

    想要趁機跟侯爺告狀?蓮青按陳氏的吩咐把胡姨娘給帶回了正院。

    此時已是華燈初上,陳氏的院裏正擺晚飯。胡姨娘自是不敢像先前那般托大,她忙規規矩矩的上前行禮,道“夫人,奴婢來服侍您用飯罷。”

    一頓晚飯下來,胡姨娘別提一口沒吃,專心在陳氏身邊服侍,伏低做小。

    “要把姜姀接回來,還去請姜妙說情?”接過了蓮青泡好的茶,陳氏才冷笑道:“你這枕邊風吹得不錯。”

    聽這話不好,胡姨娘忙跪下求饒,口中連稱不敢。

    “往日我懶得留意這些,念在你為侯爺生兒育女有功的份上,沒做計較。”陳氏居高臨下的看著胡姨娘,道:“只是規矩不能壞了,從明日開始,恢復每日兩次的請安。”

    早晚請安可不是行禮就能走的,還要服侍正室梳洗更衣、用飯等等,都不如正室身邊體面的丫鬟。

    “若是你覺得不服氣,明日再跟侯爺告狀也不遲。”

    胡姨娘不敢張狂,自覺受了肚子委屈想要發泄,熬過了陳氏的訓話後,她便飛似的跑了出去,一門心思準備告狀。

    可真的如夫人所言,安遠侯也夜都沒回來,再後來,夫人做主為侯爺身邊添了兩個美貌丫鬟的事,便在侯府中傳開了。侯爺昨夜沒回來,就是跟這兩個人廝混去了。

    胡姨娘幾乎氣歪了鼻子。

    然而她沒想到,這僅僅是個開始罷了。

    ***

    自從太子殿下頭一次感受到阿嬈腹中的胎動之後,夜裏睡前或是早上起來時,總喜歡貼在阿嬈小腹上聽一聽孩子的動靜。

    他在繈褓中便失去了父皇母後,並不知道有親生父母呵護的滋味。先前看著阿嬈的小腹漸漸隆起,那溫暖柔軟的觸感讓他才有種真實的感覺,自己要當爹爹了。

    特別是有胎動後,他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腹中小生命的力量。

    “殿下,您該起了罷?”阿嬈睡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她在太子懷中睡得整個人暖烘烘的,舒服的蹭了蹭臉,才聲音沙啞道:“您今日不是還有早朝?”

    周承庭微微頷首,道:“對。不過等到明兒,就陪著你一起賴床。”

    今日是本年最後一次早朝,直到正月十六,都是不上朝的。周承庭自己起身後沒著急穿衣裳,先把阿嬈用被子嚴嚴實實的蓋好了,才下了床。

    “瞧您說的,妾身好像很懶似的。娘娘還誇過妾身勤謹呢!”阿嬈一面說著,一面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顯得更沒有說服力了。她沒睡醒時,聲音軟軟的,聽起來就像是撒嬌。

    周承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道:“是是,我們阿嬈最勤快了。”

    又是這種哄孩子的語氣。阿嬈把自己團在被子裏,因還沒完全清醒腦子正在放空,眼神無意識的追著他走。眼見太子洗漱回來換好了朝服,阿嬈忍不住又道:“殿下,今兒是不是落雪了?您再添件大毛的衣裳罷。”

    “可是覺得冷了?”周承庭先沒顧著自己,反而先關心起阿嬈來。“孤讓人再把地龍燒得熱一些?”

    那日在京郊,阿嬈在雨中被淋了大半夜,到底還是受了影響。她更加畏冷,對於下雨、下雪這樣的天氣更是敏感。

    阿嬈搖了搖頭,她在被子中很暖和。

    周承庭親自確認之後,才依了她的意思。

    “今兒天氣不好,你就不用去阿妙那兒了。”周承庭臨走時,又叮囑道:“地上路滑,你若是悶了,就到廊廡上轉轉。”

    阿嬈都應了下來,目送太子離開後,她自己躺著也沒什麼意思,很快便也穿衣起身了。

    洗漱更衣後,因為不需要出門,阿嬈未施脂粉,只塗了些潤膚的膏脂,頭發也只是松松的綰起來,用一根長簪固定。屋子裏暖洋洋的,阿嬈也沒有多穿,只穿了件月白色通袖小襖,配了條鵝黃色的裙子,整個人顯得活潑又俏麗,瞧著年齡又小了幾歲。

    當姜妙進來時,見到的就是素面朝天的卻又明艷動人的嬌俏女子。

    “呦,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姜妙真心實意的贊嘆道:“真真是漂亮。”

    阿嬈本來在靠著大迎枕出神,見到太子妃來,連忙起身。

    “娘娘,您來了!”阿嬈見太子妃穿了件大紅色的鬥篷,風帽上鑲嵌著一圈純白的狐貍毛,柔和了太子妃的英氣。

    姜妙笑著讓阿嬈坐下。

    “今兒外頭下雪了,你出門不方便,我來瞧瞧你。”姜妙和阿嬈說了一會兒子話,往窗外撇了一眼,方才道:“補償你今年不能出去玩雪,喏,你瞧瞧那是什麼。”

    阿嬈隔著窗欞上的玻璃往外看去,頓時一雙眸子被點亮了。

    廊廡下的臺階旁,正立著一個身子團滾滾、憨態可掬的雪人。那樣子特別可愛,鼻子自是用胡蘿蔔,眼睛的部分是兩個又黑又亮的珠子,還用樹枝做了它的手臂。

    阿嬈自小在南邊長大,很少能有機會見到北邊這樣的大雪,故此還在侯府時,每年冬天便是再謹守規矩的阿嬈,也會在院子裏和姜妙的丫鬟們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那時哪怕是身上灌進雪花、很快化作雪水弄得衣裳濕了、身上也是涼的,可那也是她為數不多的快樂。

    娘娘還記得!

    “娘娘,謝謝您!”能見到這個雪人,阿嬈已經很高興了。“真是太可愛了。”

    “這會兒外頭冷,晌午時你可以出去瞧瞧。”姜妙見阿嬈喜歡,自己也忍不住彎了唇角。“只是多穿些,讓她們把臺階上的雪都掃幹凈了,千萬不能有冰。”

    阿嬈都乖巧的應了下來。

    “眼看就到除夕了,那時候連著幾日都不得安生。”姜妙揉了揉額角,她作為太子妃,哪件都得參與。“你就在東宮中好好的待著,哪裏都不用去。”

    王皇後和周承玨眼下想著要跟太子交好,自是不會挑阿嬈的禮節。可安貴妃就說不準了——上次安貴妃想神不知鬼不覺害阿嬈流產沒能成功,余嬤嬤也沒有暴露。

    周承庭和阿嬈想法一樣,先留著她,將來用她對付安貴妃或許能派上用場。

    眼下余嬤嬤仍舊留在侯府中做些粗活,陳氏身邊自是容不下她,她追悔莫及卻無計可施。她再三保證要將功贖罪,都沒有被理會。周承庭特意和陳氏談過一次,先冷著她,親自安排人盯著她以及跟她接頭人的動向。

    許是安貴妃覺得余嬤嬤沒能成事,暫且也用不上她。阿嬈平安的回到東宮後,倒也沒再聯絡過余嬤嬤。

    誰知道安貴妃會不會趁機再生風浪?

    用□□炸山那件事,別人不知道,太子、太子妃以及阿嬈是心知肚明。安貴妃當時想讓阿嬈吃些苦頭,大概是想讓巨石滾落嚇一嚇阿嬈?不知怎的竟弄得山體崩塌,才讓局面不可控制。

    那件事是沖著阿嬈來的,由姜知瑞的人執行……足見安貴妃的心狠手辣。

    “阿嬈,你放心。”姜妙見阿嬈面色有些發白,知道她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經歷,忙道:“我娘說了,會很快跟安遠侯提,給姜知瑞議親。從此以後,他不會也不敢再糾纏你。”

    阿嬈輕輕點了點頭。

    那個噩夢她已經許久沒有再夢到過,以後也不會出現在她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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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轉眼便到了除夕。

    太子和太子妃自然要去參加宮宴, 阿嬈有孕在身, 太子妃命人去知會了王皇後一聲,不讓阿嬈出席了。

    雖說能參加宮宴是對阿嬈身份的認可,可姜妙和周承庭都擔心安貴妃還會再下手,幹脆讓阿嬈安安逸逸的待在東宮中。順順當當的生下孩子,對阿嬈的身份更有益處。

    只是看在外人眼中, 都覺得姜妙是在打壓阿嬈,不肯讓她出頭。甚至連王皇後都因著暫時站在一處的緣故, 婉轉的勸過姜妙,面上上該做的還是要做的。

    姜妙一笑置之, 態度敷衍的應了一聲。

    王皇後趁機提起了太子嬪的事。如今王皇後雖不敢再敢出頭亂選人, 可還是希望以此為契機拉近同東宮的距離。甚至皇後的娘家、承恩侯王老侯爺, 也贊同結交東宮。

    當時他得知王皇後竟敢把懷有身孕的王瑩往東宮送時, 當即勃然大怒, 只恨王皇後和周承軒糊塗。對二兒子、兒媳亦是毫不留情面的發落了一通, 至今都沒有好臉色。

    隨後他便親自去皇上面前請罪、還去了東宮給太子請罪。

    畢竟承恩侯為周鈞禹立過汗馬功勞,周鈞禹看在他的面子上、念及舊情,才暫緩了對王皇後母子的處置,讓王皇後母子能得到難得機會——削弱周承軒的力量,同太子周承庭交好。

    依著他看,如果王皇後真的給太子選太子嬪, 做出慈母的姿態來,就該選個無可挑剔的人。如果想從選承恩侯府的姑娘,起碼也要是世子嫡女。

    承恩侯世子的嫡長女王蕙, 年方十六,正是適宜的年紀。可現如今已經晚了,太子對承恩侯府已經抵觸。

    只怕這難得的機緣要被安貴妃搶走了,翻過年去,皇上就要為成年的皇子們選妃、那時候太子嬪的人選或許是皇上親自敲定。

    “阿妙,你要留心了,太子嬪可不能選個尖刺、也不能挑口蜜腹劍的。”王皇後倒有了幾分推心置腹的意思,她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道:“還是要以端莊知禮為上。”

    總之就是要選個懂分寸、別鎮日裏想著往太子妃頭上爬的人。

    姜妙的性子王皇後看得清楚,是個耿直、不精於勾心鬥角、也不屑於做這些事的人。現如今且不說安遠侯府不復往日,單論安遠侯府立場不堅定,都是姜妙致命側缺陷。

    然而她能坐穩太子妃之位,全憑著跟太子青梅竹馬的情分。還能識趣的給太子挑了個貌美的妾,又爭氣的有了身孕。等到孩子生下來,雖然是庶出,可抱到姜妙身邊,也就是姜妙的兒子了。

    如果太子嬪家世好,人又聰明討得太子喜歡,姜妙的地位就不再穩固。

    這些話聽在姜妙耳中,想得卻是真的有這麼個人的話,阿嬈該怎麼跟她相處。看太子的意思,並不想再有別人。除非阿嬈明珠郡主的身份揭開,她做太子嬪才是順理成章。

    故此姜妙不由露出幾分苦惱的神色。

    王皇後見狀,只當姜妙全都聽進去了,眼神中透出一絲滿意。這樣一來,自己或許能再度往東宮安插人。

    只是這次急不得,要慢慢來。

    阿嬈知道太子、太子妃都在竭盡全力的護著她,故此她小心的顧好自己,讓兩人放心就算是幫忙了。這幾日雪天路滑,阿嬈也沒嚷嚷著出去,趴在窗欞邊看著憨態可掬的雪人。

    如今已經孤零零的一個雪人,旁邊又被堆了一大一小兩個雪人。

    那日太子下朝回來後,見了臺階旁的雪人還以為是阿嬈命人堆的。故此趁著晌午阿嬈休息,他親自盯著人再旁邊又堆了個更大些、一個更小些的雪人。

    阿嬈醒來後,看到窗外的“一家三口”雪人,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又覺得暖暖的。

    “殿下您是嘲笑妾身也圓滾滾的嗎?”阿嬈由周承庭陪著,穿好了大毛的鬥篷站在廊廡上近距離看著。

    周承庭牽著她的手,看著她日漸豐腴的腰身,唇邊露出一抹揶揄的淺笑:“難道不是麼?”

    見阿嬈瞪圓了眼睛想要發威,周承庭忙改口道:“你的雪人在雪人家族中算是身段纖細婀娜的,你瞧孤的雪人,豈不是更加圓乎乎的?”

    太子殿下整個人身形偏瘦,幸而身姿挺拔,並不顯得單薄,反而更添了清俊風雅。阿嬈講太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才勉強的接受了這個解釋。

    “除夕夜裏若是天氣好,孤就陪你放些煙花可好?”太子殿下許諾道:“保證比上次的好看。”

    聽了他的話,阿嬈面上才重新露出笑容來。

    然而最終阿嬈也沒能如願出去,等到太子和太子妃回來時,已經開始下雪。阿嬈放棄了煙火的想法,太子妃孤零零的一個人,阿嬈本想請她來一起守歲,卻被太子妃婉拒了。

    在宜芝院守歲的就成了太子和阿嬈。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一起過的新年,兩人雖是不夠熱鬧,卻也溫馨。

    “等明年他出來,咱們就熱鬧了。”周承庭讓阿嬈靠在自己懷中,把親手剝好的栗子遞給阿嬈。“若是覺得餓了,孤讓人給你燉一碗燕窩來?”

    阿嬈忙搖搖頭,前三個月動不動就吃燕窩,讓她聞著味兒都想吐了。

    太子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如同玉雕的一般,格外好看。如果他手中的栗子,形狀不那麼慘不忍睹,就更完美了——結果太子殿下剝得坑坑窪窪的栗子,當然甜還是很甜的。

    周承庭也覺得自己剝得不夠美觀,掩飾似的輕咳一聲,還是讓人端了補身子的湯來。

    總算過了害喜不停的吐,開始到了容易餓的時候。宜芝院中總是備著許多營養又好克化的食物,阿嬈若是感到餓隨時都能吃。

    阿嬈撐著腰坐直了身子,自己拿起栗子來,又快又好的幫太子剝了一小碟香甜的栗子,重要的是表面完美。

    “投桃報李。”阿嬈笑瞇瞇的把碟子托到太子面前,“您投我一枚,我回您一碟,如何?”

    這是她變著法兒嘲笑自己笨呢,周承庭伸出手指,點了點阿嬈的額頭,故意板著臉道:“睚眥必報。”

    阿嬈得意洋洋的看著他。

    忽然,周承庭湊近在阿嬈唇上落下一吻,旋即他指了指自己的唇角,一本正經的道:“來罷,孤親你一下,你應該回親個十幾二十次。”

    又被反將了一軍!阿嬈忍不住磨牙道:“殿下,您算錯了罷?我這一碟栗子也就十來個——”

    周承庭微微頷首,略一思忖,大度道:“那孤受累,再親回去就是了。”

    堂堂太子殿下竟還有耍無賴的潛質——阿嬈只覺得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從來都只是被捉弄的份兒。

    “孤哪裏在捉弄你?”阿嬈一個沒留神,竟把心裏想的話說了出來,周承庭又換了正色,道:“孤喜歡你還來不及。”

    太子殿下突如其來的表白讓阿嬈微紅了臉,本來如炸毛貓咪的她,瞬間被順毛。

    “殿下,新的一年,您有什麼心願?”阿嬈忙換了個話題。

    周承庭低下頭,溫柔而專註的看著她,不假思索道:“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阿嬈大大方方的回望過去,輕輕點了點頭。

    像是交換了一個關於今生的、最重要的承諾。

    ***

    阿嬈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卻還記著要守歲。好容易挨過了時辰,阿嬈沒沾枕頭就睡著了。

    初一對於宮中來說仍是忙碌的一天,皇親朝臣們進宮,太子要出席。後宮這邊,內外命婦們要先去坤正宮給皇後行禮,太子妃也是要到場的。

    知道太子妃和太子又要早早離開,阿嬈特意也很早就起來更衣梳妝。

    周承庭本想讓阿嬈多睡一會兒,她卻有自己的理由。“新年新氣象,妾身今日起得早,說明這一年妾身都會很早的。”

    換了一身緋色衣裙的阿嬈被襯得氣色極好,她略施脂粉,便是艷光四射,教人移不開眼睛。雖然隆起的小腹破壞了婀娜的身段,卻別有一番韻味。

    周承庭招手讓人拿來了一個小匣子。他取出了一個荷包,遞給了阿嬈。“壓歲錢。”

    摸著像是金銀錁子,阿嬈想著太子殿下竟特意為她準備了這個,不由彎起了唇角。“殿下,您幫我當小孩兒呢。”

    “不是給你的,是給咱們孩子的。”太子殿下忍笑,解釋道:“今年你先替他收著。”

    太子直接把荷包遞過來,害得她以為是給自己的。

    阿嬈扁了扁嘴,太子殿下逗她玩兒倒是很開心。

    “這個是給你的,往後貼身帶著罷。”太子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取出一支質地溫潤細膩的玉鐲,他替阿嬈戴在手腕上,輕聲道:“玉佑平安,往後你都會平安順遂。”

    阿嬈輕輕摸著自己腕上的鐲子,這半年來的樁樁件件,頓時湧入了她的腦海。她經歷過世上最大的悲哀,卻也收獲了自己的幸運和幸福。

    忽然門外傳來小內侍的通傳聲,說是太子妃來了。阿嬈忙拭去自己眼角的水光,準備迎出去。

    姜妙說話間已經進來了,跟在她身後的珊瑚捧著一個匣子。

    彼此見過禮,說了吉祥話,還沒等姜妙把準備好的壓歲錢動給阿嬈,周承庭卻搶先一步拿出了荷包,遞給了姜妙。

    “阿妙,這是給你的壓歲錢,你打開瞧瞧罷。”

    姜妙開始還以為是金銀錁子一類的東西,拿在手中卻是輕飄飄的,沒什麼分量。她狐疑的接過來,打開後,卻紅了眼眶。

    裏面放著一張地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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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阿妙, 孤知道你的性子,你是一定要走的。”周承庭看著姜妙, 就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樣。想到她和秦錚的事,他心裏的難受一點也不少。“如果真的到了需要隱姓埋名生活的時候, 它會派上用場。”

    能不能找到秦錚還是未知,如果秦錚還活著不肯露面定然有隱情,如果秦錚這一輩子都不恢復身份,姜妙肯定也會不離不棄。

    雖說只是一張薄薄的紙, 乍一看去是張地契,姜妙凝神細看時,發現上頭約定的幾處地皮, 竟散落著分布在天南地北各個地方。先是吃了一驚, 旋即明白了太子的良苦用心。

    這是把輿圖上的國土劃分了區域後,分別選出了中心買地。

    無論姜妙走到哪裏, 都能在不遠的地方找到定居之處。

    “太子哥哥,多謝!”姜妙珍視的收好放到荷包中, 仍不住用了舊日的稱呼。她眼角發紅, 眸中也閃著水光。

    周承庭安撫的笑了笑,給阿嬈使了個眼色, 自己先去了外頭。

    阿嬈忙上前遞給了姜妙一條手帕,無聲無息的陪在她身邊。

    很快姜妙便恢復了常態, 方才拭過淚,花了一處臉上的妝容。阿嬈請姜妙在她的妝鏡臺前坐下,親手幫姜妙補好妝。

    “倒是忘了給你的壓歲錢。”姜妙再起身時, 唇邊已經露出笑容來。“雖說從太子哥哥這邊論,我還要叫你一聲嫂子。可咱們更親近些,我就把你當做妹妹看了。”

    姜妙口中的“嫂子”讓她紅了臉,阿嬈忙認同的點點頭,她情願更太子妃以姐妹相稱。

    先是一個寶藍色繡著並蒂蓮荷包裏裝著六個金錁子,隨手太子妃拿出來一枚通體無暇的玉簪,簪子的頂部雕刻著繁復的花紋。阿嬈忙道謝,收了下來。

    一時太子和太子妃離開了東宮,阿嬈閑來無事擺弄著太子妃送的簪子,忽然感覺有異。

    她旋開了簪子頂部,裏頭便倒出一枚鑰匙來。阿嬈覺得眼熟,這不是太子妃私庫裏鎖著賬本、登記冊的那把總鑰匙麼!太子妃將這把鑰匙送給了她——

    阿嬈的心頓時揪緊了,莫非娘娘是想走?

    如果知道這裏面是這把鑰匙,她肯定不會收下。如今無論是靖北侯、世子、秦世子的下落都還沒有查清楚,娘娘怎麼能孤身離開宮中!

    理智告訴她,姜妙不會在局勢沒有明朗時離開,哪怕是為了報答太子。可想到太子妃以後很可能一人孤獨的遠赴邊疆,阿嬈就覺得心中酸澀得厲害。

    “選侍,琢玉宮和坤正宮都有人送了東西來。”還不等阿嬈從情緒中走出來,地翹進來通報道:“轉眼就到了。”

    連翹和地翹已經養好了傷,重新回到太子、太子妃身邊服侍。這兩日太子和太子妃不在宮中,除了跟著太子妃的連翹,地翹、連枝兩人都在宜芝院服侍。

    阿嬈忙扶著腰起來,沒過片刻,果然有兩宮的人說著拜年的吉利話來送上王皇後和安貴妃的賞賜。

    如果阿嬈順順當當的生下長子,那就是皇長孫,雖然不是嫡出,卻也該受重視。

    正值年初一,阿嬈也早就預備了不少賞人用的小荷包,裏頭裝著銀錁子。芳芷忙每人給了個荷包,禮數上還是要做足的。

    她本以為也就是安貴妃和王皇後兩人較勁兒,比著送些頭面首飾、珍奇古玩之類的。沒想到還有皇上特別給她的賞賜,命人送了金銀錁子。

    阿嬈有個不成熟的比喻,皇上的表示,簡直像是捅了馬蜂窩。她還沒消停多久,來東宮送禮的人竟然多了起來。

    不僅有宮中其他位份高的妃嬪命人送了東西來,甚至還有王府、世家來送禮。

    阿嬈覺得自己足夠低調了,卻沒想到竟有這麼多人關註著她。

    貌美、入宮即有寵,又懷著太子骨肉,阿嬈這一路在外人眼中簡直走得太順,沒有絲毫波折。甚至有傳言,太子沒有選太子嬪,也是因為阿嬈。

    人有些過多了,阿嬈索性誰都不見了,左右都是底下的人來,安排她們來的應該都清楚太子和皇上的關系,故此送禮的分寸也是拿捏得當,不用她操心,幹脆讓連枝地翹斟酌著辦。

    直到午宴前,東宮才消停了些。

    阿嬈出來透了口氣,皇上做這些表面功夫,引得勛貴們跟風,真是讓人頭疼。

    幸而這些誥命貴婦們沒功夫來東宮,否則她一定招架不住。

    用過了午膳後,阿嬈正準備去回廊上轉轉,卻聽到芳芷的通傳聲:“太子妃和安遠侯夫人來了。”

    ***

    安遠侯府。

    年前的這幾日,可謂是姜長義近半年來,過得最舒心快活的日子。沒有胡姨娘那個黃臉婆鎮日哭喪著臉,又有兩個嬌滴滴的美人陪著,讓姜長義覺得自己又年輕了許多,甚至還想讓跟陳氏提議,要擡兩個人做姨娘。

    因為這兩人送得貼心,陳氏和姜長義夫妻間也是少見的和諧。

    “侯爺的意思妾身明白了。”陳氏早就有所準備,笑盈盈的道:“兩人服侍您有功,妾身自是願意。等兩人給您生下一兒半女,妾身自會擡舉她們。”

    姜長義聽了愈發心花怒放,笑著應了。

    眼下正要到用晚飯的時候,姜長義留在正房和陳氏一起用。得知這個消息,胡姨娘趕忙跑來準備哭慘。她要讓侯爺瞧一瞧,陳氏是怎麼仗著自己正室的身份,欺壓生育了庶長子、庶長女的妾室。

    胡姨娘故意打扮得甚是憔悴狼狽,想要讓姜長義心生憐惜。以往這個法子確實管用,可一來她再怎麼梨花帶雨,瞧得多了也厭煩了,二來現有兩個新鮮美人兒,他為何還要把她放在眼中?

    故此還不等陳氏開口,姜長義先不悅的道:“你來服侍夫人是你的本分,大過年的哭喪著臉給誰看?”

    胡姨娘原本滿懷期待的等著姜長義出面幫她,卻沒想到侯爺倒劈頭蓋臉把她罵了一頓。

    她又是委屈又是憤懣,還沒來得及哭,只聽姜長義有道:“先前夫人寬和,不跟你計較這些,你竟放肆起來。”說著,姜長義便偏過頭去,對陳氏道:“也是該給她好好立規矩。”

    陳氏在心中冷笑一聲,原先她敢放肆也是他寵的,如今他厭煩了,竟一點兒情面都沒有留。

    “妾身謹遵侯爺教誨。”陳氏不動聲色,微笑著應了下來。

    胡姨娘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原本大好的開局,形勢卻突然急轉直下。她受盡了委屈、磋磨倒成了無禮之人。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早有人把她扭送著離開了正院。

    “侯爺,妾身很擔心。”陳氏今日就是了激怒姜長義,故意把話往嚴重裏說。“知瑞的親事迫在眉睫,總不能一日胡姨娘的事不結局,他就不能談婚論嫁。”

    姜長義想了片刻,覺得陳氏說得有道理。

    “該物色個怎麼樣的人,你這做嫡母就要多費心了。”姜長義淡淡的道:“胡氏失德,身份也低,看人的眼光差了些,雖說是親娘,卻不如你有遠見。”

    言外之意,就是讓陳氏先幫著挑選世家之女。

    好歹姜知瑞是最有希望繼承侯府的人,想嫁進來做主母的姑娘只怕也不少,更可況皇上並沒有完全棄用他,只是撤了他副統領之事,一切還有希望。

    “侯爺請您放心,妾身必當竭盡全力。”陳氏笑容極淺,目露真誠之色。“妾身會選出最合適的人來,再跟您商量。”

    這裏頭可操作東西可不少,姑娘的家事如何、模樣如何、規矩德行好不好,如果陳氏有意模糊,姜長義也只得認了,反而還要誇她賢惠大度。

    當胡姨娘得知消息時,又被活生生氣哭了一次。

    姜長義也不如以往那樣護著她,反而跟那兩個丫鬟尋歡作樂,再也沒去過她的院中,圖個眼不見心不煩。

    被派出去辦事的姜知瑞自是不清楚這些彎彎繞繞,胡姨娘只感覺自己勢單力薄,那陳氏實則是個豬吃老虎的角色。

    陳氏在心中冷笑,內宅爭寵的手段她不是不會,只是懶得搭理她罷了。

    陳氏預備把姜知瑞婚事盡早的定下來,好讓阿嬈也安心。

    趁著今日入宮,陳氏隨著太子妃到了宜芝院,阿嬈已經迎了出來。

    眼見阿嬈已經明顯隆起的小腹,陳氏很是欣慰,同時看著自己身邊的女兒,又有一絲失落。不過她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扶住了想要行禮的阿嬈,三人在軟榻上坐下。

    陳氏照舊是關心的問過了阿嬈身子的情形,見阿嬈又有了胎動,好歹松了口氣。

    “阿嬈,你放心。”陳氏放緩了聲音,道:“那場噩夢已經過去。我這幾日正讓跟安遠侯商量姜知瑞的親事,很快就能有結果。”

    這對於阿嬈來說是個好消息,姜妙聽罷,面上也露出了喜悅之色。阿嬈終於能擺脫被姜知瑞糾纏的痛苦,也讓安貴妃別鎮日裏想著用姜知瑞威脅阿嬈。

    而此時姜知瑞本人,卻還不知道關於他的“好消息”。

    自從上次失利後,姜知瑞便離開低調起來。本想把那件事混過去,卻沒想到被三皇子周承玨查到了,只得盡最大可能推脫。好在那日也趕上天災,好歹搪塞過去了,只是他也被撤了京畿營副統領之職。

    對於他來說,這損失著實有些慘重。聽聞阿嬈已經有了太子的骨肉,姜知瑞心中的那根刺紮得愈發深了。早知道如此,他當初在侯府就不該手下留情。

    別人覺得他或許會跟六皇子一派離心,畢竟他被撤職,六皇子並沒有幫上忙。可恰恰相反,他迫切的需要六皇子登上皇位,讓周承庭淪為階下囚,阿嬈便是他的人了。

    等到那時,他會讓阿嬈給他生更多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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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正月裏太子陪著太子妃回了趟侯府, 對姜長義的態度亦是客客氣氣,讓他覺得很有面子;又因著兩個新人,陳氏給撥了院子、善待她們, 他和陳氏間倒有了幾分“相敬如賓”的意思。

    甚至姜長義越過了胡姨娘,直接和陳氏商量起姜知瑞的親事。

    陳氏心中清楚, 姜長義心中仍然看重這個庶長子, 姜知瑞仍是他心中世子的人選。故此在人選的家世上,陳氏並沒有刻意往下壓。

    胡姨娘日日來正院請安, 眼見陳氏和姜長義的關系越來越好, 心中的危機感也越來越重。她再也不敢哭哭啼啼,如今姜長義不往她房中去了,只能在正院才見得到他。

    故此她暫時忍下了對陳氏滿腔的恨意,倒耐著性子,開始勤勤懇懇的奉承起陳氏來。

    這日姜長義下衙後來了正院, 因著近日來放出風聲想給姜知瑞說親,便有人想給侯府做媒。他聽了後來找陳氏商量,胡姨娘在一旁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見沒人理會她,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兩人說話。

    “這回說的姑娘是錦鄉伯家的嫡次女, 今年十六了。”姜長義對陳氏道:“聽說模樣好、性子也不錯,是個賢惠的女孩子。”

    陳氏略一低頭, 很快笑道:“妾身倒是在宮宴上見過她一回,倒是個漂亮溫順的小姑娘,想來瑞哥兒是喜歡的。”

    錦鄉伯府的嫡次女, 胡姨娘聽了就不大滿意。她兒子可是要當侯爺的,娶進門來的媳婦就是未來的侯夫人——錦鄉伯府已經落魄了,下一代就要降等襲爵。這樣的妻族,對姜知瑞的幫助不大。

    “瑞兒倒不在乎姑娘的容貌!”胡姨娘急了,生怕姜長義被說動了,忍不住道:“要緊的是家世。”她說完,只見陳氏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意識到自己的**太過直白,忙描補道:“當然還有姑娘的品行。”

    姜長義瞥了她一眼,冷淡的道“我在跟夫人說話。”

    胡姨娘聞言,訕訕的低下頭。

    “侯爺,聽聽她怎麼說也好。”陳氏收回了目光,對姜長義笑了笑。“到底她是瑞哥兒的親娘。”

    陳氏的話音未落,胡姨娘心中燃起了希望,熱切的看著姜長義。她哽咽道:“多謝夫人體諒。侯爺,瑞哥兒他……”

    沒等胡姨娘說完,姜長義冷冷一眼掃過去,寒聲道:“夫人是瑞哥兒嫡母,還能害了他不成?你不必說了,瑞哥兒的親事自有我和夫人決定。”

    就是嫡母她才不放心啊!

    胡姨娘急得抓耳撓腮,可眼見姜長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也只得小聲應了,很快便被姜長義擺手趕了出去。

    陳氏面上的淺笑始終沒變。

    她知道,姜長義態度轉變如此之大,無非是又看好太子。雖說先前兩邊關系鬧僵了,可畢竟姜妙是安遠侯府的嫡女,姜知瑞又是未來的安遠侯,在別人眼中總是一對兄妹,是一家人。

    所以姜長義才想著跟她們搞好關系、為的就是侯府多一條退路。

    哪怕是日後太子登基,六皇子淪為階下囚。為了太子妃,太子也不會把安遠侯府怎麼樣。

    姜長義倒是好算盤,可她並不想讓姜知瑞和東宮染上半分關系。今日特意讓胡姨娘留下,就是逼著胡姨娘再去找安貴妃。

    侯府中另外兩個庶子常年在外頭讀書,年紀不大,資質也有限,被姜知瑞壓得死死的。過年回來時,陳氏看著兩人,覺得他們難以撐起侯府來。

    緋衣和翠裳無論誰生下兒子,陳氏都準備放到自己身邊精心教養。

    她有自己的私心,以後阿妙還是要有個兄弟做依靠。這侯府,她也斷不會留給姜知瑞。

    消息已經透給兩人,雖然只是說了誰生了兒子就擡姨娘,可陳氏也暗示她們,這孩子她會親自撫養,果真長大出息了,她也會向太子妃——那時就是未來的皇後提議,賞給世子生母誥命。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前途無量的好事。

    兩人卯足了勁兒,使勁渾身解數留住姜長義,胡姨娘想要見他,難如登天。

    陳氏也故意放松對胡姨娘的看管,攔下她往外送的消息,見果真是想求助安貴妃,便原樣送了出去。

    安排好這一切,陳氏卻並沒能松口氣。

    如何讓阿嬈在東宮的身份再高些,倒成了她擔心的問題。她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是一定要離開的,留在東宮的人便只有阿嬈。那時太子再立正妃,阿嬈又該如何自處?

    姜妙不讓她插手,她能做的也只有日日去小佛堂為阿嬈祈福,希望她早些生下太子長子。

    ***

    轉眼進入四月,天氣已經暖和起來。賞花、踏青,無論是宮中、還是宮外的勛貴世家們,早在一個月前,宴請已經多了起來。

    兩位皇子選正妃在即,有意嫁入皇家的貴女從衣裳首飾到舉止談吐都是精心安排,準備好好的表現自己。

    如今東宮的勢頭,瞧著倒比三皇子和六皇子更強些。有些人家便也動了心思,想把姑娘嫁到東宮做太子嬪。

    周承庭從不掩飾對阿嬈的寵愛,哪怕阿嬈已經有了七個月的身孕,多半時候也是宿在她房中——東宮的記錄他還是能做主的,余下的日子便全記在太子妃身上。

    太子和太子妃成親即將滿四年,太子妃身上還是沒有動靜。阿嬈五月底的產期,眼看就要生了。這只能說明,太子妃身子有些不妥,只怕是子嗣艱難。

    阿嬈有寵就不愁沒孩子,哪怕這次是個女兒,憑著太子的偏愛,很快她還會再有孕。可終究阿嬈身份低,縱然母憑子貴,到底不如世家貴女入東宮的份位高。

    “娘娘,這是妾身給您新配了一種安神的香料。”這日天氣好,阿嬈便帶著芳芷、結香去了太子妃殿中走走。

    換了春衫後,阿嬈的肚子愈發顯眼,頗具規模。挺著肚子這一路走過來,阿嬈的額上已經沁出薄薄的一層汗來。只是她並沒有因此變得笨拙,動作還算靈巧。有經驗的人看了,都說這胎一定是兒子。

    阿嬈自己對腹中胎兒的性別沒太在意,姜妙卻更著急,一是為了太子,二來也為了阿嬈。

    “讓人送來就好,你何必自己又跑一趟?”姜妙忙起身,親自扶著阿嬈在自己身邊坐下。她覺得自己都快成嘮叨的老媽子了,苦口婆心道:“你如今身子沈了,不比從前。”

    阿嬈笑道:“太醫說了,妾身也該多走動走動。”

    “那就在宜芝院裏頭走動。”太子妃當機立斷道:“有事讓人來跟我說一聲,或是我過去也行。”

    太子妃話說到這份兒上,阿嬈這只得乖巧的點頭。

    宜芝院是小了些,姜妙在心中謀劃著,或許該給阿嬈母子換一處地方。日後添了孩子,總不能讓孩子一直跟太子、阿嬈擠在一處,太子白日還有公務,若是孩子鬧起來,也讓他休息不好……

    宜芳院倒是大一些,只是空落了一段時日,重新收拾好也需要時間。

    清泰殿倒是一應俱全,可阿嬈的身份住著終究不合適。姜妙思來想去,還是準備讓人先收拾宜芳院。

    姜妙把自己的想法說了,阿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搖頭道:“娘娘,不必了。妾身已經跟太子提過,這孩子生下來後,要放在您身邊撫養。”

    太子妃膝下無子,若是她生了孩子不送到太子妃身邊,外頭指不定又傳出什麼閑言碎語。

    姜妙知道阿嬈早有此意,只是她不願意阿嬈母子分離。便勸道:“阿嬈,你知道我並不在乎別人說什麼。你懷他不容易,前幾個月你吐得昏天黑地都忘了?”

    阿嬈自是記得,也自是舍不得,可並非沒有解決的法子。

    “娘娘,妾身也過來您這兒服侍好不好?”阿嬈轉了轉眼珠,道:“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姜妙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覺得合適麼?讓太子‘獨守空房’,你帶著孩子來我這兒。”

    殊不知阿嬈卻認真的點了點頭。

    姜妙以為她只是一時沖動之語,可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似乎明白了阿嬈的真正來意。

    “阿嬈,你實話跟我說。”姜妙見阿嬈坐著不舒服,往她腰後又塞了一個大迎枕,面上卻正色道:“是不是有什麼人跟你說了太子嬪的事?”

    阿嬈本能的想要搖頭,輕咬著下唇,最後還是點了頭。

    安貴妃和王皇後不算,她們是分別借慶宜、慶和公主之口來傳達過。還有就是靜安長公主曾送信來,她走之前跟太子提議過,卻被太子拒絕了。

    別人的用意且不提,阿嬈也有自己的想法。

    太子如今勢頭正好,就更應該籠絡朝臣,其中最快最好的方法,就是聯姻。

    太子妃無子,太子嬪的位置便顯得更加誘人——那時太子嬪所出的子嗣,地位便是最尊崇的。

    這簡直是百裏無一害的事,其實在她被診出有孕時,太子就該早些選人入東宮。只是當時她貪戀太子的寵愛,貪戀那個溫暖的懷抱,便也沒提。

    如今皇上要給兩個皇子選正妃、側妃,更是要給太子選太子嬪。

    她出身雲南王府,知道父王作為雲南王,當地的大族經常又把女兒送進來服侍王爺,也見識過王妃制衡後院,將各個妾室以及她們背後所代表的家族,收拾得服服帖帖。

    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確實奢望過。那時父王也曾放出話去,誰將來想娶他的掌上明珠,必須要一心一意的對待,否則就是得罪了雲南王。

    可她愛的人是一國儲君,是未來的天子。

    她必須要識大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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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姜妙看著神色坦然的阿嬈,只覺得心疼。她知道阿嬈出自真心, 並非故作大度。

    阿嬈曾經是雲南王的掌上明珠, 卻絲毫沒有驕縱跋扈的氣焰, 反而更加懂事、識大體, 善良又心軟。無論是她隱姓埋名放棄郡主身份、還是她為了報恩甘願做妾, 別人對她好, 她便會加倍的還回去。

    “娘娘,殿下不大跟我提這些。”阿嬈見太子妃沒有說話,輕輕牽了太子妃的衣袖,小聲道:“若是有適當的時機,您可以勸一勸殿下。”

    能不辜負太子妃, 已是她最慶幸的事。

    雖說太子能籠絡下屬的法子還有許多, 可聯姻是一條捷徑。

    姜妙沈默片刻,還是點了頭。

    阿嬈眼巴巴的看著她,那雙水汪汪清澈的眸子,讓人總是忍不住心軟。阿嬈這張臉,頗有做紅顏禍水的資本, 性子卻是端方持重。旁人以為太子不過是沈迷美色, 她卻清楚,阿嬈的性子更招人疼。

    “都是快做娘的人了, 還在我跟前撒嬌。”姜妙不想讓阿嬈心裏負擔大,本來她就聽說過,有身孕的人情緒容易波動。她點了點阿嬈的額頭,道:“我答應你就是了。”

    阿嬈心中一輕, 面上也露出笑容來。“多謝娘娘!”

    “你也別多想,太子自有打算。”姜妙安撫道:“太子能走到今日,制衡之術自是心中有數,你只安心養胎便是了。”

    阿嬈本該是被嬌寵著的小郡主,卻經歷過許多艱辛。好容易和太子兩情相悅,竟還要面臨和別人分享的境遇……姜妙見阿嬈忍不住又去揉了腰,知道她懷胎辛苦,並沒急著讓她回去,留她在自己身邊用了午膳。

    本來春日的午後就容易打盹兒,阿嬈用過午膳後便面露困倦之色。姜妙陪著她走著回了宜芝院,算是消食,親自看著阿嬈換了衣裳在床上歇下,又在房中環視了一番,這才回去。

    換好了寢衣的阿嬈躺下後倒沒有很困了,她望著帳頂,竟有幾分難以入眠。

    “怎麼還沒睡?”正當她出神時,耳邊忽然響起男子的刻意壓低的聲音。

    阿嬈嚇了一跳,不過這聲音太過熟悉,她才沒什麼動作來,只是嗔道:“殿下,您回來了也沒個動靜。”

    周承庭聽罷,修長的手指刮過她的鼻梁,故作不悅道:“小沒良心的,孤還不是怕吵醒你,才輕手輕腳的進來?”

    往日的此刻她早就睡著了,阿嬈自知言語不妥,忙露出一抹笑容來,撐著從被子裏起來。“多謝殿□□恤!”

    躺著的時候還不大顯眼,等到她坐起來時,高高隆起的肚子把絲質衣料頂出圓潤的弧度來,周承庭把自己的大手覆了上去。感受到柔軟溫暖的觸感,他輕聲問:“孩子有沒有鬧你?”

    如今阿嬈的胎動已經是肉眼可見,時常會被腹中的胎兒踢上一腳,或是在裏頭翻江倒海得鬧。阿嬈本就身子偏瘦、纖細,挺著大肚子,他看著就覺得膽戰心驚。

    隔著薄薄的一層意料,還沒等阿嬈回答,只聽她呻-吟一聲,便感覺手掌下是孩子在裏頭動作。

    這不是阿嬈頭一次胎動,甚至自從阿嬈顯懷後,他也時常能感受到孩子的存在。可每一次,他心中的驚喜和感動都不會少半分。

    “別鬧你娘了。”沈穩持重的太子殿下,一面用手輕輕在阿嬈的肚子上打轉,替她安撫。一面用商量的口吻道:“你娘累了,讓她歇息一會兒。”

    而每一次太子殿下一本正經的和她腹中的胎兒交流,阿嬈都覺得有些感動和好笑。

    她肚子裏的還是個未完全發育好的胎兒罷了,能聽得懂大人的話麼?

    “對,真乖。”周承庭見孩子的動作果然小了些,不由誇了一句。阿嬈心中暗笑,卻往前挺了挺肚子,方便他們父子兩個“交流”。周承庭自己絮叨了一會兒,感覺到孩子似是已經安分了,不由面露得色道:“阿嬈你看,孩子最聽孤的話了。”

    可他話音未落,阿嬈感覺腹中的胎兒又踢了她一下。

    阿嬈挑眉,說好的父子二人已經商量好了呢?

    太子殿下冷靜沈著的道:“剛才孩子動了一下,是在答應孤,表示他知道了。”

    這麼說竟然也很有道理,阿嬈被噎了一下,找不出話來反駁。說來也奇怪,從那一下後,孩子似乎已經安靜下來,真的沒有再鬧阿嬈了。

    “你看,孤騙你了麼?”周承庭淺笑道。

    哪怕是睿智英武的太子殿下,這會兒笑得一臉滿足,竟有點冒傻氣的感覺。

    可阿嬈是斷不敢說的,只是自己偷偷腹誹,面上卻是信服的模樣。

    “好了,你睡一會兒罷。”感覺到阿嬈腹中胎兒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似是也玩累了。周承庭道:“這孩子還真真是活潑好動,多半是個兒子。”

    雖是已經有不少人斷言,阿嬈這一胎從懷相上十拿九穩是兒子,在孩子沒生下來前,一切都還是未知。

    當然最要緊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就足夠了。

    午後這會兒閑暇是周承庭特意抽出時間來陪著阿嬈的,阿嬈識趣的自動挪到裏頭,把外面的位置留給周承庭。

    在他的懷中真的很溫暖,和她手指交纏在一起的是那雙將她從懸崖邊上拉回來的手,手掌幹燥、手指修長有力——

    想到這雙手也會去抱別人,這份暖意也會給另一個人,光是想想,阿嬈就覺得難受極了。她發現自己再怎樣的通情達理,卻也會嫉妒、會吃醋。

    阿嬈忽然間就悶悶不樂的往周承庭懷中鉆,周承庭怕她碰到肚子,忙用手小心的幫她托著。見阿嬈腰酸,已經對按摩輕車熟路的太子殿下,自然的上手幫忙。

    一面幫她按摩著,一面還道:“阿嬈,若是哪裏不舒服就及時說。”

    周承庭早就聽說過,女人生產猶如在鬼門關前走一道。阿嬈這又是頭胎,他生怕阿嬈哪裏不妥。

    “沒有不舒服,就是想您了。”阿嬈搖搖頭,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格外俏皮可愛。周承庭發現,隨著阿嬈肚子一日日大了起來,那份嬌俏和天真的嫵媚,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愈發了不得。

    阿嬈又甜又軟,讓人疼到心坎兒裏。

    周承庭見阿嬈把頭紮到自己懷中,全然的信任和依賴,心中只覺得一陣熨帖。

    “好了,別悶壞了。”周承庭無奈的聲音中,透著無限的溫柔和寵溺。

    這樣已經很好了。

    阿嬈暗暗的告誡自己,不可以貪心更多。

    ***

    琢玉宮。

    皇子們選妃在即,安貴妃單獨把周承軒叫進來,母子二人商議此事。

    “魏清姿著實有些可惜了。”每每想到這件事,安貴妃都覺得氣惱。都是姜姀那個蠢貨壞了事,否則魏清姿已經多半成了六皇子正妃。“模樣好、性子又要強,還是魏國公的掌上明珠。”

    周承軒想起那日俏生生的小姑娘,卻是有幾分可惜。跑馬場的情景再次湧入他的腦海,另一張嫵媚絕色的面龐,也揮之不去。

    太子選侍姜嬈,肚子爭氣有了身孕,都說她快要為太子生下長子。

    “如果不是她已經發過毒誓,她這時不時往東宮跑,我還真是擔心。”安貴妃又自言自語道:“前幾年明明她跟姜妙已經鬧僵了,這會兒怎麼又和好?”

    魏清姿沒能嫁給周承軒,安貴妃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跟東宮有關系。

    周承軒心中清楚,當日魏清姿的意外,能順利獲救大半要感謝姜嬈。魏清姿是個直爽的姑娘,自然願意跟阿嬈多親近。

    “母妃也不必擔心,魏國公是父皇的人,豈會向著太子?”周承軒分析道:“母妃,若是您覺得魏清姿可惜,不若讓她嫁到咱們這邊來。”

    是了,魏清姿不嫁周承軒,可她的親事還沒定,或許能讓自己娘家的適齡男丁娶了她,魏國公府一定會重新站隊。

    安貴妃神色微動,似是已經有了想法。

    “對了,雲南王府的二郡王慕柯容表達了想要聯手的意思。”周承軒見今日機會難得,便一股腦的道:“兒臣看,不拘是慕蘭雅還是慕蘭馨,都做好了入京的準備。”

    雲南王府是朝中數一數二手握一方大權的異姓王,朝廷對他們的管制有限,到底雲南王府兵力如何,朝中也不能盡數得知。

    可問題就在於,兩人並非世子姐妹,又非最得寵的郡主……安貴妃心中還是有些猶豫,道:“這三位郡主都比不上已經死了的那個,誰知道會不會反而引起你父皇的忌憚?”

    周承軒和安貴妃想到一處去了,都是怕得不償失。

    “您說的是。”周承軒輕聲道:“若是為三人如此,倒有些不值。”

    且郡主娶進來身份也尷尬,哪怕是庶出的王府姑娘,也是有正經冊封的,嫁給皇子們做側妃有點委屈了。

    母子二人暫且把這件事放下,又商議起正妃的人選來。

    正妃家世要好,品行容貌都是要上等。畢竟在二人心中,這位姑娘將來是要做皇後的。京中適齡的姑娘被商議了一遍,卻也沒挑出最滿意的那個。

    “母妃,咱們不急。”周承軒眸光微閃,道:“眼下更要著急的是三皇兄。前些日子他跟太子一唱一和的排擠兒臣,落井下石——先看看王皇後會給這位皇兄,選哪位姑娘為正妃?”

    三皇子去年在禦花園鬧出的醜聞,想來京中的勛貴世家都是知道的。被他輕薄過的姑娘還是皇後娘家侄女,只能打斷胳膊往袖子裏藏。

    他倒要看看,還有哪家姑娘敢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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