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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小酌] 寵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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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09:27 |只看該作者
第100章

    安遠侯府的正院再度熱鬧起來。

    一是太子妃得子, 二是世子姜知越“死而復生”,皇上親自派人去接,不日即將抵京。

    人逢喜事精神爽, 陳氏一下子像是年輕了十歲, 容光煥發的接待來賀喜的女眷。

    “陳妹妹正是好事成雙。”說話的人是魏國公夫人,她真心實意的為陳氏感到高興。“改日等世子回來,妹妹擺酒時我定會帶著兒女都來。”

    陳氏含笑點點頭。“必是要下帖子請姐姐的。”

    說起來兩府重新走動起來,倒還要感謝阿嬈。是阿嬈救了魏清姿, 先前那層看不見的隔閡仿佛煙消雲散了一般,又恢復了先前的親近。

    “等到世子回來, 陳姐姐有得要忙了。”惠寧侯夫人笑道:“妹妹已經嫁了人,哥哥卻還沒成婚。您已經先得了小外孫, 要趕快把世子夫人娶進來,早些抱上孫子是正經。”

    她的話音才落, 旁邊的人都附和起來。

    陳氏笑容滿面的應了, 心情大好。今日跟自己交好的世家夫人都過來給她道喜, 往常她們怕自己觸景傷情,從不敢在自己面前提越兒的事。如今得知越兒平安的消息,開始紛紛替她出主意。

    正房內歡聲笑語不斷,已經走到廊廡下的胡姨娘, 頓時覺得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那些歡笑的聲音在她聽來分外刺耳,她幾乎咬碎一口牙,恨得抓心撓肝,更多的還是羞憤。

    好好的世子之位, 就這麼從手中飛了!偏生她已經宣揚出去,甚至邀請了相好的姐妹來吃酒,已經死了的姜知越,竟然被人找到了!還要回來——

    就差一點,她的瑞兒就能當上世子。

    她知道裏頭來的人都是世家貴婦們,來給陳氏道喜。

    “胡姨娘來了。”正在她遲疑間,小丫鬟已經先揚聲通傳了,給她打起了簾子。

    胡姨娘騎虎難下,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先前她還有誥命時,雖然比這些人品級低些,也是能有位置坐的。這兒她先是被奪了誥命,姜知瑞封世子又無望,她過來只會她們恥笑。

    眼下京中人都盯著安遠侯府,連侯爺都叮囑過她,說是萬不能對夫人有一點兒不敬,若是生出事端來,就把她也送到靜水庵和姜姀團聚去。

    故此陳氏雖然沒有叫她來服侍,胡姨娘卻不敢不來。

    “奴婢給夫人請安。”胡姨娘先是給陳氏行了禮,又少不得給諸位誥命在身的夫人們請安。

    雖然一眾貴婦們誰都沒有說一句諷刺的話,不過是微微頷首,那矜貴自持的神色卻讓胡姨娘覺得如芒在背——貴婦們自恃身份高貴,自然不會去嘲笑身份低賤的人。

    胡姨娘攥緊手中的帕子,她臉色漲得通紅,仿佛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

    眼下她只能站在一旁,如陳氏的丫鬟一般,等著聽候吩咐。

    陳氏瞥了胡姨娘一眼,淡淡的道:“我這兒不用你服侍,你下去罷。”

    胡姨娘聞言,並沒有如蒙大赦的感覺,只覺得陳氏心裏藏奸,是把她推到泥地裏踩,一點兒顏面都不給她留。

    可她不敢不從,只得羞憤欲絕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姜知瑞已經在院子裏等她。

    胡姨娘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還沒等屋子裏服侍的小丫鬟都下去,便哭訴道:“都怪你爹,一直拖著!如果早些立你為世子,哪怕是姜知越回來,皇上金口玉言的下了旨,他也搶走不你的世子之位!”

    相較於胡姨娘自哀自怨的整天哭天抹淚,姜知瑞在最初的憤怒後,早就冷靜下來。

    姜知越是站在東宮那一邊的,皇上也未必樂意見他回來。他不能自亂分寸,給人留下話柄。

    “忍這一時的嘲笑又算什麼?”姜知瑞微微一笑,眸中是說不出的冷意。“娘,你也不要哭哭啼啼,平白惹得爹心煩。你想想,這姜知越四年多都沒消息,不覺得太奇怪了?”

    胡姨娘好不容易止住了淚,細細思索起姜知瑞的話。

    “能有一條命回來,卻說不準整個人是否齊全。”姜知瑞目露森然之色,道:“安遠侯世子,還能是身有殘缺的人不成?”

    是了,這四年沒回來,裏頭定然有隱情。

    被兒子點撥的胡姨娘頓時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瑞兒的世子之位還有希望!

    “安貴妃和六皇子也一定不希望姜知越好端端的回來,平白給太子添了助力。”姜知瑞不緊不慢道:“娘你放心,他們也會想法子對付姜知越的。”

    “眼下娘您要走的,就是趁此機會求爹,想法讓妹妹回來。”姜知瑞見胡姨娘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又道:“眼下正是好機會。”

    胡姨娘連連點頭。

    “這兩日娘被弄得心煩意亂,險些忘了件事。”胡姨娘心中一松,拉住了姜知瑞。“你表舅家的妹妹,我瞧著倒是個溫順乖巧、生得也水靈。就是前年你在我這兒見過一面,名叫憐兒的。你表舅跟我提了,想把她送來給你做小。”

    姜知瑞身邊一直沒個人也不是件事,免得他一直惦念著阿嬈。一時半會兒姜知瑞的世子之位無望,更是不能娶妻,否則妻子的家世就差了太多。

    胡姨娘也有自己的私心。自己娘家人身世都不顯,女兒自然不能嫁給姜知瑞做正妻。可想到將來娶進來的高門貴女,自己甚至都算不上她正經婆母,身份更是低了一等。故此就想著在姜知瑞身邊放個娘家人。

    “娘,我爹說得對,這節骨眼上你要謹言慎行。”姜知瑞對於添個人這件事倒是無可不可,他再次強調道:“姀兒的事讓你丟了誥命,誰是我舅舅?若論起來,那死了的陳清隨才該是我舅舅。”

    胡姨娘只覺得面上訕訕的,應了一聲。

    等到姜知瑞走後,她才嘟囔道:“平日裏跟六皇子、安貴妃論親時,怎麼不說跟我娘家沒幹系?”

    可她知道最近姜知瑞心情不好,不敢觸他黴頭,自己嘀咕了一會兒,也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

    東宮。宜芝院。

    今日是皇長孫的洗三禮,一眾皇族親眷、內外命婦們都入宮了。

    皇上為了表示對長孫的重視,命人隆重的操辦。

    太子和太子妃都要去應酬,孩子被太子妃抱走,最清閑的當數阿嬈。她雖為皇長孫的生母,這種場合卻不能露面。在別人眼中,本該由嫡母太子妃出面操辦。

    姜妙覺得於心不忍,這對阿嬈來說,實在有點殘忍。

    而阿嬈卻很坦然,反而笑著安慰姜妙說她正好躲兩日清閑。

    這兩日孩子看起來已經變得白嫩了不少,眼睛也完全睜開了。那雙紫葡萄似的大眼睛倒更像是阿嬈,太子說是像時林中的小鹿一般,清澈見底、天真無邪。

    像小鹿……阿嬈忽然想起那句“呦呦鹿鳴”,一邊逗弄著兒子,無心的道:“不若小名就叫呦呦?”

    她本是隨口一提,沒想到太子卻當即就答應下來,原先他們都叫孩子“寶寶”,自從阿嬈說完後,太子便當即改口叫“呦呦”。

    孩子的大名不是她能決定的,甚至連太子也要問過皇上才能定下來。阿嬈知道太子是不想讓她難過,這個孩子生下來後,倒反而跟她的關系不大了。

    如今她身子好些了,昨日就在奶娘的幫助下親自餵了呦呦。

    呦呦肉乎乎的小臉、軟乎乎的小手都是那麼討人喜歡,她抱著就舍不得撒手。還是後來腰疼得厲害,才讓人把呦呦抱走。現在呦呦的小床已經搬到了他們房中,阿嬈決定親自照看一段時日。

    阿嬈靠在大迎枕上,望著那張空蕩蕩的小床,唇邊也不由露出溫柔的笑容。

    “選侍,寧嬪娘娘來了。”正在阿嬈出神時,忽然傳來結香的通報聲。

    寧嬪自己大著肚子,本就行動不便,來了也該去太子妃殿中。阿嬈想起太子妃告訴她,她生產那日,寧嬪也過來了。

    她和寧嬪素不相識,倒不知寧嬪為何對她如此上心?

    阿嬈在心中正嘀咕著,寧嬪已經由宮女扶著走了起來。有段時日沒見,寧嬪的肚子又大了一圈,走路也笨拙了許多。

    “見過娘娘。”阿嬈剛想要起身,寧嬪便笑道:“你還月子裏,小心傷了風。快躺著,本宮就是來瞧瞧你,順便沾沾你的喜氣。”

    寧嬪這話說得懇切,阿嬈也沒有堅持。芳芷很有眼色的替寧嬪搬了一把大圈椅過來,放了軟墊和靠枕,請寧嬪坐下。

    “本宮就說你是個有福氣的,果真得了兒子。”寧嬪坐下後,先是誇了一句,而後低下頭,摸著自己的肚子道:“本宮肚子裏的這個,只怕是個女兒。”

    阿嬈聽人說過從肚子的形狀能看出男女來,看寧嬪的肚子,確實像女兒。

    “娘娘如今下定論為時尚早。”阿嬈微微翹起唇角,道:“是小皇子或是小公主還不一定,若是小公主,長得隨了娘娘,一定是個大美人。”

    寧嬪看著阿嬈,目光中露出一抹驚訝。

    她頭一次跟阿嬈正面接觸時,感覺阿嬈安靜老實,是個安分的。如今看來,阿嬈倒也是個伶牙俐齒的。

    “借你吉言。”寧嬪笑了笑,終於不再跟阿嬈繞圈子。“今日小郡王的洗三禮,太子妃竟也沒讓你露面……”

    寧嬪上一次來就特別關註她和太子妃的關系。

    阿嬈看向寧嬪的目光很坦然,神色也堅定。“太子妃娘娘是小郡王的嫡母,本來也該在娘娘身邊養著。妾身雖然愚鈍,卻也知道跟著娘娘才有小郡王的前程呢。”

    她說完,寧嬪目露釋然之色。“你能這麼想,很好。”

    “如今太子妃娘娘的哥哥就要回京了,娘娘的地位愈發穩固。”阿嬈猜測了一種有些狗血的可能,反客為主的試探道:“世子是個極有才華的人,有他繼承侯府只會蒸蒸日上。”

    寧嬪點點頭,贊許道:“你能這麼想,很好。”

    見自己提起世子姜知越寧嬪沒什麼反應,阿嬈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只是阿嬈還沒來得及換種思路再猜,寧嬪似是漫不經心的道:“倒不知一同出征的靖北侯如何了。他是太子妃的舅舅,曾經手握重兵,若是他能生還倒對太子妃的助益更大些。”

    阿嬈才想回答,卻發現寧嬪臉上頭一回出現破綻。那雙總是充滿笑意的眼睛,這會兒看來分外悲傷。

    不會罷?

    莫非寧嬪心中惦記的是太子妃的舅舅?

    阿嬈在心中算著兩人的年齡差,起碼十多歲是有的。靖北侯成親三年便喪妻,膝下沒有子嗣,也一直都沒有再娶。

    “妾身不大清楚,倒沒聽太子妃娘娘提過。”阿嬈小心的答道。

    寧嬪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失望之色,若不是留心盯著她,就漏過去了。

    阿嬈越發確信自己的猜測。

    這樣一來便能解釋她來東宮的緣故,恐怕是擔心自己生了孩子後,就跟太子妃生分甚至反目罷?

    寧嬪見阿嬈態度誠懇,不像口是心非的樣子,又沒有靖北侯的消息,便起身回去了。

    看不出來,在後宮中有那樣名聲的寧嬪,竟也是個癡情之人。阿嬈在心中嘆了一聲,若是靖北侯能回來,對於寧嬪來說,會不會是更大的遺憾?

    還是只要看著他好,就別無所求的坦然?

    阿嬈正在胡思亂想時,又聽到通傳說是安貴妃來了。

    這回可真的是來者不善。

    阿嬈打點氣精神來,讓人把她面前的大圈椅歸位,自己整理好衣裳,等著安貴妃進來。

    寧嬪和安貴妃許是在半路碰上了,安貴妃一來,虛情假意的關心了阿嬈一回,便問起了寧嬪的來意。

    “寧嬪娘娘說是想要件小郡王穿過的衣裳。”阿嬈腦子靈光一閃,道:“不知從哪裏聽來的生子秘方,妾身也不大懂。”

    這個解釋倒也合理,寧嬪這樣娘家身份不顯,只能靠著有幾分姿色立足後宮的妃嬪,只怕把生兒子看成頭等大事。

    “你給她了?”安貴妃信了大半,隨口問道。

    阿嬈搖頭道:“小郡王的東西都在太子妃娘娘那邊,妾身這兒沒有。”

    安貴妃在房中環視了一番,果然除了一張小床,阿嬈的房中竟沒有嬰兒的用品。

    “阿嬈,你也太老實了。”安貴妃嘆了口氣,像是心疼阿嬈一般,道:“孩子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才出生你竟就讓人給抱走了。本宮方才見了,小郡王可愛極了,你怎麼舍得?”

    果然,得知世子要回京,安貴妃也著急了,迫不及待來挑撥。

    “可是,娘娘是小郡王的嫡母。”阿嬈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抱到娘娘身邊撫養是正理。”

    安貴妃怒其不爭。

    “阿嬈,你生產那日本宮也來了。當時血水一盆盆往外端,本宮都嚇壞了。”安貴妃故意誇大其詞道:“本宮也是生養過兩個孩子的,驚險卻比不上你這一回。”

    阿嬈只覺得好笑。她生孩子是很痛苦,可她又沒有失去意識。分明是太子妃始終陪著她、鼓勵她,安貴妃張口就顛倒是非黑白。

    “你想一想,孩子養在誰身邊,就跟誰親。”安貴妃見阿嬈沒接話,道:“你我都是做娘的,怎能忍心看著自己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不在身邊、也不跟自己親近?”

    不得不說,安貴妃的話還是有幾分令人動心的。

    如果不是她跟太子妃親如姐妹,或許真的會被安貴妃鼓動也不一定。

    “娘娘說的有道理。”阿嬈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在安貴妃期待的目光中,微微笑道:“多謝您提醒,妾身定然引以為戒。等到妾身有幸再得子嗣時,一定留在身邊。”

    阿嬈這“淳樸”勁兒把安貴妃噎得說不出話來。

    “罷了罷了,既是你都不在乎,本宮替你著急也沒用。”安貴妃看了一眼時辰鐘,自己出來太久只怕會引人註意,很快就拂袖而去。

    阿嬈這才笑出了聲音。

    “選侍,您養養神。”連枝幾人也忍笑辛苦,安貴妃這樣聰明的一個人,竟也拿自己選侍沒法子。“一會兒小郡王回來,您哪裏還能休息。”

    阿嬈夜裏也準備親自照看呦呦,只是呦呦在,難免影響太子殿下的休息。

    她勸了幾次,太子都沒有回清泰殿。

    幸而呦呦還沒有到鬧騰的時候,夜裏他若是餓了,餵飽後他很快又能睡著,倒不怎麼哭。

    都是養兒方知父母恩,阿嬈如今也體會到難處來。

    聽說,她也是母妃自照顧長大的。雖說那時母妃還不是側妃,可也育有一兒一女,在王府總也是有些地位的侍妾。她生下來時,並不缺服侍的人。

    可母妃親自餵大了哥哥、姐姐,對她也是如此。

    直到現在閉上眼,阿嬈還能想起小時候母妃對她百般疼愛,加上她比哥哥姐姐都嘴甜討人喜歡,母妃簡直把她當成眼珠子呵護。

    她知道現在還不想相信,母妃竟會點頭同意哥哥的計劃。

    雲南王世子之位,竟比自己女兒的命更重要麼?

    ***

    雲南王府。

    慕柯容端坐在書案之後,他眼前跪著一個人,正低著頭,身如篩糠一般。

    “郡王,小的所說句句屬實。”那人見慕柯容半晌都沒說話,用力的磕頭道:“大郡王確實曾讓人在京中查過一個女子,不過一直到離開都沒有結果。”

    慕柯容本就生得偏陰柔,他不說話只是漫不經心的翻著手中的信箋,那淡漠的神色足以令人心中發顫。“這有何奇怪?”

    那人忙道:“郡王您有所不知。小的聽跟在大郡王身邊的兄弟說,在京郊秋狩時,就是那夜您遇上大郡王的人,卻只見他們後來都撤了那一回。聽說馬金成說,他們之所以撤了,是因為蘭月郡主出現,逼走了他們。”

    “可是您也知道,蘭月郡主一直好端端的陪在王妃身邊。即便蘭月郡主會點功夫,前半夜又下了大雨,郡主一個姑娘家,想要往返是不可能的。”

    慕柯容聽罷,終於肯擡眼看他。

    “你是說有人假扮慕蘭月?”

    那人忙點頭,迫不及待的道:“正是。那人手段十分高明,還對蘭月郡主十分了解。馬金成可是見過蘭月郡主的,竟能把馬金成騙過去,只能說明那女子不簡單。對了,那女子還能把大郡王的兩只鷹馴服。”

    “起初大郡王懷疑是您的人假扮。”那人見慕柯容沒答話,只得硬著頭皮道:“後來沒找到證據,便也不了了之。”

    一時間房中安靜極了,幾乎落針可聞。

    “劉玉,這些就是你投靠的誠意?”慕柯容唇角微勾,反而透著怕人的寒意。“你倒賣兵器的罪名就想就此被抹去?我看到不如把你交給慕柯明,他還會感激我。”

    被稱作劉玉的人終於慌了,他忙求饒道:“二郡王,求您開恩!”

    劉玉本是慕柯明麾下的人,只因為被慕柯容抓住了把柄。這樣的重罪,若是鬧出來慕柯明只怕不會保他。他把心一橫,幹脆投靠了慕柯容。

    只是,投靠不是光說說而已,要有投名狀。

    “小的還聽說過一件事!”事到如今,他不在慕柯容面前表現出能被利用的價值,只怕性命不保。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只能對不起大郡王了。

    劉玉咬了咬牙,道:“大郡王又在查當年明珠郡主殞命的案子,確認了一個關鍵的人不在。”

    聽他提起明珠郡主,慕柯容終於有所動容。

    “當時陪著明珠郡主出府的,還有郡主奶娘的女兒,名叫翠翠的。”劉玉見慕柯容感興趣,繼續道:“當年在只發現了一具女孩兒屍身,這有些奇怪。”

    慕柯容對當年的慘狀也記憶猶新。

    慕明珠生了一張絕色的面龐,也就是那漂亮的臉蛋才得了父王格外的偏愛。當他看到慕明珠被砸的面目全非、看不出容貌的一張臉時,竟有幾分快意。

    “只是憑借她身上的衣裳、首飾才認定她是明珠郡主。”劉玉和盤托出。“您該知道大郡王那兩只鷹只聽那種特制的哨子,除了他本人,就只有蘭月、明珠兩位郡主有。當時並沒有發現——”

    小小的一枚哨子,很可能遺落在某處找不到。可如今的種種,都會是巧合麼?

    “慕明珠的奶娘,是不是受過她的大恩?”慕柯容忽然道:“平日裏,她們關系如何?”

    劉玉點點頭,道:“是。雖說只是郡主一句話,卻相當於救了她全家。她為了郡主,應該是什麼都肯做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或許慕明珠壓根兒就沒有死,她還好端端的活在這個世上。

    如果她還活著,為何不回王府?

    那是朵嬌花,只怕經不起風雨,早已在別處香消玉殞也不一定。

    他倒是可以好好利用這件事。

    父王最疼愛的就是慕明珠,至今未立世子確實是因為她。

    如果“明珠”郡主活著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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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09:38 |只看該作者
第101章

   雲南王別院。

    張側妃自從生了慕明珠後,身子便一直不好。每年雲南王都特許張側妃到有溫泉的別院修養, 這份殊榮在側妃中還是頭一份。

    慕柯明此次護送母妃來別院, 幾次欲言又止。

    關於妹妹的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把猜測告訴母妃。

    從京城回到雲南之後, 慕柯明也沒有放棄對京中的調查。只是到底人手有限, 他所查到的不多。那位太子選侍只能追查到她確實是出身安遠侯府的丫鬟, 再多的便沒了線索。

    那日在京郊假扮慕蘭月的女子仍是沒有找到,慕柯明只得仍舊把註意力放到慕柯容那邊。

    關於明珠還活著, 只是他的猜測罷了,還沒有找到任何切實的證據。否則他就能直接跟父王提這件事。如果他猜錯了, 平白讓父王母妃空歡喜一場……

    “明哥兒,你有心事?”張側妃豈會看不出兒子的異樣,她柔聲問道:“有什麼事跟娘說說。”

    張側妃已經四十余歲,臉上見了皺紋, 不似王妃保養得宜。大概是從明珠慘死那一年,她就迅速的衰老下去。她眉眼間透著柔弱之色,比起楊側妃的張揚來,她哪怕是有受寵如明珠的女兒, 也是低調的。

    “娘, 是兒子不好。”慕柯明有種想要和盤托出的沖動,他低聲道:“兒子弄丟了妹妹, 如果不是當初我貪心,珠兒還好端端的當她的郡主,壓根不會出事——”

    誰知他的話音才落, 張側妃向來沒脾氣的臉上竟見了幾分慍色。

    “明哥兒,娘跟你說了多少次。慕明珠的死跟你沒有關系,她是慕柯容害死的、是逃竄的流寇害死的!”張側妃的手狠狠拍在了一旁的高幾上,她聲音中也隱隱有顫抖的感覺。“不許再胡言亂語!”

    慕柯明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自己娘親竟會如此大的反應。

    “娘,這裏沒外人。”慕柯明試圖解釋道:“兒子只是覺得自己欠妹妹一條命,每每想起來都覺得愧疚不安。娘,我知道您最疼珠兒,也護著我,可事實是不容改變的。”

    誰知他越是解釋,張側妃的臉色就越難看。她定了定神,才緩緩道:“你不欠她,我也不欠她,不過是人各有命。”

    張側妃這話實在是古怪,慕柯明見她似是不願多提,也不敢再問。

    只是慕柯明看著眉頭緊鎖的張側妃,驀地想起了自己惴惴不安的去跟她說慕柯容決定害明珠、自己準備將計就計時,她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

    原本他已經做好了被娘親罵得狗血淋頭的準備,畢竟他的做法,很可能將明珠置於險境。而娘親最疼明珠,哪裏舍得。

    那時他鬼迷心竅,沒有多想。見娘親答應下來,生怕她會反悔。

    如今想想,娘親會答應也著實奇怪。

    “娘,您先休息。”慕柯明最終也沒有把心中的疑惑問出口,怕自己再惹她生氣,便退出了屋子,讓丫鬟進來服侍她更衣。

    等到慕柯明離開,張側妃把人都趕了出去,仍是保持了那個姿勢,神色木然的坐在椅子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眼角驀地沁出淚珠來,一滴兩滴越來越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她閉上眼,是慕明珠甜甜的叫她娘,賴在她懷中撒嬌的模樣。那時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對幼女疼到了骨子裏。

    女童那張嬌俏漂亮的小臉兒,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自己姿色平常,怎麼就能生出那樣漂亮的女孩兒,還獨得王爺的寵愛?

    “一命換一命……”張側妃咬著牙,手指緊緊的絞在一起。“慕明珠,我們母子不欠你。”

    ***

    得知姜知越啟程回京之後,姜妙幾乎是每天數著日子,日日盼著哥哥早些回來。

    阿嬈見了,心中替太子妃高興。而只剩她一人時,想起原來雲南的親人,又不免覺得傷感。她也是有哥哥的,那時哥哥最疼她,對她百依百順。

    可如今她只希望從此山高水長,彼此再不相見。

    當周承庭進來時,看到阿嬈正默默的出神,若有所思的盯著虛空的某一處。呦呦在旁邊的小床上睡得正香,顯然已經吃飽喝足。他沒讓人行禮,以免驚動了阿嬈。

    他悄悄的走到一旁坐下,聽見阿嬈輕輕嘆了口氣,轉過頭想去看呦呦時,兩人這才對上了目光。

    “殿下,您回來了。”饒是如此,阿嬈還是被嚇了一跳。不過兒子正在身旁,阿嬈便壓低了聲音解釋道:“方才妾身沒聽到她們的通傳聲。”

    周承庭擺了擺手,同樣輕聲道:“孤沒讓她們通傳。”

    這幾日來,阿嬈自己都沒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不穩。時而高興,時而又陷入沈默。周承庭猜到可能是姜知越的事觸動了阿嬈,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雲南王府的大郡王慕柯明。

    想到這兒,周承庭微微瞇了眼。

    不知道他從哪裏猜到了什麼,他很聰明,竟懷疑到了阿嬈身上。幸而自己發現及時,讓人給慕柯明使了絆子,讓他沒有從安遠侯府查出蛛絲馬跡來。

    再弄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前,周承庭不希望阿嬈受到一點兒傷害。

    他知道阿嬈是多麼善良、心軟的一個人,他不能讓所謂的“家人”,傷害阿嬈兩次。

    “殿下,您看呦呦多乖。”阿嬈看向兒子時,整個人都顯得格外溫柔。她輕笑道:“方才他睡醒了就自己玩兒,也不哭不鬧的。只在餓了才苦惱兩聲,吃飽了就又睡了。特別招人疼,一點兒都不費心。”

    周承庭看著小床中的兒子,也變得溫潤。這是他和阿嬈的血脈,如今是軟軟小小的一團,需要親一親、抱一抱,小心呵護著。若是他長時,自己會親自指點他功課、教導他武藝。

    太子殿下這樣想著,也就說了出來。

    阿嬈低眉淺笑,應了一聲道:“好。”

    “等咱們有女兒時,就要你多費心了。”周承庭力求公平。

    果然被太子殿下說中了,若真的是哥哥和妹妹——阿嬈心中一痛,唇角卻彎了起來,笑著答應了。

    “殿下,由皇上的人去接世子真的沒問題麼?”阿嬈岔開話題,她問出了自己一直都在擔心的事。“當年的一切若是皇上所為、目的是排除異己,世子豈不是很危險?”

    周承庭知道阿嬈的心結,也知道勸說都是徒勞,便握住了她的手,解答她的疑惑。

    “這是知越的意思,當然孤也贊同。”周承庭見阿嬈眸中的困惑越來越大,細細的道:“他回來一定要名正言順。如果被孤的人帶回來,他的失蹤就會變成一場詭譎的陰謀。只有被皇上的人找到、護送回來才能打消疑慮。”

    阿嬈聞言,凝神細想了片刻,頓時明白了太子的用心良苦。

    靖北侯等人雖是戰敗、卻也是以身殉國,無上光榮。將士們戰場殺敵、保家衛國,若被定性成靖北侯等人主導的陰謀,以至於全軍覆沒,只怕那些將士的在天之靈也不得安寧。

    “孤故意讓這件事被在京中被傳開,這樣就算皇上想做手腳,也要惦念惦念這罵名的分量。”周承庭目光微沈,淡淡的道:“他是最重名聲的人,這一路上反而要保護知越。”

    阿嬈這才放下心來。

    “殿下,妾身覺著,娘娘這幾日很是焦慮。”阿嬈想起另一件更為棘手的事,嘆道:“世子能回來,娘娘自然是高興的。可靖北侯和秦世子還沒消息,娘娘怎麼能放心?”

    周承庭同樣想到了這一點。

    “阿妙是個聰明人。”周承庭心中也沒底,只得道:“孤會派人繼續追查秦錚的下落。”

    幸而還能拖上一段時日,在世子眼睛治好之前,太子妃仍會一如往常。

    只是兩人誰心裏都沒底,如果真的沒有秦錚的消息,姜妙還會在京中停留多久。

    ***

    慕柯容自從那日靈光一閃後,越發覺得自己主意好。

    去年年底他妹妹慕蘭馨定了親,定親的對象也是父王和王妃首肯的。他們的親娘楊側妃始終覬覦父王和王妃為慕明珠準備的嫁妝,想要趁著這次機會,把那豐厚的嫁妝給分了。

    哪怕是給三位有封號的郡主平分,也是他們能分到的多些。

    誰知她才略提了一句,王妃倒沒說什麼,父王頓時大發雷霆,不許任何人動。

    慕明珠已經死了七年,在父王心中的地位卻是一日沒有變過。

    如果真的能找到“慕明珠”,不但給了父王慰藉,還能幫他順利爭取到世子之位。順便把當年的罪名盡數栽贓到慕柯明身上,簡直是一舉兩得。

    如果慕柯明、慕蘭月不是因為有慕明珠這個妹妹,哪裏配和他們相提並論?

    “我記得慕明珠每年生日,父王都會請天下有名的畫師,為她畫像。”慕柯容把劉玉叫了過來,道:“想辦法從張側妃身邊把這些畫偷出來,一張也不能少。”

    慕柯容還記得,尤其是慕明珠十一歲那張畫像,簡直是畫得惟妙惟肖。

    劉玉沒想到二郡王把自己找來,竟是交代這樣一件棘手的事,不由犯了愁。只是慕柯容又用那件事威脅他,他只得絞盡腦汁的想辦法。

    “關於那件事,慕柯明可有進展?”慕柯容才不是劉玉是不是愁眉苦臉的答應,他只要結果。“他可曾找到人?”

    劉玉搖搖頭,道:“大郡王在京中的人手不足,查到的事實終究有限。”

    慕柯容眼珠轉了轉,他對慕明珠沒什麼兄妹之情,最理智的推測便是慕明珠不知死在何處。慕柯明卻偏生不信,總覺得妹妹還活著。

    “三日之內,我要見到所有畫像。”慕柯容下了死命令。

    他要盡早安排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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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發表於 2019-5-5 00:09:50 |只看該作者
第102章

    雲南王府。正院。

    慕蘭月正在王妃身邊嬤嬤的指點下泡茶, 王妃在一旁含笑看著。

    “不錯, 今日就到這兒罷。”當慕蘭月把泡好的茶端給王妃時,她輕嗅一下, 淺淺嘗了一口就放在了一旁。“正巧有人送來了些料子,讓碧鴛陪你去挑些裁衣裳。你大哥護送張側妃去了別院, 晚飯你就留在我這兒用罷。”

    她的話說完,慕蘭月便乖巧的起身應了下來,跟著王妃身邊的大丫鬟碧鴛去了耳房中。

    慕蘭月才離開, 親自收拾茶具的劉嬤嬤便嘆道:“論起悟性來, 蘭月郡主遠不及明珠郡主。”

    王妃李氏微微一笑, 算是默認了。

    “張側妃也是個能忍了,還敢讓女兒到我這兒來。”李氏接過劉嬤嬤泡好的茶, 不緊不慢的道:“不過到底是小家子出身, 沒什麼底蘊,我倒要看看她還能忍到何時。”

    劉嬤嬤清楚王妃這麼說的緣故。

    “沒了明珠郡主,就憑著她自己,能給大郡王、蘭月郡主掙來什麼前程?”劉嬤嬤在一旁冷笑道:“她知道了又能如何?還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還得利用明珠郡主博取王爺的憐惜。”

    李氏頷首, 神色淡淡的道:“她太沈不住氣了,目光也短淺。慕柯明是和慕柯容爭世子之位一時糊塗,她因著那點子私憤, 竟也頭腦發熱答應了。”

    “慕明珠好好活著,帶給她們的好處比慕明珠死了多上百倍、千倍。”

    劉嬤嬤聞言,不由默了默。

    王妃一生未曾生育, 只怕不能完全體諒一個母親對子女的心。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孩子、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肉,哪能輕易說舍棄就舍棄?

    “是張氏鼠目寸光了。”子女之事是王妃最大的遺憾,劉嬤嬤自然不敢戳她痛處。“才知道了那件事,便迫不及待便恨上了明珠郡主。若論起來,小郡主也是無辜的。”

    李氏唇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神色竟有幾分溫和。“珠兒自然是無辜的。也多虧了有珠兒,我才有了今日的局面。那樣漂亮的小姑娘,乖巧又懂事,不僅王爺偏愛,我也多疼她些。”

    王妃慈愛的目光,竟讓劉嬤嬤生生覺出幾分滲人的寒意來。

    “張氏能有幸撫養珠兒,是她的榮幸。”李氏眸中閃過一抹陰鷙,唇角也勾起冰冷的弧度。“我本來就擔心她心胸狹隘、目光短淺,才從開始就瞞住了她。”

    可代價是張氏的親生女兒不足月就夭折了。

    劉嬤嬤哪怕是再瞧不上張側妃,卻也能體諒一二她驟然得知真相的巨大悲傷和憤怒。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李氏忽然看向劉嬤嬤,聲音平靜的道:“如果沒有慕明珠,慕柯明、慕蘭月、還有那個沒名字的女孩能有封號?否則你以為,張氏得知了真相,為什麼不敢鬧到王爺面前?”

    張氏再痛心,可那個小小的嬰兒已經死在了十一年前。而眼下因為慕明珠在身邊,才被封了郡王、郡主的兒女,張氏自然要更為他們著想。

    “歸根結底是張氏太貪心了。”劉嬤嬤忙道:“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張氏也該滿足了。”

    李氏輕輕摩挲著腕上的翡翠鐲子,神色安詳靜謐如同菩薩般。

    這所有的一切,最大的獲利者當數王妃。

    劉嬤嬤見她似是不願再提,便幫她點上靜心安神的香,悄悄的退了出去。

    ***

    終於等來了姜知越回京這一日。

    不僅姜妙一夜都沒有休息,阿嬈和周承庭也沒怎麼睡著。

    天才蒙蒙亮時,周承庭便起身洗漱。昨晚呦呦跟著奶娘睡在了隔壁,阿嬈也跟著起身,先去隔壁看了呦呦,見他安穩的睡著,便回來服侍周承庭更衣。

    “呦呦還沒醒?”周承庭只著單衣站在房中,簾子一動,正是阿嬈進來,便問了一句。

    阿嬈點點頭,道:“奶娘說夜裏醒了兩次,餵飽後又睡著了。”

    她順手接過了連枝手中的太子朝服,親自服侍周承庭穿上。“殿下,今日散了朝您和娘娘去城外接世子?”

    周承庭應了一聲,又囑咐阿嬈:“雖是出了月子,你也不能久站或是久坐,太醫說了你的腰還沒好。”

    呦呦的滿月跟洗三一樣,都是大辦的。皇上大手筆的賞賜了不少東西,連帶著皇後、安貴妃等人也都跟著出血。既是宮中表現了對小皇孫的重視,皇親和勛貴們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故此還是個小嬰兒的呦呦,已經有了一筆不小的財富。

    “妾身知道了。”阿嬈笑著答應下來,在周承庭身前忙活,幫他把朝服穿戴妥當。

    一時周承庭離開後,阿嬈見呦呦一時半會兒醒不了,自己梳洗後,讓芳芷簡單的幫她把頭發綰好,換完衣裳就去了太子妃殿中。

    果然太子妃殿中燈火通明,太子妃早早就換好了出宮的衣裳。

    見阿嬈來,姜妙忙拉著她坐下。不等阿嬈開口,先是關心了阿嬈身子的情況,又問了呦呦,末了一疊聲讓人送些早膳過來,讓阿嬈留在這兒用膳。

    阿嬈心中一暖。

    “娘娘,呦呦已經滿月了,您看妾身什麼時候把他抱過來?”看著待她如親姐的太子妃,阿嬈暗暗下定決心,輕聲問道。

    姜妙微微一怔,而後笑道:“阿嬈,呦呦還小,還是你親自帶他的好。這孩子會記在我名下,可你是他親娘,這點是不會改變的。”

    “娘娘,妾身可以來您這兒帶呦呦。”阿嬈執著的道:“只要您不嫌我們鬧得慌。”

    姜妙笑著搖搖頭,點了點阿嬈道:“說什麼胡話,你把太子晾在一邊,帶著兒子來我這兒算怎麼回事?”

    不等阿嬈解釋,姜妙忽然嘆了口氣,道:“阿嬈,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我等到哥哥回來,就會離開京中對罷?”

    阿嬈被戳破了心事,有些難為情,卻還是承認了。

    “我從未問過殿下一句,秦錚和舅舅的事,是因為我知道殿下沒法給我答案。”姜妙苦笑一聲,道:“你放心,我也不會莽撞行事。眼下哥哥雖是回來了,可侯府中還有虎視眈眈盯著世子之位的姜知瑞母子,我哪裏能甩手就走?”

    阿嬈面色微紅,小聲道:“是妾身多心了。”

    一時珊瑚帶人端上了早膳,姜妙帶著阿嬈去偏殿用飯。

    哥哥是皇上親自下旨立的世子,哪怕是姜長義有什麼不滿,也不敢換人。哥哥能回到侯府的話,或許就該考慮讓娘認阿嬈做女兒,在自己離開之前,讓阿嬈坐上太子嬪之位。

    原本姜妙沒著急,是想著自己能多護阿嬈兩年。雖然姜妙看上去鎮定自若,可她的心早就飛走了。在能確定哥哥安好後,她恨不得自己立刻就去西北,尋找秦錚的下落。

    如果阿嬈不想恢復明珠郡主的身份,能做安遠侯府的義女,對阿嬈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這一切都要見到哥哥後,才能再做具體的謀劃。

    兩人各懷心事的用過了早膳,太子妃隨她一起來宜芝院去看呦呦。

    正巧呦呦已經睡醒吃飽,正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無意識的動著。看著阿嬈動作嫻熟的把呦呦抱起來,姜妙忽然笑了。

    如果不是為了她的太子妃之位穩固、不是為了留住她,阿嬈怎麼舍得把孩子交出去?

    “這雙眼睛可真是隨了你。”姜妙把手上的戒指和護甲全都脫下,才去輕輕碰了碰呦呦白嫩嫩、軟乎乎的臉頰。“讓人看了就心軟。”

    見呦呦的小手微微張開,姜妙伸出一根手指去摸了摸,卻被呦呦抓住了手指。

    姜妙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娘娘,您抱一抱他?”阿嬈見狀,把呦呦遞給了太子妃,自己在一旁看著。

    呦呦不愛哭鬧,哪怕誰抱著他,不舒服了才會發出些聲音。誰逗一逗他,他都會咧開小嘴笑得甜。

    “你看,這會撒嬌的笑,也是像極了你。”姜妙也少來幫阿嬈照看呦呦,抱著他已是越來越順手。“誰見了不疼呢?”

    阿嬈翹起的唇角始終都沒有平復。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有小內侍前來通報說,太子請太子妃去清泰殿,準備出發去城外了。

    姜妙心中一陣震蕩,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城外去見哥哥,又有種近鄉情怯的恐懼。

    阿嬈也莫名跟著濕了眼眶,她示意奶娘把呦呦接過來,笑瞇瞇的道:“娘娘,您快去罷。”

    姜妙像是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起身飛快的走了。

    目送她離開的阿嬈,在廊廡下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芳芷提醒她,方才回去。

    ***

    安遠侯府。

    陳氏一夜無眠,天還沒亮就起身梳洗更衣。

    “夫人,太子和太子妃要散朝後才會出發去城外迎著世子,只怕回來還要到晌午之後。”她身邊的大丫鬟銀柳勸道:“您不如略歇一歇,養養精神?”

    陳氏搖頭,雖是連續幾日都沒休息好,看起來確實神采奕奕的。

    “我要等著越兒回來。”陳氏恨不得自己此時就去城外等著,可不僅姜長義不贊同,連姜妙也勸她,陳氏只好滿心焦灼的留在家裏。

    陳氏心中清楚,姜妙是怕她看到姜知越有哪裏不好,或是身上的殘缺,會受不起打擊。可是在她看來,只要姜知越活著回來,就最要緊的。

    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四年來音訊全無,姜知越定然是受了重傷,才沒辦法和家裏聯系。

    “小廚房說一聲,準備好食材,我親自給世子做幾道菜。”陳氏左右無事,在房中也坐不住,想了幾道兒子愛吃的菜,讓人吩咐去采買最新鮮的食材。

    銀柳答應了,又笑道:“夫人,奴婢服侍您梳洗更衣。世子回來見您還是那樣的年輕,心中也會高興的。”

    陳氏臉上終於見了笑模樣,點點頭。

    不僅是正院亮了一夜的燈,姜長義、胡姨娘、姜知瑞沒有一個睡好的。

    姜知越回來,對侯府現在的形勢是個巨大的沖擊。

    姜知瑞作為他庶弟,自然是要去城外迎接的。太子作為皇上的代表,表示對姜知越的重視。太子妃則是皇上送的順水人情,特許她一同出城迎接。

    是以心不在焉的參加完早朝後,姜知瑞便找到了東宮屬官,詢問太子出行的時辰。

    當姜知瑞才想先回衙門換身衣裳時,卻見太子和太子妃已經換好了衣裳,太子妃更是穿了一身騎裝,全部都騎馬過去。

    “臣見過殿下、娘娘。”姜知瑞神色沈穩的上前行禮,沒有露出半分異樣來。

    周承庭淡淡的應了一聲,神色並不親近。姜妙也是只點了點頭,就算是回應了。

    姜知瑞垂著眼,沈默的跟在兩人身後出了宮門。

    而此時周承庭和姜妙都沒心思去關心他想什麼,姜知越到底好不好,他們先前的都只是聽說,並沒有親眼所見,所以心中的擔憂並沒有減少半分。

    一行人一路疾馳到了城外,只見還沒有見到護送姜知越的隊伍到達。

    姜妙面上的焦灼之色溢於言表,只是她帶著帷帽,沒人能瞧出來。周承庭站在她身邊,心中亦是有幾分忐忑。

    終於,遠處隱隱傳來了馬的嘶鳴聲。

    前方終於出現了人來通報消息,道:“安遠侯世子的車架到了!”

    姜知瑞就跟在太子夫婦身邊,突然聽到這個稱呼,被紮在心中的那根刺,頓時像是又被紮深了幾分。

    周承庭和姜妙聞言,不由又往前走了幾步。

    筆直寬闊的官道上,一輛垂著靛青色帷幔、外表並不起眼的寬敞馬車在騎兵的保護下,往這邊行來。

    姜妙見狀,不由紅了眼圈。

    馬車平穩的停了下來,車簾很快被撩開。

    本想要沖過去的姜妙生生停住了腳步,屏住了呼吸。

    一雙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探了出來,姜妙強忍著的淚,不想哭出來。原先哥哥那雙大手溫暖、有力,是能教她彎弓射箭的——可如今,那雙手上有兩道深深的傷痕,糾結在一起的傷疤甚是可怖。

    周承庭呼吸也是驀地一窒,心中難受得厲害。

    那張熟悉的面龐重新出現在他們眼前時,周承庭和姜妙才有了種真實的感覺,原來他還活著!

    只見他在護衛的幫助下,穩穩的下了馬車。他也沒用人攙扶,步伐緩慢沈穩的走向了太子等人的所在。

    周承庭不由上前一步。

    “臣姜知越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娘娘。”姜知越仍舊往日般行禮,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看不出半分滯澀。

    原本清雅俊朗的臉,如今消瘦得厲害。那雙往日裏總是充滿溫和笑容的眼睛,如今一片黯淡無光。

    姜妙沒忍住哽咽了一聲,哥哥真的看不見了!

    “阿妙,哥哥沒事。”姜知越忽然笑了,轉過頭朝著姜妙的方向。

    哥哥的聲音還如四年般溫柔,姜妙再也忍不住,頓時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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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10:04 |只看該作者
第103章

    站在太子妃夫婦身後的姜知瑞在見到大哥姜知越的那一瞬間, 竟有種慶幸的感覺。

    他看不見了,對自己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以後的安遠侯, 總不能是個瞎子罷?這樣想著, 姜知瑞神色隨之一松, 手指摩擦過衣料, 他整了整衣袖,想要上前見禮。

    只是他才動了一步, 只見雙眼無神的姜知越忽然看向他的方向,微微笑道:“二弟。”

    姜知瑞的心猛地一驚, 有種渾身起栗的感覺。

    自己分明沒有出聲, 姜知越怎麼能找到他的方向?

    “大哥。”姜知瑞再次確認了姜知越確實是雙眸黯淡,不可能看到他。這才穩了穩心神, 拱手道:“大哥, 一路辛苦了。”

    姜知越微微頷首,神色溫和道:“這四年我不在京中,你照顧家裏才是真正的辛苦。”

    這平平淡淡的一句看似客套的話,聽在姜知瑞耳中卻不免心驚肉跳。

    到底姜知越是寒暄還是威脅?

    自己當初想要跟姜妙討阿嬈,姜知越是知道的, 還制止了他——

    而姜知越似是對他心中的糾結毫無察覺,很快又跟一同前來的同僚說起了話。

    魏清姿的哥哥、魏國公府的世子魏則衍,也特意到京郊來迎接他。兩人雖然立場不同,一直以來關系卻都不錯。魏則衍還和姜知越一同在陳清隨麾下當做校尉,也是一起上過戰場的。

    看到整個人都消瘦得厲害、簡直稱得上形銷骨立的姜知越,魏則衍心裏也難受。只是他不便表露出來, 拍了拍姜知越的肩,只見姜知越眉頭微蹙,雖是沒有發出聲音,魏則衍卻看出他身上受了傷。

    姜妙淚眼朦朧的看著這一切,心中五味陳雜。

    在一旁的周承庭遞了塊帕子給她,輕輕的喚了她一聲道:“阿妙。”

    姜妙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接了過來拭去眼淚。

    別人並沒有留意兩人間的小動作,在別人看來,太子妃夫婦感情好。這下姜知越回來,姜妙身邊又有了兒子,太子妃之位更加穩固。

    姜知越雖然跟魏則衍等人說著話,耳朵卻動了動,顯然在留意著姜妙和周承庭之間的互動。

    他既欣慰,又在心中嘆息一聲。

    天時地利人和,沒有在對的時候遇上對的人,終究只徒留遺憾。

    既是已經見了姜知越,大家體諒安遠侯府骨肉分離,沒說幾句便催促著姜知越回府。皇上也特許他不必入宮,先回家團聚。

    一時姜知越仍舊上了馬車,太子夫婦也隨行去了安遠侯府。

    陳氏的心早就飛了,她讓丫鬟去門外看了數十次,問世子是不是回來了。

    當周承庭、姜妙陪著姜知越進來時,陳氏還有種恍惚的感覺,自己是不是在夢中。

    “娘,兒子不孝。”這裏是姜知越最熟悉的家中,哪怕是如今他眼睛不是視物,也沒曾被門檻絆倒。他準確無誤的根據聽到陳氏的抽噎聲,跪到陳氏面前。

    “這四年來,讓您傷心了。”

    姜知越話音未落,陳氏把他攬入懷中,淚水再也止不住。

    陳氏存了千言萬語想要說、想要問,可是在見到兒子的一瞬間,卻都忘了。她摩挲著姜知越的後背,哽咽道:“娘不怪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越兒相貌清俊、身材高大挺拔,前來說親的人絡繹不絕。可如今,在她懷中的兒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陳氏擡起姜知越的臉,姜知越下意識的就要低頭。

    “越兒,讓娘好好看你。”陳氏不許他躲,當她看到兒子那雙總是神采飛揚的鳳眸此時已經黯淡,心中咯噔一聲。

    他看不見了。

    “娘,你別擔心。”姜知越露出笑容來,安慰道:“您看兒子這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也沒缺胳膊少腿。”

    陳氏聽了,心中更加酸澀。失明對於姜知越來說已經夠痛苦了,他卻還要強顏歡笑的安慰自己。

    “回來就好。”陳氏只得喃喃的重復著這四個字。

    得知姜知越回來,姜長義本來在書房等著姜知越。聽姜知瑞回來說他看不見了,心中那點子對兒子的疼愛又被勾了起來,他直接去了正院。

    剛巧看到這一幕。

    “臣姜長義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娘娘。”礙於周承庭和姜妙在,姜長義先行了國禮,才忙看向姜知越。

    四年未見,姜知越的變化令人心痛。

    消瘦的臉頰、枯瘦的身形,尤其是那雙眼睛——往常姜長義並不大喜歡姜知越的眼睛,因為那雙鳳眸像極了陳家人,偏生姜知越和姜妙都是。

    如今那雙他不喜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父親。”姜知越聽到聲音側過身,面向姜長義跪下,鄭重的行了大禮。“兒子回來了。”

    雖說父子二人確實在各自的路上漸行漸遠,可姜長義恍惚想起姜知越幼時,自己親手教過他彎弓射箭,叫他讀過書寫過字——那雙手上,也糾結著兩道深深的傷疤。

    姜長義驀地就心軟了。

    “越兒,快起來。”這個十數年沒有被叫出口的稱呼,讓在場的人都是微微一楞。

    跟在姜長義身後前來的姜知瑞,面色微沈。

    ***

    鑒於時間緊迫,太子和太子妃還要回宮,姜長義、陳氏倒都退了一射之地,三人先去了姜知越的院子說話。

    周承庭和姜妙都有許多話想要問,而最要緊的那個問題,他們三人都心知肚明。

    “阿妙,哥哥知道你想問什麼。”姜知越大大方方的開了口,他在椅子上坐下,微微嘆道:“舅舅和秦錚,都不在了。”

    姜妙驟然聞言,像是沒聽懂他說什麼一樣,茫然的擡起頭,看著哥哥、看著太子。

    這個消息早在四年前她就聽過了,她絕望的流幹了眼淚,也經歷了錐心之痛。姜知越的話,無疑熄滅了姜妙心中最後一絲希望。她捂住了嘴,把那悲傷的哭聲壓在了喉嚨中。

    姜知越雖是看不見妹妹的表情,可聽到那極輕的聲音,卻無異於撕心裂肺的哭嚎。

    “舅舅為了保護我和秦錚,身中數箭而亡。”姜知越如同一尊雕塑般,神色木然的道:“秦錚,秦錚在廝殺的時候,不甚墜崖而死。我本來也險些掉下山崖,幸而被伸出來的樹枝攔了一下,撿回一條性命。”

    那日慘烈的情形又在姜知越腦海中上演,漫天的猩紅,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可是哥,你沒親眼看到秦錚死對不對?”姜妙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死心的道:“或許秦錚也被什麼給攔住了,還活著!”

    姜知越苦笑一聲。

    “我親眼看著秦錚掉落萬丈深淵,斷沒有活路的。”他語氣哀傷,卻篤定的道:“山下就有野獸出沒,秦錚一時哪怕是摔不死也會成為野獸的食物!我曾神智混沌了一段時日,等到我清醒時,也曾千方百計的托人去找過他,根本沒有結果。”

    姜妙終於支撐不住,身子一軟,險些摔倒。

    站在一旁的周承庭亦是無聲的紅了眼眶,見狀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姜妙。

    “阿妙,你如今嫁給了殿下,就好好過日子罷。”姜知越聲音極輕,卻又像極重的托付。“這樣秦錚在天之靈,也會為你們高興的。”

    姜妙撲到姜知越懷中,哭得傷心欲絕。

    周承庭雖然同樣難過,卻忽然留意到姜知越動作的不自然。

    他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驀地想到那一日阿嬈的話。

    院子周圍是他從東宮帶來的親衛,由紀北南帶著,是絕對可信的。故此周承庭定了定神,道:“知越,有件事孤要告訴你真相。孤和阿妙並不是真的夫婦,孤知道阿妙心系秦錚,且孤對阿妙也只有兄妹之情。孤娶阿妙,只是權宜之計。”

    他的話音未落,姜妙淚眼朦朧的轉過頭,火光電石間,頓時明白了太子的用意。

    “哥哥,太子哥哥說的沒錯!”姜妙充滿期待的看向姜知越,道:“哥哥,你走之後家裏發生了許多事。太子哥哥為了幫我,才讓我進宮暫避。”

    姜知越驟然聞言,消瘦的身子不由顫抖了一下。

    阿妙和殿下竟然是一對假夫妻?

    可他們聽到的分明是太子夫婦恩愛,太子妃入宮三年無子,太子卻並未納妾——

    “知越,如果是秦錚有什麼顧慮,大可不必。”周承庭目光如炬的盯著姜知越,等著他的回答。“孤答應過阿妙,等到孤登基後便放她離開。你也知道阿妙的性子,她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勉強她。”

    姜妙用力的點點頭,想到哥哥看不見,忙道:“哥哥,真的是這樣!”

    只見姜知越在最初的滿臉愕然後,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殿下、阿妙,我說的也是真話,秦錚確實不在了。”

    姜妙眼中頓時又泛起了水光,而周承庭仍是死死盯著姜知越。

    眼下雖說姜知越正輕輕摩挲著姜妙的發心安慰他,可右手卻不自覺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復又放下,實在有些不對。

    “阿妙,時候不早了,咱們先回宮。”見今日已經從姜知越口中問不出什麼,周承庭只得帶著姜妙先回宮。

    他離開前特意把紀北南叫過來,吩咐了兩句,才翻身上馬。

    這裏頭定然有古怪。

    ***

    東宮。宜芝院。

    阿嬈正在翹首以盼等著太子和太子妃帶來好消息時,有人通傳說寧嬪來了。

    自從上次兩人說話後,阿嬈感覺寧嬪和她的關系竟微妙的融洽起來。呦呦滿月時寧嬪也來了,還送了不薄的禮物。

    在這個敏感的時候,連安貴妃都不敢派人來,寧嬪怎麼竟又過來?莫非她就不怕皇上懷疑她跟東宮的關系?

    等到寧嬪進來後,阿嬈便委婉的問出了心裏的疑問。

    “不敢來的才是心虛呢。”寧嬪扶著腰,一面滿是憐愛的看著小床中的呦呦,一面道:“且本宮這回來,也是有正經事來。”

    阿嬈面露疑惑之色。

    “不過好奇姜世子回來,會不會帶來靖北侯和秦世子的消息。”寧嬪笑了一下,她復又低下頭,藏起了眸中的情緒。“雖說姜世子很快也會進宮,皇上想要多些渠道打探消息。”

    這一回話裏話外,寧嬪都流露出想要跟東宮交好之意。

    姜知越是支持太子的,未必會對周鈞禹說實話。

    阿嬈點點頭。

    寧嬪和盤托出來意,反而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還要陪著世子去侯府,只怕要宮裏落鑰前才能回來。”見寧嬪身子不便,她請寧嬪在一旁坐下,方才道:“娘娘您來得早了些,今日只怕您趕不上了。”

    寧嬪笑著搖搖頭,道:“本宮曾在皇上面前許諾,通過你試探著問一問這件事,畢竟你是太子寵妾麼。”

    英雄難過美人關,太子殿下也不能免俗。

    阿嬈頓時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妾身記下了。”阿嬈也感謝寧嬪來送信兒,也能讓東宮盡早應對這件事。“妾身會把這件事告訴殿下的。”

    寧嬪已經有了快八月的身孕,本該在宮中安心養胎,可她卻想盡千方百計來東宮,只為了尋得靖北侯陳清隨的消息。

    阿嬈是這麼猜的,也沒有真的問過寧嬪。

    “眼下有件事,本宮也是聽說的。”寧嬪也不僅只想打探這一件事,她也為了東宮送來了消息。“安貴妃、六皇子跟雲南王府的楊側妃那邊走得很近,似乎安貴妃有意為蘭雅郡主在京中挑選夫婿。”

    阿嬈聞言,心中猛地一跳。

    莫非雲南王府還會有人進京?

    去年年底,她聽說回到雲南的慕蘭馨中已經說了親,心中才稍稍松了口氣。只怕皇上也不樂意任何一個兒子跟獨霸一方的藩王牽扯上關系,他不會任由皇子娶藩王郡主。

    如果不是周承軒娶哪位郡主、而是換了哪位勛貴之家把郡主娶回去——皇上會答應麼?

    “雲南王府的實力不容小覷,本宮也曾聽皇上表露過兩次對雲南王府的忌憚。”寧嬪回想著當時的情形,思索著道:“如今張側妃那邊因為沒了明珠郡主,頓時便被楊側妃等人壓了一頭。安貴妃會籠絡慕柯容的妹妹,倒也正常。”

    阿嬈的心有些亂了。

    “時候不早了,本宮先走了。”寧嬪沒察覺出阿嬈的異樣來,扶著宮女準備離開。

    臨走前,她又深深的看了阿嬈一眼,最終還是沒說別的話。阿嬈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心裏默默的應了她。

    ***

    慕柯容擰眉看著空手而來的劉玉,臉色難看極了。

    “怎麼會沒有?”他冷笑一聲,道:“莫非你並非真心投靠,在我面前耍花招?”

    劉玉身如篩糠,忙道:“郡王,小的不敢騙您。真的,張側妃房中沒有明珠郡主的畫像。這幾日張側妃不再王府,小的已經找人裏裏外外仔細的找過。”

    “郡王,小的聽說,真跡全在王爺書房收著。”劉玉怕慕柯容不信,賭咒發狠道:“張側妃原來收著的也只是後來臨摹的畫像,真跡並不在她手上。”

    原本劉玉想要把臨摹的畫像偷出來,偏生一副都找不到了。他曾千方百計的打聽過,誰都不知那些畫像的下落。

    “你所言非虛?”慕柯容目光銳利的看向劉玉。

    劉玉賭咒發狠的保證了,慕柯容才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雲南王的書房可不是誰都能進去的,且他在所有兒女中最疼慕明珠,若是真的收著她的畫像,定然也不肯輕易拿出來示人。

    他擺了擺手,讓劉玉先退下。

    想要進父王的書房翻找畫像,難度實在太大。慕柯容一時沒了更好的主意,便去了楊側妃院中。

    楊側妃正在叫了人來核對給慕蘭馨的陪嫁。

    “你來得正好。”見慕柯容來,楊側妃屏退了身邊服侍的人,留下兒子說話。“畫師已經給你找好了,是從江南來的大師,極擅長繪人物。娘讓他試著只聽言語描述,畫了蘭雅和蘭馨,竟也有七八分相似。”

    慕柯容點點頭,又蹙著眉道:“可慕明珠都沒活到長大,連個參照都沒有。”

    聽了他的話,楊側妃頓時想到了可能是慕柯容沒有找到畫像。

    母子二人原本計劃著,參照慕明珠那十張畫像,找人試著畫出成年後的慕明珠。畢竟誰也沒有見過及笄後的慕明珠,便是有些偏差也說不出什麼來。

    選定了畫像,再照著這個模樣去尋找假扮慕明珠的人——

    慕柯容自從知道慕明珠可能沒死的消息時,這個想法就已經在心中成型。他找了楊側妃商量,楊側妃自然也痛快的答應下來。

    如果“慕明珠”被她們找回來,一旦被雲南王相信,不僅那份豐厚的嫁妝會落入他們手中,慕柯容的世子之位也不在話下。

    這百利無一害的事情,誰錯過是誰是傻子。

    慕柯容在心中嗤笑一聲,如果他是慕柯明,一早就執行這個計劃,壓根兒不會去找什麼真的慕明珠。慕柯明真的是腦子壞了,他也不想一想,從小被嬌生慣養的明珠郡主,哪裏經得起風雨?

    若是還活著,早就回王府了,還會在外頭吃苦?

    “張氏疼慕明珠跟眼珠子似的,只怕她睹物思人,收起來了。”楊側妃思忖了片刻,道:“此時宜早不宜遲,不信的話,就讓畫師試試看。”

    慕柯容猶豫片刻,道:“劉玉說慕明珠畫像的真跡在父王的書房中。”

    楊側妃先是一楞,旋即冷笑一聲。

    “張氏倒是生了個好女兒。”楊側妃憤憤不平道:“若不是當日王妃親自把慕明珠從張氏房中抱出來,我真不信慕明珠是張氏所生!”

    “王妃不說慕明珠像父王早逝的娘親麼。”慕柯容倒是不以為意,勸道:“如今風水輪流轉,得利的人成了咱們。”

    楊側妃這才面色稍緩。

    “娘會幫你想辦法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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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10:16 |只看該作者
第104章

    太子妃回來時頗有些失魂落魄, 雖然面上是帶著笑的,阿嬈看到那雙往日清亮的鳳眸, 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阿嬈沒敢多問,待到目送太子妃回去,忙隨著太子回了宜芝院。

    “殿下,娘娘她……”阿嬈頓了頓, 轉而迫不及待的問道:“世子可說了關於靖北侯和秦世子的消息?”

    周承庭沒急著回答她, 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過了片刻,他才緩緩的道:“知越很篤定的說靖北侯和秦錚都不在了, 聽他的話, 靖北侯只怕兇多吉少,秦錚……孤只覺得很有疑點。”

    回想著方才在侯府的情形, 周承庭如數都告訴了阿嬈。

    “殿下, 娘娘曾說在京郊時恍惚見過秦世子。”阿嬈略一思索,道:“假設秦世子還活著, 世子眼睛不方便,他一定是先來京中想找機會跟您聯絡。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他沒有跟您相認。”

    “世子這次回京,秦世子只怕也一起回來了罷?”阿嬈想起聽太子妃說過的心上人,她能體諒秦錚的心情。愛一個人是希望她過得好, 或許在秦世子看來, 太子妃好好的在東宮才是最好的選擇。“世子和秦世子是一定會聯絡的,您不妨派人守株待兔。”

    阿嬈的話音才落,只見周承庭目露贊許之色。

    “你和孤想到一起去了。”他低聲道:“孤已經在安遠侯府周圍布置了人, 這幾日安遠侯府來往的人一定不少,秦錚又對侯府極為熟悉,難度不小。”

    秦世子出身威遠侯府,如今侯爺、夫人尚在,他沒道理不回去認家人。

    “殿下,威遠侯府已經立了世子罷?”阿嬈忽然道:“您說,跟這件事會有關系麼?”

    至親至愛之人,才會是讓秦錚做這個決定的最主要原因。

    周承庭微微頷首,“秦錚還有個弟弟,前年已經請封了世子。”

    “這件事孤會去調查,這幾日你多留意些阿妙。”見阿嬈仍是皺著眉苦思冥想,周承庭安慰道:“過兩日孤單獨見知越一面,有些事當著阿妙,不方便說。”

    阿嬈這才神色微松,應了下來。

    “如今天氣雖是熱了點,早晚卻是正適宜出去的。妾身帶著呦呦去娘娘那兒,給娘娘解悶兒。”阿嬈淺笑道:“午膳時只怕妾身回不來,您就在清泰殿用罷。”

    周承庭點點頭,並沒放在心上。左右就一頓午膳,陪著姜妙用也好。

    既是已經商議妥當,阿嬈服侍太子換下了外出的衣裳,見太子去看著折子,她便吩咐小廚房做些太子愛吃的清淡爽口小菜來。

    用過晚飯後,兩人陪著呦呦玩了一會兒——說是陪著他玩,不過是兩個大人拿著撥浪鼓逗他罷了。等到奶娘把呦呦抱走餵奶後,周承庭發現阿嬈眼中閃過一抹失落之色。

    他知道阿嬈想親自餵呦呦的,奈何奶水不夠,多半時候還要靠奶娘餵。

    只是還沒等他勸,阿嬈倒先開口說起了另一件事。

    “殿下,今日寧嬪娘娘又過來了。”阿嬈先前已經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太子,且寧嬪的一舉一動都沒有惡意,阿嬈待她也有幾分坦誠。既是世子已經回來,阿嬈想著可以跟世子驗證當時的情形,救了寧嬪的人是不是靖北侯。

    若是靖北侯真的不再的話,只怕再提此事會讓世子傷心……

    “她此番前來,是替皇上打探靖北侯和秦世子的消息。”阿嬈言簡意賅的說了寧嬪的來意,這只怕太子也能猜到。而最令她不安的是,慕柯容和安貴妃、六皇子的走動。“她說,慕柯容有意在京中為慕蘭雅挑選夫婿。”

    周承庭眸光閃動,剎那間就明白了阿嬈所擔心的事。

    雲南王遲遲不立世子,慕柯明和慕柯容都已經迫不及待。見在雲南自己並不能以絕對的實力搞垮慕柯明,慕柯容便決心拉攏京中勢力。

    諸位皇子中,和他有同樣需求的就是三皇子周承玨、六皇子周承軒。

    在這兩位皇子裏,各方面條件與慕柯容更為接近的當數周承軒,是以在慕蘭雅、慕蘭馨才到京中時,跟安貴妃就走得很近,下血本送了不少東西討好安貴妃母子。

    那些秘藥就是其中之一。

    此番慕柯明名義上要為慕蘭雅在京中選夫婿,不過是以此為借口,方便和京中周承軒等人聯系。

    “若是慕蘭雅嫁到京中,只怕你們少不了會碰面。”母憑子貴,阿嬈既是生下了長子,她的位份自然是要往上提的。尤其是將來阿妙離開後,東宮主事的人就成了阿嬈。周承庭看著阿嬈,不無擔心的道:“你準備如何應對?”

    阿嬈輕輕嘆了口氣。

    “您和娘娘都見過雲南王府的另外三個郡主,可她們跟我長得都不像。”阿嬈唇角微翹,露出一抹苦笑。“畢竟妾身已經離開了七年,自覺相貌已經和那時有了極大的變化。”

    阿嬈曾經一味的躲著雲南王府諸人,只因為她知道她們很快就會離開,不必冒險。

    如果真的和慕蘭雅碰上——阿嬈轉過頭,看向落地穿衣鏡中的自己。精心描摹過的眉眼淡化了嬌俏的感覺,竟多添了些妖艷嫵媚,端得是明艷動人。

    偶爾見上一面,想來慕蘭雅也認不出自己。

    “阿嬈,你有沒有想過跟家人相認?”周承庭看著阿嬈又要偽裝起自己,變成她自己都不習慣的模樣,周承庭替她覺得不值。

    到底那個阿嬈未曾說出口的秘密是什麼?

    “殿下,還是算了罷。”阿嬈微微一笑,目光中閃過淡淡的哀傷。“慕明珠已經死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雲南王府,妾身的父王身邊,只怕也並非銅墻鐵壁。”

    周承庭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殿下,如果慕柯容真的和周承軒聯手,您要小心提防他。”阿嬈定了定神,方才的積郁頓時煙消雲散,眸中閃過一抹自信的神采。“只要跟雲南王府有關的……若是事關慕柯容或是雲南王府的人,您不妨來問妾身。雖是已經離開了七年,妾身對有些人有些事還是記得的。”

    皇上對雲南王府想來都是忌憚的,一直想削弱雲南王手中的兵權。

    往日裏慕柯明和慕柯容內鬥,都有雲南王壓著。若是慕柯容勾結六皇子,驟然失衡之後,誰知皇上會不會從中作梗?

    阿嬈能想到的,周承庭也想到了。他眉梢挑了挑,透出一股子淩厲之氣。而當他低頭看向身邊的阿嬈時,神色卻全然溫和下來。“那是自然,孤以後還要多多仰仗小郡主。”

    阿嬈微微一笑,神色中有種落落大方的從容。

    當初就是慕柯容險些害阿嬈喪命,他不會讓慕柯容好過。

    ***

    自從上次和張側妃說完話後,慕柯明回去反復把兩人的對話拿出來回憶,總覺得很奇怪。

    娘原先可是最疼明珠的,起初他以為娘只是不想觸景傷情,可現在想想,娘的話中似乎透著一股子恨意。

    明珠可是娘最疼愛的女兒!不僅僅因為她能為娘和他們掙來父王的寵愛,還因為娘懷著明珠時,身子便不大好。那時他雖然年紀小,那次娘摔倒在地,大夫曾經斷言娘難以保住腹中的胎兒。

    娘那會兒還不是側妃,只是普通的侍妾。自然嚇壞了,足足臥床了快三個月保胎。

    幸而明珠健健康康的出生、長大,最後出落成國色天香的小郡主。

    “……哥!哥!”慕蘭月見自己哥哥又在院子中盯著明珠院子的方向出神,不由略略擡高了聲音道:“你好容易回來,不去陪嫂子,怎麼又在這兒發楞?”

    慕柯明猛地回過神來,見是慕蘭月,才無奈的道:“都是快要出嫁的人,還這麼一驚一乍的。”

    “我怎麼了?”慕蘭月冷哼一聲,有些不滿。“哥,我可聽說了楊側妃那邊準備用慕蘭雅的親事大做文章。楊側妃和京中世家有些親戚關系,這是要把慕蘭雅往京中嫁。”

    “她們這麼做,還不是因為世子之位。”慕蘭月撇了撇嘴,道:“咱們就真的無動於衷?”

    慕柯明看著自己躍躍欲試,總想著要跟楊側妃那院鬥的妹妹,暗暗嘆了口氣。“蘭月,你的當務之急是安心備嫁。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你這鞭子,也該收起來了。”慕柯明的目光落到慕蘭月手腕纏著的鞭子上,道:“你好歹跟你嫂子學一學溫柔賢惠,跟著王妃學學管家,也總好過拿著鞭子喊打喊殺。”

    慕蘭月撇了撇嘴,顯然沒把慕柯明的話放在心上。她頂嘴道:“若站在你面前的是明珠,只怕你還得再給她備上一條鞭子,說‘抽斷了哥哥這兒還有’。”

    “蘭月,明珠那兩下子還是跟你學的!”慕柯明搖頭道:“你忘了,那會兒你嫌她煩,她可是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你身後。”

    他的話音未落,慕蘭月的鞭子便從腕間甩了出來,高高挑起眉毛。“那我這兩下子還是哥哥教的呢,你陪我練練!”

    慕柯明看著妹妹,心中愈發愁了起來。

    父王已經替蘭月看好了一門親事,家世尚可,重要的是人口簡單,蘭月嫁過去不會受委屈。

    倒不知道蘭月這性子隨了誰,除了在王妃面前裝乖,私下裏可不大溫婉。他想著該讓性子溫柔的妻子好生管教她,哪怕蘭月是郡主,也不能任性妄為。

    “郡王、蘭月妹妹。”還沒等慕蘭月的鞭子甩到慕柯明面前,只聽一道柔柔的聲音響起。“你們這是在練功?”

    一個身著杏黃色衣裙、眉目溫婉女子走了過來,她正是慕柯明的妻子王氏。她為慕柯明生下了一子一女,雖然娘家不顯,卻是個極為賢惠的女子,才過門沒幾年便得了上上下下的喜歡。

    “夢娘,你來了。”慕柯明走到妻子身邊,細心的替她攏了攏身上的鬥篷。王氏身子弱,哪怕是在夏末的傍晚也不敢穿得單薄。“你可要替我好好管教蘭月,越發沒有個女孩子的模樣。”

    慕蘭月扁了扁嘴,抱怨道:“我在外人面前又不這樣。”

    她這句無心之言被慕柯明聽到耳中,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聽馬金成描述那女子用鞭子的手法跟蘭月極為相似——明珠那點子功夫就是蘭月所教,且對蘭月知之甚深的人,非明珠莫屬!

    慕柯明心中再度湧起那個瘋狂又荒謬的想法。

    到底那日假扮蘭月的人,是不是明珠?

    ***

    別院。

    這次出府修養,張側妃反而臉色越來越差。

    自從那次她跟慕柯明動了怒後,每每想起滿是愧疚的兒子,心裏就覺得難受極了。

    分明是慕明珠欠他們一條命,可是她卻不能把真相告訴兒子、女兒——張側妃可悲的發現,她再恨慕明珠奪取了自己幼女的生機,卻還要靠慕明珠維系自己和一雙兒女在王府的地位。

    “李氏那個賤人好算計。”平時要忍耐的她,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才能對身邊的心腹錢嬤嬤一吐心中的積怨。“李氏在王爺面前做出賢良大度的姿態來,哄得王爺信任她,還編出什麼慕明珠像是王爺早逝的親娘——”

    那慕明珠分明是雲南王跟別人生的孩子!

    “側妃,您別動氣。”錢嬤嬤只得勸道:“還是您的身子要緊。”

    王妃李氏之所以這麼說的緣故,她們後來才恍然大悟。慕明珠跟慕蘭月相貌相似的地方太少了,她的美貌一看就不是繼承自張側妃。為了不讓人懷疑,李氏從開始便編出了這麼個理由。

    張側妃咬緊牙關,當時自己還為此沾沾自喜,並沒有生疑。

    “我恨不得撕破李氏那張偽善的嘴臉!”張側妃胸口上下起伏,顯然是動了大怒。“人人皆稱贊王妃賢德,她比楊氏更可惡十倍、百倍!”

    李氏娘家沒落、且她自己無子無女,這麼多年卻甚得王爺敬重,心機手腕令人膽寒。

    “側妃,您忍了那麼久,斷不可在這一時失態。”錢嬤嬤細細的勸道:“眼看蘭月郡主也要出閣了,您可不能得罪王爺、王妃。”

    張側妃想到自己夭折的女兒,她幾乎恨出血來。她想質問雲南王,莫非只有慕明珠是他的珍寶、她所生的女兒就該淒涼的死去麼?

    “側妃,您別鉆牛角尖,這一切是不是王爺的意思還難說。”錢嬤嬤見張側妃雙目赤紅,知道這是她無法解開的心結。“您若是真的這麼做了,豈不是趁了楊側妃的意?”

    “大郡王如今正是緊要關頭。”錢嬤嬤咬牙道:“您非但不能質問,在王爺面前也不能露出分毫,側妃,您還是把明珠郡主的畫像掛出來,哪怕是做給王爺看也好——”

    張側妃心裏明白,真的要這麼做卻是堵得厲害。

    她跌坐在地上,無聲的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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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10:32 |只看該作者
第105章

    阿嬈等到太子上朝後, 便帶著呦呦去了太子妃殿中。

    姜妙已經起身梳洗收拾妥當,阿嬈敏銳的發現,素來不過是略施脂粉的太子妃今日精心打扮過,想來是未來掩飾憔悴之色。

    不過一眼望去時, 太子妃昨日的郁色已經煙消雲散, 整個人的精神都很放松。

    阿嬈心中愈發覺得奇怪, 只是不敢問。

    “我們呦呦真乖。”姜妙笑盈盈把呦呦抱在懷中,這會兒吃飽喝足的呦呦格外乖巧, 喜歡揮舞著小拳頭, 咧開小嘴笑得甜,看得人心都化了。“呦呦笑起來是不是還有兩個小梨渦?”

    見太子妃興致正好,阿嬈也不忍掃了她的興, 且呦呦小臉兒肉乎乎的,軟軟嫩嫩,生得還很白凈, 本就討人喜歡。阿嬈也彎起了唇角,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戳一戳他的臉頰。

    “怪不得人家說嬰兒肥呢。”阿嬈最喜歡兒子臉上戳起來軟乎乎的手感, 忍不住又碰了一下。“您看多好玩兒。”

    姜妙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阿嬈, 都是做娘的人了, 還是如此的小孩子心性。“你這是把呦呦當成大福娃娃玩了?也就是我們呦呦性子好,才不跟你計較呢。”

    說著, 姜妙滿是寵愛的看著呦呦,溫柔的道:“呦呦,你說是不是?”

    姜妙話音才落, 呦呦竟很配合的又笑了起來。

    “娘娘,您若是喜歡呦呦,不妨就讓呦呦養在您身邊?”阿嬈看了一眼在太子妃懷中的兒子,把心一橫,道:“妾身先前也跟殿下商量過了,這孩子給您抱過來。”

    姜妙聞言,面上神色未改,擡眼看向阿嬈。她靜靜的看著阿嬈,清淺一笑:“阿嬈,你舍得呦呦?”

    自然是舍不得的。

    阿嬈垂了眼,默然的低下頭。她年少時被家人背叛,曾在心中暗暗發誓,若是自己有了孩子,一定好好呵護他、保護他,絕不會放開他。

    可是——當阿嬈再擡起頭時,已經目露果決之色。

    “若是在您身邊,妾身自然舍得,也沒什麼不放心的。”阿嬈笑了笑,神色坦然。“呦呦就是您的兒子,您只會比妾身更疼愛他。”

    姜妙眸光微閃,在心中長長的嘆了口氣。

    “既是如此,今日就把呦呦的東西搬過來罷。”沒有任何猶豫,姜妙痛快的答應下來。

    只是她的話音才落,阿嬈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塊兒,冷風涼颼颼的吹進來。她暗恨自己矯情,明明是她情願把孩子抱給太子妃,既是太子妃點了頭,她只有高興的份兒。

    阿嬈忙起身行了大禮,恭聲道:“妾身多謝娘娘。”

    太子妃今日行事實在太反常了。

    珊瑚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她從小就服侍在姜妙身邊,兩人可以說一起長大的,她對姜妙最是了解。自家姑娘絕對做不出奪人所愛的行為,小郡王是阿嬈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即便是給小郡王一個嫡子的名分,也絕不會從阿嬈身邊把孩子帶走。

    “娘娘,小郡王還小——”珊瑚小心翼翼道:“還是留在選侍身邊方便些,等大些您再接回來也不遲。”

    姜妙拍著呦呦的動作還是那麼輕柔,面色卻是微沈,她淡淡一眼掃過來,哪怕是珊瑚也不由住了口。

    一時殿中的氣氛變得凝滯,忽然傳來小內侍的通傳聲,說是王皇後過來了。

    阿嬈忙站到了一旁,姜妙不緊不慢的抱著呦呦起身,讓人把呦呦的一應物品都擺好。。

    原本阿嬈就有這個打算,是以太子妃殿中已經備好了全套的嬰兒用品,兩個奶娘也都跟了過來。若是不明真相的一眼看過來,倒像是太子妃新添了兒子。

    “給母後請安。”

    “妾身見過皇後娘娘。”

    阿嬈跟在太子妃身後給王皇後見禮,太子妃因懷中抱著孩子,不過略福了福身,阿嬈卻是蹲身行了大禮。

    王皇後見狀,不動聲色挑了挑眉。

    這孩子,阿嬈竟然真的給太子妃抱了過來。她今日特意沒有提前通傳就來了東宮,就是想看阿嬈生下長子後,東宮的局勢到底有沒有改變。

    真不知道是該說阿嬈實心眼兒、還是聰明。

    要知道,這孩子養在誰身邊就跟誰親,阿嬈竟也真的豁出去了。

    難怪那日太子妃對阿嬈那樣緊張,只怕也是在關心“自己”的兒子。

    “本宮來瞧瞧小郡王。”王皇後神色間倒是充滿了慈愛,柔聲道:“幾日不見,似是又長大了些。”

    哪怕王皇後說是要看孩子,姜妙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卻沒有撒手把孩子交給王皇後。“他這幾日越發沈了,抱不舒服了他是要鬧的,就不勞煩您了。”

    王皇後不以為意,仍是笑道:“阿妙如今抱孩子倒是愈發嫻熟了,你這麼心疼他,以後他一定懂得好好孝敬你。”

    阿嬈垂眸在一旁站著,面色溫婉淡然,仿佛她們口中的孩子跟她無關。

    “借母後吉言。”心滿意足的驕傲之色從姜妙眸中透出,這個孩子倒真的像是姜妙所出。

    王皇後又問起了姜妙,呦呦的近況。姜妙都一一答了,阿嬈留心聽了,竟也八-九不離十。畢竟她才生完呦呦時,太子妃可是幫著她照看了十數日的孩子。

    “母後,聽說三皇弟的正妃已經定了。”見懷中的呦呦困了,姜妙低聲哄了兩句,便順手把孩子交給了一旁站著的奶娘,並沒有交給阿嬈。“還沒來得及恭喜您。”

    王皇後笑了笑,多少有些不由衷。

    周承玨正妃的她心中有兩種人選,要不就是她娘家的人,要不就是朝中重臣之女。原本她們母子因為王瑩的醜聞,一度以為沒有翻身的機會,能娶她娘家的姑娘已經是不錯的選擇。恰巧周承軒行錯一步,周承玨抓住機會,才稍稍挽回些局面。

    見皇上這些日來對周承玨倚重又多了些,王皇後心中燃起了希望,周承玨的正妃能給他來些助力。

    偏生皇上只選了康王的外孫女、惠安縣主的女兒給三皇子做正妃。

    王皇後派人去打聽過,這個姑娘倒是沒話說。賢惠溫柔、知書達理,只是家中無嫡親的兄弟,且惠安縣主的丈夫,也不過在兵部領個虛職。

    雖說沒有正式下旨,可這消息已經在宮中傳開了,多半皇上不會再改變主意。

    “看見他本宮滿心喜歡,倒是忘了問你。”王皇後不想多提三皇子妃,生硬的轉移了話題道:“本宮聽說,你哥哥的眼睛似乎不大好,究竟是怎麼個情形?”

    姜妙微微一笑,道:“多謝母後關心。”旋即她嘆了口氣,神色也黯淡下來。“我哥哥的眼睛看不見了。”

    王皇後一定也知道了,偏生還來問太子妃。

    阿嬈在一旁冷眼瞧著,不知道王皇後要作何打算。

    “究竟是何種緣故所致?”王皇後故作關心的道:“回到京中,看病也方便了。這天下名醫多了去,皇上聽說後也甚是心痛,說是要全力治好世子的眼睛。”

    王皇後還是願意姜知越坐穩世子之位,若是姜知越眼睛真的瞎了,姜知瑞當上世子就是給安貴妃母子添了助力。

    是以她這兩句話倒是真心實意。

    姜妙目露感激之色,輕聲道了謝。

    ***

    琢玉宮。

    周承軒下朝後便來到了安貴妃宮中,面上頗有些憤憤之色。

    “父皇只留下了太子和姜知越說話,我和周承玨都沒讓留下。”周承軒不滿道:“什麼時候周承庭成了他親兒子,我和老三倒退了一步。”

    安貴妃眸光閃動,口中卻是安慰道:“姜知越本就是太子一派的人,你父皇留下他們也實屬正常。”

    “幸而姜知越瞎了,縱然此時不廢了他的世子之位,只怕也不會長久。”周承軒清俊溫雅的面龐上透著幾分幸災樂禍之色,他冷笑道:“姜知瑞倒是運氣好,撿了大便宜。”

    雖是這麼說著,母子二人心中都有些不安。

    姜知越回來終究是個極大的威脅,太子只怕會傾盡全力給姜知越治眼,皇上礙於名聲,也不會姜知越怎麼樣。

    當年的事……不知道姜知越是否知道。

    “想來父皇最關心的事,也是靖北侯和秦錚是否還活著。”周承軒把玩著腰上的玉佩,小動作已經泄露了他的心緒。“當年派人去搜集遺物,也發現了姜知越的令牌——他卻又活了下來。”

    倒不知他會怎麼在皇上面前解釋。

    安貴妃母子不約而同的想著。

    “母妃會派人去盡量打聽他們在禦書房都說了些什麼,此事你不要摻和進來。”安貴妃叮囑道:“周承玨的正妃人選已經有了,只怕你的正妃也快定了。”

    說起這件事,周承軒面上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王皇後做了不少努力,最後的人選卻還是皇上親自定的,並不理想。至於他的正妃人選,也不容樂觀。

    “魏清姿的事,母妃可安排了?”周承軒咬牙道:“昨日姜知越回來,魏清姿可是也去了。”

    安貴妃知道兒子對魏清姿始終心有不甘,可偏生魏清姿又當著皇上的面立下重誓,就是皇上也不能強迫魏清姿嫁入皇家,想要跟魏國公府的親事,終究是告吹了。

    “好了,軒兒。”安貴妃軟言安撫道:“母妃自有安排,定然想辦法把她拉攏到咱們這邊。”

    周承軒聞言,神色才漸漸自然了些。

    “母後,是兒臣心急了。”周承軒揚起了一邊的眉毛,道:“魏則衍去了也不能說明什麼。魏家總不會像把魏清姿嫁給一個瞎子罷?”

    安貴妃點點頭,微笑道:“正是這個理。你父皇也未必樂於見到魏國公府站到太子那邊。”

    母子二人又商議了一番,周承軒方才出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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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宜芝院。

    把呦呦留在太子妃殿不過兩個時辰, 阿嬈便覺得渾身不自在,無論是她拿起針想要給呦呦繡個肚兜或是想拿起本遊記看,總覺得像是少了些什麼。

    在沒有呦呦時,她自己待著也總能找到許多事做, 如今不過是恢復了常態,阿嬈卻覺得做事提不起精神來。

    她總忍不住側過頭去看, 仿佛呦呦還躺在那張小床上,只要她去逗一逗、抱一抱, 呦呦就會笑得很甜。

    “選侍,殿下說晚膳不回來用了, 讓您自己先用。”連枝進來傳話, 見阿嬈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道:“選侍, 您可是想小郡王了?”

    阿嬈怔忪了片刻, 笑了笑沒有說話。

    盯著東宮的人不少,呦呦養在太子妃身邊最妥當。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

    “選侍, 太子妃請您過去用晚膳。”還沒等阿嬈掩飾自己的情緒, 只聽芳芷匆匆前來通傳。

    等到在太子妃殿中再次見到呦呦時, 阿嬈忍住想要上前親一親、抱一抱的沖動, 克制的站在一旁看著太子妃抱著孩子。

    這是這樣一來, 顯得過於刻意了。

    姜妙低頭看了看懷中熟睡的呦呦,目光又落到了阿嬈身上。

    她在心中輕嘆一聲,讓奶娘好生照顧著孩子, 讓阿嬈陪她一起用晚膳。

    雖說一桌子豐盛的晚膳都是阿嬈愛吃的,可今日嘗起來總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覺。阿嬈暗罵自己矯情,好歹按照自己平時的飯量把這頓飯吃完了。

    “阿嬈,我想著既是你要選擇拋棄過去的一切,不如認我娘為幹娘。”晚膳後,姜妙屏退了服侍的人,留下阿嬈在身邊說話。

    這件事太子妃一早就提過,每次都是商量的語氣。而這一次,太子妃的語氣卻是很堅決。

    “先前我猶豫,是擔心安遠侯府落到姜知瑞手裏,你反而會被他利用。”姜妙看著阿嬈,誠懇的道:“如今我哥哥回來了,以後哥哥接管侯府,自然會幫著你、護著你。”

    姜妙自小便崇拜自己哥哥,相信哥哥是無所不能的、是強大的。即便是最壞的結果,哥哥的眼睛真的再也看不見了,她相信哥哥也會成為侯府實際上當家做主的那個人。

    有哥哥在,絕對不會讓姜知瑞再欺負阿嬈。

    是以先前姜妙一直猶豫著要不要讓阿嬈認幹親,現下就是最好的時機。

    “這件事,你跟殿下提一提,我也會親自跟殿下談。”姜妙說罷,又道:“當然,最要緊的還是你的意願。”

    阿嬈點點頭,對太子妃心中只有感激,除此之外,還有隱隱的不安。

    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出現了。

    “時候過得真快,你到殿下身邊已經一年多。”姜妙忽然感慨的道:“萬幸我沒有害了你。”

    阿嬈頓時想起了她被余嬤嬤騙著去服侍了太子,當時哪能有今日?她已經給太子生下了孩子,主動告訴了太子、太子妃她的身份,而且太子和她互通了心意,太子妃待她也極好。

    “過幾日,我會請清姿她們來東宮赴宴,咱們宮裏那幾棵丹桂、海棠還不錯,也算是賞花了。”姜妙叮囑阿嬈道:“到時候宴席要怎麼操辦,就全權交給你了。”

    阿嬈微愕,太子妃為她引見人她是知道的,可這宴席竟然要她來辦……

    “我要看著呦呦呀,沒工夫理這些。”姜妙揚眉,理直氣壯的說完,怕阿嬈緊張,又安慰道:“左右清姿她們都是熟人了,略有些不好,她們都能擔待。也不告訴她們是你操持的,出了岔子算我的。”

    阿嬈心中的疑惑漸漸擴大。

    不過既是太子妃已經發了話,阿嬈自然痛快的應下了。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殿中已經點起了燈。

    往日的這個時候,呦呦也該要餓了。

    阿嬈心中想著,目光不由往偏殿飄。雖說看不見,她也凝神聽著,只怕呦呦會哭。

    明顯心不在焉的阿嬈被姜妙看在眼中,她忽然道:“阿嬈,我再問你一次,你舍得呦呦麼?”

    阿嬈有點心虛,“舍得”兩字在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過了片刻,她才緩緩道:“呦呦在您這兒,妾身再放心不過了。想來殿下快回來了,妾身先回宜芝院。”

    分明還是舍不得。

    姜妙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等阿嬈回去時,周承庭已經換下了常服,只穿著家常的衣裳在書案前看書。

    見她自己回來,他有些奇怪道:“阿嬈,呦呦呢?”

    阿嬈露出了一抹笑容,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自然些。“留在娘娘那兒了。先前妾身和您也提過,要把呦呦抱到娘娘身邊養。”

    周承庭放下了書,起身走到了阿嬈身邊。“孤的意思是把呦呦記到太子妃名下,給他一個嫡子的身份。他還沒過百天,你就舍得把他送走?”

    今日她被問得最多的便是舍不舍得。

    “左右都在東宮,妾身看他也方便。”阿嬈故作輕松的一笑,她眨了眨眼道:“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罷了,倒也沒什麼舍不舍得。殿下,您不會怪妾身自作主張罷?”

    周承庭伸出手指刮了一下阿嬈秀挺的鼻梁,無奈又心疼的道:“你這樣懂事,孤不能更省心了。”

    “殿下,您今日又問過世子嗎?”阿嬈想起太子妃的異常,迫不及待的問道:“靖北侯和秦世子……”

    周承庭點頭,道:“問了,他還是不肯說。孤覺得是他還沒跟秦錚碰面,所以不能輕易改口。孤會留意進出安遠侯府的人,盡早找出真相來。”

    “殿下,妾身雖然不知道世子和秦世子會不會改變主意,妾身覺得太子妃似乎是下定決心了。”阿嬈皺了皺眉,她把今日太子妃的一言一行都告訴了太子。

    她總覺得,太子妃這是在安排離開前所有的事。

    周承庭聽罷,沈吟片刻。“阿妙向來是果決的性子,她決定要做的事,還沒人能阻攔。”

    為今之計,他只能盡快找到秦錚。姜妙對於他來說,就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樣,他不希望姜妙還要繼續苦熬。

    “放心罷,孤來解決。”周承庭擡手撫平了阿嬈蹙著的眉心,柔聲道:“阿妙並非莽撞沖動之人。”

    阿嬈暫且松了口氣,心中還是替太子妃擔憂。

    “阿嬈,你記不記得去年你出宮去安遠侯府前,答應過孤什麼事?”太子殿下一本正經的正色問道。

    已經過了快一年的時間,阿嬈努力的回憶當時的情形。那時她還不知道肚子裏已經懷了呦呦,她跟太子求情說要出去,還許諾了太子說“怎來都行”。

    想到這兒,阿嬈面上不由染上了緋色。

    宮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阿嬈烏黑的眼珠像是閃過流光一瞬,眼波流轉間,面若桃花的她,端得是嫵媚嬌嬈。

    “妾身、妾身不記得了。”阿嬈小聲道。

    周承庭輕笑一聲,直接把阿嬈拉到懷中,用氣聲在她耳邊道:“那孤幫你想起來。”

    他的話音未落,阿嬈便感覺自己身子一輕,太子殿下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房中還有連枝等人,阿嬈紅著臉埋頭在太子懷中。她似乎聽到連枝等人忍笑掩門退了出去,只留下兩人。

    “呦呦不在,別辜負了這良辰美景。”太子殿下眸色漸漸加深,手也順著阿嬈的領口探了下去。

    阿嬈被撩撥得渾身發軟,小聲道:“殿下,明兒一早妾身還有去看呦呦……”

    “還有空想別的。”阿嬈還沒說完,太子殿下便在她脖頸上懲罰似的啄了一口,他低沈的嗓音在夜裏聽起來分外勾人心弦。“看來是孤還不夠努力。”

    太子殿下說到做到,在那柔軟的身子上攻城略地。

    從帳子外透出的光線漸漸模糊,阿嬈果真無暇再去想任何事。

    ***

    雲南王府別院。

    劉嬤嬤把裝著畫像的匣子從裝了三層鎖的櫃子裏取出來,交到了張側妃手上。

    張側妃滿臉漠然的拿鑰匙打開了匣子。

    她倒還無可不可,劉嬤嬤嚇了一跳——這匣子裏竟沒有一副完整的畫像,竟都成了碎片。顯然是被刀割過的,目的只能是為了泄私憤。

    自己竟不知道張側妃是何時把明珠郡主的畫像都給毀了。

    “側妃,您這是——”劉嬤嬤慌了神,焦急的道:“這若是讓人發現了,那咱們就百口莫辯了!”

    怪不得側妃把畫像收起來後,就不許人拿出來,亦或是打開。鑰匙也在她手中由她親自保管著,並不假手他人。

    “我只是氣不過……”張側妃咬牙,面上猶自有幾分不甘。“她搶了我兒的生機,我只是劃了她的畫像又如何?”

    這個心結只怕側妃很難解開。

    劉嬤嬤不敢深勸,再糾纏前事也無益。只得盡快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不能讓人抓住把柄。她建議道:“側妃,不若奴婢找可信之人悄悄的拿出去修補?”

    這事連大郡王和蘭月郡主都要死死瞞住,能用的人不多。張側妃勉強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張側妃見劉嬤嬤小心翼翼的把碎片往一起拼,冷笑一聲道:“本就是一副贗品罷了,哪裏值得這樣?王爺連真跡都自己藏著,也只肯丟給我贗品……”

    她越想越恨,捏著畫像碎片的手指開始一點點收緊。

    劉嬤嬤怕損壞後完全無法修復,好說歹說都收集齊了,都在匣子裏鋪平整。如今在別院辦事還方便些,務必要在回王府前,把這些畫像都修復好。

    雖說明珠郡主已死,可側妃要想在府中過得好,就還要靠著她是明珠郡主“生母”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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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正當慕柯容絞盡腦汁、不知該怎麼從雲南王的書房把慕明珠的畫像偷出來時, 劉玉總算送來了好消息。

    他很快就能拿到那十張畫像。

    “張側妃身邊的劉嬤嬤曾向我打聽, 哪裏修復字畫做得好。”劉玉解釋道:“屬下想著能趁機潛入張側妃的私庫, 便答應幫她問問。”

    劉嬤嬤和他論起來算是遠親, 當時劉玉只是慕柯明身邊的無名小卒, 想要往上爬, 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他知道慕柯明素來孝順, 便有意的去討好劉嬤嬤,雖說劉嬤嬤為人謹慎並沒有應許他什麼, 而劉玉很會來事,也從沒氣餒, 總算在劉嬤嬤面前混了個臉熟。

    這次劉嬤嬤找到了他,只說是一個小丫鬟不小心弄壞了張側妃心愛的字畫, 怕王妃責罰, 想要趕緊修復好。

    劉玉滿口答應下來,說是他認識一個人手藝極好,問準後再來告訴劉嬤嬤。

    慕柯容目露贊許之色,道:“此事若是辦好了, 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為了讓劉玉獲得劉嬤嬤的信任, 慕柯容把楊側妃給他尋來的畫師薦給了劉玉,讓他留意劉嬤嬤的動作。

    劉玉領命而去。

    原本劉玉想要從劉嬤嬤手中直接把畫拿過來, 好能順利成章的去尋找那十張畫像。誰知道劉嬤嬤仍是十分謹慎, 不肯把畫交出去,也不讓他幫忙。

    從劉玉口中得到消息後,她令派了心腹去接近那位陳畫師, 觀察了幾日後,才拿著一副破損的墨蘭圖去修補。

    慕柯容很能沈得住氣,他怕驚動劉嬤嬤,只讓人好生幫她修補,並沒有別的動作。

    這一看,果然出了問題。

    那幅墨蘭圖雖然是名家之作,卻是臨摹的贗品。張側妃在王府的口碑還不錯,是個仁厚寬容的人,若真的是個小丫鬟弄壞了一張贗品,只怕直接認錯比輾轉找人修補要容易得多。

    而劉嬤嬤肯為一個小丫鬟如此費心,也著實古怪。

    明明以她跟張側妃的情分,這種小事求個情實在是輕而易舉。

    慕柯容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他靜觀其變,並且讓劉玉也不表現出過度關註此事。

    果然沒過多久,劉嬤嬤又讓人拿出一張前朝大師的畫作,請陳畫師代為找渠道給賣出去。

    當慕柯容看到這幅畫時,暗暗吃了一驚。且不提這幅畫本就價值千金,這畫是父王賞賜下來,當時甚至父王還半是玩笑道要給慕明珠做嫁妝——

    這絕對是個把柄,張側妃這私下的行為,若是告到王妃或是父王處,無論她怎麼辯解都沒好處。

    劉嬤嬤幾次三番的試探,倒極大的勾起了慕柯容的好奇。

    他仍舊按兵不動,讓劉玉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陳畫師得了他的吩咐,給劉嬤嬤報了個合理的價格。他倒要看看,張側妃主仆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經過兩次的試探,見一切風平浪靜,劉嬤嬤終於放下心來,相信陳畫師只是個普通的畫師。

    她命人捧著裝滿了碎片的匣子,到了陳畫師處,請陳畫師幫忙修復。

    陳畫師見狀,跟她定了十日之期,說是到時候讓人來取。張側妃的人才離開,這一下子碎片便被送到了慕柯容面前。

    慕柯容打開匣子,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一份份被拼起來的碎片,一共能組成十幅畫。畫中的人他再熟悉不過,眼見十張畫像一字排開,那個嬌憨可愛的小姑娘一年年長大,那張臉愈發了不得——

    看著畫中的人,他不有一陣恍惚。

    “慕明珠的畫像怎麼都被割碎了?”慕柯容十分驚訝,從碎片邊緣的痕跡看,明顯是別匕首一類的刀具劃破的。“這匣子東西就是劉嬤嬤送過去的?”

    劉玉點點頭,同樣滿臉訝然道:“回郡王的話,屬下的人親眼見到這匣子由劉嬤嬤抱出來。”

    到底是誰敢把慕明珠的畫像給毀成這樣?該是多大的仇恨,讓人下手這麼狠?要知道慕明珠死之前,還沒有滿十二歲。王府中恨慕明珠的人不少,可礙於雲南王的寵愛,誰都不敢明著表露出來。

    等等——慕柯容眸光微閃,忽然察覺出哪裏不對來。

    只怕畫像並不是外人毀壞的——如果真的是被別人損壞,張側妃一定捧著這一匣子碎片到父王面前哭去了。父王也肯定會震怒,徹查此事,任誰辦了這件事都逃不掉。

    既是張側妃選擇了隱瞞,只能說明這件事是她們自己人所為。

    可張側妃是慕明珠生母,張側妃母子三人都跟著慕明珠享受到了好處——她們供著慕明珠還來不及,哪裏來的仇恨?

    然而劉嬤嬤的做法、眼前的碎片,都像是在透露什麼訊息。

    莫非慕明珠母子間的關系,並不像他們想象那樣簡單?

    “這些碎片留起來,快些讓人重新臨摹慕明珠的畫像,要兩份。”慕柯容吩咐道:“一份留著給劉嬤嬤,另一份讓陳畫師趕緊照著往下畫,已經白白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底下的人領命而去。

    慕柯容露出玩味的笑容,事情真的是越來越有趣了。

    ***

    轉眼間呦呦已經在太子妃殿中住了十日。

    阿嬈說是不想呦呦、說是舍得,卻日日往太子妃那兒跑,甚至有時候夜裏幹脆住下。太子妃和阿嬈覺得沒什麼,太子殿下卻覺得苦不堪言,勒令阿嬈不許再折騰。

    這日太子妃早上去給皇後請安,阿嬈留在殿中照看呦呦。

    當姜妙回來時,正巧碰上太子回東宮,姜妙主動說去清泰殿,顯然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殿下,您考慮的怎麼樣了?”兩人坐下後,周承庭屏退了服侍的人,姜妙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讓阿嬈認我娘做幹娘,往後阿嬈即便真的不能恢復身份,又有了呦呦,她在位份上也不會太吃虧。”

    “即便有朝一日,阿嬈恢復了她明珠郡主的身份也無礙。”姜妙不厭其煩的解釋道:“她到底在侯府住過一段時日,只說她跟我娘投緣也不算牽強。”

    姜妙說得在理,周承庭也沒想反對。“只要阿嬈肯,孤自是沒什麼意見。”

    “說起來已經有人幫咱們造勢了。”周承庭忽然唇角微勾,眼底卻是沒什麼笑意。“不用你費心說,便有人宣揚嶽母喜歡阿嬈。”

    見姜妙目露不解之色,周承庭道:“有人在孤面前嚼舌根,說是阿嬈深得嶽母喜歡。當初嶽母是想要把阿嬈給了知越,又牽連出了當年姜知瑞想要跟你討阿嬈的事——”

    他的話音未落,姜妙的臉色頓時變了。

    “一定是安貴妃!”姜妙咬牙切齒道:“我看她是不肯放過阿嬈了。先前縱著姜知瑞胡鬧,這會兒我哥哥回來,她就又編排我哥哥!”

    周承庭神色未變,只是挑了挑眉。

    姜妙便把從阿嬈進府後,是如何被姜知瑞看上,而後自己不肯點頭,哥哥姜知越幫忙教訓了姜知瑞。再到後來兩邊鬧崩了,也是因為在姜知越的死訊傳來後,姜知瑞竟要霸占阿嬈,還準備害姜妙胡亂嫁了。

    “殿下,若是阿嬈沒有主動提過這些,並不是她有旁的想法。”姜妙急忙解釋道:“當時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家,又能如何開得了口?”

    周承庭嘆了口氣,道:“阿妙,你想到那兒去了。聽到阿嬈的經歷,孤只覺得心疼,並不是介意這些。”

    他只知安遠侯府嫡庶之間的矛盾極深,尤其是在姜知越“殉國”後,尤為明顯。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阿嬈吃了這麼多苦!

    姜妙聽罷,在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多謝殿□□諒。”姜妙由衷的道謝,而後又道:“您該知道,阿嬈那個懂事、顧全大局的性子,往後還請您多多照顧。”

    這話聽起來卻像是告別。

    周承庭心中微動,他已經隱隱猜到了姜妙想要做什麼。

    “殿下,我哥哥既是回來,我娘又有了主心骨,我終於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姜妙笑了一下,神色中是從沒有過的釋然。“殿下,我想離開了。”

    “殿下,您曾答應過我,等到您登基後,就讓我離開。”姜妙面上露出回憶的神色,柔聲道:“如今情形不同了,我提早離開也沒什麼。若是秦錚還活著,他一定有諸多顧慮不會跟我相認,畢竟我是太子妃。”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最好、最合適的選擇。”姜妙眉目低垂,安安靜靜的道:“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我不想再蹉跎下去,無論秦錚是否出現、我哥哥是否說真話,都不重要了。我願斬斷自己的退路。”

    姜妙忽然擡眸,眼中閃過流轉著光華,她放松的笑了笑。“我要賭這一次,我賭他還活著,我賭他還喜歡我。”

    周承庭想要勸她考慮清楚的話又咽了回去。

    多少個無眠的夜裏,姜妙一定已經將所有利害關系都翻來覆去的想過,她做了這個決定,並不是草率賭氣的行為,她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想要離開。

    “若是你意已決,孤也不再勸你。”周承庭看著姜妙,鄭重道:“事先要跟你家裏通氣,不能嚇到他們。”

    太子和太子妃之間不可能和離,姜妙若是想要離開,只能“病逝”。

    兩人都心知肚明,也不約而同的決定暫時先瞞住阿嬈。

    “太子哥哥,我不急於這一兩日就走,畢竟這麼多年都等了。”姜妙又道:“等到這裏的事情都安排妥當,我再離開。”

    “我這一‘死’,還能幫您擋三年。”姜妙不想氣氛太沈悶,半開玩笑道:“興許那時您登基了,想要怎麼封賞身邊的人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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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不許胡說八道!”見姜妙把“死”掛在嘴邊, 周承庭忙低斥一聲。

    可他也得承認, 姜妙說的沒錯。

    太子妃一“死”,姜妙作為他的元配, 他可以為她“守制”三年。在這三年裏,哪怕是皇上也不能逼他再立太子妃。

    “好好好, 是我說錯了。”姜妙從善如流的認錯, 忽然她輕笑一聲, 道:“太子哥哥, 我耽誤您三年。如今終於能把這三年還給您。”

    姜妙對周承庭一直有愧疚,他頂住壓力護了她三年, 幸而陰差陽錯間阿嬈到了他身邊,才沒有耽誤他更久。

    “殿下, 有件事您不能插手。”不等太子說話,姜妙收斂了笑意, 正色道:“您還要配合我一下,這段時日就讓呦呦留在我這兒,無論您看阿嬈怎麼失落,都不能心軟。”

    周承庭挑了挑眉,他相信姜妙的為人, 絕非是玩笑或是心存惡意。

    “阿嬈無論是做兒女、做姐妹亦或是做夫妻, 都無可挑剔。”姜妙嘆了口氣,道:“只是我希望,她有的時候多替自己考慮一些。”

    為了讓雲南王不被皇上猜忌,她放棄了明珠郡主的身份, 孤苦伶仃的流落在外;為了報答自己,阿嬈也舍身做過許多事。

    “我這一走,她就要自己面對後宮妃嬪、面對京中皇親女眷、誥命貴婦們。”姜妙眼中閃過擔憂之色,先前哪怕是自己不善於這些事情,也可以在前面幫她擋著。

    如今都要靠阿嬈自己。

    再加上阿嬈身份不高,生下了呦呦後,應該能被封為才人。這樣的身份,讓她去應付實在是有些吃力。

    周承庭很快明白了姜妙的意思,他知道姜妙是好意,便也就答應了。

    “阿妙,孤倒覺著你不用擔心她。”周承庭倒是比姜妙樂觀得多,他語氣中透著篤定。“一直以來你都極為護著她,把她當做未經世事的小妹妹疼。你想想,阿嬈在雲南王府得寵於王爺、王妃,也不僅僅是憑著一張臉罷?”

    哪怕阿嬈的臉,極為肖似雲南王思念的人,若是阿嬈的性格不好、行事不妥,恐怕也難以如此受寵。

    “阿嬈確實有她的缺點,就是她對於自己信任的人容易失了防備,還有心軟。”周承庭一面說著,眼中卻不自覺的流露出溫柔的神色。“經過七年前的事,想來她已經有所改變。”

    姜妙點點頭,太子說的沒錯,阿嬈也曾幫她解圍過幾次,並非一味柔弱可欺之人。

    想到這兒,姜妙也自覺能安心的離開了。

    “不過……太子哥哥,聽你這麼一說,阿嬈在你心中豈不是沒有缺點了?”她才要走時,才反應過來,揶揄道:“竟把我說得每一條都給駁了。”

    太子殿下一本正經的搖搖頭,風輕雲淡道:“自然也是有的。比如有時候,她也不是那麼言而有信。”

    姜妙一時沒聽懂,見他沒有往深裏解釋的意思,依舊一笑而過。

    待她離開後,周承庭讓人去把紀北南叫過來。

    如果姜妙想要離開,必須要把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

    ***

    阿嬈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的談話,她哄著呦呦,見太子妃遲遲沒回來,心裏不免有些擔心。

    雖然世子已經回府,卻並沒有帶來他們期盼中的消息,最痛心的是太子妃。可太子妃除了那日從侯府回來後表現出傷心失落來,很快就振作起來,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等到姜妙從清泰殿回來,阿嬈還沒來得問話,卻是有人通傳,寧嬪請她去重華宮一趟。

    之前阿嬈已經把寧嬪的事告訴了太子和太子妃,也終於得到了證實,當初出手幫了寧嬪的是陳清隨。這樣一來,無論是寧嬪感恩靖北侯也好、喜歡靖北侯也罷,起碼是沒有惡意的,而且她瞧著寧嬪本意是相對東宮示好。

    “娘娘,那妾身先過去一趟了。”阿嬈把呦呦交給了太子妃,起身道:“只怕她還是要打探靖北侯的下落。”

    姜妙沒有反對。

    自己離開後,後宮有在明面上對阿嬈就不大喜歡的王皇後、還有面善心狠的一直想收買阿嬈的安貴妃,若是有個受寵的寧嬪能幫著些阿嬈也不錯,起碼不至於太被動。

    “去罷。”姜妙讓珊瑚等人服侍著阿嬈整理好妝容,並讓阿嬈帶著連枝。

    寧嬪請阿嬈去重華宮的消息送過來時,周承庭就已經知道了。他吩咐孟清江派了兩個會功夫的內侍跟著阿嬈一起去,凡事要以阿嬈的安全為上。

    這還是阿嬈生產後頭一回離開東宮,她由小內侍引著往重華宮走去。才到半路,她都感覺到素日來寧嬪的不容易。她尚且都覺得累,更可況寧嬪大著肚子。

    先前她聽說過寧嬪是新晉得寵的妃嬪,等到了重華宮時,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寧嬪的得寵。

    雖然她尚未晉到妃位,宮中的奢華的布置卻比安貴妃的琢玉宮都不差。各色珍奇異寶就陳設在多寶閣上,看得阿嬈眼花繚亂。

    一應用品都是寧嬪這個品級能有的最好的,許多逾制的物品,想來是皇上特意賞賜的。

    “阿嬈,你來了。”當她到了內殿時,頓時便明白了寧嬪為何請她過來而不是親自去。寧嬪正在軟榻靠著大迎枕,臉色不大好看。見她來只是打了招呼,都沒起身。“今兒本宮身子不舒服,就不跟你客套了。”

    “娘娘,您可是肚子難受?”阿嬈已經跟寧嬪熟悉了許多,也沒有太多寒暄。“沒傳太醫瞧瞧?”

    寧嬪吩咐宮女幫了繡墩來,讓阿嬈在自己身邊坐下。

    “本宮沒有大礙,只是孩子有些鬧騰,已經吃了安胎的丸藥。”寧嬪似乎不大想提這件事,不以為意的道:“這點子不舒服,也不至於興師動眾的請太醫。”

    阿嬈將信將疑的看著她。

    寧嬪笑了一下,卻沒有解釋更多。

    那些話要她怎麼說出口?整個後宮都在嘲笑她,她表現得滿不在乎,可心裏仍是難受的。獻媚爭寵、不知廉恥、放-蕩——哪怕大著肚子也要爭著親自服侍皇上,哪裏有世家女的端莊?

    只怕如今她們都忘了,當初的徐婉寧也是個膽小害羞的姑娘,動不動就要臉紅的。

    “今日找你過來,還是為了那件事。”寧嬪一只手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打著轉安撫,一面道:“世子的眼睛可好些了?靖北侯他們可有消息?”

    當初幫忙的還有姜知越,寧嬪也是感激的。聽說姜知越眼睛看不見後,還曾在皇上面前很有技巧的讓皇上自己派了最好的太醫去幫姜知越看病。

    結果仍然是讓人失望的,姜知越的眼睛並沒有起色。

    阿嬈搖了搖頭,兩件事都沒有進展。

    “也別灰心,這也才沒幾日,總會能治好的。”寧嬪用安慰的語氣低聲道:“能平平安安的回來,已經很好了。只要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

    這句話相會在安慰阿嬈,也像是她說給自己聽的。

    “承娘娘吉言。”阿嬈已經知道她心之所系,不由對她多了些同情和憐憫。

    寧嬪唇邊露出淡淡的笑容來,那張明艷的面龐仍是動人如昔。

    “還有件事,是關於安貴妃那邊的。”她很快調整好情緒,說起了另一件她聽說的事。只是還沒等她跟阿嬈細說,只聽傳來了小內侍的通傳聲,說是皇上來了。

    饒是寧嬪也不由吃了一驚,明明早上離開時,皇上說了今日不過來,怎的竟突然過來了!

    此時阿嬈想要去躲或是離開已經來不及,反而還會讓人生疑。

    “阿嬈,別害怕,一切有本宮在。”寧嬪咬著牙從軟榻上起身,讓人把東西都收好。她從袖中拿出一個細長的瓷瓶,又服了幾顆褐色的丸藥。

    甚至利用這片刻時候,寧嬪已經重新整理好妝容,整個人嬌艷又嫵媚。雖是挺著個大肚子,也並不顯得臃腫。

    她捏了捏阿嬈的手,示意阿嬈到時候看她的眼色,見機行事。

    自從阿嬈進宮後,還沒有見過太子名義上父皇、實際上的叔父。她位份太低,後來又因有孕在身,一概宮宴都沒有出席過。故此在周鈞禹的腦海中,知道太子身邊有個顏色極好的美人,卻未曾見過面。

    “妾身見過皇上。”當皇上進來時,寧嬪只是意意思思的行了禮,而阿嬈卻是跪下行了大禮。

    周鈞禹沒想到今日寧嬪宮中會有外人在,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昨夜他折騰了寧嬪,今早他離開時,寧嬪的身子還不大舒服。故此他下朝後,批了兩份折子,想起了寧嬪,就來重華宮走走。

    寧嬪嬌滴滴的靠在周鈞禹身邊,柔聲道:“皇上,這位就是太子選侍。妾身今日有些悶了,找她來陪妾身說說話。”說著,她還給周鈞禹使了個眼色。

    早在前兩日,寧嬪已經在周鈞禹面前報備過,說是想把阿嬈找過來再詢問一番,且阿嬈才生了兒子,她也想沾沾喜氣。

    若是她貿然把阿嬈叫過來,只怕會引起後宮中的非議,被人抓住把柄,便先跟周鈞禹說了,得了他的允許。

    “妾身太子選侍姜氏,見過皇上。”阿嬈忙出聲道。

    周鈞禹點點頭,對這位太子選侍也有幾分好奇,淡淡的道:“起來罷。”

    “謝皇上。”阿嬈暗自深吸一口氣,動作優雅利落的站直了身子。

    當她起身的那一刻,周鈞禹居高臨下的看清了她的臉。果然堪稱絕色,整個後宮裏都挑剔不出一個人來比她漂亮。也難怪太子不肯再納侍妾,只守著她一個人。

    周鈞禹眼中的驚艷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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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11:23 |只看該作者
第109章

    那張絕色的面龐簡直如明珠般耀眼。

    周鈞禹並不知道, 他親自下旨追封的明珠公主, 就站在他面前。

    寧嬪見狀,生怕周鈞禹有什麼非分之想,忙笑瞇瞇的道:“柔選侍, 你先回去罷。改日閑了,本宮再請教你。”

    阿嬈在一旁垂首站著, 聽到寧嬪的話忙應了一聲。

    既是寧嬪已經開口, 周鈞禹也不好說什麼, 轉身先往內殿走去,寧嬪給阿嬈使了個眼色,讓她趕快回東宮。見阿嬈離開,寧嬪才跟上周鈞禹。

    她用早就想好的理由搪塞了過去,周鈞禹倒是沒起疑,只是問了兩句關於阿嬈的事。

    生了這樣一張臉,又沒有足以匹配的身份,如果不是做了太子的妾,在宮中也沒辦法獨善其身。

    寧嬪見他沒有深問, 很快用別的話岔開了。

    離開重華宮的阿嬈, 走出了很遠的一段距離,方才的緊張才平復了些。

    被周鈞禹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 那滋味可不好受。從容貌上看, 先帝和今上是異母兄弟,太子殿下和今上並不大相似。她忽然想起周鈞禹曾見過父王,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 大家都說她肖似先雲南王側妃,故此和雲南王和張氏都不大像。

    今上應該不會聯想她和雲南王府的關系罷!

    想到這兒,阿嬈暗暗松了口氣。

    回去的路上,阿嬈特意讓連枝選一條人少的路,越少跟人打交道越好。

    誰知走到一半,還是碰上了慶宜公主。

    “妾身見過公主殿下。”阿嬈上前行禮,對這位頗受今上寵愛的公主還是有幾分警惕的。

    在她的印象中,慶宜公主和安貴妃、王皇後的關系都還不錯。

    “選侍不必多禮。”穿著一身杏黃色公主常服的慶宜公主嬌俏之中,又透著穩重端莊。

    今上已經給她選定了駙馬,據說是安貴妃提議、今上還特意把人叫進宮來,讓慶宜公主自己看過,公主滿意後才定的駙馬人選。

    婚期就定在明年開春,她留在宮中的時候也不多了,應該不會再生事端。

    阿嬈笑了笑,剛想離開時,卻被慶宜公主叫住了。“前面就是千鯉池,聽說裏頭又放進了一批新花色的錦鯉。平日裏見選侍一面可不容易,選侍可有空陪本宮去走走?”

    雖是詢問的話,慶宜公主卻說得很是堅決。

    阿嬈下意識的想要婉拒,可慶宜公主在背著人的角度,對她眨了一下眼。

    左右有連枝等人跟著,一個要出嫁的公主,又是那樣聰明,總不會交惡太子。

    “是。”這樣想著,阿嬈答應下來。

    兩人順著九曲回廊往水榭上走,連枝等人以及慶宜公主的人隔開一段距離,跟在兩人身後。

    再往中間的水榭走時,慶宜公主便不讓任何人跟著,單獨和阿嬈坐在了水榭的圍欄邊上。

    “今日難得有機會,跟你單獨說說話。”慶宜公主面上帶著柔和的笑容,她輕聲道:“柔選侍在入宮前,就曾在太子妃身邊服侍罷?”

    阿嬈覺得有些奇怪,還是點了點頭,這並不算什麼秘密。

    “本宮還聽說,太子妃的庶兄,曾經糾纏過你。”慶宜公主的聲音不高,聽在阿嬈耳邊卻如同驚雷般炸響。

    這樣的事慶宜公主怎麼會知道?

    阿嬈面上鎮定自若,心中卻是悚然一驚。哪怕是姜知瑞也不會把這當成什麼光彩的事情往外頭宣揚罷?

    “選侍不必擔心,這是本宮從安貴妃處聽說的,除了安遠侯府和安貴妃,並沒有傳出去。”慶宜公主補充道。

    可這話並不能安慰到阿嬈。不過……阿嬈看著慶宜公主,她神色坦然。既是她告訴自己她知道了這件事,就並沒有想把這件事擴散出去的意思罷?

    “本宮說件事,並不是想要威脅選侍,而是提醒。”慶宜公主善解人意的笑了笑,低聲道:“世子回來了,謠言的風向要變了。”

    起初阿嬈還沒明白她的意思,聽到“世子”時,阿嬈頓時反應過來。

    早在世子還沒出事前,曾因姜知瑞跟太子妃討自己的事,教訓過姜知瑞。故此姜知瑞就懷恨在心,從此也認定,阿嬈瞧不上他,心裏想要跟的人是世子。

    如今世子回京,姜知瑞被立為世子的希望破滅了,他就想要詆毀自己跟世子?然後想要挑撥太子和世子君臣不和?阿嬈很快猜到姜知瑞的用意,覺得惡心。

    事情過去了好幾年,姜知瑞竟惡毒至此,對往事仍然放不下——得不到她,就想要毀了她。

    他要她身敗名裂。

    阿嬈還是沒有答話,她不知道慶宜公主是不是試探,如果是試探,那麼她道謝,就是承認了姜知瑞確實曾經對她有非分之想。

    見阿嬈仍然提防自己,慶宜公主並沒有灰心,她笑了笑道:“你若是不放心,回去問一問太子哥哥當年慧嬪的事。你幫本宮給太子哥哥帶句話,就說本宮對當年之事仍有懷疑。”

    阿嬈對慧嬪之事一知半解,故此只是點點頭。

    話說到這兒,慶宜公主便沒有再往深說,轉而問起了呦呦,說了幾句閑話,兩人不過站了一會兒,便很快各自分開。

    阿嬈滿腹疑問的回到東宮。

    ***

    雲南王府。

    “您說張側妃是瘋了不成?”慕柯容把這一匣子碎片送到了楊側妃面前,玩味道:“慕明珠的畫像,竟被毀成了這樣。”

    楊側妃愕然的看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滿王府誰不知道,張側妃完全是靠慕明珠翻了身,沒有慕明珠別說她封不了側妃,就是慕柯明和慕蘭月也不會得到封號。

    這件事的始末楊側妃清楚,張側妃既是命人遮遮掩掩的把畫像送出去修補,只能說明畫像被割破是她身邊人做的。

    “莫非是慕蘭月?”楊側妃遲疑道:“她一直都有些嫉妒慕明珠。”

    可這話楊側妃自己都不信,她從匣子裏的碎片中翻撿著看了幾片,最嚴重的一片,慕明珠的臉都被毀了。這是多大的仇怨,才能讓下手的人如此狠?

    平心而論,楊側妃也覺得阿嬈雖是受寵,卻沒有囂張跋扈的氣焰,若不是她有慕柯明這個哥哥,楊側妃倒很願意拉攏她。

    “我看你也不必費事,找人假扮慕明珠。直接把這匣子碎片送到你父王面前,張側妃定然討不到好果子吃,對親妹妹如此惡毒,慕柯明也別想做世子了。”楊側妃看到碎片,遲疑道:“這樣豈不是更簡單?”

    畢竟找人假扮慕明珠這件事風險太大,一旦被雲南王發現,慕柯容就完了。

    慕柯容卻搖了搖頭,道:“如果張側妃找到借口搪塞過去、或是誣陷是別人所為又該如何?難保父王不會看在慕明珠的面子上,對他們母子網開一面。”

    楊側妃也動搖了。

    “娘,我從看到這畫像時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慕柯容忽然壓低了聲音,道:“慕明珠跟張側妃是一點兒都不像,您說會不會這件事有古怪?”

    他的話音未落,楊側妃神色微變,下意識的道:“不應該啊,張氏生產時正值難產,當時王妃一直陪著她,那會兒張氏身份地位、娘家不顯,她怎麼又能力在王妃眼皮子底下做手腳?”

    “難道父王對這件事,就從來沒有過質疑麼?”慕柯容追問道。

    楊側妃搖了搖頭。

    大約是慕明珠長到兩三歲時,雖是已經初見水靈的模樣,可和王府中的姑娘們樣貌都不大相似,看不出是姐妹來。等到慕明珠五歲時,當時有人質疑慕明珠的身份,想要誣陷張氏與外男有染。

    那時楊側妃樂見如此,正準備在一旁煽風點火時,雲南王便雷厲風行的處理了此事。先是向皇上請封慕明珠為明珠郡主,而後又封了張氏為側妃。

    自此再也沒人敢嚼舌根,最初提出質疑的人,也從此在王府中消失了。

    “您看這張畫像。”母子二人沈默了片刻,慕柯容打開了手邊的卷軸,道:“您看像不像?”

    楊側妃凝神看去,只見畫像上的女子堪稱絕色,身段婀娜——果真有幾分神似慕明珠,只是五官比年少的慕明珠長開了些,愈見美貌。她驚訝的道:“這麼快就畫出來了?”

    陪她仔細端詳這張畫像的慕柯容點了點頭,“這只是初稿,等到這些碎片都修復完,應該會畫得更像。畢竟沒人知道,慕明珠長大後究竟是什麼模樣。”

    既是“慕明珠”在外顛沛流離了七年,定然是經歷過不少艱辛。

    不復做郡主時養尊處優,就算行為舉止上有些不對,也能搪塞過去。

    “到時候,可以說她失去了記憶。”慕柯容把畫像很快卷了起來,一副成竹在胸的神色。“或是幹脆在臉上做些傷疤,只說她當時受了傷。”

    只是這麼做也有風險。

    慕明珠不再是從前那個嬌俏的小郡主,雲南王對她的寵愛還會有幾分?

    幸而他已經做了兩手準備。

    若是“慕明珠”回來不能受寵,就把當年之事栽贓到慕柯明身上,讓他再沒有機會當上世子。

    “你千萬要小心。”楊側妃驀地覺得有些胸悶,莫名的不安籠罩了她。“張氏母子算不得什麼,王妃又無子,原本你就該是名正言順的世子——若是你不能成事,豈不是便宜了慕柯明?”

    慕柯容自信的揚眉。“您放心,被戳破了又如何?我只是想找回妹妹、幫父王分憂罷了!如果真的敗露,我也會跟這件事擺脫幹系,絕不會受影響。”

    楊側妃這才點點頭,只是心中的擔憂沒有減少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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