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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小酌] 寵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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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3 01:38:49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阿嬈心中嘀咕了一句,卻不敢認真抱怨出來,起身回道:“方才孟總管送來了燈,看得很清楚。”

    她的聲音細細軟軟,因是夜深了,便別有一種嬌柔的意味。

    周承庭心中微動,又走近了些。阿嬈修長的脖頸微微垂著,濃密而卷翹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顫,透出她的緊張不安,琉璃似的眸子中映著溫柔的燈火,他終於能看清她……手中的香囊。

    阿嬈不怕費事,約莫兩寸見方的香囊上,紋飾的繁復程度令人咋舌。他細看去,有些明顯不是她能用的紋飾。

    “並不是奴婢自己用的。”阿嬈見周承庭的眼中有些疑惑之色,忙小心解釋道:“這是奴婢給娘娘做的香囊。”

    她對阿妙倒是死心塌地。

    周承庭想到自從姜妙入宮後,從未在姜妙身邊見過她,頓時明白了緣由。想來是她懂得避嫌,不想給姜妙惹麻煩。

    頂著這樣一張臉,夠得上紅顏禍水的資格。

    周承庭這樣想著,不由又湊近了些。

    忽然他嗅到了一絲淡淡香甜,不知是香囊中填充的香料所散發出,還是她身上的香味。

    若有若無,絲絲縷縷,甚是撩人。

    周承庭動作自然的伸手拿過她手中的香囊,輕輕嗅了一下。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擦過她柔軟白嫩的手掌,雖說太子殿下神色淡然自若,阿嬈還是紅著臉縮回了手。

    “若是殿下不嫌棄,奴婢幫您也做一個?”見周承庭仔細端詳那枚小小的香囊,阿嬈決定爭取一切機會補救晚膳前的失禮,忙殷殷的道:“您喜歡這種香味嗎?”

    周承庭側過頭看著她,那雙幹凈的眸子清澈見底,小心翼翼的討好之意也分明,可並不令人生厭。

    倒讓人不好拒絕。

    周承庭合攏的手指松開,把香囊仍舊還給了阿嬈,微微頷首算是答應了。

    “奴婢做完手頭這個,就給您做。”阿嬈心頭一松,面上也露出輕快的神情,道:“您喜歡什麼顏色和樣式?”

    周承庭唇角勾了勾,忽然起了逗弄之心,面上卻是漫不經心的道:“怎麼,要先給太子妃做,孤倒排在了後頭?”

    阿嬈楞了一下,不由生出一種弄巧成拙的慌亂來。她偷偷擡眼看去,太子殿下豐神俊朗,矜貴威儀,怎麼看都不像是跟她計較這些許小事的人。

    “那奴婢兩個一起做?”阿嬈急中生智道。

    見她當真苦惱困惑的模樣,周承庭勾起了唇角,露出從他們見面以來,真心實意的一抹笑容。

    阿嬈呆呆的看著他。

    太子殿下的態度雖說稱不上冷漠,可對她的態度卻始終都是淡淡的。這一笑就如同春風拂過冰天雪地的凜冬,頃刻間冰雪消融,透著春日的和暖。

    然而這笑容稍縱即逝,阿嬈幾乎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逗你的。”太子殿下的威勢是刻在骨子裏的,哪怕是句調侃之語,也顯得格外正經。“先給太子妃做。”

    阿嬈暈乎乎的,太子會逗她玩?先給太子妃做,那太子也沒有拒絕她的香囊?是這個意思吧?

    她睜大眼用眼神無聲的詢問,周承庭已經轉身走了,仍舊回到了書案前。

    見狀,阿嬈也不敢出聲打擾,自己只得拿著快要繡完的香囊,繼續做起了活。

    只是這一回不能專心的人成了她。

    阿嬈時不時就往太子處偷看上一眼,琢磨了半晌,還是難以斷定太子的意圖。太子應該沒有不高興罷?照理說太子同太子妃甚是恩愛,且太子養尊處優的長大,小小的香囊只怕太子還不放在眼中。

    這樣想著,阿嬈又忍不住偷偷擡眼看。

    太子生得可真好,雖說此時她只能看到的側臉,那如刀鋒般的側臉和完美的下頜線條,英俊的眉眼,尤其那如墨色琉璃似的眸子——周承庭似是有所感應的擡頭,靜靜的看了過來。

    阿嬈猛地收回了眼神,心虛的低下了頭。

    她沒看見,周承庭眼底唇邊淡淡的笑意,過了好一會讓方才散去。

    ***

    坤正宮。

    更深露重,皇後的寢殿中卻仍是燈火通明,王皇後正在聽心腹宮人的匯報。

    “娘娘,太子已經連續三日都召了那個名叫阿嬈宮女侍寢,聽說本名叫翠珠的,後改了名字。”連翹道:“雖說很少有人見過她,傳說她那張臉堪稱絕色。”

    王皇後有些訝然的挑了挑眉,“本宮和安氏都變著法子往太子身邊送過美人無數,看來還是太子妃的面子大。”

    太子在娶太子妃前,身邊都要有幾個模樣端正、身家清白的人在身邊服侍,等到太子妃入了宮才會給她們封號。哪怕是皇子,娶正妃前已經生下子嗣的也不在少數。太子倒是沒有完全推掉她們送過去的美人,只是從未召過侍寢。

    周承庭本就不是容易被擺布的人,再加上有靜安長公主幫忙,別說是她和安貴妃,即便是皇上也拿周承庭沒辦法。她們總不能逼著周承庭寵幸人,故此東宮中除了太子妃,別的品級俱是沒有一人。

    如今太子妃入宮三年無子,首先最疼愛周承庭的靜安長公主就坐不住了,沒有子嗣,周承庭的太子之位就坐不穩。靜安長公主是周承庭嫡親姑母,她的話周承庭還是要聽的。王皇後就等著靜安長公主往東宮送人時,也趁機安插自己的人。

    沒道理要了姑母送來的人,卻推了母後送來的。

    只是她沒料到,率先有動作的竟是太子妃姜妙。

    “太子妃也早該往太子身邊放人的。”連翹是王皇後最信任的人,平日也跟在她身邊出謀劃策,此時也沒有遮掩的道:“如今總算想通了。”

    王皇後微微一笑,她雖是已年逾四十,卻保養得宜,似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姜妙年輕氣盛,又與太子自幼相識,情分不比別人,獨寵東宮也是正常。只是過了三年她還沒動靜,便是她和太子都沈得住氣,安遠侯夫人也沈不住氣了。”

    連翹的眼珠轉了轉,頓時明白了王皇後的意思。

    “娘娘是說,這阿嬈是安遠侯夫人安排的?”連翹恍然,忽而又譏誚道:“侯夫人當真是深謀遠慮,這阿嬈是隨太子妃一同入宮的,只素日來甚是低調,甚少在人前露面。”

    “安遠侯世子已死,侯夫人就剩下這一個女兒,自然要好生為她謀劃。”王皇後翹了翹唇角,道:“姜妙入宮時帶一兩個固寵的絕色丫鬟在身邊,也不足為奇。”

    見王皇後心情不錯,連翹便知道她是打算出手了。

    “姜妙能先松口,是最好不過的。”王皇後欣然道:“明日一早你就把這消息送回國公府,讓世子夫人著手準備。”

    連翹忙應了下來。

    王皇後出身安國公府,如今的國公夫人是續弦,世子夫人卻是王皇後嫡親的嫂子,主持中饋的也是世子夫人,往日裏若是有事交由世子夫人辦。

    “恭喜娘娘,既是太子妃先有行動,安貴妃便失了先機。”連翹識趣的道:“她想往太子身邊送人,是萬萬不能的了。”

    王皇後的眼角眉梢都透著愉悅,只覺得甚是舒心。

    “雖說當初太子娶太子妃沒有選本宮安排的人,可他娶了姜妙,便是把安氏接近太子的路堵死了。”

    安遠侯府未來的繼承人幾乎板上釘釘是姜知瑞,而胡姨娘輾轉同安貴妃沾親,滿京城都知道安遠侯偏寵側室,兩邊本就不和。姜妙成了太子妃前,兩邊的關系已經到了冰點。

    只怕安遠侯夫人和姜妙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安貴妃的兒子登上皇位,又哪裏肯讓安貴妃的人服侍太子,有機會生下太子的子嗣?

    如此一來,倒是幫她解決一大麻煩。

    安貴妃生得貌美,表現出來的性子又是嬌柔溫婉,偏生皇上很吃這一套,明裏暗裏的交鋒,王皇後吃了不少虧。

    “明日請太子妃帶著這位阿嬈過來。”王皇後眼中露出心滿意足的神色,她唇角翹起道:“既是太子妃身邊的人,本宮也要幫她擡舉一番。”

    “就在諸宮妃向本宮請安的時候帶來。”想象著一向聰明狡詐的安貴妃吃癟,王皇後就心情很好。

    連翹笑著答應下來,服侍王皇後安歇。

    ***

    就算沒有王皇後的話,姜妙也打算把阿嬈帶過去露面的。

    阿嬈留在東宮中,必然要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雖說她是太子妃,可王皇後名義上是太子的母後,總歸要在皇後面前明過路。

    當王皇後的消息送到時,姜妙正由宮女們服侍著梳洗更衣,還沒有早膳。

    “真是沈不住氣。”打發走了皇後宮中來人,姜妙只留了珊瑚一人,故此便沒掩飾的冷笑一聲,道:“難道我還能偷偷摸摸就給阿嬈封號不成?”

    珊瑚也猜到了王皇後的意圖,明白太子妃不想成為王皇後和安貴妃博弈的工具,故此才不快。

    “罷了,讓阿嬈準備一下。”姜妙很快調整了情緒,吩咐道:“梳洗更衣後來我這兒。”

    珊瑚忙答應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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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3 09:50:05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阿嬈已經連續三日在太子的清泰殿侍寢,不僅是在東宮中,從皇後到品級高的妃嬪,都有所耳聞。

    在口口相傳中,她不僅有著驚人的美貌甚至還頗通些旁門左道的媚術,將素來不近女色的太子迷得神魂顛倒。

    作為太子妃的陪嫁入宮的宮女俱是在內務司中有登記的,入宮三余年來竟沒被宮中的人知曉,太子妃的身邊還藏著這樣一個精彩人物,實在是出人意料。

    而阿嬈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傳成了“禍國妖姬”一類的人,她揉了揉眼睛,小小的打了個哈欠。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三回接受還算良好?

    總之第三次侍寢後,阿嬈總算在太子上朝離開前就醒了過來,幫著孟總管服侍太子更衣。

    換上一身玄色的皇太子朝服後,周承庭只是隨意的負手而立,神色也並不冷硬,那不怒自威的氣勢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帶著上位者天生的端肅,教人生出敬畏來。

    這是作為國之儲君的周承庭,繈褓中失去父皇母後,在叔父別有用心的“教導”下,沒有長歪了便是難得,如今這般出色,簡直是奇跡了。

    阿嬈望著他,本就有的距離感愈發顯得遙不可及。

    “身子不舒服就再去睡會兒。”此時阿嬈眼中高高在上如同神祗的人,本要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阿嬈,淡淡的道:“辰時去給太子妃請安就好。”

    男子的聲音低沈富有磁性,語調稱不上溫柔,可話卻分外熨帖。

    那一刻他不再像是天上的神明,而是真真切切的一個人。

    阿嬈俏臉微紅,沒有拒絕他的好意,福了福身,應了聲是。

    太子雖然看起來對她總是淡淡的,這三日相處下來,她卻覺得太子是個好人。她初次承寵,雖然先前那兩位嬤嬤教導她如何讓太子滿意,可疼起來竟都忘了大半,表現並不好。

    然而太子並沒有因此把她退回去,後兩日也是只要了一次便放過了她,阿嬈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暗暗生出別的憂慮來。

    她不像是太子妃,要做太子的賢內助輔佐太子,她本就做著以色侍人的事,不能在這上頭討好太子,恐怕……

    送走了太子後,阿嬈沒什麼睡意,想著盡快把送給太子妃的香囊繡完,馬上準備要送給太子的香囊。

    還沒等她找出繡線來,只聽有人來通報,說是讓她去太子妃處。

    阿嬈忙梳洗更衣,帶著結香去了太子妃殿中。

    等她到時,姜妙已經梳洗更衣完畢,正端坐在軟榻上等著她。

    “奴婢給娘娘請安。”阿嬈不知姜妙找她何事,行禮後便站在一旁,等著姜妙說話。

    “今日你隨我去坤正宮給皇後請安。”姜妙見阿嬈明顯緊張起來的神色,道:“不用擔心,至多不過是有安貴妃等人在,她不會怎麼樣的。”

    阿嬈有些不明白,自己在太子身邊都不算正經妾室,自是沒資格給皇後請安……

    姜妙倒也沒瞞阿嬈,直言道:“不用擔心,這雖是皇後派人傳話,我也正有此意。”

    連續三日太子都召了阿嬈侍寢,除了看在自己的顏面外,對阿嬈總該是滿意的。既是如此,又碰上皇後宣召,姜妙幹脆準備直接在皇後面前給阿嬈太子妾室的身份。

    才人和選侍自是有些難度,品階最低的淑女還是沒問題的。

    太子已經把阿嬈收用了,這等做順水人情的小事,想來皇後不會拒絕。

    故此姜妙把自己的打算對阿嬈直說了,還教導她如何在皇後面前謝恩,如何周全禮數雲雲。

    “娘娘,您不必如此為奴婢費心。”阿嬈知道後宮中的情形,不想讓太子妃有絲毫為難的地方,忙道:“奴婢有娘娘撐腰,誰還敢小瞧了不成?”

    姜妙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倒也不全是為了你,這裏頭還有太子的體面呢,你只管跟著我就是。”

    聽了她的話,阿嬈只得答應下來。她學東西很快,嬤嬤們教過一遍禮數便都能記住,且並無生澀局促的感覺,舉手投足間的動作落落大方。

    姜妙滿意的點點頭。

    既是去見皇後,姜妙又命人拿出準備好的衣裳給阿嬈換上,穿得過於清淡樸素,在皇後面前就失禮了。

    一切收拾妥當後,她帶著阿嬈去了坤正宮。

    ***

    坤正宮中。

    自從安貴妃以下,宮中有品級的妃嬪都要來皇後宮中請安。往日裏皇後心情好,不過幾句話就打發她們走了;若是心情不好,長篇大論的訓話也是有的。今日皇後卻是格外的和顏悅色,留她們多說了好一會兒話。

    眾妃嬪心中犯了嘀咕,卻不得不打點起精神來,應對皇後的問話。只有坐在皇後左側下首的安貴妃面上始終掛著溫婉的淺笑,不急不躁。

    見她這幅與世無爭的模樣,王皇後就恨得咬牙切齒。就是那張柔弱又人畜無害的臉,迷惑了皇上,分明是個詭計多端的心狠手辣的主,卻時常被人當做小白兔一般。

    不過……今後就由不得她事事順心了。王皇後端起茶盞掩去唇邊的冷笑,神色紋絲未變。

    當太子妃姜妙到了坤正宮時,一眾妃嬪總算明白了緣由。

    尤其是見到姜妙身後跟著的阿嬈,有人更是毫不掩飾的露出驚訝之色。

    身段纖細婀娜,該豐滿的地方卻是鼓鼓囊囊;雖然只是低著頭,可那半張側臉足以證明她的美貌。

    她跟在姜妙身後向皇後跪地行禮。

    “起來罷。”王皇後迫不及待想見一見是何等絕色能將一向不近女色的太子迷住,她聲音中透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激動,道:“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阿嬈依言起身擡頭。

    王皇後見了,瞳孔猛地一縮。

    怎樣的絕色還不足以讓掌管著三千佳麗的皇後動容,只是這阿嬈那楚楚可憐的氣質,倒是像極了安貴妃,甚至比剛入宮的安貴妃,還要更勝一籌。

    那雙秋水般的眼眸純凈,顯得格外惹人憐愛。偏生微微上挑的眼角又流露出不自知的嫵媚,不經意間便勾人心魂。天真和嫵媚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毫不違和的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她不過是略施脂粉,穿著比尋常宮人略好些的衣裙,便已經叫人移不開眼。

    若是盛裝華服——王皇後的心猛地一沈,或許該慶幸,這樣的人先給了太子,否則在宮中必成禍害。

    “不錯。”雖說王皇後不喜阿嬈的容貌,可想到太子妃和阿嬈是她能打擊安貴妃的絕佳人選,好歹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誇獎來。

    安貴妃倒是泰然自若,臉上溫婉的笑容絲毫未變。待到王皇後說完,她也笑道:“真是個漂亮的孩子,不僅模樣好,性子瞧著也是溫順柔和的。”

    她的誇獎就真心實意多了,可王皇後聽了卻心裏不舒服。阿嬈和安貴妃有些相像,本就令她不快,而安貴妃一定也聽說了阿嬈的來歷,卻還能體面周全的誇上一句。

    不得不說,王皇後和安貴妃兩人高下立現,也難怪王皇後一直視安貴妃為眼中釘。

    站在下首的阿嬈在心中默默的想著,神色卻始終都是恭謹安靜,雖然只是靜靜的站著,儀態卻是落落大方,稱得上賞心悅目。

    姜妙貴為太子妃,雖說這一屋子的妃嬪,她需要主動行禮的只有王皇後,安貴妃也不過需要打個招呼罷了,其余妃嬪還要趕著向太子妃問好。

    “有母後的話,我就放心了。”姜妙見狀,微微笑道:“殿下身邊需要個貼心的人,我覺得阿嬈合適,就讓她先去過去服侍。我見她果真勤謹,便想著給她個封號,也好名正言順的服侍殿下。”

    這本是極尋常的一件事,更何況太子至今沒有子嗣,主動為太子納妾,只會顯得太子妃賢惠大度。即便王皇後是太子的親娘,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還沒等王皇後有所表示,安貴妃倒先笑道:“娘娘,這個主意好。太子妃如此賢淑,是您的福氣。”

    王皇後不由皺了皺眉。

    她還沒有發話,安貴妃這樣說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了。可偏生她還說是自己的福氣,若是自己認真計較,倒顯得小氣。

    這個安氏總是如此,回回刺得她難受,卻還讓人挑剔不出什麼來。

    不對。王皇後忽然察覺,險些被安貴妃騙了過去。安氏一定是想讓自己心裏不快,從中作梗,讓安遠侯府正室一派削弱實力,好讓側室強大,將來支持她兒子——

    安氏果真是好心機。

    “這倒是個好主意。”王皇後心中早就有自己的打算,這回安氏也不能擾亂她。“庭兒身邊,是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如今你也很該有個臂膀,協助你打理東宮。”

    姜妙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若早些把太子嬪的人選定了,也好雙喜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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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3 09:50:20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王皇後這是在提出交換條件。

    要想給阿嬈封號,對等的就要她和太子松口,答應由皇後主導挑選太子嬪。

    姜妙臉色微變,王皇後也太會得寸進尺了!

    太子身邊添個妾室再尋常不過,尤其是淑女這樣低品階的,根本無需皇後點頭。可她若有心變著法的阻攔,倒也真的難辦。

    太子大婚三年無子,本就給了王皇後最好的借口,納太子嬪也是情理之中。不過太子嬪身份不同,僅次於太子妃,若是太子登基後,順理成章要成為貴妃的。

    歷來太子嬪都出自世家,其中不乏高門貴女。姜妙倒不是拈酸吃醋容不下人,這事一旦由王皇後經手,怎麼會選擇對太子有助力的世家女?只怕是想往東宮安插釘子罷了!

    可名義上皇後為太子母後,她要插手此事,連靜安長公主也只能說皇後慈愛,挑剔不出差錯來。

    姜妙自入宮起就想到會有這麼一日,只是沒料到王皇後會如此急切。

    “母後說的是。”姜妙此時也不能直接拒絕,否則不賢良的帽子扣下來,更給了王皇後發揮的余地。她唇邊露出淺淡的笑容,柔聲道:“只是到底還要看殿下的意思。”

    王皇後露出慈愛的神色,溫聲道:“那是自然,此事要從長計議。得閑時本宮自然要把庭兒叫過來商議,總得選個合他心意的人才是。”

    姜妙笑盈盈的點了頭,心中卻是將王皇後罵了幾百次。

    選太子嬪的事其他一眾妃嬪自是沒有參與的份兒,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安貴妃卻是識趣的含笑看著,不發一言。

    眾人不約而同想起王皇後家族的適齡女子,倒不知她想把哪一位嫁入東宮。

    說完了正事,皇後即刻叫大家散了。端坐在鳳位上的王皇後,終於露出心滿意足的神色。

    ***

    被王皇後擺了一道,姜妙回來的路上臉色都不大好看,只是顧忌著阿嬈還在身邊,怒色沒有完全表露出來。

    “娘娘不必氣惱,奴婢能服侍在您和殿下身邊,已經是奴婢的福氣了,那些虛名奴婢並不在乎。”回到太子妃寢殿,阿嬈輕聲勸道:“您也不必向皇後妥協。”

    宮中的情形阿嬈早就聽說過,如今見了,才愈發覺察出太子妃的處境不易。

    她當真不在乎當太子身邊有品階的妾室還是沒名沒分的宮女,只要太子妃能少受些氣惱,太子和太子妃夫妻恩愛,她身份如何,她是真的一點兒都不介意。

    姜妙聽她的話發自真心,懂得顧全大局,心中覺得熨帖之余,又有些苦澀。

    是因為自己阿嬈在被迫留在東宮,永遠失去離開的機會。本想護得阿嬈能在東宮有一席之地,這才短短幾日便遇上了難題。

    “如今倒也不僅是你封號的事。”姜妙嘆了口氣,有些事也沒想避諱阿嬈。她拉著阿嬈在身邊坐了,才道:“我入宮三年無子,皇後早就蠢蠢欲動,如今不過是給了她借口罷了。”

    阿嬈聽太子妃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傷心事,心中也替她難過了起來。

    “你也不必為我傷心。”這樣想著,阿嬈面上就帶出了心中所想。姜妙瞧見,反而笑著勸她道:“即便我育有子嗣,皇後又會說太子是國之儲君,不宜子嗣單薄,或是說東宮庶務繁雜,需要有人幫我。只要她願意,緣由總是能找的。”

    姜妙怕阿嬈太往心裏去,又安慰道:“今日這事與你無關,王皇後是沖著我和殿下來的,你不必自責。”

    阿嬈忙點了點頭,既是太子妃不想讓她擔心,她自然要領情。

    “娘娘,若是沒有別的事,奴婢先告退了。”阿嬈看出此時太子妃心煩意亂,便提出要先回去。

    姜妙應了,再次叮囑讓她別放在心上,這才放了她離開。

    回了宜芝院,見時候還早,阿嬈預備把結香、芳芷和施東施海叫過來說話。芳芷是珊瑚前日送來的人,太子妃給她的四個人終於都到齊了。

    這三日她過得有些渾噩和恍惚,這四個人撥給了她,她對四人竟也沒騰出功夫來說話,對他們更是了解甚少。

    可還沒等阿嬈讓結香叫人,簾子一動,忽然露出一張英俊的面容。

    阿嬈幾乎自己眼花了。

    她忍住想要揉眼的動作,忙從軟榻上起身。“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來人竟是周承庭。

    他事先沒有讓人通報就過來了,倒沒有半點打擾人的歉意。阿嬈倒是嚇了一跳,當然這裏本就是東宮,太子想去哪兒都可以。

    “見到孤很意外?”周承庭挑眉,見了自己阿嬈可沒半點驚喜,全是“驚”了。

    太子殿下紓尊降貴的到她的小院來,必然不是跟她閑話的。阿嬈很快反應過來,忙道:“當然不,太子殿下有事吩咐奴婢就是了,不必親自過來一趟。”

    周承庭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雖是頭一次來,卻沒有半點陌生的感覺,自然的房中軟榻上坐了。

    “說說,今日在皇後宮中,她們都說了什麼?”周承庭終於說明了來意。

    見他問此事,阿嬈才放下心來。太子的消息果然靈通,才在坤正宮發生的事,太子立刻就知道了。

    可阿嬈還是有些困惑,太子直接去問太子妃就好,為何還要輾轉問到他這兒?

    如果眼睛會說話,眼前的人就是在無聲的詢問。周承庭輕咳一聲,道:“孤擔心太子妃受了委屈不肯說實話,你要說實話。”

    阿嬈放下心來,沒有隱瞞的將坤正宮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周承庭。

    周承庭聽罷,臉上的神色倒是一如往常,細看去才能發現,他眼底浮著淡淡的譏誚。

    王皇後這一手夠惡心人的,可阿嬈自知沒有資格去跟太子說安慰的話,說她不在乎封號,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故此幾次欲言又止,還是住了聲。

    太子會不會覺得她是個麻煩?如果不是她,只怕太子還不必即刻就面對皇後的刁難。

    想到這兒,阿嬈愈發忐忑起來。

    “孤知道了。”周承庭看到阿嬈低下頭,突然出聲道:“你去告訴太子妃不必放在心上,孤自有辦法。”

    “奴婢知——”阿嬈本能的去答應時,忽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

    這話本該太子親自告訴太子妃罷?為何還要她在其中傳話?

    阿嬈甚至有種荒謬的想法,莫非太子也是在讓她別擔心?是這個意思吧?

    她偷偷擡眼看去,只見太子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往日讓阿嬈不安的神情,在此時看來卻格外讓人安心。仿佛天塌下來,他就是個子高的那個人,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就能撐起天地。

    “孤去見靜安長公主,告訴太子妃不必等孤用午膳。”周承庭說完,便轉身出了門。

    阿嬈忙應了一聲,跟在後頭送了出去。

    回來對上結香、芳芷等人的目光,都是沒有掩飾的雀躍。

    雖然眼下自家主子還沒有封號,可太子親自過來坐一坐,這便是無上的榮耀了。

    阿嬈只得在心中苦笑一聲,她們還不知道她惹出的麻煩呢。罷了,又何必讓人多跟著自己擔心?

    她吩咐一聲,便依言去了太子妃殿中。

    ***

    靜安長公主府。

    因周承庭是微服到訪,姑侄兩個屏退了服侍的人,單獨在公主正殿中說話。

    “庭兒,你想說的姑母都知道了。”靜安長公主臉上透著薄薄的怒容,她冷笑一聲道:“王氏也太急切了,這就等不及命人給我傳話來,說是要給你選太子嬪。”

    周承庭淡淡一笑,道:“姑母不必動氣,不過是我收用了個宮女,她便要見縫插針的塞人。”

    靜安長公主有所耳聞。

    “傳說中是個絕色美人,把你迷得神魂顛倒。”長公主嗔了一句,道:“究竟是什麼回事?”

    這樣的流言她自是不肯信的,偏生周承庭一本正經的點頭,道:“空穴來風。”

    長公主挑了挑眉,說他胖還喘起來了。

    “我想給她個封號。”周承庭絲毫沒提姜妙,只是道:“起碼也得是個才人、選侍,王皇後才來了這麼一出。”

    她聽說太子收用這個人是太子妃帶進宮的宮女,論身份,封個淑女才是合情合理。

    “王皇後雖說要選太子嬪,她心中謀劃的恐怕不是這個。”周承庭正色道:“太子嬪的家世起碼要過得去眼,皇後舍得把這樣人丟出來做棄子?”

    “侄兒想著,她要的就是我拒絕,她再退一步,說只選個才人給我,我便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

    靜安長公主眸光微閃。

    原來如此,一向又蠢又壞的王皇後,難得聰明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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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預備怎麼辦?”靜安長公主沈吟片刻,問道。

    周承庭勾了勾唇角,淡然道:“那我就如她所願,選個太子嬪好了。”

    他的話音未落,長公主就皺起了眉。

    太子嬪的人選她心中已有打算,決不能如此輕率的決定。

    她嘆了口氣,道:“當初你說要娶阿妙為太子妃,我雖知道她並非太子妃的最佳人選,卻還是幫著你去皇上面前說話,你可知道原因?”

    周承庭忙笑道:“自是姑母疼侄兒。”

    “別在這兒插科打諢。”長公主豎起食指在虛空中點了點他,道:“鎮日裏就會說些虛頭巴腦的。”

    其實周承庭的話也不算錯,她對皇兄留下來的唯一血脈自是百般呵護,尤其是在外頭剛強冷硬的周承庭肯在她面前服軟,靜安長公主著實投入了不少的心血。

    她直言道:“阿妙的外祖陳家對你父皇忠心耿耿,家中男丁又多為國戰死沙場,哪怕安遠侯三心二意,陳氏和世子的心卻沒有變過。即便是世子殉國,安遠侯府明顯要倒向安貴妃,咱們絕對不會做出薄情寡義之事,你要娶姜妙姑母自是支持。”

    “阿妙這孩子,性子要強,人也心善,是我自小看著長大的。”長公主露出回憶的神色,“當初陳老夫人帶著她和姜知越常來公主府,和你表弟表妹們玩得都很好。”

    周承庭神色微黯,姜知越做過他的伴讀,他自幼同他們兄妹相熟,想來亦是傷懷。

    “姑母,侄兒想答應皇後選太子嬪,是有緣故的。”

    周承庭在長公主身邊低語了幾句,她當即臉色微變。“庭兒,你就不怕養虎為患?”

    他笑了笑,神色中透著運籌帷幄的自信,道:“姑母放心,侄兒自有分寸。”

    ***

    坤正宮。

    王皇後正想著哪日把周承庭叫來說添人之事,忽然有內侍氣喘籲籲的進來通報,說是太子殿下來了。

    “倒是給本宮省事了。”王皇後面上浮出一抹得色。

    任他太子再有手段又如何?原先還能以太子妃為借口,夫妻恩愛不想往身邊添人。是他自己色令智昏,收用了那個絕色宮女,往後就沒辦法拒絕她送人了。

    王皇後自以為十拿九穩,往日裏數次想插手東宮失敗的經歷更燃起了她的鬥誌,這一回她非得成功不可。

    “兒臣給母後請安。”很快周承庭便進了正殿,因王皇後急切,甚至都沒讓他等,即刻便請了進來。

    王皇後此時對周承庭倒是十足的熱情,見他來了忙起身招呼他坐下,柔聲道。“庭兒過來了?快坐下。”

    不知道的人,還要以為王皇後是他親娘!這狀似無微不至的關懷和親昵的姿態,往日裏都是在一眾命婦和皇族親眷面前慣常表現的,私下裏倒還少些。

    有事獻殷勤,倒也合情合理。

    周承庭慣來不喜和她表演母慈子孝,對待名義上的母後,面上恭敬禮數周全也就罷了,冷淡疏離些也沒人能挑剔出錯處來。

    “兒臣回東宮後,聽阿妙說母後想為兒臣選太子嬪的事。”周承庭神色淡淡的,開門見山道。

    王皇後看著他冷峻神色、越來越像先帝的眉眼,心中習慣性有些發慌。

    許多時候連皇上都拿太子沒辦法,周圍朝臣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又有靜安長公主為首的皇室宗親護著,隨著太子漸漸長大,連皇上都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沒錯。”王皇後始終面上帶笑,道:“還沒恭喜太子呢,身邊添人這樣的喜事,也該早告訴母後才是。太子妃今日過來請安時才說了這喜訊,母後措手不及,都忘了給些賞賜。”

    周承庭挑了挑眉。

    哪怕是賞個簪子,也代表皇後承認了阿嬈的身份。王皇後還沒等到交換條件,怎會做這樣的事?

    “是兒臣疏忽了,還望母後不要怪罪。”周承庭不以為意,道:“兒臣喜歡阿嬈,不忍她沒名沒分的跟在兒臣身邊。故此想跟母後說一聲,該給她個選侍的封號才是。”

    選侍?

    王皇後神色微變,太子倒是會獅子大張口。

    她不置可否,只是笑道:“太子身邊本該多添兩個服侍的人,早些生下子嗣,也讓母後跟你父皇放心。”

    王皇後本意給太子個臺階下,只要太子答應往身邊添個選侍才人之流,她就答應給阿嬈淑女的封號。

    “當然,母後所說甚是,兒臣也是該選太子嬪了。”周承庭偏要提,道:“如此便請母後替兒臣費心太子嬪的人選。”

    王皇後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承庭會這樣聽話配合?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見他的神色不似作偽,王皇後不得不相信。難道他是當真喜歡那個叫阿嬈的,為了擡高她的身份,寧願接受自己塞進來的太子嬪?

    一貫穩重練達、冷靜自持的太子,會在女人的事上昏了頭?

    原本計劃以退為進的王皇後,感覺自己的計劃全部被打亂了。她還真沒有合適的太子嬪人選,選侍、才人之流的人選倒是一抓一大把。

    “阿嬈身份低微,只怕就封淑女,不太妥當罷?”皇後試探著問道:“母後看還是先封個淑女妥當。”

    周承庭笑而不語,態度很堅決。

    左右王皇後都是要往東宮塞人,這件事他沒辦法拒絕,為何不趁機給阿嬈討個品階高些的封號。

    “今日散了朝,父皇還叫住兒臣問了幾句話。”周承庭使出了殺手鐧,道:“說是劉尚書的孫女蘭心蕙質,問兒臣的意思。兒臣沒好直接拒絕,還想請母後幫忙。”

    他的話音未落,王皇後不由眉心一跳。

    劉尚書的兒媳和安氏沾親……皇上曾經數次表達過對自己的不滿,太子成親三年無子,她甚至都不能往裏頭送人——莫非皇上想派安貴妃辦這件事?

    “既是庭兒喜歡,母後自然為你籌劃。”王皇後暗中咬牙,面上卻笑道:“你放心,太子嬪母後也一定挑個溫柔賢淑,既是你喜歡,又能協助太子妃的。”

    周承庭起身,行禮道:“如此,便多謝母後了。”

    王皇後忙笑了笑,讓他坐下。

    她娘家夠資格當太子嬪的人選,不是她預備給自己兒子做側妃的,就是準備嫁入她要籠絡的朝臣家中,真的嫁到東宮,真真是浪費了。

    東宮裏需要的不過是個釘子罷了,選侍和才人的份位已經足夠,她本以為太子會把太子嬪的位置留著籠絡親信。

    看著泰然自若的周承庭,王皇後忽然一陣恍惚。

    太子妥協了,怎麼有種她被反將一軍的感覺?

    ***

    既是太子發了話,阿嬈也來不及多想,復又去了太子妃處。

    當她如實把今日太子在宜芝院的話轉述給太子妃,沒有等到太子妃的話,卻只見太子妃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娘娘,可是有什麼不妥嗎?”阿嬈心頭猛地一沈。

    只見姜妙似是沈重的點了點頭,像有什麼難言之隱。“確實要有大事發生。”

    阿嬈急了,還要再問時,卻見姜妙再也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

    太子跟阿嬈說的話輾轉委婉,她卻是聽懂了。以她對太子的了解,只怕太子真的對阿嬈上心了。事實上太子已經先來了她這兒,太子已經分析利弊,運作得當這件事反而能為太子利用。

    她相信太子的能力,也覺得太子的應對之策不錯。

    這一切都沒什麼問題,可偏偏太子還跑去宜芝院跟阿嬈拐彎抹角的安慰一通,假借讓她安心的名義去讓阿嬈別擔心。

    只怕眼下唯有阿嬈還在真情實感的擔心,以阿嬈的聰慧,一定能猜到真有太子嬪的話,那麼一定是對她太子妃地位的沖擊。所以阿嬈才如此的忐忑罷!

    “阿嬈,你要相信殿下。”姜妙心中一暖,眼中藏著笑意,正色道:“天塌下來有他頂著呢,沒事。”

    太子打小就是這樣,喜歡什麼也不會說出口,裝得一手冷靜自持的穩重形象。她倒要看看,太子什麼時候肯承認自己喜歡阿嬈。

    倒是苦了阿嬈要擔驚受怕,姜妙只得出言安慰她幾句。

    若自己此時點破,倒不怕太子殿下沒面子,自己只擔心阿嬈此時轉不過彎來,只一心想著對不起自己,滿是愧疚自責。

    太早讓她知道,也只會是她的負擔吧!等到恰當的時機,再把真相告訴她。

    姜妙笑吟吟的,她發誓是真心的祝福,希望阿嬈能過得快活,希望太子和阿嬈能幸福。

    阿嬈看著太子妃,有些莫名其妙。

    “娘娘,您能不能跟殿下說說,封號的事到此為止。”阿嬈沒法跟周承庭說,只能對姜妙道:“奴婢真的不在乎。”

    姜妙卻搖頭,想起什麼來似的,道:“你沒跟太子說過吧?”

    阿嬈忙點頭,她知道自己沒資格,便沒敢說。

    “那就好。”姜妙露出讓她安心的眼神,揶揄道:“千萬不要提,殿下會傷心的。”

    啊?傷心?

    阿嬈一臉茫然的看著姜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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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眼看要了要用午膳的時辰,姜妙沒讓阿嬈走,要留她用午飯。

    誰知才過了午時,周承庭便回了東宮,直接來了姜妙處,阿嬈見狀忙告退出來。

    雖然她也很好奇、關心這件事是如何解決的,可太子分明是有話同太子妃說,阿嬈識趣的沒有多問,帶著芳芷和結香回了宜芝院。

    “姑娘,您別擔心。”結香和阿嬈熟悉了些,才敢道:“依奴婢看,太子殿下對您很上心呢!”

    芳芷本就來得晚,又是留在宜芝院的時候多,便沒插嘴,只在一旁聽她們說話。不過她也覺得阿嬈姑娘是有些過於小心謹慎了,她瞧著太子對姑娘很好,連在清泰殿服侍的那些人都對姑娘客客氣氣的。

    “我是太子妃的人,便是看在太子妃的面上,殿下對我自然有兩分照拂。”阿嬈卻搖頭,又叮囑二人道:“越是如此,咱們越要行事低調謹慎,不能被人抓了把柄去。”

    結香和芳芷聽罷,忙點頭應了下來。

    明明姑娘生了一張能寵貫東宮的絕色面龐,卻沒有一點兒張狂的性子、沒有恃寵生嬌。

    兩人入宮比阿嬈還要早些,在宮中也有些冷暖經歷,能跟在這樣的主子身邊,也算是她們的造化。如今姑娘不僅得太子的喜歡,又有太子妃真心的照看,且姑娘是個沈穩安靜、不驕不躁的,往後姑娘在東宮中的地位,絕不止於此。

    跟著姑娘,不僅日子過得輕松些,往後也會有個好前程。

    兩人對視一眼,俱是看出彼此心中所想。

    阿嬈略略低著頭,還在回想著太子妃說過的話。

    自己的話確實很蒼白無力,可全出自她的真心,她真的覺著沒有什麼比顧全大局更重要了。為了報恩,她能顧全太子妃的大局,為了不讓太子妃和太子費心,她情願沒有名分留在太子身邊。

    或許沒有人相信,她今生最擅長的事,便是顧全大局了。

    阿嬈翹了翹唇角,眼底卻是閃過淚光。

    是顧全一次還是兩次,她已經不在乎。

    ***

    “我跟皇後說好了,我同意她選太子嬪,相應的咱們給阿嬈選侍的封號,她也不得阻攔。”午膳已經擺好了,周承庭和姜妙相對而坐,屏退了一眾服侍的人。

    姜妙點點頭,感激的道:“那敢情好。”

    她原本以為阿嬈會被封為淑女,能跟皇後爭取到選侍的封號,太子殿下很能討價還價了。

    看樣子,太子殿下確實對阿嬈上心了。姜妙斟酌著開口,道:“不如讓阿嬈跟了我的姓,往後若是阿嬈誕下子嗣,往上升品級時,也不至於在這上頭被人挑剔。”

    正準備拿起筷子的周承庭,手上的動作不由頓了頓。

    方才姜妙的話讓他心頭一熱,他自繈褓中便失去了父皇母後,縱然有姑姑的照顧和疼愛,可到底是不一樣的。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小小軟軟、白白嫩嫩的小團子叫他爹爹……

    那種感覺似乎也不錯。

    見周承庭面上浮出一抹他自己都沒覺察到的笑意,姜妙唇角微掀,也為他感到高興。

    太子殿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看似從出生起便是尊貴無比的坦途,實則風波詭譎舉步維艱,能走到今日,著實不容易。矜貴如太子,也時常是一個人孤獨。

    “安遠侯可會同意?”周承庭的失神只在片刻,他順手盛了碗湯遞給了姜妙。

    他對姜長義的印象不怎麼樣,尤其是在姜知越死後,趁著自己夫人痛失愛子哀傷之際,竟想順了胡姨娘的意思,把姜妙給胡亂嫁了。這位安遠侯認定了他這太子遲早要被廢掉,一門心思要往安貴妃那一派湊。

    姜妙若讓阿嬈也姓姜,擺明了多塞給他一個便宜女兒,還是在東宮的……姜長義會答應才怪了。

    可姜妙卻狡黠的眨了眨眼,道:“天下有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姓姜,憑什麼他不許阿嬈也姓姜?您再給皇後加點壓力,就請皇後發詔命,封阿嬈為姜選侍,我倒要瞧瞧,安遠侯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她稱呼自己父親為安遠侯,方才的話雖說有調侃之意,可阿妙實打實的心冷了罷!

    周承庭看著姜妙在一旁興致勃勃的幫自己謀劃阿嬈的事,心裏有些不忍。如果不是那場戰役,那樣活潑爽朗的阿妙,本該有更的生活,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原本她的人生中,並沒有入宮這條路要走。

    “殿下,阿嬈是個心思細膩的,她有自知之明,懂得顧全大局,有什麼委屈難過都會存在心裏。”姜妙擡眼看著他,雖是笑著,眼中分明有水光,她輕聲道:“殿下若是當真喜歡她,當真讓她成為了東宮寵妾,也請護她周全。”

    失去心愛之人的滋味,比剜心挖骨之痛更甚。

    周承庭鄭重的點了點頭。

    或許自己和阿嬈的事該避著些她,可他又覺得堅強如姜妙,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

    余嬤嬤回了安遠侯府後,阿嬈去服侍太子的事便也在府中傳開了。

    既是姜妙已經嫁給了太子,無論用何種手段固寵,對於侯府來說都沒有差別。自從世子姜知越死後,誰都知道安遠侯姜長義甚至都算不上太-子-黨。

    這件事就像一塊小石子,在侯府這潭水中記不起任何漣漪。

    可唯有一人,對此耿耿於懷。

    “娘,姨母說的事,爹爹答應了嗎?”安遠侯府的庶出長女,姜知瑞的同胞妹妹姜姀,對阿嬈去做了太子妾這件事毫不在意,她只關心自己的前程。

    胡姨娘的表姐劉氏,也就是嫁給了安貴妃弟弟的那一位,說是要送姜姀去安貴妃處小住幾日。

    安貴妃所出的六皇子還未娶正妃,從劉氏到胡姨娘,都動了心思,想把姜姀嫁過去。哪怕不做正妃,做個側妃。等到六皇子登上皇位的時候,她也是順理成章的貴妃。

    比照著如今後宮中的情形,做貴妃未必就比皇後差。更可況,認真論起來她還能叫安貴妃一聲姑母,自是與別人不同。

    胡姨娘嘆了口氣,道:“你爹說,讓咱們不要癡心妄想,六皇子無論正妃還是側妃的位置,都輪不到你。”

    她的話音未落,姜姀被氣得帶出了哭腔。“娘,爹爹這是什麼話?憑什麼姜妙就能做太子妃,我連個皇子側妃都配不上?”

    胡姨娘忙好言安慰她,可越是如此,姜姀越覺得自己委屈。

    她見到自己哥哥在一旁沈著臉,心中更是有氣。“哥,你也不幫忙我!不是姜妙的丫鬟給了太子麼,也值得你這麼牽腸掛肚的?不就是長了一張狐媚子臉……”

    姜姀還沒說完,只見姜知瑞擡眼沈沈的望過來,那有若實質的寒意,讓姜姀很快禁了聲。

    “哥,你別生氣。”姜姀眼珠一轉,湊到姜知瑞身邊討好的道:“等我入了宮,幫你收拾她怎麼樣?”

    姜知瑞冷冷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從來他看中的人,都沒有得不到的。原先翠珠就在仗著姜妙、姜知越撐腰,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他還以為她多清高,竟撿著高枝兒飛去,看不上他,倒去給太子做了妾!

    “你有資格收拾她?”過了片刻,姜知瑞才冷笑道:“宮裏才傳出信來,咱們侯府不僅出了一位太子妃,更出了一位太子選侍,姜嬈姜選侍。”

    什麼?

    姜姀和胡姨娘同時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姜知瑞。

    “爹怎麼可能答應!”姜姀忙站起來,道:“我去告訴爹爹,這個家裏到底誰做主,不能由著姜妙胡來!”

    “坐下!”姜知瑞冷聲道:“爹這會兒已經去了正院,你姑娘家家的,別去胡鬧。”

    姜姀不安的在房中走來走去,後來把心一橫,還是湊到姜知瑞身邊纏著他撒嬌,“哥,你就幫我說服爹爹,讓我去吧!有我在,絕不讓翠珠好過。”

    她低聲在姜知瑞耳邊嘀咕了幾句。

    姜知瑞目光微閃,似是有些動心。

    他肖想過無數次的人,哪怕是太子寵妾又如何。周承庭的太子之位還不知能坐多久,他非要得到她不可。

    “讓我想想。”

    姜姀歡天喜地的答應了,她了解自己的哥哥,知道他這麼說多半是沒問題了。

    胡姨娘卻是有些擔心的看著兒子,姜知瑞從小就有一股子狠勁兒,執念太深恐怕不是好事。

    正院。

    姜長義得到消息後便氣得火冒三丈,他沒辦法即刻進宮去見姜妙,只得來正院找陳氏撒氣。

    “你教導的好女兒!”姜長義才進門便沒了好臉色,也沒顧忌滿屋子的丫鬟婆子,便吼道:“都沒問過我,她倒好,往侯府胡亂塞人!”

    任憑姜長義暴跳如雷,陳氏卻安之若素。她淡淡的道:“侯爺這是說的什麼話?妾身聽不懂。”

    “別說你不知道姜妙把翠珠給了太子、還改了名字,你一點兒都不知道!”姜長義怒道。

    陳氏笑了一下,波瀾不驚的看著他,“侯爺也太肯動怒了,這天下就侯爺一家姓姜麼?連皇上都沒有下令,滿天下只有天家能姓周罷?”

    姜長義沒想到一向大度溫和的陳氏也能如此牙尖嘴利,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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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侯爺今日過來,就是為了此事?”陳氏見姜長義語塞,眼神中閃過一抹譏誚的神色。

    阿妙又沒把翠珠直接認在她名下做女兒,哪怕姜長義再氣惱,也該做知道他只能被惡心著,改變不了什麼,只會自討沒趣。可他還是過來了,只怕是想著借機提條件。

    姜長義被陳氏看穿了心事,面上不由有些訕訕。

    他本想用阿嬈的事把陳氏唬住,好讓她答應自己的要求,如今看來怕是有些難了。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陳氏因著三年前姜妙險些被錯嫁的事,在她心中姜長義的夫妻情分早就斷了。陳氏冷笑道:“您別忘了□□皇帝是何出身,掂量好了再說。”

    姜長義猛的一驚,怕言語間被陳氏抓住把柄,雖是不情願,也只得暫且將這件事放下。

    “今日來,還有件要與夫人商量。”姜長義威脅陳氏不成,換了平和的口吻道:“眼看姀兒也到了要說親年紀,我想著把她記到你的名下……”

    果然如此,怪不得姜長義想先把她嚇住。陳氏神色愈發冰冷,果決道:“侯爺不必費心,我不答應。”

    “不光是姜姀,就是姜知瑞,我也不會同意把他記到名下。”既是姜長義提了,陳氏索性把話徹底說絕。“阿妙的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們!”

    陳氏對姜長義失望透頂,當初嫁給他時,還以為他是個老實厚道的人,卻沒成想會如此糊塗。可那時她有一雙兒女是好的,便覺得日子還有盼頭。

    偏生長子殉國,長女險些被算計,她唯一的寄托和期盼都險些被人人奪走!

    姜長義頓時沈了臉,陳氏竟如此不給顏面。

    “當時只是誤會一場!”姜長義不想與陳氏鬧僵,只得又耐著性子勸道:“往後侯府也只能交給瑞哥兒,你把他記到名下,他只會更加尊重你、孝敬你,且阿妙在宮中,也有所助力……”

    陳氏心意已決,自是不怕他。“侯爺快別拿這話惡心我,姜知瑞是什麼品性,我還不清楚?即便他再有能耐,就是到了他權傾朝野那一日,我也不會答應!”

    “我是侯爺的原配嫡妻,只要我活著就是庶子庶女的嫡母。莫非侯爺的意思,我不把他們記到名下,他們就不孝敬、不尊重了不成?”

    “你、你——”姜長義被陳氏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心中暗罵武將粗鄙,歷代都是武將的陳家教出來的女兒也沒有半分溫婉和知書達理。

    陳氏漠然的看著他,冷冷道:“侯爺,好走不送。”

    被下了逐客令的姜長義拂袖而去,夫妻二人又一次不歡而散。

    “夫人,您何必又跟侯爺置氣,有些事婉轉著說也就罷了。”余嬤嬤勸道。她回到侯府後,並沒有即刻跟著兒子離開,而是仍舊留在了陳氏身邊。

    陳氏搖頭,道:“我意已決。罷了,不提這糟心事。”

    “還是再講講東宮的事。”陳氏嘆道道:“阿妙這三年過得不容易,如今她終於能想通,我這懸著的心,也能放下大半了。”

    余嬤嬤眼神閃了閃,應了一聲,在小杌子上坐下,陪著陳氏說起了話。

    ***

    阿嬈此時還不知道安遠侯府因她已經起了一場風波,當皇後宮中來人宣布詔命、送來賞賜時,結香等人歡欣雀躍,阿嬈心中卻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她面上鎮定自若的謝了恩後,才送走了皇後宮中的人,珊瑚便過來了。

    珊瑚奉太子妃之命,給她送來了衣裳首飾,說是今日她不必再過去,明日一早帶她去皇後宮中謝恩。

    阿嬈忙應下來。珊瑚道了喜,便匆匆又回去了。

    這會兒她心裏很亂,可結香、施東他們進來賀喜,齊聲稱她為“選侍”,阿嬈不好表露出心中的情緒來,笑著都應了,拿出四個荷包來賞人。

    太子妃知道她沒有體己銀子,早在她被太子寵幸的那一日起,就預備好一箱籠的銀錢擡到了小院中,分量各不相同,還有銀票若幹,留著她使用。

    阿嬈暗暗嘆氣,太子妃對她的好,哪怕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

    她心中很亂,想要一個人靜一靜,以收好皇後、太子妃賞賜的東西為由,讓她們先下去。

    只是還沒清靜多久,外頭忽然傳來結香的聲音。“選侍,清泰殿的孟總管打發人來說,殿下請您過去。”

    阿嬈聽罷,第一個反應便是往窗外看了看。碧空如洗,晴日當空……這還沒到夜裏呀?

    只是太子既是發了話,她自是沒有拒絕的余地,只得讓結香、芳芷進來,幫她凈面更衣。

    “去開了箱籠,拿些荷包出來。”阿嬈沈吟片刻,吩咐芳芷道:“等到了太子殿中,打賞人用。再拿著我裁好的料子,寶藍色的那份。”

    她初被封為太子選侍,到了太子殿中,無論是宮女或內侍要向她賀喜,她自然得有打賞。

    至於香囊麼,是表示感謝的。聽太子妃的意思,太子為了她選侍的封號,甚至答應了皇後的條件,去選太子嬪。

    即便她不想招眼,但她不能不識趣。

    芳芷忙答應著去了,一時主仆都準備好,才往太子的清泰殿走去。

    果然不出阿嬈所料,清泰殿服侍的人本就因太子對阿嬈不同而格外客氣,如今阿嬈有了正式的封號品級,那些人更是討好還來不及。

    阿嬈落落大方的受禮,讓芳芷和結香把荷包散了下去,雖然銀錢不多,卻是個好彩頭。眾人暗中皆道,這新上來的太子選侍,不僅有一張如花似玉的絕色面容,行事更是有章程。

    太子前朝有些事耽擱了,特讓人來傳話,說是讓阿嬈在偏殿等他即可。

    阿嬈便仍舊在每晚自己做繡活的地方,拿起針線來開始幹活兒。

    她低頭繡了一會兒,感覺脖子有些酸,見太子還沒回來,且這些日子來她已經熟悉了些,不似先前拘束,便起身舒活筋骨。

    隔著一道紫檀木嵌象牙花影琉璃隔扇,便是太子處理文書和讀書寫字的書案。此時正有兩個小內侍在輕手輕腳的整理,阿嬈不經意的擡眼望去,卻意外發現有個人很眼熟。

    似乎正是那日在太子妃私庫前,被人陷害摔了東西的小內侍。見他仍能在太子殿中服侍,想來那日的事沒有影響到他。盡自己所能幫助了別人,阿嬈總算神情松快了些。

    保持這難得愉悅的心情,阿嬈才想要回去繼續繡香囊時,卻聽到“啪”的一聲,似是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

    宮中都鋪著地毯,應該摔不壞東西,撿起來也就是了,阿嬈沒太放在心上。

    還沒等她仍舊坐過去,一道略顯尖細刻薄的聲音響起,“福順,你怎麼毛手毛腳把殿下的書給碰掉了?你知不知道,殿下最不喜歡別人亂動他的東西?”

    阿嬈聽罷,悄悄的站起來,在隔扇的後面擡眼望去,只見一本深藍色封皮的書,已經合上了。

    此時那個被稱為福順的小內侍有些慌了神,眼神卻是恨恨的看著身邊暗中得意的福喜。

    他被選到了太子書房服侍,擠掉了福喜的同鄉,福喜等人便一直懷恨在心。上次整福順不成,他們便又謀劃了一次。

    “不過就是書被碰掉,撿起來就是了。”阿嬈從隔扇後走了出來,淡淡的道:“何必這樣大呼小叫。”

    福喜見阿嬈出來,忙上前行禮,面上透著幾分諂媚。“奴才見過姜選侍。選侍您有所不知,這弄掉後便不知殿下曾翻到了哪一頁,奴才有心幫福順,一時著急想不出法子來,故此才聲音大了些。”

    阿嬈見過他們欺負福順,心中早有計較,可她也沒點破,只是微微頷首。

    福順見來人是阿嬈,先是激動,後又覺得愧疚。自己還沒能報答她上次的幫忙,這次被人算計後的狼狽,又被她瞧見了。

    原來她就是那位最近太子跟前的紅人姜選侍,福順沒有絲毫意外,這樣仙子般絕色的人,又是那麼善良,難怪太子殿下喜歡。

    福喜見阿嬈沒有別的表示,便想著繼續自己的計劃,卻沒成想她突然出聲。“你能這樣好心,很好。既是如此,我便幫你這一回。”

    幫他?

    福喜有些困惑的看著阿嬈,她怎麼幫?

    “昨日殿下看到這本莊子外篇,在宥這一篇。”阿嬈不動聲色道。

    昨晚她去給太子送茶,曾經瞧見了。

    福喜聽罷,忽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他只想陷害福順,哪裏想要幫他了?姜妙既是點出了哪一篇,他們在書房服侍的內侍,都上過內學堂,也都是讀書識字的,他不能說找不到。忽然他靈機一動,道:“多謝選侍,可這一篇有好幾頁,奴才不知道是……”

    “雲將東遊,過扶搖之枝而適遭鴻蒙。”阿嬈微微一笑,語調平靜道:“翻到開頭是這一頁的就好。”

    在阿嬈的註視下,福喜只得咬著牙,擠出笑容來道了謝,把書翻到了這一頁。

    福順終於松了口氣,同時又覺得愧疚極了。自己是第二回被她所救。

    說完這話,阿嬈似是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仍舊回到了原處,一切仿佛平靜的沒有發生過。

    殊不知這一切被已經走到殿外的周承庭瞧見了。

    他眼底是未曾掩飾的驚訝,阿嬈這番舉動這樣的學識……

    她真的僅僅是個貧苦人家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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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其實從福喜說話開始,跟在周承庭身邊的孟清江便察覺這是一場傾軋和陷害,讓這樣的人跟在太子身邊,是他的失職。孟清江才想在太子跟前告罪,卻見太子擺了擺手,站在窗下沒有往裏面走。

    阿嬈開口管這件事,周承庭不意外,自己早就看出她是個心軟善良的人。

    周承庭沒料到阿嬈的學識。

    莊子本就是極為難懂晦澀的,昨夜阿嬈僅是在自己身邊停留了片刻,至多掃過一眼罷了,竟隨口說出開頭的句子來,一字不差。

    顯然阿嬈先前是讀過的。

    若真的阿嬈是貧苦人家的女兒,哪裏有機會讀書識字?縱然是到了安遠侯府後,有姜妙教導她識字,也斷不會拿莊子作為啟蒙。

    方才的事,讓他見到了不一樣的阿嬈。

    在他的印象中,阿嬈是個溫順低調、謹小慎微的人,尤其是在他面前,她總是局促不安、戰戰兢兢,仿佛自己隨時都能吃了她似的。

    可目睹完她處置內侍間的紛爭,周承庭對阿嬈頓時刮目相看。

    這是在太子殿,兩個內侍又都是他身邊的人,阿嬈貿然出頭,總會讓人覺得逾越。是以她並沒有點破,輕輕巧巧的消彌一場矛盾於無形。

    那一刻阿嬈所表現出來的沈穩從容、她的儀態她的舉止,無一不說明她受過良好的教養、她的出身非同尋常。

    “召紀北南午膳後來東宮。”周承庭沈吟片刻,對孟清江吩咐道。

    孟清江還有些奇怪,這小內侍之間的事,竟要動用太子的心腹去查?

    “至於那兩個內侍,福順留在書房服侍,福喜你看著處置。”周承庭才要進去,又補充了一句。

    原是自己想差了,果然殿下是有別的事要辦。孟清江忙答應了,跟在周承庭身後進了殿中。

    太子回自己殿中,且又示意門口的內侍不必通傳。故此阿嬈一時還不知道周承庭已經回來了,還在專心致誌的繡手中的香囊。

    料子已經選定,大小也已經裁好,阿嬈糾結了兩日,才選定了五蝠的紋樣。寓意好,又不會出錯。她也曾想過選些梅蘭菊竹的風雅紋樣,可太子是儲君,總覺得寓意有些單薄。

    一切準備妥當,阿嬈便開始趕工,既是謝禮,得及時送出去才行。

    是以等到周承庭在阿嬈身旁站了好一會兒,阿嬈都沒有擡起頭來。周承庭有些後悔自己方才怕嚇到她,刻意放輕了腳步,因地上又鋪著地毯,他幾乎是悄無聲息的進來的。

    被晾在一旁的太子殿下,終於輕咳了一聲。

    阿嬈猛地擡起頭來,那雙溫柔又嫵媚的眸子,因受驚無意識的睜大。

    “奴婢見過殿下。”阿嬈手忙腳亂的起身,香囊從手中滑落,掉到了地上。阿嬈趕緊蹲下身子去拾,周承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小段細長優美的脖頸,從領子中露出來。

    簡直與方才判若兩人。

    周承庭默不作聲的看著她,他想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兒了。

    見阿嬈手指無意識的攥緊香囊的一角,神色慌張不安,周承庭覺得還是方才鎮定從容、通身散發著光彩的她更好些。

    突然,他福至心靈,想到了一個法子。

    “坐罷。”周承庭神色微松,在軟榻上坐了下來,他擡手指了指旁邊的位置,讓阿嬈也坐下。

    阿嬈面上仍有幾分局促之色,卻還是依言坐下。兩人隔著一張小幾,周承庭又打量了阿嬈片刻,才道:“有件事,孤思來想去,只有你能幫忙。”

    太子殿下有事需要她幫忙?

    阿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既是太子開口,她是不能也不敢拒絕。

    “殿下請吩咐,奴婢一定照辦。”

    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已已經進入周承庭圈套的阿嬈,就差表忠心了。

    周承庭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孤答應皇後娶太子嬪的事,你該知道吧?”

    阿嬈忙應了一聲,只是她不明白太子為何要問她。雖說這是她被封為選侍的交換條件,可太子殿下看起來不像是挾恩圖報的人呀?

    “太子妃是孤的元配,地位在東宮自是尊貴不可撼動。”周承庭一本正經的道:“但太子嬪的人選,卻也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世家貴女不可,若是真的娶進來又有了子嗣,只怕太子妃的地位堪憂。”

    若是姜妙在,一定會聽出太子的胡說八道來。可阿嬈滿心惦記著太子妃,並沒有察覺。

    未來的太子嬪會威脅道太子妃?阿嬈想到這種可能性,很是擔心和自責。如果不是她,太子不需要妥協,太子妃也不至於在自己身邊埋下隱患。

    “你不必自責,這是遲早的事。”見阿嬈如此,他又有些不忍。可想到要讓阿嬈恢復她本來的性子,周承庭又不得不硬下心腸。“孤雖為太子,卻也有許多無可奈何之處。”

    周承庭並無訴苦之意,語調也甚至平和,可阿嬈卻愈發覺得他平靜的聲音中透著無可奈何的悲涼和心酸,想到太子的處境,阿嬈竟有種心疼的感覺。

    “太子嬪孤無法拒絕。”周承庭淡淡的道:“但是太子嬪在東宮的地位,卻還未可知。”

    阿嬈似乎有了些預感,只是不敢確定。

    “你原是太子妃身邊的人,她性子如何,你是清楚的。”周承庭看出阿嬈的糾結,乘勝追擊道:“而皇後會送什麼樣的人過來,孤不說,你也該清楚。”

    太子妃心地善良、爽朗大方,又有哥哥和娘親呵護著長大,縱然聰慧卻在內宅的爭鬥上並不精通,或者說她不屑於卻玩些心機手段。東宮只有太子妃一人時,這樣的性子無妨,可若是來了別有用心的人……

    可她無法說太子妃這樣不對,當年明明已經是在對自己不利的情況下,太子妃還拼著跟庶兄撕破臉,保下了她。

    “奴婢清楚。”阿嬈這次沒有再逃避,她擡起頭,不躲不閃的看著周承庭,輕聲道:“若是有了太子嬪,需要有人幫娘娘看著腳下的路,防著周圍的暗箭。”

    周承庭見阿嬈一點就通,愈發相信自己的判斷。

    “你可願意做這個人?”他看著判若兩人的阿嬈,問道。

    她沒有退路,阿嬈面露果決之色,道“奴婢願意。”

    氣氛一時變得凝滯,阿嬈感覺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團濕淋淋的棉花,讓她透不過氣來。

    然而沒過片刻,卻見太子的神色陡然一松,他的語氣和表情都有了微妙的變化,似乎柔軟了許多。他的手越過了小幾,執起了阿嬈的手,道“孤再問一次,你可願意做孤的心愛之人?”

    阿嬈整個人僵住了,不過她很快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自己不過是個選侍罷了,只有成為太子寵妾才能跟太子嬪抗衡。

    “殿下肯垂憐,奴婢喜不自勝。”即便知曉太子是在教她做戲,阿嬈的心還是狂跳起來。

    那貼住她手腕的掌心,很暖。

    “那就好。”周承庭微微勾唇,旋即他起身,手上微微用力,也把阿嬈給帶了起來。“陪孤去用午膳。”

    太子抓著自己的手腕還沒松開,阿嬈想要掙開,卻見太子挑了挑眉,頓時放棄了掙紮。雖然一路走過去,見到被太子牽著的選侍,一眾服侍的人皆是露出了驚訝的目光,阿嬈只能盡量讓自己神色坦然些。

    “想做好孤的寵妾,就要適應這些。”太子忽然停下來,在她耳畔輕聲道:“別讓人瞧出端倪來。”

    男子溫熱的氣息迎面襲來,這番親昵的舉動,當著這許多人,阿嬈緊張的連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不能給太子妃丟臉,讓太子失望,輕輕點頭,任由太子牽著。

    好在用午膳時保持了食不言寢不語的好習慣,阿嬈總算松了口氣。

    她還從未在午膳前來過太子殿中,一時用完了午飯,阿嬈不知道自己是該離開還是留下。還未等她苦惱太久,太子發話了。“孤還有些事,你自去歪一會兒罷。”

    太子沒讓她離開,而眼下的她,在太子殿中還是有些特權的罷?

    阿嬈依言過去,宮人們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好在放下了帳子後,隔絕了各色的目光,阿嬈閉上眼睛,卻沒有絲毫睡意。

    如何成為太子的寵妾,是擺在她眼前的難題。

    ***

    書房。

    紀北南在禁衛軍中領職,他的另一層身份是太子心腹,他手下掌管著一批人,幫著太子收集消息。

    “去查一查,南邊幾省中,有沒有高門大戶丟過女孩的。”周承庭思忖了片刻,道:“若是報案,大概在六七年前。”

    即便阿嬈有心遮掩,離家的時間應該也不會說假話。她是四年前被姜妙救走,還說自己成就在外頭顛沛流離了兩年,且她應該確實不是京城人。

    紀北南雖是不明白太子的用意,還是利落的應下。

    “等等,再去查查有沒有什麼事件中被卷入十來歲的女孩,家中報了身亡或是失蹤。大概也是在六七年前。”周承庭補充道。

    阿嬈本身就是個謎團。

    她身上似乎著不能說的秘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她放棄了原本的身份,甘願為奴為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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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阿嬈照例留在了太子殿中,算來已有連續十日太子召她侍寢。

    眼看已經到了十六,墨藍色的夜幕上一輪圓月當空,阿嬈幾次停下手中的繡活,擡眼望向窗外。

    太子已經十日沒有留宿太子妃寢殿,雖說太子妃沒有表示,待她一如既往的親切、囑咐她要好生服侍太子,可她總覺得有些不妥。

    “第六次。”當阿嬈又一次望著窗外出神時,男子低沈略帶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阿嬈回過神來,原本應該在書案前的太子,這會兒正站在她身邊。

    “你今夜已經嘆了六次氣。”周承庭沒讓她起身行禮,順勢在她身邊坐下,拿起她繡到一半的香囊看了看,道:“是何事讓你如此苦惱,說來讓孤聽聽?”

    方才拿香囊的時候,太子修長矯健的手臂從她身後圈過,姿勢極為曖昧,仿佛把她半抱在懷中似的。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變得僵硬,動也不敢動。

    “放松點。”周承庭離她更近了些,用氣聲低語道:“你要盡早習慣。”

    阿嬈這才一點點找回自己身子的控制權,想到她和周承庭的約定,好歹不再緊繃。隔扇外能影影綽綽看到垂首站著的小內侍,阿嬈咬了咬牙,把心一橫,放軟了身子輕輕的靠在周承庭的臂彎中。

    懷中溫軟的身子連靠近他都是小心翼翼的,周承庭微微翹起唇角,眼底添了幾分柔軟之色。“方才在為何事傷神?”

    阿嬈看得出太子對太子妃的尊敬和愛護,故此並沒有繞彎子,只是小聲道:“殿下,今日已經是十六了,您……您不用去太子妃殿中麼?”

    她已經在盡量委婉的在問了,總不好直接說,太子殿下您不能冷落了太子妃。

    原來她是在苦惱這件事。

    不過,她能跟自己坦白已經算是進步。周承庭沒有松手的意思,耐心的回道:“你是太子妃的人,孤冷落你,才是不給太子妃顏面。你也不願意太子妃背上不賢良、不大度的名聲罷?你得寵,才能證明太子妃地位穩固,牢牢把握著東宮。”

    似乎……有些道理?

    阿嬈感覺自己要被說服了,卻還是覺得哪裏不太對。

    “明日太子妃會帶你去皇後宮中謝恩。”周承庭轉移話題道:“皇後一定會選在眾妃嬪請安時,見你和太子妃,你可準備好了?”

    果然說起這事,阿嬈註意力立刻被轉移了。

    雖說她只是個小小的太子選侍,卻是太子用答應選太子嬪的條件換來的,在眾人眼中,太子為了她肯做出這樣大的犧牲,她受寵的程度可見一斑。

    “殿下想讓奴婢怎麼做?”阿嬈鼓起勇氣,仰起頭來問道。

    不懂就問,總好過她稀裏糊塗的自作主張,亂了太子的計劃。

    周承庭微微一笑,道:“讓她們覺著你受寵就行了。”

    說起來容易做到可真的有點難,她又不能在頭上寫著“太子寵妾”四個字,況且當著皇後、安貴妃等一眾妃嬪,她總不能在這些人面前放肆呀。

    阿嬈有些苦惱的蹙著眉,周承庭見狀出言安慰:“不必著急,只讓人覺著你有不同就是了,不能一蹴而就。更何況,還有孤能幫你。”

    他怎麼幫她?總不能當著後宮一眾妃嬪的面、當著太子妃的面去直說罷?

    阿嬈不大相信的眼神落到了周承庭眼中,他微揚的唇角倒是始終沒有平復。

    周承庭站了起來,阿嬈感覺背後一涼,還沒等她也跟著太子起身,卻忽然有種感覺身子一輕,太子竟把她抱了起來。

    阿嬈險些沒忍住的尖叫聲壓在喉嚨中,這這,這也太不妥了!她說話都有些磕巴了:“殿、殿下……”

    “別亂動,小心掉下去。”周承庭穩穩的抱著她,卻還是嚇唬她道:“抓住孤的胳膊。”

    受制於人的阿嬈只得依言行事,她纖細的手指不敢真的去抓太子的胳膊,只是緊緊的攥住太子的衣袖。

    這就是太子說的幫她?

    可東宮中據她所知,並沒有皇後、安貴妃或是其他妃嬪的眼線啊,會有用麼?

    阿嬈面紅耳赤的被周承庭一路抱到了內殿中。

    不僅是東宮裏一眾內侍、宮女驚掉了下巴,就連自小服侍在太子身邊的孟清江,同樣吃了一驚。

    太子老成持重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同太子妃雖是恩愛,卻還是相敬如賓更多些,從未有過如此舉動。

    雖說宮人們訓練有素,壓根不會亂看,可阿嬈還是感覺渾身不自在,仿佛好奇驚訝的目光已經全投到她身上。欺霜賽雪的肌膚已經染上了動人的緋色,不止是那張絕色的臉頰,甚至連耳垂,都已經紅透了。

    好不容易到了大床前,阿嬈整個人被動作輕柔的放在了床上,太子旋即欺身壓了上來,沒有著急解她的衣裳,輕輕的啄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

    周承庭低沈的嗓音在此時聽來,仿佛醇香的美酒,阿嬈感覺自己暈暈乎乎的,仿佛醉了。“就這麼幫你。”

    很快他也住了聲,唇齒交纏的美妙讓他無暇再說話。

    宮人們識趣的去備了熱水。

    ***

    坤正宮。

    與前幾日的春風得意不同,看著眼前這一群嬌滴滴的鶯鶯燕燕,王皇後只覺得心煩意亂。

    雖說太子妥協答應選太子嬪,連皇上都已經過問此事了,她暫時還是沒找到合適的人選。

    她娘家適齡的女孩兒早就都定下了,剩下的不是年紀大就是年紀小,與太子年紀不大相配。若是不論出身嫡庶,倒是有合適的人選,可身份太低的話,且不說靜安長公主不答應,皇上這一關就過不了。

    皇上素來以慈父的形象示人,待太子比親子還要好上幾分。為太子選一位身份低微的太子嬪,他等於給人留下了可以指摘的把柄。

    “皇後掌管後宮甚是操勞辛苦,若無暇分心,朕再分派別人辦這件事。”她想起皇上當時就不滿的眼神,心中就一陣氣惱。別人,別人是誰?還不是安貴妃!

    想到這兒,王皇後的目光不由落在安貴妃身上。

    她看起來嬌嬌柔柔不爭不搶,偏生皇上的心就在她身上,後宮中也沒有敢小瞧她。看她今日一臉春色,分外嬌媚動人,便知道昨晚皇上又留宿安貴妃宮中。

    這怎能叫人不恨?

    “太子妃到、姜選侍到——”內侍略顯尖細的聲音在殿中響起,王皇後很快回過神來。

    姜妙身後跟著阿嬈,在眾人的註視下走了進來。

    如今阿嬈可稱得上是後宮中的名人了,與她的美貌一同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便是太子的格外寵愛。

    太子和今上的關系如何,後宮中沒有不知道的。由皇後選太子嬪,那就是在自己身邊埋了眼線。太子明明可以不給阿嬈名分,自己就可以不受制於皇後。可為了阿嬈的封號,他答應了。

    還有太子妃姜妙。

    太子妃對她也格外寬容,甚至特許她姓姜,又賜名“嬈”。姜妙姜嬈,簡直像是兩姐妹!

    雖說在別人眼中,太子妃只怕是為了籠絡她,可這樣做到底顯得有些自降身份。一向心高氣傲的姜妙,怎的在她這兒就服了軟?

    眾人不約而同有了一種荒謬的想法:莫非這阿嬈真的會什麼妖術,同時迷惑了太子和太子妃?

    因是阿嬈由皇後詔命受封選侍,除了跟在太子妃身後行禮,她還要單獨給皇後行大禮。

    那張嬌艷的面容完完全全出現在皇後的視線中,王皇後不由暗暗咬牙,自己果然所料不錯,這個阿嬈和安貴妃是一個路數的人!

    王皇後自潛邸就跟在皇上身邊,又育有皇子公主,自然一眼便看出,阿嬈這是昨夜承了寵。

    尤其是阿嬈今日特意改變了妝容,從原來略施脂粉的清淡,到如今盛裝,“妖妖嫵媚”四個字簡直恰如其分。

    還跪在地上的阿嬈自是不知王皇後心中所想,她覺得精神有些不足。

    昨日太子美其名曰幫她,拉著她胡鬧了大半夜,最後她都求饒了,才放過了她。

    這算什麼幫她?

    “平身。”王皇後的態度稍顯冷淡,她也沒有讓阿嬈就退下去。換了教訓的口吻道:“本宮不指望你如太子妃一般賢良,太子的賢內助是正妃就夠了。你要牢記勤謹本分,太子正是血氣方剛時,不可引著太子胡鬧。”

    阿嬈忙順從的應下。“謹記娘娘的教導。”

    在場的一眾宮妃都聽出來了,王皇後這是指桑罵槐呢。

    定然是安貴妃讓皇後不痛快,姜選侍又是承了恩寵,王皇後看著“安貴妃第二”的姜選侍,便借題發揮。

    姜妙眼中閃過一抹不快,王皇後想罵安貴妃又不敢,卻拿阿嬈出氣。

    她才想出言,卻見阿嬈神色坦然自若,甚至還有點高興?

    姜妙心中疑惑,只得把話咽了回去。

    反觀安貴妃,臉上溫婉的笑容紋絲未變,也是笑盈盈的看著阿嬈,仿佛沒聽出王皇後的弦外之音。

    而阿嬈楞是把王皇後板著的臉看出和顏悅色的感覺來,換個角度看,她沒有辜負太子的囑托,故此阿嬈神色稱得上輕松愉悅。

    只有王皇後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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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這兩人看起來神色溫順恭謹,實則誰都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王皇後感覺自已揮出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心中積郁愈發散不去。

    幸而還有一件讓她稍稍能揚眉吐氣的事,王皇後才不至於失了理智,揪著安貴妃和阿嬈不放。

    “十月初便是皇上的壽宴,關於籌備就由太子妃協助本宮操辦。”

    皇上今年恰逢五十的整壽,自然是要大辦的,藩王和家眷都要進京賀壽。王皇後一個人自是照應不過來,後宮中除了她,就是安貴妃了。先前她生病的時候,皇上曾命安貴妃暫管過後宮,受到了交口稱贊。

    王皇後頓時生出了危機意識,從此緊緊攥著手中的大權,不敢有片刻放松。

    是以今年這樁盛事,王皇後不想讓安貴妃再出風頭,可宮中身份夠高、有資格做這件事的,就只有太子妃姜妙了。

    況且……

    王皇後看著眼底露出驚訝之色的姜妙,終於覺得舒服了些。

    說服皇上不選安貴妃而選姜妙不是件容易事,可這也個絕佳的時機,讓東宮出岔子。姜妙的性子,在她嫁入東宮前,從皇上到她再到安貴妃,都是清楚的。

    宜室宜家,只是不宜在後宮中生存。

    她入宮後太子獨寵她三年,且東宮中太子並不其他姬妾,縱然有些不足之處,倒也無傷大雅。

    可如今不一樣了,太子身邊既是添了人,從阿嬈開始,又答應選太子嬪,東宮裏很快就要熱鬧起來,那時候姜妙的不足就會顯露出來。

    姜妙貴為太子妃,在某些場合她的言行代表著太子的態度。

    王皇後已經想好了,尋處太子妃的不足,借機把她選的太子嬪推上去,能在東宮和太子妃平分秋色、亦或是壓過太子妃一頭,也不枉她白白浪費掉一個正適宜放出去聯姻籠絡的人選。

    不比安貴妃嬌花解語的她終於有了次翻身的機會,皇上默許了。

    “阿妙,這些日子你要多辛苦些了。”王皇後氣順了些,神色也緩和多了,刻意強調道:“你是儲君正妃,這擔子非你莫屬。”

    王皇後當著安貴妃的面,反復把“正”、“嫡”放在嘴邊,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找出比安貴妃強的地方。

    幫著皇上打壓東宮,王皇後固然有這層意思,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她不願讓安貴妃接觸到過多的藩王勢力,哪怕僅僅是藩王的家眷,唯恐六皇子多添了助力。

    “臣媳定不負母後所托。”姜妙明知王皇後不懷好意,卻也不能拒絕,只得起身行禮,應了下來。

    王皇後安心等著姜妙出錯,好名正言順的擡舉她所選的太子嬪,故此也沒著急讓太子嬪入宮。她和顏悅色的道:“勞累過這兩個月,等到太子嬪入宮,你就能輕省些。”

    說著,她還不忘警告似的瞥了阿嬈一眼。

    且讓她得意幾日,縱然有張如花似玉的臉,可太子妃若是一朝勢敗,她這個太子選侍也沒有好下場。

    阿嬈只作看不懂王皇後的不滿,神色愈發溫婉恭謹,和安貴妃如出一轍。

    王皇後在眾人面前抖夠了威風,便讓人都散了。先走去的是安貴妃和姜妙,阿嬈倒占了便宜,緊跟在姜妙身後,比一般的妃嬪出來還早些。

    “太子妃家裏的妹妹明日來本宮這兒小住幾日。”安貴妃還未出殿門,便對姜妙笑道:“若是太子妃得閑,就一起來坐坐,你們姐妹有日子沒見了罷?”

    阿嬈離得近,把安貴妃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由擔心的看著姜妙。

    若是要攀親戚,姜姀的姨娘和安貴妃的弟妹是兩姨表姐,姜姀叫安貴妃一聲姨母不為過。可姜妙就不一樣了,姜妙是正室嫡女,怎麼會與父親妾室的親戚論親?

    哪怕那個人是安貴妃,也夠惡心人的。

    “多謝貴妃娘娘好意。”姜妙在宮中三年,脾性也與在家時有了改變,這樣的場合,她還能沈得住氣。

    她既沒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安貴妃也不好再問。

    是以安貴妃也只是溫柔的笑了笑,便各自從皇後宮中分開。

    阿嬈憂心忡忡的跟著姜妙回了東宮。

    “阿嬈,皇後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姜妙拉著阿嬈在偏殿坐了,歉然道:“太子待你不錯,你不要相信她挑撥離間的話。”

    阿嬈沒想到太子妃壓著一腔怒火沒往外頭發,反而先安慰自己。她忙點頭道:“娘娘,奴婢知道。王皇後這是看不慣安貴妃,借著奴婢撒火呢!”

    她的話音未落,姜妙倒是有些驚訝,阿嬈的通透超乎自己的想象。

    “正是這個理。”既是她能想通,姜嬈也松了口氣。她揶揄道:“王皇後自己留不住皇上,還要管別人的事!依我看,你就夜夜留宿太子殿中,氣死她!”

    阿嬈一張俏臉頓時便紅透了。

    難為情之余,她也在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太子妃。太子妃對她獨占太子這件事,似乎沒有不滿的情緒。可是太子不來太子妃這邊,也不大合理罷?

    姜妙說完,很快便反應過來自己話中的不妥。看起來她和王皇後是相同的處境,可實際上天差地別,是以她才說出了那句有口無心的話。此刻還不是點破的最佳時機,故此姜妙只得笑笑,把這事遮掩過去。

    “姜姀竟要入宮了。”姜妙清了清嗓子,生硬的轉移了話題。“胡姨娘母女兩個真真是心比天高,只怕是盯上了六皇子。”

    阿嬈深以為然。

    “罷了,你先回去罷。”姜妙有心給母親寫信,詢問家中情況。見阿嬈要告退,又硬生生改了口,道:“你去清泰殿等著太子,把今日皇後宮中的事如數講給太子。我這會兒氣惱得緊,不想說話。”

    阿嬈腦海中不由又響起太子妃那句“夜夜留宿太子殿中”,臉上才要散去的熱度又有再回升的趨勢。

    見姜妙態度堅決,她只得應了聲是,便帶著結香和芳芷離開了。

    “珊瑚,準備紙筆,我要給娘寫信。”姜妙起身,屏退了身邊的宮女,只留珊瑚一人。“按理說安遠侯還沒糊塗到這麼快就把姜姀送到安貴妃宮中,這太顯眼、太不要臉了,他怎麼著都得做做面子功夫。”

    方才阿嬈在,姜妙心中最擔心的事沒有敢說出來。她只怕是姜知瑞從中作梗,見阿嬈跟了太子,他咽不下那口氣。

    她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見姜知瑞從外頭弄回來的一只小鳥,摸了摸隨口說了句喜歡。當時胡姨娘還沒有今日的地位,想要討好她,便強行從姜知瑞手裏奪了過來,巴巴給她送了過去。

    誰知沒兩日,姜妙帶著小鳥去花園中玩時,她去折花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只小鳥便被拗斷了脖子,死在了涼亭的石桌上。

    不遠處姜知瑞靜靜的看著她,見她看過來,目光陰沈的看了她一眼,便很快離開了。

    姜知瑞自小的執念就讓姜妙又惡心又害怕,一只小鳥他都如此,更可況是被他肖想了許久的阿嬈。

    她不能讓阿嬈受到傷害。

    ***

    雖然有太子妃的話,可是以她選侍的身份直接去太子殿中,終歸有些不妥。

    阿嬈把心一橫,左右她現在扮演的是太子寵妾,有些逾越之處,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哪怕是傳到皇後耳中她也不怕——不過若是傳到皇後耳中,便說明東宮的人有問題了。

    是以等到周承庭回來時,聽到內侍稟報“姜選侍等您很久了”時,心裏是有幾分高興的。

    “奴婢見過太子殿下。”阿嬈正欲一絲不茍的行禮時,卻被太子親自扶住了,只見太子溫聲道:“不必多禮。”

    說著,周承庭便攜了她的手,並肩走了進去。

    姜選侍這是一步登天啊!

    東宮中服侍的內侍和宮女不約而同的想著。

    “殿下,今日在皇後宮中——”到了內殿,見太子屏退了身邊服侍的人,阿嬈想起太子妃的囑托,忙要說話時,卻先太子唇角微翹道,打斷了她的話。

    “先說說,孤有沒有幫到你?”

    阿嬈“噌”的一下便紅了臉,其實直到聽見皇後指桑罵槐的那句話開始,阿嬈才明白過來太子說的“幫她”是怎麼幫的。

    她想支吾過去,偏生周承庭一本正經等著她的回答。

    “多謝殿下相助。”阿嬈想躲又躲不開,只得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周承庭滿意的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道:“阿嬈客氣了,孤甚是樂於助人。”

    “殿下!”阿嬈面紅耳赤離周承庭遠了些,如此才能好好說話。“太子妃有話帶給您。”

    有話姜妙不找她說,反而讓阿嬈說——周承庭知道姜妙的用心良苦,便承了她的情。

    “你說。”周承庭正經了不過片刻,復又撚起阿嬈的鬢邊散落的一縷碎發。

    “孤聽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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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3 09:53:20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阿嬈感覺自己像是煮熟的蝦子一般,熱氣騰騰的。

    好在太子殿下良心發現,收了逗她的心思。恢復自由的阿嬈擡眼看向太子時覺得,不笑的太子殿下哪怕是有一張英俊的面龐,那也是威勢不凡、驀地讓人生出距離感來。

    初被送到太子殿中那種緊張和不安又重回她心中,然而眼下她能和太子坐在一處說話,也算是進步了吧!

    阿嬈很快回過神,省略了皇後的冷嘲熱諷,撿著重點轉述了今日在坤正宮的情形。

    “皇上今年五十整壽,是要大辦的。”周承庭倒沒有意外皇後的決定,他語氣平緩的道:“皇後在安貴妃手裏討不到便宜,不敢分權,才找了阿妙。”

    安貴妃的事跡阿嬈或多或少聽過一些,這位看似溫婉嬌弱的美人兒可不簡單,經常把皇後氣得跳腳。且她深得皇上寵愛,在皇上跟前撒個嬌,興許皇後放出去的權利就收不回來了。

    這些阿嬈還是懂的。

    “安貴妃此人,你怎麼看?”見阿嬈眸中閃過一抹了然,周承庭又想起心中的疑惑,只做不經意的問道。

    阿嬈踟躕了片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她已經身在東宮不可能躲開這些紛爭,在太子面前一味低調沈默,只怕會不得太子喜歡。她輕聲道:“安貴妃比皇後厲害多了,雖然看起來如今安貴妃同皇後平分秋色、亦或是皇後占著嫡妻名分,若是安貴妃有心,皇後不是對手。”

    “安貴妃僅代掌宮務十數日就得到後宮的稱贊,都成了皇後心中的一根刺。”周承庭補充道。

    阿嬈笑了笑,應道:“安貴妃是暫管,自然手面大方,樂得做順水人情,上上下下都高興。皇後長久管著後宮,自是不能如此松泛。”

    周承庭微微頷首,阿嬈不僅聰明,而且頗有見識。

    “只怕阿妙協理之後,會麻煩不斷。”周承庭不緊不慢的道,雖然說著糟心事,卻別有一種從容不迫的篤定,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中。

    她的心也跟著安定了下來,只聽他特別叮囑道:“你要當心應對。”

    阿嬈神色鄭重的點點頭,她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如今到了她要保護太子妃的時候。

    ***

    阿嬈沒想到麻煩竟如此之快就找上門來,來人正是安遠侯府的三姑娘姜姀。

    姜姀在安貴妃處小住,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安貴妃膝下沒有女兒,對這個侄女甚是喜愛,便接進宮中陪伴安貴妃。

    因著姜知瑞要討她做妾的事,兩邊已經徹底翻臉了。姜姀極力支持姜知瑞,只因姜姀覺得她是姜妙的丫鬟,搶了姜妙的東西很有成就感。

    姜妙是府中唯一的嫡女,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便是一同出門交際時,別人眼中也只有姜大姑娘,沒有她三姑娘。哪怕她哥哥已經憑著自己的功勞替娘掙回了誥命,可提起安遠侯府的男丁,大家眼中只看得見世子姜知越。

    等到了姜知越戰死,終於她們能揚眉吐氣時,哥哥只想跟姜妙討個丫鬟,還擡舉她做姨娘,她竟敢不從!

    當然,他們有無數種法子對付勢單力薄的姜妙母女,偏生姜妙被選為太子妃……

    一次兩次都不能如願,姜姀心中的積怨越來越深。

    結香匆匆走進來,道:“選侍,娘娘去了皇後娘娘宮中,這姜三姑娘就說要見您。”

    正在準備把香囊收尾的阿嬈,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太子妃才被皇後叫走,姜姀就來了東宮,這會是巧合嗎?

    “讓娘娘身邊的大宮女連翹她們先招待著,我等會兒過去。”阿嬈吩咐道。“讓人悄悄去給娘娘送信。”

    既是姜姀來了,整個後宮都盯著,自是沒辦法將她拒之門外,自己只能先拖延片刻。

    結香答應著出了門,阿嬈讓芳芷過來幫她更衣。

    頭發是來不及重新梳了,芳芷伶俐的找出了前些日子太子妃賞下的首飾,挑了兩件樣式華貴大方的釵環,替阿嬈換上。

    故此等到阿嬈準備妥當,姍姍來遲的到了太子妃平日裏接待客人的偏殿時,姜姀已經等得不耐煩。

    “姜選侍好大的架子!”姜姀才聽到內侍的通傳聲,就陰陽怪氣的道:“大姐還是太子妃,都沒讓我等——”

    她的話音未落,阿嬈已經施施然的走了進來。

    姜姀不由住了聲。

    阿嬈的美貌,她自是清楚,令她哥哥念念不忘的,可不就是那張臉麼!可今日見了,那張絕色的面容氣色更勝往日,且她在侯府時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慌張神色竟全都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舉止落落大方、舉手投足間透著優雅從容。

    “三姑娘還請勿怪。”阿嬈唇角微翹,笑道:“只因先前沒收到姑娘的帖子、也沒人來傳話說姑娘要來,這才讓姑娘略等了片刻。”

    這話裏話外都在說她是不速之客?

    姜姀不由瞪圓了眼睛,這阿嬈的表現反差太大,讓她一時難以接受。

    只聽阿嬈道:“娘娘去了皇後娘娘宮中,三姑娘若是找娘娘說話,還請改日再過來。”

    被她最瞧不上的丫鬟下逐客令,姜姀大為光火。

    “你算什麼,也敢趕我走?”姜姀怒道:“我不過念在你服侍過大姐,對你客氣兩分,你竟敢蹬鼻子上臉!”

    左右兩邊早就撕破了臉,阿嬈也不必顧忌她的感受。

    阿嬈面上的笑容不改,從容道:“三姑娘請慎言,我是什麼人,不是姑娘說了算的。而我也正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才未計較姑娘的失禮之處。”

    姜姀氣結,跟她一同前來、安貴妃宮中的宮人見狀,忙給姜妙使眼色。

    阿嬈是七品的太子選侍,若是認真計較起來,姜姀還得給她行禮。可姜姀怎麼可能對阿嬈低頭,最好的法子就是趕快把這件事揭過去。

    誰知姜姀滿心的不甘,她比不過姜妙也就罷了,難不成還要被她的丫鬟壓著?

    “別以為大姐讓你姓姜,你就真把自己當成安遠侯府的人!”姜姀還想著給阿嬈下馬威,她譏誚的道:“你不是甘願終身不嫁服侍大姐麼,怎麼服侍到太子床上了?”

    正如姜姀期待的,阿嬈終於變了臉色,可並不是她以為的羞惱慌張。

    阿嬈臉色沈了下來。

    “三姑娘,選侍的封號是皇後娘娘親自下的詔命。”芳芷鼓足勇氣,在一旁出聲提醒。

    忙著應付姜姀的阿嬈沒想到芳芷竟如此機靈,也懂得審時度勢,並不怕事。

    “當時貴妃娘娘也在,若是三姑娘不信,大可以去問貴妃娘娘。”阿嬈滿意的看了芳芷一眼,等再看向姜姀時,眼神都是冷的。“是了,正好娘娘此刻在坤正宮,咱們去找皇後娘娘評評理!”

    姜姀是安貴妃傳召入宮的,若是因為她的失禮鬧到了皇後面前,安貴妃也面上無光,是以她派來的宮女忙住去拉姜姀的衣袖。

    因提起了安貴妃,姜姀惦記著嫁給六皇子,並不敢很放肆,只得恨恨的看了阿嬈兩眼,悻悻的轉身就要走。

    “等等。”阿嬈突然出聲。

    來東宮惱了一場就想走?哪兒有那麼容易。得讓姜姀長點記性,正好也能借著姜姀之口,宣揚她太子“寵妾”的名聲。

    “你還想做什麼?”姜嬈滿腹的委屈憤懣,沒好氣的吼了一句。

    阿嬈嫣然一笑,道:“三姑娘不是覺得這樣就沒事了罷?我待你客客氣氣,你卻口出惡言。念在娘娘的情面上,我也不計較了,你把沒有行的禮補上。”

    讓她給阿嬈行禮?下輩子都不可能!

    姜姀不想理會他,想扭頭就走,門口的施東、施海立刻攔住她。

    “姑娘請留步。”

    姜姀氣紅了眼睛,陪她來的宮人見阿嬈不肯輕饒,忙在姜姀耳邊勸了兩句,還特意搬出安貴妃來鎮壓。

    阿嬈轉身坐在陳設著姜黃色大迎枕的羅漢床上,神色端莊姿態優雅,看得姜姀恨不得上前撕了她。

    “見過姜選侍。”不過僵持了片刻,姜姀不情不願的上前福了福身,就又想離開。

    “三姑娘的規矩學得這樣差,行禮也不會?”阿嬈沒有輕易放過她,輕笑一聲,眼中充滿輕蔑。“重來。”

    姜姀簡直氣瘋了。可看著架勢,安貴妃派來的人不幫她,東宮的人為了討好阿嬈也只會聽她的話,再僵持下只會她更加沒面子。

    故此姜妙忍著滿心的屈辱,規規矩矩給阿嬈行了大禮,阿嬈這才放過她。

    只是還未等姜姀出門,門外便傳來了內侍的通報聲。“靜安長公主到——”

    阿嬈連忙出去看時,只見靜安長公主就站在門外,身邊由太子和太子妃陪著,看樣子不像是才來的。

    “這位就是皇後詔命親封的姜選侍?”

    靜安長公主靜靜的打量著她,眸光深遠難測。

    阿嬈的心中咯噔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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