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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小酌] 寵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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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3 09:57:56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姜選侍這樣漂亮的一張臉蛋兒, 若是被誤傷就可惜了。”安貴妃柔柔的聲音在殿中響起。

    阿嬈的目光隨著安貴妃的大宮女碧桃身上,不知她是什麼時候到了紫英身邊,正在紫英發力時當機立斷敲向她的胳膊, 致使戒尺脫手飛出。

    碧桃使得力氣不小, 紫英的胳膊被震得發麻。她本能的扶住痛處, 又驚又怒的轉頭看向碧桃。

    “貴妃娘娘,您方才也聽到了, 奴婢是奉皇後娘娘之命, 教姜選侍規矩。”紫英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又強壓了怒氣,對安貴妃道:“娘娘, 皇後娘娘可是請您監刑!”

    皇後娘娘在時安貴妃不吭聲, 裝出順從的模樣, 誰知皇後娘娘才走,她竟然敢公然抗命!

    “奴婢自知身份卑微, 可執行的卻是皇後娘娘的命令!”紫英有恃無恐, 對安貴妃也稱不上客氣。

    誰知安貴妃卻並不動怒, 神色溫婉一如往常。

    “本宮自然清楚。然姜選侍是太子殿下新近寵愛的人, 若是你手下沒個輕重, 果真把姜選侍傷了, 你擔待的起?”安貴妃唇角微翹, 面上的笑意卻沒有深入眼底。“你受罰事小, 傷了皇後娘娘和太子母子間的和氣, 只怕你賠上性命都不夠呢。”

    紫英漲紅了臉, 卻不敢當真頂撞安貴妃。她此時只覺得像是吃了啞巴虧,那種憋悶感揮之不去。

    “娘娘,奴婢只是聽命於皇後娘娘!”紫英咬了咬牙,還猶自辯解。

    安貴妃看著她卻是充滿了憐憫,她笑了一下,慢悠悠的道:“那你是想害得皇後娘娘和太子母子不和了?煽風點火、不替主子著想,這就是你做奴婢的本分?”

    紫英不敢再辯解。

    皇後娘娘在安貴妃面前尚且討不到好處,她怎麼敢跟安貴妃叫板?

    仍舊跪在地上的阿嬈垂著頭,不動聲色的留意著殿中的這一出。

    安貴妃好生厲害,原本對她不利的局勢,她竟然頃刻間扭轉過來。用了這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後便是皇後得知了,也不好再找安貴妃的麻煩。

    且這機會只有一次,皇後已是錯失良機。

    “想來太子和太子妃也快回宮了。”安貴妃不再理會紫英,轉而對跪在地上的阿嬈柔聲道:“好孩子,嚇壞了罷?”

    碧桃極有眼色的上前扶起了阿嬈。

    安貴妃出手的時間簡直完美,恰到好處。她被皇後訓斥,正在皇後要親自監刑的時候,就被皇上叫走了。而也在戒尺舉起來,真正能嚇到了她的瞬間,阻止了這場懲罰。

    若自己只是個無根無基、憑著美色上位的小宮女,早該從開始嚇得涕淚齊流到此時的感激涕零了罷!

    阿嬈心中覺得好笑,面上卻不能表露出來,她用手捂住了眼,借著袖子的遮擋,往眼角抹了些薄荷油,很快眼中便有濕潤之意。

    “貴妃娘娘——”阿嬈絕色的小臉兒上盡是惶然之色,像是被嚇破了膽子。

    甚至臉哭都不敢,驚恐的睜著眼睛,身子忍不住的輕顫,宛若驚弓之鳥。碧桃扶起她時,她緊緊的攥住碧桃的衣袖,仿佛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她細微的動作被安貴妃盡收眼中。

    安貴妃給碧桃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扶著阿嬈先出去,坤正宮中竟無人敢攔。

    “若是有什麼不妥,本宮自會向皇後娘娘請罪。”安貴妃說完,便奕奕然的走了出去。

    紫英縱然氣得跳腳也無計可施,只得眼睜睜看著她們離開。

    ***

    “阿嬈,快別傷心了。”安貴妃的聲音柔軟又親切,她甚至親自拿起帕子,幫阿嬈拭去眼角的淚痕。“好好的一張臉,哭的像小花貓似的。”

    坤正宮和琢玉宮隔著禦花園,倒也不算很遠。安貴妃體貼的道:“你先隨本宮回去洗把臉,也免得太子和太子妃回來,若是問起時你也難以回答。”

    阿嬈眸中充滿了感激之色,忙哽咽著應了下來。

    她眼角的余光瞧見一個青色的身影不遠不近的跟著,心下稍安,跟著安貴妃去了琢玉宮。

    這還是阿嬈頭一次到琢玉宮來,比起皇後宮中的威儀大氣,安貴妃宮中多了幾分雅致和華貴,用度比起皇後都不差,她甚至覺得安貴妃比皇後過得還要滋潤些。

    原本阿嬈以為安貴妃會很快露出自己的意圖來,可安貴妃卻什麼都沒說,到了宮中就讓人打水服侍阿嬈凈了面。

    “若是選侍不嫌棄,就用奴婢的東西將就下,都是新的。”碧桃依言把阿嬈帶到自己房中,又帶著兩個小宮女服侍阿嬈重新上了淡妝、整理好發鬢。

    “多謝姐姐!”阿嬈目露局促之色,那點子驚恐之色還未完全散去,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等到收拾妥當後,她被送到了安貴妃面前。

    “好孩子,別害怕。”安貴妃和王皇後的態度簡直天壤之別,經過王皇後疾言厲色的訓斥後,愈發顯得安貴妃善解人意。“皇後娘娘雖是嚴厲些,心裏卻是慈悲為懷的。”

    若是戒尺真的落到她身上,皮開肉綻都是輕的。

    阿嬈輕輕的點了點頭,卻沒忍住瑟縮了片刻。

    “傻孩子,往後可別這麼實心眼兒了,知道皇後娘娘要動怒,或是推脫不來,或是趕快躲開。”安貴妃體貼道:“若是這身子傷了一星半點兒,太子殿下可是要心疼的。”

    安貴妃句句話都熨帖,雖然沒有半句挑撥之語,卻是讓人對王皇後生出恨意來。

    如此費工夫設了個局,安貴妃想做什麼呢?

    阿嬈眼中露出遇到知音的感動來,她輕嘆一聲,哽咽道:“奴婢不敢。”

    這四個字,透著無限的心酸。

    “那日的事本宮略有耳聞,不怪你。”安貴妃安慰她,柔聲道:“不過是失手打翻點心罷了,不值一提。”

    既是安貴妃提到這兒,也該知道前情,她是沒有被太子妃允許在人前露面,才去禦膳房撒氣的。可安貴妃只字未提……阿嬈心中如明鏡一般,只怕安貴妃要愈發縱著她恨上太子妃的想法。

    “奴婢只是想幫娘娘分憂罷了!”見安貴妃認同她,阿嬈更是略顯激動的道:“誰、誰知竟失了手!太子妃娘娘待我恩重如山,我其實那種不知好歹的人?”

    情急之下阿嬈竟忘了自稱奴婢——安貴妃心中滿意,面上卻不露分毫。

    “可憐見兒的。”安貴妃拍了拍阿嬈的手,喟嘆一聲道:“太子妃有安遠侯府撐腰、又有太子的敬重;將要入東宮的太子嬪有皇後娘娘青眼……”

    安貴妃的話沒有說完,要表達的意思卻分明。

    只有她無根無基,以色侍人,所以她的地位最不穩,今日皇後的行為就是最好的證明。

    果然阿嬈聽完,瑟縮了一下。

    “奴婢只要好好服侍太子、太子妃,理應、理應……”阿嬈強撐著說了半句,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安貴妃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沒有戳破阿嬈的蒼白無力的辯解。

    “往後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本宮。”安貴妃淺笑道:“本宮沒有女兒,心裏只覺得遺憾,也最看不得女孩兒受苦。太子妃是個耿直性子,一時照顧不到你也是有的。”

    阿嬈面露向往之色,卻遲疑著沒有點頭。

    見她有顧忌,安貴妃也並沒緊逼,只是笑笑。

    “是了,還有件事,你要當心些。”安貴妃溫和的道:“姀兒這孩子,竟同本宮旁敲側擊的打探起你來。被本宮逼問不過,她說了實話。不過你放心,本宮既是知道了,定會阻止瑞兒的非分之想。”

    前頭的話都還罷了,安貴妃此言一出,阿嬈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本宮會幫你保密的。”阿嬈的表現讓安貴妃很滿意,“若是需要本宮幫忙,只管開口。”

    阿嬈神色恍惚的點了點頭,臉色愈發變得難看起來。

    先是給甜棗便來了悶頭一棍,接下來又許諾給些甜頭亦或是威脅……

    安貴妃好手段。

    “時候不早了,想來太子和太子妃也要回宮了。”安貴妃處處周到,叮囑碧桃道:“好生送姜選侍回去,若是碰上太子和太子妃,幫姜選侍解釋清楚。”

    “多、多謝貴妃娘娘。”阿嬈眼神躲閃,不安的起身離開。

    安貴妃目送她們離開。

    拉攏人本該是藏著掖著,可她卻表現得甚是坦蕩,反而不容易令人生疑。

    她料定了阿嬈不敢說,否則姜知瑞想強占阿嬈的事就會被抖落出來,阿嬈的太子寵妾地位將會不保,榮華富貴頃刻間煙消雲散。

    阿嬈不是個蠢笨的,也有野心,就一定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

    果然碧桃依言把阿嬈送了回去,正碰上姜妙才到了東宮。

    碧桃如實說了在坤正宮的經歷,繪聲繪色的講述了當時的“千鈞一發”。當然在琢玉宮的經歷她輕描淡寫的帶過,只說阿嬈在她房中凈面更衣。

    姜妙的臉色不大好看。

    當碧桃走後,阿嬈忙朝著太子妃使眼色。安貴妃料定她不會說,那就大錯特錯了。

    可安貴妃既是能擺布皇後,這東宮中也難免有隱患。阿嬈想和太子妃密談,商量對策。

    姜妙果然命服侍的人全都出去,甚至連珊瑚都沒讓留下。

    阿嬈才要說話時,卻見太子妃臉色陰沈,冷聲道:“姜嬈,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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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3 22:31:28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阿嬈還從未見過太子妃如此疾言厲色的模樣, 姜妙話音才落,她便順從的跪了下去。

    她腦中飛快的閃過今日發生的事,想著自己可能會惹怒太子妃的地方。

    “娘娘, 奴婢在坤正宮中並未受傷, 今日表面上是皇後娘娘想找奴婢的麻煩, 實則是安貴妃的計劃。”阿嬈知道素日裏太子妃待她極好,今日也多半是關心她, 故此才生氣了。她忙道:“只怕連皇後娘娘也是中了安貴妃的計。”

    有驚無險的在坤正宮走了一圈, 阿嬈也沒覺得後怕。

    故此她說完, 小心翼翼去看太子妃的臉色。

    太子妃面沈如水,一雙鳳眸幾乎要噴出火來。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姜妙板著臉發火還是很怕人的, 便是跟了她四年的阿嬈, 也不由低下了頭。“亦或是覺得自己很偉大?委曲求全的去了不讓太子和我為難?”

    阿嬈不由低下了頭。

    她離開前亦是清楚皇後趁著太子和太子妃不在, 把她叫過去,定然沒有好果子吃。

    可她若是動用東宮的力量抗命不遵, 豈不是讓太子和太子妃難做?她想著左右皇後不敢鬧出人命來, 她至多是受些皮肉之苦罷了。

    “奴婢不敢。”阿嬈咬了咬唇, 低聲道:“奴婢知道, 皇後不敢把奴婢怎麼樣……”

    越是見到阿嬈這幅滿不在乎、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的模樣, 姜妙只覺得又是氣惱又是心疼。

    自己確實對阿嬈有救命之恩, 可她不想看到阿嬈為了她, 就把自己置於險地。安貴妃和王皇後在一旁虎視眈眈, 如今阿嬈又是太子放在心尖兒上的人, 想打她主意的人不少!

    阿嬈看似性格柔順溫婉, 骨子裏卻是個性子倔強的。姜妙揉了揉額角,覺得有些頭疼。

    回來的時候,芳芷把一切都如實說出了。阿嬈沒有猶豫的去了坤正宮、不許人往公主府通風報信——歸根到底,就是不想讓她為難。

    “你的性命只有一條!”姜妙有心讓她長教訓,硬下心腸沒讓她起來。“留著命在,沒有不能解決的事情!明知皇後不會輕饒你,你竟然還敢往圈套裏鉆。”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姜妙的話讓阿嬈有了片刻的恍惚,那個大雨滂沱的日子,屍橫遍地,血流成河……也有人拼盡全身力氣,在她耳邊喃喃說著。

    “娘娘,奴婢錯了。”阿嬈想努力擠出一抹笑容來,卻比哭還難看。

    姜妙也看出,她眼中幾乎滿溢出來的悲傷。

    姜妙頓時就心軟了。

    “以後斷不可再犯,你別自以為看破了王皇後和安貴妃的計謀,以為我會誇你!”姜妙把阿嬈扶了起來,嘴上卻沒有饒過她。

    阿嬈很快回過神來,太子妃握著她手腕的手掌,很暖。她淺淺一笑,如同春日枝頭初綻的桃花般,嬌柔嫵媚。

    同為女子的姜妙也不由看呆了片刻。

    “娘娘,下次奴婢再不敢了。”阿嬈誠懇的道。

    姜妙挑眉,佯怒道:“你還敢有下次?”

    兩人不由相視一笑。

    “娘娘,安貴妃想拉攏奴婢。”阿嬈慶幸姜妙沒有再追問,忙道:“您有所不知,今日種種的時機都卡得甚是巧妙,如若不是有人刻意安排,奴婢是不信的。”

    阿嬈細細的把她到坤正宮開始,再到安貴妃過來、皇後離開和盤托出,只是她略去了險些真的被打這一事實。

    “她跟你說了?”姜妙蹙了眉問道。

    阿嬈搖了搖頭,道:“雖然沒說,可奴婢覺著她就是這個意思。”

    她忽然想起,那日從禦膳房中回來,她見到了柳樹下站著的姜知瑞——恐怕就是安貴妃的安排,再不濟也是在安貴妃的默許下。

    一股子寒意從阿嬈心中蔓延,順著四肢百骸流去。

    如果她不肯合作的話,安貴妃捏著她的把柄,隨時都能毀了她。

    “娘娘,安貴妃還提了安遠侯府的舊事。”阿嬈怕姜妙生氣,沒敢全說出來,只隱晦的道:“她想用這件事,當做把柄罷!”

    雖然阿嬈沒說破,姜妙馬上就想到是何事。

    “阿嬈,你別怕。”姜妙立刻安慰她道:“這件事我來解決。”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殿門外響起了內侍的通傳聲,“太子殿下到。”

    姜妙帶著阿嬈起身迎了出去。

    周承庭和姜妙是一同從公主府回來的,只是周承庭回來後,先去了趟書房,過了還一會兒才回來。

    “妾身見過殿下。”

    “奴婢見過殿下。”

    周承庭在看到阿嬈安然無恙的站在姜妙身邊,懸在半空中的心,才算真正的落到肚子裏。

    ***

    琢玉宮。

    碧桃回去復命時,六皇子周承軒來給安貴妃請安。

    “娘娘,奴婢都照著您說的辦了,太子妃似乎很不高興。”碧桃回想起姜妙難看的臉色,不由笑道:“只怕太子妃心情正復雜這呢!”

    一來阿嬈受寵,太子必定會冷落姜妙,縱然再賢惠大度,姜妙心裏也不舒服,宮宴時沒讓阿嬈露面,便足以證明這點。

    二來阿嬈到底是她提拔的,皇後這樣做,也是在打她姜妙的臉。

    故此只怕姜妙心裏頭也正別扭著。

    “母妃,您果真要拉攏太子身邊的那個選侍?”周承軒對自己母妃的決定還有些不解,太子那樣冷靜自持的人,還能為一個女人昏了頭不成?

    安貴妃微微頷首,道:“母妃今日只是試探她,果然她有幾分動搖,卻還堅稱太子妃對她恩重如山。”

    如果阿嬈一口就答應要投奔她,她倒是不敢信。畢竟阿嬈曾經得姜妙搭救,又被姜妙提拔送到了太子身邊,多少還是顧念舊情的。

    可所謂的舊情還能維系多久……等到徹底淡了的時候,便是兩人恩斷義絕、反目成仇時。

    等到那時,阿嬈只能投靠她。

    “太子已經月余沒有留宿過太子妃殿中,不是召阿嬈侍寢就是幹脆去了阿嬈院中,這在宮中不是什麼秘密。”安貴妃解釋道:“若她能站在咱們這邊,往後咱們在東宮裏頭也算是有了內應,行事也方便了許多。”

    周承軒還是覺得有些擔心,只是見自已母妃胸有成竹的模樣,沒有再勸。

    “這事不用你操心,自有母妃來辦。”安貴妃忽然話鋒一轉,問道:“最近姜姀有沒有再纏著你?”

    周承軒搖頭,道:“只在前幾日找姜知瑞出來商議事情時見過一面,便沒再見了。”

    “姜知瑞此人,你也不宜跟他走得太近,是個心狠手辣的。”安貴妃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殷殷的囑咐道:“為你所用也就罷了,只是小心別傷了你的手。”

    周承軒都一一應了,安貴妃叮囑起他將要選妃之事。

    安貴妃把滿京中的貴女篩了一次又一次,都覺得有不足,難以配上她兒子。加之皇上偏寵她,答應皇子妃的人選要合她心意,故此一直都沒定下來。

    周承軒聽著她絮叨,思緒卻早就飄走了。

    不知把太子迷得神魂顛倒的女子,究竟是何種模樣?

    ***

    外人看起來風光無限的姜選侍,此時卻是又在陪著小心認錯。

    她知道自己逃不過兩輪數落,太子和太子妃。

    有了在太子妃處的經驗,她跟著太子回了宜芝院後,主動承認錯誤,倒讓周承庭沒了脾氣。

    “殿下,奴婢有個想法,不敢跟太子妃提,想先跟您說說。”阿嬈也不太怕周承庭了,在他面前自在了許多,有些話也敢說了。

    不敢跟太子妃說,倒要跟他先說。周承庭在皺眉的同時,為著阿嬈的親近之意,心中還有些不可言說的高興。

    “說說看。”周承庭挑眉,淡淡的道。

    從安貴妃拿出帕子幫她拭淚的那一刻起,阿嬈心中便有了這個主意。“奴婢想假意答應安貴妃,這樣日後安貴妃縱然再有動作,或許能刺探到些消息。”

    皇後名正言順的往東宮塞太子嬪,安貴妃想要拉攏她——如果沒有她,只怕安貴妃還會再找別人。

    王皇後的那簡單粗暴的伎倆已經險些傷到太子妃,若是安貴妃出手——阿嬈很擔心,太子妃會在她手中吃虧。

    “為什麼不敢跟太子妃提?”周承庭神色未變,反而問了看似毫不相幹的問題。

    阿嬈有些不知周承庭的用意,只得小心解釋道:“回殿下的話,娘娘心疼奴婢,奴婢直接去說,這兒娘娘正在氣頭上,肯定不會答應的。”

    這事有風險,一旦被安貴妃發現她陽奉陰違不是真心投靠,只怕她小命難保。

    可她更不願意太子妃受到傷害。

    周承庭被氣笑了,“太子妃心疼你,孤就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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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3 22:31:54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阿嬈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等回過神時又後知後覺的紅了臉。

    她雙膝一軟就想跪下認錯,可身子才矮下去半分,只見太子的臉色愈發不好看。

    太子殿下亦是一片好心, 她方才沒想太多, 就直接說了出來, 實在是傷人。

    阿嬈忽然腦中閃過一道靈光,神色漸漸自然了些。

    “殿下, 您和娘娘不一樣。”阿嬈很快站直了身子, 眼底閃過一抹慧黠之色。“您知道奴婢肯定會平安無事。”

    周承庭挑眉, 靜靜的看著阿嬈。

    還從未見過如此性格鮮活的她,他倒要看看阿嬈怎麼把話圓回來。

    “奴婢從宜芝院走時, 本來跟著的是施東。”阿嬈眸中充滿了自信, 給人神采飛揚的感覺。“可出了東宮的門, 奴婢便留意著,有人換下了他。”

    這便是阿嬈面對王皇後的懲罰卻不害怕的緣由。

    她敏銳的察覺到跟在身後的人, 腳步聲變了。果然她略略慢了兩步, 趁王皇後派來的內侍沒留意, 往身後飛快的看了一眼。跟著的是個眼生的內侍, 年紀不大, 腳步聲很輕。阿嬈只一瞥, 便覺得他像是個有功夫在身的。

    阿嬈面上不動聲色, 心中卻是安定了不少。

    “到了坤正宮, 他雖然只能在外頭候著, 可是奴婢在紫英拿起戒尺前, 隱約看到他也到了殿中。”阿嬈侃侃道:“奴婢終於確信,他就是您派來保護奴婢的人。”

    “有您護著奴婢,奴婢在皇後娘娘面前,心裏踏實多了。”阿嬈討好的看著周承庭,嘴甜的道:“奴婢自然不害怕。”

    今兒阿嬈倒是很不同了,比起從前那個小心謹慎、局促不安的阿嬈,他更喜歡眼前這個活潑、俏皮、明明白白要耍小聰明的她,甚至連阿嬈刻意的溜須拍馬,他也覺得甚是受用。

    若不是王皇後險些傷到阿嬈,他倒要感謝王皇後今日來這一出。

    周承庭和姜妙一樣,都覺得王皇後一定不會放過阿嬈,前些日子的風平浪靜,更像是為了專等這一日——他和阿妙都不在宮中,東宮裏只剩下阿嬈,她怎麼敢違抗皇後的命令?

    故此周承庭安排了人暗中保護阿嬈,在必要的時候,為了阿嬈的性命安全,即便是在皇後面前也可以出手阻攔。

    出了任何事,都由他擔著。

    如果任由人把他枕邊人都欺負了,他這太子豈不是太窩囊了?

    見太子神色有所緩和,阿嬈便知道自己終於把話說對了。

    阿嬈也暗中松了口氣。

    她倒也不全都是為了討好太子,她確實感激太子、感激太子妃。是他們讓她重新感受到被人護著的滋味,在顛沛流離、擔驚受怕的那兩年後,時隔六年之久,她原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如一潭死水,再也不會有半分波瀾。

    她封閉自己的心,麻木消極的活著,那時想著這一生恐怕也就是如此了。

    如今,她不想再逃避下去。

    “殿下,您別生氣了好不好?”阿嬈可憐兮兮的道:“咱們都是為了娘娘,也算是殊途同歸呀。”

    周承庭淡淡一笑,既是阿嬈如此積極的求上進,他自然寬懷大度,不予計較。

    “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阿嬈吸取先前的經驗,信誓旦旦的保證道:“奴婢要好生留著這條小命,服侍您和太子妃娘娘。”

    說完,她擡眼去看太子臉色,只見太子唇邊雖然只有淺淡的笑意,可那笑容卻深到了眼底。

    “殿下,奴婢想替您做身衣裳,奴婢因不知您的喜好,先做身褻衣您看成麼?”阿嬈識趣的沒敢再提安貴妃的事,轉而道:“只是尺寸奴婢不大清楚,還是讓孟總管找出一套來奴婢照著做……”

    為了緩和氣氛,阿嬈努力的沒話找話。

    “不必了。”周承庭起身,一副要出門的架勢。

    阿嬈楞了片刻,面上一抹失望之色沒來得及掩飾。只是她很快便重新露出笑容來,道:“奴婢是不大擅長做衣裳,不過奴婢做帕子、香囊、荷包還是不錯的,奴婢替您做個——”

    她的話音未落,周承庭便打斷了她。

    “不必讓孟清江找了。”周承庭忽然走近,微微傾斜身子,靠近她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的道:“夜裏你自己量。”

    當阿嬈反應過來太子是何意時,那緋色便一路從臉上紅到了脖子根兒,熱氣騰騰的堪比煮熟的蝦子。

    還沒等她找個地縫兒鉆進去,太子便心情很好的出了門。

    王皇後折騰了阿嬈一場,他是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

    正乾宮。

    昭成帝周鈞禹正看著折子,忽有內侍來通報,說是太子殿下求見。

    周鈞禹聞言,倒沒有很意外。今日在皇後宮中的事他自是知曉了,甚至整個後宮已經傳開了。皇後親自出手懲罰太子寵妾,傳得是沸沸揚揚。

    太子若是無動於衷,反而奇怪了。

    只是他沒想到,周承庭沒有去找皇後,卻先來了他這兒,著實有些古怪。

    “宣太子。”周鈞禹也有些好奇,自己這個素來冷靜自持的侄兒,到底會做到哪一步。

    他放下了手裏的折子。

    今日本是為了慶宜公主選駙馬的事,他才把王皇後叫了過來。未曾想到她竟做出這樣的蠢事來,還想嫁禍安氏——雖然王皇後是他的嫡妻,這些年來辦事卻愈發糊塗。

    如果她再這麼糊塗下去,或許該把安氏的位份再提一提了。

    周承庭很快便走了進來,行禮道:“兒臣見過父皇。”

    “庭兒不必多禮。”周鈞禹對待太子,素來以慈父的形象示人,故此他溫和的道:“有什麼事?”

    昭成帝明知故問,周承庭也不戳破,他沒有繞彎子,坦言道:“兒臣曾答應母後要選太子嬪,如今兒臣要反悔了,還請父皇成全。”

    他原以為周承庭是來告狀,或是直接表達對王皇後的不滿,這樣都簡單,不過用孝道便能將周承庭打發回去。

    只是沒有想到,周承庭會拿太子嬪一事要挾。

    “庭兒,你是儲君,這等大事豈能出爾反爾?”周鈞禹神色嚴肅,淡淡的道:“這些日子你母後正忙著此事,還有你靜安姑姑,也甚是關註。”

    周承庭和他們夫妻關系稱不上親近,靜安長公主才算是周承庭的親人。

    “父皇,兒臣想向您求個恩典。”周承庭話鋒一轉,道:“兒臣心中已有太子嬪的人選,還望您成全。”

    周承庭早不說晚不說,偏生再這個時候提——周鈞禹立刻猜到了這個人選是誰。

    笑話,知情的人會說太子為一女子昏了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故意塞給太子一個身份低微的太子嬪!他這二十余年來的苦心經營,豈不都是白費了?

    別說姜嬈不行,哪怕是安遠侯府另外兩個庶女都不夠資格!

    “不得胡鬧!”周鈞禹皺了眉,斥責道:“太子嬪豈是什麼人都隨隨便便能做的?你母後為你選了好幾個德才兼備的世家貴女,只等著問你的意思。你這樣做,豈不是打她的臉?”

    “兒臣知道,阿嬈身份低微。”一向於感情上冷靜自持的周承庭,今日的情緒確實有些激動。“可她身份低,並不是能任人欺淩的緣由!兒臣喜歡她,阿嬈又是單純天真的性子,兒臣怎能忍心看她不知何時就在這深宮中丟了性命?”

    雖說周承庭一字未提王皇後,卻是再處處指責她的不妥,趁著他和太子妃出宮,就把人叫過去責罰。

    “好了,庭兒。”果然自己所料不錯,周承庭就是來表達對王皇後的不滿。周鈞禹安撫道:“父皇知道你的意思了。”

    若是周承庭堅持不肯娶太子嬪,細究起緣由,鬧出去王皇後只會更沒面子。到底是發妻,他還不想弄得太難看。

    “來人,傳朕口諭。”周鈞禹不給周承庭再說話的機會,吩咐道:“太子選侍姜氏賢淑貞靜,勤謹本分,賞南珠十串,錦緞十匹,賜封號柔。”

    這就是要息事寧人的意思了。

    周承庭替阿嬈謝了恩,面上雖是有些遺憾之色,可心中卻對這個結局是滿意的。

    他料定周鈞禹最重顏面,斷不容許傳出自己待先帝嫡子不慈的名聲。而真的因為這些許小事鬧出去,便太不值了。是以周鈞禹一定會犧牲王皇後的感受,來安撫他。

    太子嬪入東宮他是無法拒絕的,不若趁機為阿嬈正名。王皇後說阿嬈飛揚跋扈,他便非要逼著周鈞禹承認阿嬈貞靜嫻淑。

    這便是在狠狠的打臉王皇後了。

    不過自己偏寵妾室的名聲怕是逃不掉了,他卻一點兒都不覺得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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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坤正宮。

    王皇後回宮後, 得知安貴妃的舉動,頓時氣得七竅生煙。

    “安氏這個賤人,竟敢違抗本宮的命令!她真當本宮拿她沒辦法, 就敢玩陽奉陰違的把戲?”王皇後怒極, 只留了心腹宮女在內殿服侍。她焦躁的走來走去, 越想越是心中憋屈。旋即她站定,怒氣沖沖的道:“你到底是琢玉宮的人還是坤正宮的人, 本宮的話你不停, 倒去聽那個賤人的話?”

    紫英跪在地上, 十分懊悔自己為何要出頭,把打人這事攬到了自己身上。

    如今沒辦成, 不僅招了東宮的恨, 也沒讓皇後娘娘滿意。

    被遷怒的紫英只得磕頭道:“娘娘, 安貴妃先是讓人打掉了奴婢手中的戒尺,又說奴婢是在破壞您和太子母子間的情分。這大帽子扣下來, 奴婢實在是擔待不起……”

    又被安氏擺了一道!

    王皇後恨得咬牙切齒, 如今去也無計可施。

    總不能把阿嬈從東宮叫回來再打一遍?此時只怕是太子和太子妃都已經回宮, 已是錯失良機。

    讓她平白擔了這惡名, 又讓安氏做了好人——

    王皇後腸子都要悔青了, 偏生那時皇上找她去商量慶宜公主的婚事!慶宜就和她娘慧嬪一樣, 是個喪氣不討喜的!

    “娘娘, 安貴妃先是把阿嬈帶回了琢玉宮, 很快又派人把她送回了東宮。”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內侍來回話道:“太子和太子妃也已經回宮了。”

    這個安氏慣會做這些, 倒愈發顯得她不慈。

    王皇後不免有些後悔, 她就不該為了出一口氣,再動阿嬈。細想來,那時她就是被安氏拱了火,才非要拿阿嬈出氣不可。

    還沒等王皇後想到應對之策,忽然有小內侍氣喘籲籲的跑著來傳話,“娘娘,皇上方才傳了口諭,賜姜選侍封號為柔,還有賞賜送到了東宮!”

    “再給本宮說一遍?”王皇後額角青筋暴漲,儀態盡失,瞪大了眼睛猶自不敢置信的問。

    小內侍只得小心翼翼的又復述了一遍。

    “好、好!”王皇後冷笑兩聲,轉身就把高幾上擺著的一套粉彩官窯茶具狠狠的推到了地上。

    雖然鋪著地毯,茶水飛濺出來,瓷器撞到了桌角也碎成了數片。

    殿中的人忙都跪了一地。

    “他也要來打我的臉?”王皇後臉色難看極了。

    眾人都知道王皇後話中的“他”是今上,誰都沒人敢接話,只得戰戰兢兢的額頭緊貼地面。

    皇後才把人叫過去訓話,還沒過半日,皇上就給了封號和賞賜,這不是在同她對著幹嗎?她作為掌管後宮事務的皇後,顏面何存?

    難道她連教訓一個小小太子選侍的資格都沒有了?

    “娘娘,您請息怒。”皇後身邊的大宮女紫菀,大著膽子道:“這裏頭實在有古怪。”

    王皇後聞言,強壓下心中的怒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皇上為何傳了口諭,是誰去過正乾宮了?”

    被王皇後問到,方才來傳話的小內侍才擡起頭來,道:“是太子殿下。”

    那就能解釋通了,皇上慣是要做出慈父姿態的,這點子小事他不會不順了太子的意思。

    好,好個東宮太子、先帝嫡子!

    王皇後長長的護甲,在高幾上劃出幾道淺淺的痕跡來。

    “娘娘,皇上往咱們宮中來了!”守在殿門前的宮女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通報。

    皇上這是來興師問罪了?

    王皇後先是有些心虛,旋即又覺得她做得沒有錯。

    “迎駕。”王皇後很快鎮定下來,她在潛邸時便是王妃,又為皇上育有皇子公主,她不信皇上會對她怎麼樣!

    殊不知,等待她的是一場疾風暴雨。

    ***

    宜芝院。

    阿嬈自太子走後,看著堆在次間臨窗大炕上的料子,不由紅了臉。

    她怕自己做的衣裳拿不出手,才臨時改口說要做褻衣,殊不知竟被太子揶揄了。

    眼不見心不煩,索性阿嬈丟下要給太子做衣裳的料子,轉而專心致誌的選起了要給太子妃的意料。太子妃娘娘不愛大紅大紫,平日裏偏愛杏色、鵝黃色之類的顏色。

    “選侍,娘娘請您過去。”阿嬈正拿著兩塊料子對比時,結香撩了簾子走進來,道:“說是很急,讓您即刻就過去。”

    阿嬈忙放下手中的衣料,莫非是王皇後沒能出氣,這會兒要來興師問罪了?

    一而衰再而竭,王皇後就這件事有過兩回動作,沒道理再來第三回呀!

    來不及多想,她忙去了太子妃殿中。

    宮女們臉上都是帶著笑的,不像是王皇後找事的表現。還有人小聲道:“恭喜選侍。”

    阿嬈被她們弄得更糊塗了。

    “阿嬈,快來接旨。”姜妙見阿嬈一臉茫然的進來,忙朝她招了招手。

    只見正殿中多了一位平日沒見過的,看起來慈眉善目的紅衣內侍,他清了清嗓子,道“姜選侍接旨。”

    直到謝了恩,他離開時,阿嬈還是暈乎乎的。

    宮女們瞧著太子妃滿臉喜色,紛紛上來給阿嬈道喜。姜妙也欣慰的道:“這下子好了,皇上親自下口諭給你的封號,哪怕是皇後也不敢輕易找你的麻煩了!”

    皇上怎麼會如此潑皇後的面子,給她封號?

    阿嬈突然想起至今還未回來的太子,心頭驀地一熱。

    “阿嬈,你可要好好謝謝殿下。”姜妙同樣想到了,她笑瞇瞇的看著阿嬈,道:“此事因我而起,最後幫忙解決的人卻是殿下。你願意幫我這個忙罷?”

    太子妃這會兒不提她的莽撞之處,阿嬈自是樂得翻篇,忙點頭答應下來。

    “你要給我做的衣裳先放一放,還是先緊著殿下。”姜妙知道阿嬈這兩日在忙什麼,道:“若是少什麼,你只管讓碧璽給你拿過來。往後私庫裏的東西,不必再問過我。”

    太子妃這是給她隨意支配私庫的權利?

    阿嬈惶恐道:“奴婢手裏的東西已經盡夠了,您放心,奴婢一定會讓太子殿下滿意的。”

    “首先,你這‘奴婢’二字就得先改了,皇上既是賜了封號,你的品級怎麼都能算個從六品了。”姜妙提醒道。

    阿嬈忙應了一聲。

    “去罷,殿下只怕一會兒就回來了。”姜妙放了阿嬈回去。

    見她離開,姜妙屏退了眾人,留下珊瑚說話。

    “娘娘,您要把私庫交給阿嬈?”想到自家娘娘隨口一句話,便把那一份兒豐厚的嫁妝給了出去,珊瑚覺得還是有些心疼。

    姜妙倒沒放在心上,她笑了笑道:“將來也是要給她的。我不會在宮裏留一輩子,這私庫就當是我給阿嬈的嫁妝。”

    珊瑚聽罷,心中只覺得難過極了。

    她知道姜妙喜歡的是秦錚,可她看著姜妙痛苦的模樣,心中也曾期待著自家主子能移情、喜歡上條件更好的太子殿下。那樣自家主子就不會再痛苦,不會再午夜夢回時,以淚洗面。

    可三年來,太子和太子妃外人看著恩愛,只有她知道,兩人仍是兄妹之情。先前太子留宿太子妃殿中,也是在外頭的軟榻上湊合一夜。

    珊瑚從此便斷了這個念頭。

    可是自家主子已經入宮成了太子妃,往後便是能出宮,也只得是隱姓埋名。她知道娘娘還肯留在宮中,只是怕侯夫人擔心。

    往後若是侯夫人不在了,只怕娘娘會離開,去秦世子和自家世子的埋骨之地——

    難道娘娘真的要孤苦伶仃,就這樣過完一生?

    珊瑚咬緊了下唇。

    ***

    阿嬈回到了宜芝院時,發現太子殿下已經回來了,這兒正在書案前看著文書。

    她這不大的屋子,如今已經堆滿了太子的各色物件,甚至比她的還多些。那張寬大的黃花梨書案,是她帶著結香、芳芷,好容易才找地方塞下的。

    原本有張小些的正適宜,可想到太子殿下長手長腳的施展不開,阿嬈幹脆撤了自己的一張軟榻,放下了太子的書案。

    屋子裏塞得滿滿當當,書案和羅漢床都在同一間屋子裏,太子處理文書,她做繡活,別有一種溫馨氣氛。

    她進去時,太子剛好放下手中的文書,擡頭望過來。

    “妾、妾身見過殿下。”阿嬈蹲身行禮,雖說只是個微妙的稱呼變化,對她來說意義卻是截然不同的。

    原先她不過是為了報答太子妃的恩情,前來服侍太子。自稱“妾身”,卻有種她已經是太子的人的感覺。

    周承庭也聽出了變化,微微勾唇,笑意便染上了眼底。

    “不必多禮。”他招了招手,讓阿嬈到了他身邊。

    阿嬈紅著臉,依言走到了他面前。

    “方才正乾宮的人來傳皇上口諭,還送來了賞賜。”阿嬈忙讓芳芷把東西捧上來,周承庭略略看了一眼,蓮子米大的珍珠、江南織造新近貢上的錦緞,周鈞禹倒是沒有敷衍。

    “殿下,太子妃娘娘說了,讓奴——”阿嬈險些又說錯,忙改口道:“讓妾身好好謝謝您!”

    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去爭取,皇上豈會賞賜她一個小小的太子選侍?

    周承庭見阿嬈局促臉紅的模樣,逗她道:“只是太子妃的意思?那你預備怎麼做?”

    阿嬈幾乎脫口而出做衣裳,可想起太子下午的話,實在難以說出口。

    “那孤替你說。”周承庭示意屋中服侍的人都退下,神色愉悅道:“就先做一套褻衣好了,樣式料子孤不挑。”

    阿嬈熱氣騰騰的點頭。

    “今晚就量。”太子忽然壓低聲音,換了氣音兒。

    看著阿嬈幾乎從自己懷中落荒而逃,太子好心情的又打開一份文書。

    他倒是希望阿嬈的手藝略差些,他不介意多量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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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直到用晚膳時, 阿嬈都在躲著太子,總覺太子那雙清亮的眸子中,那隱約的笑意別有些意味。

    可到了用晚膳時, 便再也躲不過了。

    屋子小, 兩人用飯時幹脆不用人服侍, 添飯盛湯之類,隨手就自己做了, 就像是尋常夫妻一般。先前阿嬈還不大習慣, 緊張兮兮的盯著太子, 隨時準備起身。

    後來周承庭見她自己不好好吃飯,只盯著自己, 逼著她把這習慣改了。

    “殿下, 這湯不錯。”雖說要保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可太子殿下的目光有若實質的落在她身上,她實在是無法忽視。“妾身幫您盛一些?”

    過了這小半日, 阿嬈對新的自稱習慣了些, 神色從容了許多。

    周承庭拿起手邊的湯碗遞給她, 動作仿佛已經做過千百次似的自然。

    給周承庭盛好了湯, 阿嬈重新把湯碗遞了回去。周承庭註意到她的目光在盛著牛乳菱粉香糕的碟子上停留了片刻, 最終還是放下了筷子。

    “怎麼不吃了?”周承庭見她只喝了些湯, 吃了幾口粥並小菜, 方才分明想夾一塊糕卻沒有動作。

    阿嬈沒料到太子竟也在留意著她的動作, 有些驚訝, 忙笑著解釋道:“妾身吃不掉一整塊, 也不太餓,索性就不浪費了。”

    雖說自打進了侯府就從沒有缺衣少食過,被封為太子選侍與太子同吃同住更稱得上是錦衣玉食,可在外頭那兩年的經歷,還是在她心裏刻下了陰影。

    太子微微頷首。

    就當阿嬈以為這件事揭過去時,卻見太子殿下竟親自夾了一塊糕放在了她面前的碟子中。

    “吃一半,剩下的孤來解決。”周承庭神色自若道。

    太子殿下自繈褓中就獲封儲君,加之皇上本就存了捧殺和扮演慈父形象的心思,整個東宮的奢華不下帝王寢宮,遠在諸位皇子公主之上。

    阿嬈本以為太子會說吃不掉剩下也沒關系,卻沒想到太子卻願意成全她。

    太子這份體諒,讓阿嬈心中一暖。

    她依言吃了掉了小半塊,已經有些吃不動了。正在她遲疑間,太子夾走了她剩下的半塊糕點,沒有一點嫌棄的吃了下去。

    直到兩人用完晚膳漱過口,阿嬈後知後覺的想起,太子似乎不大愛吃這些香甜的糕點?

    “阿嬈,過來坐。”晚膳後,就當阿嬈以為太子還要繼續忙公務時,只見太子殿下在羅漢床上坐了,示意她也過來。

    見太子似乎有話要說,阿嬈忙放下了手中的繡活,依言在太子身邊坐下。

    “你說安貴妃要拉攏你,你預備假意投靠?”周承庭看著她,正色道:“你可知道其中有多少的危險麼?”

    阿嬈點了點頭,她神色雖然平和,眸中卻透出堅毅之色。“回殿下的話,妾身知道。”

    可是眼下她也沒有別的路可選。

    “殿下,既是安貴妃選中了妾身,只怕還有後招。”阿嬈細細的道:“這番連皇後都被算計進去,才是開始而已。且她只是表露了拉攏之意,沒有明說。”

    “依妾身看,這回安貴妃沒有爭取壽宴的協理之權,未嘗全是皇後的計謀成功,總覺得裏頭也有安貴妃的手筆。”

    就憑安貴妃不聲不響就能讓王皇後焦頭爛額來看,安貴妃想來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也難說。

    周承庭心中贊同阿嬈的看法,卻仍舊對阿嬈假意投靠安貴妃有所遲疑。

    想在安貴妃面前玩弄心計,阿嬈只怕還嫩了些。

    “殿下,安貴妃的算計也並非無懈可擊。”阿嬈微微一笑,眸中閃著自信的神采。“縱然安貴妃算盡人心,她卻算錯了太子妃娘娘,也算錯了妾身。”

    太子妃不是王皇後,她也不會是安貴妃。

    安貴妃料定她一定會有野心,當野心膨脹時,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是不行的。這時候安貴妃適時的伸出“援手”,從此她只能為安貴妃驅使。

    然而她不在乎名分,不在乎榮華富貴,安貴妃最珍視的一切,恰恰是她可有可無的。

    周承庭靜靜的看著阿嬈,她談吐不俗,舉止從容,應該是被精心教養過的模樣。如今的阿嬈已經很好了,他非要揭開她曾經的傷疤不可麼?

    “稍有不慎,你被安貴妃識破,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麼?”周承庭淡淡的道。

    阿嬈點頭,她這個提議並非一時沖動,她也曾仔細想過種種可能。故此她從容道:“殿下放心,妾身並不是孤軍作戰呀。凡事都能跟您、跟娘娘商量,尋求您二位的幫忙。”

    安貴妃想要通過她的野心來拿捏,偏偏她真的丁點也無——

    無欲無求,便沒有破綻。

    “妾身想著,先別告訴娘娘。”阿嬈見太子似有動搖之意,忙上前拽住了太子的衣袖,柔聲道:“您幫妾身保守秘密,可以嗎?”

    她眨巴著眼睛,滿是乞求的看著他,任誰都無法拒絕。

    撒嬌她會,只要她願意,她知道如何討人喜歡、如何讓人心軟……那些事,已經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發生的。

    周承庭自覺也敗在了這美人計之下。

    “孤可以答應你。”周承庭見阿嬈面上透著雀躍之色,很快又補充道:“只是你遇事不許自作主張,否則孤便把一切都告訴太子妃,讓她看著你。”

    阿嬈忙用力的點點頭。

    “殿下,您累不累?”阿嬈力求好好表現,笑瞇瞇的道:“奴婢幫您捏捏肩,松泛松泛?”

    如今她已經不似往日拘束,一面說著,一面就起身把手指搭在周承庭的肩上。

    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周承庭便捉住了她的手。

    “阿嬈,你是不是忘了,答應孤的事?”周承庭好心提醒了句,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阿嬈頓時繃緊了身子。

    “孤等著你做的褻衣呢,這幾日就要的。”周承庭見方才談吐從容的阿嬈,這會兒生澀得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心情愉悅的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趁早準備罷。”

    阿嬈頓時有了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當初做個香囊荷包手帕什麼不好,幹嘛說要做衣裳!

    可太子淡淡一眼掃過來時,阿嬈忙麻利起身去了凈房。

    她不是君子,能不能反悔!

    ***

    翌日,正逢休沐,周承庭也沒急著起來。

    阿嬈還在沈沈的睡著,哪怕是周承庭支起身子,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她沒有醒來的意思。

    昨夜確有些過於了,太子殿下沒什麼悔意的想著。仿佛感覺到些涼意,阿嬈還不自覺的往他懷裏蹭,蜷縮在他身邊。

    睡夢中的阿嬈,很沒有安全感。

    到底是怎樣的秘密,讓她至今都不能敞開心扉?周承庭看著她濃密卷翹的睫毛輕輕閃動,似乎要從夢中掙紮醒來時,輕輕的把她擁在懷中。

    是以當阿嬈緩緩的睜開眼時,一眼看到的便是一片精壯的胸膛。

    昨夜的記憶全被勾了起來。

    太子殿下瘦而高,身姿挺拔如松,可只有阿嬈知道,脫了衣裳的太子殿下,並不是瘦得可見骨那種局促的感覺,身上的有一層薄薄的肌肉覆蓋在勻稱的骨骼上,矯健有力。

    她還記得太子牽著她的手,環過他勁瘦的腰,寬闊的肩……

    阿嬈只感覺面上的熱度再度被喚起,想閉上眼裝睡。

    “醒了還裝睡?”太子殿下低沈略顯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今兒就要替孤做衣裳了,昨夜你也親自量過,可記好尺寸了?”

    想要裝睡逃脫的計謀被識破,阿嬈只得睜開眼,幹笑了兩聲,試圖和太子分開些距離。

    “不過,孤素來是寬懷大度的人。”周承庭泰然自若道:“若是沒量好,孤再給你一次機會。”

    哪裏有大早上胡鬧的?阿嬈忙點頭如搗蒜道:“妾身量好了,殿下放心,一定做得合身!”

    說著,她又小聲求饒道:“殿下,妾身還要去給娘娘請安,遲了不好。”

    周承庭這才放過了她。

    ***

    琢玉宮。

    “娘娘,您的計策很有效。”碧桃替安貴妃插上了最後一枚銜著紅寶石的流蘇鳳釵,恭敬的道:“聽說昨晚皇上好一通訓斥皇後,本該留宿坤正宮的日子,卻來了咱們琢玉宮。”

    安貴妃柔柔一笑。

    她倒不擔心皇後生恨,左右她們不合,在宮中並不是秘密。皇上來了,她總不能把皇上推出去罷?

    “本宮倒小看了阿嬈。”安貴妃自己挑了一枚玉鐲戴上,輕聲道:“她竟讓能讓太子越過了皇後,求到了皇上跟前,給了皇後好大的沒臉。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麼?”

    碧桃聞言笑道:“到底是娘娘挑中的人,資質怎麼會差呢?細論起來,阿嬈能有今日,還要多虧了您!”

    安貴妃眼中透出一抹滿意之色。

    “本宮沒看錯人,只是她如今還有些搖擺。”安貴妃運籌帷幄的笑了笑,道:“到底得讓她盡快下定決心,才不至於耽誤了本宮的計劃。”

    “可是娘娘,宮中有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只怕您和阿嬈接觸,不大方便。”碧桃有些遲疑道。

    安貴妃道:“昨夜皇上跟本宮說,藩王親眷和京中世家子弟難得齊聚一堂,決定將秋狩的日子提前,很快就會去京郊的行宮。”

    “那時,便是最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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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當阿嬈過來請安時, 姜妙手裏正拿著一張帖子,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

    “妾身給娘娘請安。”阿嬈上前給太子妃行禮,昨晚在太子面前已經說順口了, 這會兒在太子妃的面前, 阿嬈的神色還算是坦然。

    姜妙含笑點點頭, 讓人給阿嬈搬來了繡墩,順手把帖子遞給了阿嬈。

    “是安貴妃送來的帖子。”姜妙沒有避著她, 讓她也看了。

    阿嬈小心的接過來, 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原來是安貴妃準備設宴, 邀請楚王府和雲南王府的郡主們,作陪的除了留在京中的福王、寧王的郡主們, 她還下帖子請了幾位貴女, 姜妙這個做長嫂的, 自然逃不掉。

    聽太子妃的意思,也有傳言, 安貴妃想給六皇子周承軒選妃, 借此機會相看。

    “公主們大多隨著慶嘉公主去了別宮避暑, 過幾日方回。”姜妙在一旁補充, 這樣公主們不在, 便冷清了許多, 安貴妃邀請貴女們入宮就順理成章了。

    無論是安貴妃想要拉攏藩王還是想給自己相看兒媳婦, 這些都尋常。邀請太子妃, 也在情理之中。可自從安貴妃對自己說過那些話後, 阿嬈總覺得安貴妃無論做任何事, 只要與東宮有關,就是目的不純。

    “還有件事,與你有關,你也盡要做準備。”姜妙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笑瞇瞇的對阿嬈道:“今兒我去坤正宮給皇後請安,得知了一個消息。”

    阿嬈好奇的看著太子妃。

    “秋狩的日子提前了,至多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啟程去行宮。”姜妙想著阿嬈自從跟她入宮後,連離開東宮的日子都屈指可數,自然要帶她一起過去。“我已經跟皇後說好了,帶你一起去,正好與我作伴。”

    太子和太子妃不愧是夫妻,連說的話都一樣。

    阿嬈雖說覺得自己跟去不妥,卻不願拂了太子妃的好意,忙笑著答應下來。

    “到時候我教你騎馬,找匹性子溫順的母馬,你很快就能學會。”姜妙的興致很高,眼睛都亮了。“行宮邊上有專門的場地,供女眷騎馬的。若是你學得快,咱們也去打獵,大的活物不敢說,獵兩只兔子還是綽綽有余的。”

    看慣了太子妃平日裏端莊的模樣,這會兒神采飛揚的太子妃,光芒四射叫人移不開眼睛。

    阿嬈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你別笑,不是我大放厥詞,我射箭比那些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強多了呢!”姜妙以為阿嬈是不信,忙道:“我十四歲那年,跟著哥哥他們去——”

    話說到一半,姜妙忽然神色黯了黯,歡快的聲音戛然而止。

    阿嬈心中懊悔,不該勾著太子妃想起這些傷心事的。

    還沒等阿嬈斟酌著詞句勸說,只見太子妃面上仍是露出淺淺的笑意,眸中染上了些哀傷之色。“我跟著哥哥和太子殿下他們偷偷溜出去打獵,徐國公府的三公子跟我比試,還輸給了我呢!”

    “我讓人給你做兩身騎裝,別的用具你也不懂,我幫你準備罷。”姜妙很快調整了情緒,微微笑道:“至多住個十來日就要回來,你看著把東西預備好。”

    阿嬈忙點點頭,答應下來。

    她知道此時不宜再打擾太子妃,可她實在對安貴妃邀請太子妃的事很在意。阿嬈踟躕了片刻,還是道:“娘娘,安貴妃的宴席,就在這兩日麼?”

    姜妙點點頭。見阿嬈還是滿臉的擔憂之色,她心中一暖,知道阿嬈是對上次的事心有余悸,擔心自己。

    “就在三日後。”姜妙目露安撫之色,笑道:“安貴妃還是知道分寸的,她的宴席上出了事,她也難逃幹系。放心罷,她不會有什麼離格舉動。”

    阿嬈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得應下來。

    到底是哪裏不對?

    阿嬈在回宜芝院的路上,仍在苦思冥想。

    一時出了神,徑直往院子裏走,在影壁前撞上了人也不知道。

    “殿、殿下?”阿嬈忙擡起頭來,發覺自己分了心,方才看門檻後便一直低著頭,正撞在了太子的身上。

    她不顧上揉自己被撞痛的額角,忙上前去替被她撞了下巴的太子殿下揉一揉,道:“殿下,您沒事罷?”

    方才是周承庭先到了院子裏,聽到內侍說選侍回來了,便站在了影壁前等她。誰知阿嬈竟沒擡頭,身邊的芳芷有心提醒她,卻被周承庭用眼神制止了。

    他倒要看看阿嬈何時才能發現自己。

    故此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俯視著阿嬈的太子殿下,果然沒有被發現,還被撞到了下巴。

    確實是有點痛。

    不過看著她一時忘情,當著許多宮女內侍的面,幫自己揉著痛處,周承庭覺得心情也不壞。

    “怎麼不看路?”太子殿下板著臉,神色淡淡的道:“這會兒是撞在孤身上,如果孤不在,你就往影壁上撞?”

    阿嬈忙露出討好的笑容來,認錯態度良好。

    是以連太子殿下捉住她的手,一直沒放開的牽著她進了屋子,阿嬈一時也忘了顧及在人前的規矩和體統。

    “殿下,妾身再幫您揉揉?”進了屋子,阿嬈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點子疼自己還是沒放在心上的,周承庭擺了擺手。

    “殿下,方才妾身去娘娘那兒,娘娘說秋狩的時間提前了。”阿嬈接過芳芷端過來的茶杯,遞到了周承庭面前。“娘娘說讓妾身也一起去。”

    阿妙的想法倒是跟他不謀而合,周承庭還沒來得及跟姜妙提這件事,如今倒是樂見其成。

    “娘娘還說了,要教妾身騎馬。”阿嬈微微笑道:“妾身只怕資質愚鈍,讓娘娘費心。”

    阿妙要教她騎馬?

    周承庭面上十分精彩,只是方才阿嬈在他身前忙活,幫他把摘下來的玉佩收好,沒有瞧見。等她再擡頭時,太子殿下已是恢復如常。

    “阿妙是極有天賦的。”周承庭清了清嗓子,道:“只怕你難以跟上她的進度。”

    阿嬈卻欣然頷首,道:“妾身不會給娘娘退後退的,若是學不會,只在一旁看著就好!”

    太子殿下不願承認自己那點酸溜溜的見不得臺面的心思,又道:“只是學會簡單的騎馬,倒也不難。”

    若是學不會,孤還可以教你。

    周承庭在心中補充道。

    ***

    安貴妃的宴席如期舉辦,不過這會兒變成了由皇後娘娘主辦。

    “皇後娘娘以要為皇子們相看貴女為由,把這件事攬了過來,力求在皇上面前表現。”姜妙一面挑著自己明日要戴的首飾,一面對阿嬈解釋道:“三皇子和六皇子身邊側妃和正妃之位都空著,也到了選妃的時候。”

    很快就要到秋狩的時間,也不值得再辦兩回,故此便合在了一起。

    “皇後娘娘這分明是要打壓安貴妃。”阿嬈在姜妙面前沒有掩飾,蹙著眉道:“上回安貴妃的舉動讓皇後不滿,皇後這是要在宮中立威?”

    阿嬈沒好意思說,她簡直懷疑王皇後身邊有安貴妃的內應,每次都給王皇後出些餿主意。

    王皇後才被皇上訓斥過沒多久,就又蠢蠢欲動。

    “不僅如此。”姜妙嘆了口氣,道:“明日皇上也設宴邀請此次來京的藩王之子、世家子弟們進宮,也存了要相看駙馬的意思。”

    上次是正式的接風宴,這次宴席隨意些,也給了有心要尚主或是想做皇子妃的人表現機會。

    能不能入了貴人們的眼,只能各憑本事。

    看起來一切正常。

    阿嬈在心中默默的想著,這三日來她也沒琢磨出哪裏不對,莫非是她太多心了?

    宴席前一夜,阿嬈都沒有睡好,只是她不敢打擾身邊的太子,只得放緩了呼吸,閉著眼裝睡。直到黎明前,方才朦朧睡去。

    翌日她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她被安穩的裹在被子中間,身邊還被放了兩個枕頭,怪不得她感覺身邊一直有人似的。

    阿嬈心中一暖,想到太子殿下一臉穩重的在她身邊擺枕頭……阿嬈便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等她起身後,得知太子妃和太子已經離開,阿嬈有些赧然,忙梳洗更衣。這些日子她倒愈發懈怠了,可不好意思再說自己勤謹。

    “娘娘,這些香料是珊瑚姐姐打發人送來的,說是太子妃娘娘給您的。”芳芷捧著一匣子香料進來。

    阿嬈想起太子妃說過,上回覺得她配的安神香料聞著很好,讓她多配些,往香囊裏放。

    她打開了匣子,太子妃送了許多過來,只怕她再做十個香囊也是用不完的。

    “先放到一邊……”阿嬈預備一會兒就配,沒叫芳芷收起來,可她自己還沒說完,當即就變了臉色。

    她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了——阿嬈攥緊了手中的赤金發釵,掌心被扣進了深深的痕跡,她也渾然未覺。

    那日她在安貴妃宮的琢玉宮,安貴妃用帕子給她拭淚時,仿佛有種香味。這種香味很容易跟普通的百合香弄混,味道十分接近。

    只是已經許久未曾聞到過,她一時也恍惚了。

    這種香味她不算陌生,甚至她可以自信的說,對這種香味了若指掌的人,在這世上並不多。

    安貴妃能利用皇後一次,就能再利用她第二次——

    只怕太子妃娘娘有危險!

    阿嬈心急如焚的起身,也顧不上解釋,吩咐結香去太子妃的私庫,讓碧璽找出她紙條上寫的幾味藥材。她記得這些能稍稍緩解藥性,這是最壞的可能。

    她自己則是快速收拾好妝容,見不至於失禮,便帶著結香,飛快的趕去了設宴的禦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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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3 22:32:50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她只知道今日的宴席擺在禦花園中, 別的情況就一概不知了。

    “芳芷,從東宮有沒有隱蔽些的路過去?”阿嬈不願被人瞧見,如今她站在整個後宮的風口浪尖上, 若這宴席是安貴妃所辦倒也罷了, 主辦的人成了皇後, 她更不能露面,起碼不能大搖大擺的公開露面。

    否則豈不成了她在跟皇後叫板?

    阿嬈焦頭爛額之際, 只得派人去請太子妃殿中的宮女連翹隨她一起去。連翹雖說不是太子妃從安遠侯府帶進宮的, 卻是太子派來服侍的人, 也很得太子妃的信任。

    見阿嬈著急,連翹二話沒說便跟著她們一起走了。她對宮中更熟悉些, 由她在前面帶路。

    三人順著一條僻靜的甬路往禦花園走去, 好在結香跑得快, 手中捏著兩個荷包,氣喘籲籲的趕上了她們。

    “選侍, 這是碧璽妹妹給奴婢的。”結香把東西交到了阿嬈手上。

    芳芷和連翹都不解的看著阿嬈, 實在想不明白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包括去取了東西的結香, 也是一臉茫然。

    阿嬈來不及再編理由解釋。

    不懂就不懂吧, 她真的不希望這些東西派上用場。

    好在她們一路順利的到了禦花園中, 阿嬈找了一處僻靜的角落躲了起來, 讓連翹和芳芷她們去打探太子妃的確切位置, 想辦法把太子妃叫過來。

    一時三人答應著去了, 阿嬈躲在假山的山洞裏, 連喘氣都不敢大聲。幸而假山爬滿了紫藤,即便有人經過,只要不出去,就沒有人能發現她。

    “蘭雅、蘭馨。”一道對阿嬈來說不算陌生的婉轉女聲在假山外響起。

    阿嬈頓時繃緊了神經,小心翼翼的從假山的縫隙中看了過去。

    是楚王府的玉琪、玉嘉兩位郡主,站在她們對面的,是雲南王府的蘭雅、蘭馨兩位郡主。

    四人站在一處,阿嬈的心猛烈的跳了起來。

    “雲南王府就你們三個有封號的郡主,怎麼沒見蘭月?”說話的人是玉琪郡主,她嬌笑道:“莫非你們父王舍不得她,把她留在了雲南不成?”

    不是王府所有的女孩都能被封為郡主,除了嫡出的女兒能被封為郡主,就是親王或是異姓王特別疼愛的,會請旨冊封。

    玉琪、玉嘉都是楚王側妃所出,楚王側妃向來得寵,甚至比正妃更有地位。除了王妃的嫡女,側妃的兩個女兒,也被請封為郡主。雲南王府和楚王府情況差不多,王妃膝下沒有兒女,兩位側妃所出的女兒,三個都請封了郡主。

    “快別提了,蘭月倒是想討好父王呢,只是她沒那個本事!”這回說話的人是蘭馨郡主,她不屑的道:“不過人家另辟蹊徑,在王妃跟前賣好呢!”

    玉嘉好奇的問道:“怎麼回事?”

    “還不是王妃出發前染了風寒,倒不嚴重。只是行程已經定好,王妃便讓我們先來,她遲幾日再出發。”蘭雅和蘭馨一母同胞,自然也不喜歡異母姐妹蘭月。“蘭月去獻殷勤,跟著王妃同行。”

    玉嘉和玉琪對視一眼,都會意的笑了起來。

    “她倒是個厲害的。”玉嘉聲音中的嘲諷之意分明,“只是她怎麼沒學到她妹妹半分本事,把雲南王哄得團團轉?”

    “快別提了,好不容易咱們見了面,說這些敗興的事做什麼?”玉琪見蘭雅和蘭馨姐妹面上露出些許不悅之色,忙轉移話題道:“過幾日聽說要去秋狩呢,蘭雅姐姐騎術得雲南王指點,定能拔得頭籌,好生挫挫她們京中貴女的銳氣。”

    四人一面說著話,一面往別處走了。

    阿嬈緊緊的貼在假山山洞的石壁上,衣裳不知是沾染了露水、還是被冷汗濕透。

    她閉了閉眼,要把那些不受控制湧入腦海的記憶全部丟掉。

    見外頭靜了下來,阿嬈小心翼翼的側著身往外頭挪了兩寸,怕連翹等人回來找不到她。

    誰知才還沒等她出去,便對上那雙令她夜裏常做噩夢的陰鷙眼眸。

    姜知瑞怎麼在這裏!

    阿嬈顧不得許多,拔腿就想跑,卻被姜知瑞給拽了回來。

    姜知瑞緊緊的扣住阿嬈的手腕,冷冷的道:“想跑?你還能跑到哪兒去?”

    阿嬈斷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姜知瑞,這裏僻靜,只怕若是姜知瑞用強,她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來。

    且玉嘉等人才離開,阿嬈怕她們沒走遠,也不敢出聲。

    “姜知瑞,放開!”這些年來,因著姜知瑞的糾纏,阿嬈沒少做噩夢。她已經被他嚇破了膽子,這會兒她不想再忍了。“我如今已是太子選侍,你若是膽敢有不軌的行為,安貴妃也保不了你!”

    姜知瑞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掀了掀唇角,冷笑道:“有日子沒見,小野貓倒是更牙尖嘴利了。”

    還沒等他說完,忽然他吃痛,不由松開了阿嬈的手腕。

    原來是阿嬈方才躲在假山裏時,不知不覺時掰下了一小塊兒鋒利的石塊兒,姜知瑞見她逞口舌之快,一時放松了警惕,竟被阿嬈刺中了手腕。

    阿嬈趁機撒腿就跑。

    只是她才跑了沒兩步,眼見姜知瑞就要趕上來抓住她,卻見到了安貴妃宮中的碧桃,帶著兩個小內侍走了過來。

    “奴婢見過柔選侍,見過姜家大爺。”碧桃上前行禮。

    阿嬈面上雖是驚魂未定,心中卻全明白了。

    安貴妃故意把姜知瑞放進來嚇她,一面能拉攏安遠侯府未來的家主,一面還能威脅她……真真是一舉兩得。

    阿嬈心中怒極,卻未表露出來,仍是一副被嚇壞的模樣。

    她留意到,碧桃給姜知瑞使了眼色,姜知瑞雖是不情願,也悻悻的捂著受傷的手腕離開了。阿嬈拿帕子抹了抹眼角,開始掉淚。

    “選侍,您快別哭了。”碧桃忙柔聲勸道:“左右方才沒人瞧見,您當沒發生過就是了。若是您臉上見了淚痕,一會兒若是見了人,反而讓人生疑。”

    阿嬈抽噎著點了點頭,到底把淚給制住了。

    “碧桃姐姐,若是有機會,我想見一見安貴妃!”阿嬈怕碧桃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這兒,幹脆先發制人道:“我有事想和貴妃娘娘說!”

    莫非是阿嬈想通了?

    碧桃在心中暗暗的想著,就算先前沒想通,有了方才這一出,只怕也想通了。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道:“自然是有的。只是這會子娘娘不得閑,您還要再等一等。”

    阿嬈口中說著不急,眼中卻透出幾分焦慮之色。

    “選侍,您是迷路了嗎?”碧桃體貼的道:“奴婢把您送出去罷!”

    阿嬈感激的點頭,她不能讓碧桃生疑,大不了她去禦花園外面等太子妃。這樣想著,她才要跟碧桃一同離開時,忽然另一道不算陌生的女聲響起。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新晉風頭正盛的太子選侍呀。”姜姀看起來是才趕過來的,如果她沒料錯,應該是知道姜知瑞過來,特意來看熱鬧罷。“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我記得沒人給你下帖子罷?”

    姜姀之所以沒有顧忌,是覺得左右碧桃是安貴妃的人,不會外傳。

    阿嬈不想把事情鬧大,懶得搭理姜姀,只想跟著碧桃趕快離開。可姜姀卻不依不饒,非要帶她去皇後面前。

    皇後處罰阿嬈的事在後宮中不是秘密,勛貴世家中有姑娘在後宮的,自是也都知道了。

    姜姀還記恨上次的事情沒有報仇,便安心讓阿嬈出醜。

    碧桃也不願意阿嬈露面,是以她好言相勸,想讓姜姀別再糾纏,正在拉扯間,皇後身邊的紫英帶著人照看全場,發現了她們。

    完了。

    阿嬈和碧桃同時想著,唯有姜姀很高興,還笑著打了招呼,把阿嬈帶了過去。

    眼見逃不過了,阿嬈只得低著頭,借著寬大袖口的遮掩,捏緊了手中的兩個布袋兒。

    不幸中的萬幸,她一路被帶到了皇後面前時,除了服侍的人外,都不是生人。

    王皇後、安貴妃、靜安長公主、太子妃正在一處,像是商量著什麼。

    見阿嬈被帶進來,王皇後不悅的皺了皺眉,安貴妃露出和善的笑意,靜安長公主沒什麼表示,姜妙則是不解的看著阿嬈。

    恐怕除了姜妙的其他三人眼中,阿嬈是掐尖要強,越是不讓她露臉,她越是仗著太子的寵愛要張揚。

    只有姜妙,擔心著阿嬈。

    “奴婢給皇後娘娘、貴妃娘娘、長公主殿下、太子妃娘娘請安。”阿嬈走近了兩步,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她無暇理會王皇後等人,只因她又聞到了那股子香味,就像是在安貴妃宮中聞到的一模一樣。

    雖然被王皇後和靜安長公主不那麼善意的盯著,阿嬈卻是心中一松,她沒有白來。

    “我讓阿嬈幫我送了件東西過來。”姜妙怕阿嬈難堪,忙笑著解釋一句,轉頭對阿嬈道:“把東西給我,你……”

    阿嬈知道太子妃是在給她解圍,她的目光落在太子妃手邊高幾上擺著的茶盞,湯色澄澈幹凈,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從嫋嫋升起的熱氣裏,阿嬈聞到了那種特殊的味道。

    “娘娘,奴婢有事稟報……”阿嬈的話音未落,卻見王皇後面露不悅之色。

    姜妙見阿嬈拼命的朝自己使眼色,快要急哭了,便要起身隨她出去。“這是南邊新近送來的茶,又最是醒酒的,阿妙你嘗嘗。”

    王皇後見狀,忙出言道。

    阿嬈見太子妃面上有幾分春-色,便知道太子妃一定是被勸著飲了酒的。

    就是這茶有問題,阿嬈豈能讓姜妙喝了。她裝作要給姜妙端茶的,手一抖,準備將熱茶全潑在自己和太子妃的裙子上,好借此脫身。

    可阿嬈才要做出不小心扳倒的樣子,卻被出現在一旁的碧桃牢牢給扶住了。

    “選侍,您可要小心些,手腕可是傷著了?您端東西有些不穩,還是奴婢來罷!”

    若是往日,安貴妃的人敢這樣越俎代庖,王皇後一定要發火的。可今日她心裏有鬼,見自己的計謀還能得以繼續,便沒有阻止碧桃的行為。

    安貴妃神色溫婉的淺笑,端起茶水來淺淺的啜飲了一口。

    “果然娘娘有好茶,味道真不錯。”安貴妃適時的恭維了一句,對著靜安長公主笑道:“殿下您也嘗嘗?”

    碧桃雖然很快退下,可紫英又緊緊盯在了阿嬈身邊,扶著阿嬈的手臂,手勁兒之大,讓阿嬈掙紮不得。

    在王皇後安貴妃面前絕對不能泄露分毫……阿嬈把心一橫,涎著臉,裝出沒見識的模樣,笑嘻嘻道:“既是好茶,奴婢便也嘗一嘗!”

    說著,她低下頭,猛灌了一口熱茶。

    碧桃和紫英都驚住了,阿嬈趁機把剩下的茶都給潑了。

    連素來在外頭給東宮做顏面的靜安長公主都露出不悅之色,王皇後更是氣得七竅生煙,而安貴妃只是微微蹙了眉。

    既然紫英和碧桃都盯著她不讓她把茶給潑掉,只能說明她們就準備了這一碗。她喝了,總好過太子妃娘娘喝了的好。

    “果然是好茶,多謝皇後娘娘賞賜!”茶才入口,阿嬈便敏銳的從舌尖感覺到不同來,那細微的苦澀感,實在被掩蓋得太好。

    被她喝過的茶,自然不能再給姜妙喝。哪怕皇後再不情願,也只得悻悻的命人撤了。

    “母後,姑母、貴妃娘娘。”姜妙見阿嬈今日著實古怪,也沒有心思再留下。“我有件事交代她,先告退片刻。”

    兩人到了屋外,阿嬈飛快的在太子妃耳邊說了句:“娘娘您不能喝任何東西、或是吃任何東西,以防萬一。您再留片刻,就想個法子回東宮罷。”

    說完,阿嬈就告退離開了。

    這時結香和芳芷終於打聽到了這兒,正遇上阿嬈急沖沖的往外頭走。

    “別問,趕緊回東宮。”阿嬈感覺身體內像是燃起了火,是那種從內到外的熱。已經擺過了午膳,只怕太子妃曾飲過兩杯,就和喝醉了酒差不多的感覺。

    阿嬈先前只聽說過癥狀,如今親身感受到了,才知道厲害。她忙把布袋中的幾味香料直接塞進嘴裏,用力的咬住舌尖,好歹清醒了些,沒至於理智全失。

    她口幹舌燥得厲害,眼神也有幾分迷離。

    結香和芳芷眼見不對,忙扶住了她。三人忙快步往宜芝院趕,終於在阿嬈滿面緋色前到了。

    “去給我準備兩大桶冷水,快!”阿嬈渾身抖得厲害,她纖細的手指緊緊的攥著小幾的一角,道:“快!”

    她感覺自己身上快要燒起來了。

    這是一種烈性的春-藥,沾水後無色無味,知道的人也極少。據她所知,原來為楚王府所有,後來被楚王側妃,曾經贈給自己嫁到雲南王府的表妹。

    倒不知這藥是雲南王府還是楚王府要投靠皇後或是安貴妃,竟獻上了這種藥!王皇後有,那日在安貴妃殿中聞到的,也正是這種藥粉的香味。

    王皇後給太子妃娘娘,下這種藥,是要毀了太子妃娘娘的清白麼?阿嬈雖然身上幾乎已經軟成了一灘泥,意識還是清醒的。

    是了,王皇後、安貴妃、靜安長公主、太子妃能聚在一處,唯一的緣由就是商議給太子娶太子嬪的事……

    王皇後簡直太惡毒了,想要讓太子妃娘娘失貞,好讓新的太子嬪上位……

    阿嬈燥熱得難受極了,好不容易挨到了芳芷等人把冷水準備好,便顫抖的摸索著走了過去。

    “選侍,奴婢稟報太子妃娘娘,還是請太醫過來瞧瞧罷!”芳芷也快急哭了,她擔心的道:“您看起來很不妥當!”

    “若是誰敢請太醫,便從宜芝院離開!”姜妙雖然昏沈,卻還撐著氣勢。“誰都不許說出去,若是太子和太子妃來了,也要全部攔住!只說、只說我不舒服,沒辦法侍寢了……”

    阿嬈踉蹌著走到了冷水桶邊。

    她倒不是有意作踐自己,只是這藥沒有法子可解,只能挨過兩個時辰。

    用盡了最後的力氣,阿嬈還沒忘了疾言厲色的把人都趕出去,把門牢牢的栓好,還拖過了一把椅子抵住了凈房的門。

    幸而、幸而太子妃娘娘沒事!

    阿嬈哆哆嗦嗦的掬起一捧冷水,往自己臉上潑去。

    涼意好歹稍稍緩解了燥熱。

    門外。

    芳芷和結香都急哭了,兩人正商議這要不要闖進去時,卻見太子殿下面沈如水的走了進來。

    “殿、殿下,選侍說、說她不能侍寢,她累了要休息……”芳芷強撐著說完,便又哭著道:“殿下,您快救救選侍吧,她很不好!”

    阿嬈聽到了外頭的聲音,心猛地一顫。

    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斷不能被太子殿下看到。她不能自接受自己毫無尊嚴、狼狽的在太子面前求歡……

    “殿、殿下……我沒事!”阿嬈情急之下,也忘了什麼自稱,為了讓自己清醒些,她要緊牙關,邁進了冷水桶中。“您、您別進來,我過會兒就出去!”

    房間中傳出水被濺出的聲音,還有重物落地的身影。

    周承庭摔開了要來幫忙的內侍,自己上前,擡腿就把門給踹開了。

    見到眼前的情景,他頭一次有了名為心碎的感覺。

    阿嬈嘴唇已經發白,狼狽的趴在冷水上瑟瑟發抖,衣料緊緊的貼在她身上。木桶滾落在一旁,裏面已是一片狼藉。

    周承庭二話沒說,解下自己的外衣,把阿嬈嚴嚴實實的包了起來。

    “殿、殿下不能叫人。”阿嬈哆哆嗦嗦的趴在周承庭懷中,眼中滿是乞求之色。“不能傳出去。這藥、這藥我懂,沒關系的。”

    周承庭被那哀求的眼神狠狠的刺傷了。

    “好,咱們誰都不告訴。”周承庭忍著心中尖銳的刺痛,輕輕在阿嬈濕漉漉的額頭落下一吻。

    “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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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發表於 2019-5-3 22:33:04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阿嬈最不想讓自己狼狽的模樣被太子和太子妃看到。

    她本想自己把最難堪的時間熬過去, 縱然藥性發散不出去,身體有些損傷,總也好過自己顏面盡失, 讓他們憐憫她。

    “用冷水不行。”周承庭見阿嬈的眼神還往冷水桶那兒飄, 當即否決。他又用哄勸的語氣, 柔聲道:“阿嬈,咱們不叫太醫, 從宮外找人給你瞧瞧好不好?”

    還殘存著理智的阿嬈猛地搖頭。

    東宮斷不能有丁點兒反常的舉動, 如果她沒事, 王皇後或是安貴妃只會懷疑藥有問題,或是下藥的人不小心給弄錯了, 並不會對她產生懷疑。

    如果她此時的情況聲張出去, 她就百口莫辯了。楚王府或是雲南王府的秘藥, 她是如何得知?到時候把兩府在京中的側妃、郡主叫過來對質——

    阿嬈不禁又打了個寒顫,這後果太可怕了, 她辛辛苦苦藏了這六年, 就全都白費了。

    只怕太子、太子妃都會被自己連累。

    “殿下, 千萬不能聲張。”阿嬈把頭埋在他懷中, 再難以啟齒的話, 她也只得開口:“您, 您就能幫我。”

    從阿嬈泡過冷水後, 被動得嘴唇發紫、面色蒼白, 可臉上卻又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暈, 周承庭已經隱約猜到阿嬈是被人下了藥。

    周承庭聞言, 安撫的拍了拍阿嬈的後背,大步流星的抱著她回了屋子。

    他對孟清江吩咐了一聲,孟清江自然懂得怎麼料理東宮中已經瞧見阿嬈反常狀況的人。

    這時尋了個借口出來的姜妙,也到了宜芝院。

    “阿嬈出了什麼事?”姜妙焦急的問守在院子裏的芳芷和結香,兩人卻只知道掉淚,說不明白話。

    姜妙急了,就要親自進去。

    “阿妙。”還沒等姜妙去敲門,只見衣衫略顯淩亂的太子從裏面走了出來,顯然是匆匆穿上的,外衣上還沾著水漬。“阿嬈沒什麼事,靜安姑姑還沒走,我不能給過去請安了,你幫我遮掩一二。”

    姜妙往裏面看了一眼,沒聽到阿嬈的聲音,也沒見到阿嬈,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可既是太子已經開口,她雖然擔心阿嬈,卻也懂得輕重緩急。有太子坐鎮,她也可以稍稍放心。故此姜妙應了一聲,又帶著珊瑚匆匆的走了。

    周承庭重新帶上了門。

    等他回去時,阿嬈正蜷縮在被子裏,緊緊的咬著嘴唇,忍著不發出聲音來。

    她自小便得父親偏愛,錦衣玉食嬌養著長大,舉止矜貴自持。突逢巨變,她輾轉流離的那兩年,哪怕再苦再累,她也不會動憑著姿色讓自己過得輕松些的念頭。

    禮義廉恥,自幼刻在骨子裏的這四個字,讓阿嬈更是無法面對此時的自己。

    “阿嬈,別把自己悶壞了!”周承庭忙扯開她的被子,只見阿嬈滿臉淚痕,嘴唇也被自己咬破了,可還沒有松開。

    周承庭心疼極了,想用手把她快被咬爛的下唇給救出來,可才動手,便聽到阿嬈從齒縫間泄出的一絲呻吟聲。極為甜膩誘人,仿若求歡的聲音。

    阿嬈無助的淚流滿面。

    她一面想克制自己,不想在太子面前表現得像是個蕩-婦,可藥性逼得她不由自主往太子身上靠,兩條又細又長的腿,已經開始往太子身上纏。

    “阿嬈,沒事了。”周承庭見狀飛快的接了自己的外衣,胡亂丟在了地上。

    他低頭吻住了阿嬈的唇,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兒。

    “沒關系的,這沒什麼可難為情的。”周承庭輕輕的拍著阿嬈的後背,如同哄著幼兒般,柔聲道:“阿嬈,我們是夫妻,做這樣的事本就是天經地義。”

    阿嬈不敢睜開眼。

    極致的痛苦後,還有太子帶給她極致的歡愉。太子待她一直都很好,從來都是溫柔的,也並不勉強她。

    她感覺到太子細碎的吻輕輕的落在她緊閉的雙眼上,吻去她的淚痕。

    他一直在說,“阿嬈別怕,沒關系”、“是我沒保護好你”。

    阿嬈心裏酸澀極了,這是她的選擇,又與太子有什麼幹系?她哭腫的眼睛終於睜開一條縫隙,只見太子滿是憐愛和心疼之色,並沒有一點兒嫌棄和瞧不起。

    如果這是一場夢就好了。

    醒來,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

    阿嬈累極,沈沈的睡了過去,周承庭命人端了熱水進來,卻沒讓人留下服侍,只讓所有人都在外頭守著。

    藥效看起來是散盡了,阿嬈才回來去泡了冷水,只怕這麼睡著是要著涼的。周承庭自己兌好了熱水,擰幹了布巾,半掀開被子,親自動手幫阿嬈擦拭起身子來。

    阿嬈最是臉皮薄,此時她身上可謂是極為狼狽,一定不願意被人看見。

    周承庭雖然已經很註意不要傷到阿嬈,可是被藥性所控制,好幾次之後阿嬈才緩了過來。平日裏阿嬈在房事上是有點嬌氣的,哪怕她自己忍著不怕疼,周承庭也從沒真的舍得狠狠要過她。

    他小心翼翼的幫她清理幹凈,有些紅腫了。他從床頭的暗格中取出藥膏來,幫阿嬈塗好。雖說他已經盡量放輕柔了自己的動作,可畢竟是敏感之處,睡夢中的阿嬈,還是無意識的躲了躲。

    等到終於幫阿嬈收拾妥當時,周承庭額上也滲出一層冷汗。他拿出一床新的被子給阿嬈蓋好,才讓人進來把水盆收走。

    幸而他當時便用了不勝酒力的借口從宴席上脫身,沒再回去倒也不會令人生疑。

    在方才送水時,芳芷已經把今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周承庭,只是她們也不明所以,只粗略說了大概。

    周承庭卻是心中有數了,想到阿嬈的癥狀,知道她是為了救姜妙,才中了藥。

    “讓小廚房準備些養胃的小菜和粥預備著。”周承庭走到了隔間,把孟清江叫了進來。“告訴太子妃一聲,說選侍已經沒有大礙,明天孤自會跟去跟她說明原委。”

    孟清江都應了,他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低聲道:“殿下,紀北南送過來的。”

    周承庭接了過來,轉身折了回去。

    他自己只胡亂找了件衣裳穿好,也來不及去沐浴,就又守在了阿嬈身邊。他發現阿嬈很缺乏安全感,白天倒是沒什麼,到了夜裏,她會不由自主就往自己身邊靠,如果她睡不安穩時,自己抱著她,她會睡得好一些。

    看她這會兒睡得還算安穩,周承庭拿出了那封信,就著墻角不算明亮的宮燈,看起了信上的內容。

    一張信箋上短短十來行字,平日裏他掃一眼就能看完。可紀北南今日送來的信,卻足足讓周承庭看了一盞茶的功夫。

    他面上波瀾不驚的把信箋對折起來,收在衣袖裏。可當他的目光落在仍在睡著的阿嬈身上時,內心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阿嬈在禦膳房識破了皇後的計謀,是因為她知道楚王側妃對花生過敏;今日本該是阿妙喝下那杯茶水,阿嬈卻千方百計阻止,無奈之下,自己替阿妙喝了,她知道這茶水有問題……

    並非阿嬈聰明絕頂未蔔先知,她只是多知道了些事,加上她本身敏銳聰慧,這兩次才連續阻止了王皇後和安貴妃的計謀。

    他本就覺得阿嬈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如今紀北南調查的結果,印證了他的猜測。

    “珠兒?”周承庭低低的喚了她一聲,阿嬈仿佛有所觸動,眼皮動了動。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那個人——周承庭想不通,阿嬈為何會隱姓埋名,顛沛流離千裏到了京中?明明只要她肯回去,就是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看阿嬈的意思,是使勁渾身解數,也要死死的瞞住自己的身份。

    只怕她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周承庭看著在睡夢中,仍是小心翼翼依偎著他的人,不忍戳破她的秘密。

    “等你想說的時候……”周承庭幫阿嬈把被子蓋好,輕輕嘆道:“再告訴我罷!”

    ***

    當阿嬈再次睜開眼時,已經到了第二日清晨。

    她感覺身上像是被碾過一般,哪怕前幾年做臟活累活時,忙碌一整天,也沒有這樣的疲憊過。

    縱然她想刻意忽略掉,記憶還是如潮水般湧入。她渾身濕透的被周承庭抱起來,她哭著求他走,她在周承庭面前如同求歡般發出不知廉恥的呻-吟聲……

    阿嬈的臉色發白,滿心的羞恥比要她的命還難受。

    她才稍稍動了一下,只感覺到一陣酸疼。

    “醒了?”太子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低沈舒緩的聲音,似乎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肚子餓了罷?”

    阿嬈難過的想要背過身去,卻被太子捉住了手腕。“阿嬈,一切都過去了。你本就是太子選侍,難道侍寢不是你的分內之事?”

    她紅了眼眶。

    周承庭是怕她難堪,才故意輕描淡寫,模糊了關鍵。

    “這兩天你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周承庭握著她的手腕,低聲道:“孤還要你幫忙,抓住要害太子妃的人。”

    雖然他沒說完,阿嬈卻聽出了他的未盡之言。

    他會幫她報仇的。

    “殿下,妾身想要讓您幫忙,尋些藥材、香料過來。”阿嬈抽了抽鼻子,眸中卻是透出一抹倔強之色。“不能在宮中找,需要去外頭買。”

    她不管是楚王府還是雲南王府的人,也不管她們和王皇後或是安貴妃的關系如何,想要害太子妃、想要害她的人,她必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借力打力,不是只有安貴妃一個人用的好。

    她也能攪渾這潭水,讓安貴妃和王皇後,自食惡果。

    看著阿嬈已經恢復了精神,充滿鬥誌,周承庭暗中松了口氣。

    “沒問題。”他如往日一般,風輕雲淡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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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3 22:33:24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等到阿嬈起身更衣時, 周承庭只讓人把她的衣裳拿進來, 沒讓芳芷等人近身服侍。

    “多謝殿下。”阿嬈紅著臉,從周承庭手裏接了過來。雖說她身上難受,自己更衣多有不便, 可比起被人看出她的窘迫來,已經好了太多。

    她還依稀記得自己在冷水中撲騰, 似乎還摔了一跤?還有昨夜的情-事過後,她的身上很是清爽幹凈,應該是有人幫她清理過。

    可是她好像不記得自己去過浴桶中……阿嬈拼命的回憶, 卻也只能想起,後來自己累極, 似乎很快昏睡過去?後頭的事,她就一無所知了。

    她起先覺得是芳芷和結香幫她清理,可兩人都是小姑娘,只怕搬不動意識不清醒的她。太子連穿衣這樣的細節都能替她考慮到,應該不會讓更多的人瞧見她的狼狽。

    阿嬈頓時有了個自己都不大敢信的荒謬念頭, 莫非是太子殿下親力親為的幫她……清理?

    想到這兒, 阿嬈忽然低頭。她褻衣的帶子若是她自己或是芳芷幫忙系, 都會打成平整的結。今日的褻衣帶子,卻是明顯系得有些粗糙,松散但不至於讓衣襟敞開。

    阿嬈的外衣穿到一半, 不由就停了下來。

    只怕真的是太子殿下幫忙……阿嬈擡起頭, 只見不遠處更衣的太子殿下, 今早也沒有讓任何人進來服侍。

    初見時她覺得太子冷清矜貴不好接近,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覺得太子是個很好人,並不像他看起來那樣冷淡。

    阿嬈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有汩汩的熱流湧了進來。

    她出神的時間太長,久到周承庭都覺察到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周承庭轉身走過來,探了探的額頭,輕聲道:“是哪裏不舒服嗎?”

    阿嬈不爭氣的又紅了眼眶。

    “快把衣裳穿好。”周承庭親自上手,幫她把衣裳攏了攏,順手幫她系上了衣帶。

    所系的手法與褻衣上的帶子如出一轍。

    “過了晌午,孤會找人來給你瞧瞧。”見阿嬈想要婉拒,周承庭聲音不高,卻態度堅決的道:“不找當值的太醫,王皇後和安貴妃不會察覺的。”

    雖然阿嬈反復強調無礙,他也相信阿嬈確實了解藥性,他還是擔心會有不好的影響。

    阿嬈只得乖乖的點頭。

    穿好了衣裳後,周承庭才叫人進來服侍梳洗。

    今日兩人難得一起用了早膳,阿嬈是真的餓了,就著小菜吃了兩碗粥,周承庭又給她夾了一個金絲卷。

    阿嬈沒敢拒絕,都吃幹凈了。

    用完了早膳後,周承庭沒有急著走,屏退了房中服侍的人,讓阿嬈在他的對面坐下。

    阿嬈小心翼翼在太子的對面坐下,心裏愈發忐忑起來。

    事情的原委,太子縱然知道些情形,也會過問她的。她是如何知道茶水中被下了藥,這是問題的關鍵。

    先前關於楚王側妃對花生過敏,她已經找了借口搪塞,如今再用這個借口……阿嬈想到太子待她的好,心裏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原本阿嬈想先坦白的,卻一時踟躕著不知如何開口。

    “太子妃跟孤說過,你曾在楚王府待過。”周承庭替她解圍道:“你是何時發現不對的?”

    拋開她因何得知這種藥不提,接下來便都好說了。阿嬈定了定神,如實道:“是妾身想起了在琢玉宮中,聞到了這種藥獨有的香味。這種藥入水無色無味,最容易讓人掉以輕心。且這藥的藥性發散之後,後續診脈也查不出來,實為南邊世家貴族的的秘藥。”

    周承庭微微頷首。

    “楚王府世子地位看似穩固,可側妃受寵,庶子也出息,便動了旁的心思。”周承庭沒有避著阿嬈,他靜靜的看著阿嬈,神色淡淡的道:“至於雲南王府,王妃無所出,世子之位至今空懸,兩位側妃所出的庶子,各有千秋。”

    阿嬈的心幾乎要跳出了喉嚨,可她竭力維持著鎮定之色,身子不由僵硬起來,捏著帕子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緊。雖然她意識到這一點,很快就放開了,周承庭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很快就移開了。

    “王皇後和安貴妃倒和雲南王府的兩位側妃心思相似,三皇子和六皇子,也想借助兩個王府力量。”周承庭面上倒是沒什麼憤怒之色,平靜的道:“皇上的壽宴在即,藩王的家眷們入京,正是最好的聯絡時候。”

    既是如此,王皇後或是安貴妃手中有藥,便不足為奇了。

    “阿嬈,孤知道你一心想報答太子妃,因著這兩回安貴妃和王皇後的手段,恰好同你先前的經歷有關,你才能識破計謀為太子妃出頭。”周承庭語氣微微一沈,透出幾分嚴厲來。“尤其是昨日,你知道你的行為有多危險嗎?”

    阿嬈聞言,忙站了起來。

    太子教訓得沒錯,她確實欠考慮,想的不夠周全。可這藥粉的威力,她曾在王府後院的爭鬥中見過。這次她只是喝了一口,還服了其他藥材試圖壓住藥性,這後果已經讓她難以承受。

    “殿下,妾身知錯。”阿嬈知道自己不是“初犯”,說的話已經無甚可信力。她也只能幹巴巴的保證道:“妾身一定謹記您的教誨,不會以身犯險。”

    周承庭明顯不大信任的眼神。

    “先在宜芝院禁足兩日,想清楚你錯在哪兒。”周承庭看著嬌嬌弱弱的她,才受了驚嚇身子只怕也正難受著,雖然下不了狠心罰她,卻也不能又把此事輕輕揭過。

    阿嬈忙乖乖的應了。

    “把你要的東西拿單子列出來。”周承庭看了一眼時辰鐘,起身道:“交給孟清江,讓他去安排采買。”

    萬幸太子把她的話聽進去了,甚至還願意幫她,否則她就只能去求助太子妃了。太子妃行事,總不如太子方便。

    眼看著太子就要出門,阿嬈跟著起身想要送出去,旋即她想起太子禁足的命令,還沒走兩步便又停住了下來。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阿嬈正在遲疑間,太子已經轉過身,淡淡的留下一句“不必送了”,便帶著人出了院子。

    太子生氣了。

    阿嬈本就有點怕他,這下更是有點坐立難安。

    明明太子在早膳前表現得很溫和,仿佛突然就翻臉了。

    不過她有錯在先,只能想辦法讓太子盡快消氣。若是她連院子都出不了,又怎麼能反擊?

    ***

    琢玉宮。

    安貴妃使人往東宮打探了幾次消息,得到的回復都是一切正常。

    “娘娘,是不是那藥粉沒有效力?”碧桃疑惑的道:“如果真如郡主所言,東宮怎樣都要宣太醫的罷?”

    安貴妃也覺得奇怪。

    蘭馨郡主既然有示好之意,不可能拿假藥糊弄她。莫非下藥的人弄錯了?

    “那日是誰當值,暗中打探當日負責茶具的人的口風。”安貴妃皺了眉,吩咐道:“查清楚當日的情形。”

    碧桃應了。

    昨日的計劃沒能成功,安貴妃卻並未氣餒。她指使蘭馨郡主把藥也獻給了王皇後,把藥性換了種說法,王皇後便迫不及待的有了這個計劃。她還知道,王皇後已經安排好了人,讓那人與太子妃有染。

    據蘭馨郡主所言,這藥的藥性極猛。而蘭馨郡主對王皇後的說法,卻是和緩了許多,只說是尋常藥力,事後不會被查出來的春-藥。

    這種醜聞,肯定會被壓下來,為了太子的體面、為了皇室的體面。太子妃的位置不會動搖,可太子的寵愛和敬重,便全都沒了。

    等到她安排的太子嬪入東宮,便能順理成章的接管不少權利。

    本該很順利,如果沒有阿嬈出現,打亂了計劃。

    “興許是王皇後反悔了也不一定,這計劃畢竟有些荒謬,或許她知道這藥的藥性厲害……”安貴妃思忖道:“這事風險太大,一旦太子追究下來,未嘗不會查道她身上。”

    “娘娘,昨日一切安排得都很妥當,果然姜公子遇到了阿嬈,奴婢‘及時’帶著人趕到,把她救了下來。”碧桃想到昨日姜姀壞事,對她很是不滿。“偏生姜三姑娘不依不饒,非要把阿嬈帶過去。”

    這樣一來,她們示好的效果便大打折扣。

    “無妨,且看看這兩日太子的反應。”安貴妃淡然道:“那日靜安長公主已是不悅,阿嬈到底少了見識,在貴人們面前失禮。太子若是還肯留宿,才能說明她的地位是穩固的。”

    說完了正事,碧桃卻又另外想起一件事。

    “娘娘,您說蘭馨郡主雖然不是嫡出,卻也被封了郡主,身份尊貴。”碧桃想起堂堂郡主卻玩弄這些低劣的手腕,眸中閃過一抹不屑之色。“竟來您這兒獻了不少旁門左道的藥。”

    安貴妃笑了笑,眸中竟有幾分體諒之色。“傳說雲南王冷心冷情,對這些兒女的疼愛有限,也說不上偏寵哪位側妃。她們往後的親事、世子之位的歸屬……都要她們去爭。”

    “唯獨那位小郡主得雲南王的偏愛,卻早早的就送了命。”安貴妃仿佛果真有兩分惋惜似的,嘆道:“如果來的郡主是她,說什麼本宮也要留她給軒兒做個側妃。”

    “明珠郡主誰不知呢?”碧桃在一旁附和道:“五歲時便被請封郡主,上頭的姐姐們還都沒有封號,她卻先有了。其余郡主的封號不過都是以蘭字開頭,可見雲南王的偏愛。皇上後來下旨追封她為明珠公主,也是為了安撫雲南王。”

    再好的人既是已經死了,再沒有利用價值。主仆二人感嘆了一回,便也都沒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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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清泰殿。

    等到周承庭過去時, 發現姜妙已經等在了裏面。

    “殿下, 阿嬈怎麼樣了?”姜妙雖然已經得了報平安的消息,始終都沒放下心來,這一夜都沒睡好。

    周承庭讓她坐了, 才道:“已經沒事了,我會找人再給她瞧瞧。那茶水有問題, 王皇後和安貴妃,都脫不了幹系。”

    姜妙亦是心有余悸。

    這宴席是王皇後主辦,起初是由安貴妃提議, 如果自己真的有閃失,兩個人就是最先被懷疑的對象, 她們怎敢如此大膽?

    “此事雲南王府、楚王府都有參與。”周承庭言簡意賅的把他調查到關於兩府與後宮結交的事,告訴了姜妙。“那藥便是南邊來的。”

    姜妙聽罷,鳳眸中染上怒色。

    如果不是阿嬈及時趕來,只怕她就要中了王皇後或安貴妃的圈套。

    當時在場的還有靜安長公主,她們這是想利用燈下黑麼?讓她放松警惕, 趁機下手。

    看來阿嬈當初說自己曾在楚王府服侍過, 確有幾分可信。如果不是曾在王府女眷的身邊待過, 怎麼會知道這樣私密的事?

    昨日姜妙特意留心了那四位郡主的長相,和阿嬈並無如姐妹般相似之處……可阿嬈的談吐,卻又不像個下人。

    “是我疏忽了。”姜妙愧疚的道:“險些連累阿嬈。”

    周承庭擺了擺手。

    王皇後和安貴妃比姜妙的閱歷都深, 尤其是安貴妃, 更是個極厲害的人, 姜妙不是她的對手。

    “阿嬈也確實該受點教訓, 她膽子可不小。”說起阿嬈來,周承庭又是心疼又是生氣。阿嬈肯乖乖認錯,自己還能板著臉教訓她。如果她肯撒嬌……素來極有原則的太子殿下,只怕自己會心軟。

    姜妙雖是心中感動,卻也認同太子的說法,阿嬈還不知道後宮險惡、事情的深淺,這樣很危險。

    如果東宮只有她們兩個女眷,倒還還說。如果依著皇後的意思,再把太子嬪塞進來……她怕阿嬈會吃虧。

    “我會提醒阿嬈的。”在太子面前,姜妙又忍不住護著阿嬈。“這孩子就是心善、知恩圖報,您慢慢教導她就是。”

    周承庭哭笑不得,只得頷首應了。

    “殿下,午宴後當著安貴妃、靜安姑姑還有我的面,王皇後提了太子嬪的事。”姜妙蹙著眉,道:“說了幾個世家貴女,雖說的都是王皇後那邊的人,家世倒也過得去。”

    王皇後既然敢當著她們的面說,肯定不會被人挑出硬傷來。

    “有個人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她不該出現在這裏。”姜妙回憶著昨日的情形,慢慢的道:“王瑩,皇後娘娘的嫡親侄女,竟然也在這裏頭,豈不是太奇怪了嗎?”

    王皇後娘家的適齡姑娘們,除了嫁給通家之好的外,凡事姿色德行都上乘的姑娘,也用作籠絡朝臣,算是給三皇子鋪路。

    王瑩是王皇後二哥的嫡次女,身份還沒高到能嫁給皇子為正妃,有皇後侄女的身份,也不會嫁得太差。

    “她的身份做太子嬪是夠的,王皇後還一力推舉她。”姜妙仍是覺得古怪,“三皇子還沒有正妃,我估摸著正妃不會從皇後娘家選,可王皇後要安撫娘家人,總該選個做側妃罷?我看王瑩就很合適。”

    周承庭也覺得不同尋常,王皇後好心是不可能的。只是一時間他們也看不出,她葫蘆裏賣得什麼藥。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留意的。”周承庭應了下來。

    如果太子派人調查,一定會查出些端倪來。姜妙暫時松了口氣,她忽然道:“殿下,您有中意的人選了嗎?既能堵住王皇後的嘴,又能成功的惡心到她……”

    周承庭勾了勾唇角,沒有正面回答。

    “東宮裏有端莊穩重的太子妃和嬌俏的太子選侍,任是誰來,也討不到好處去。”太子殿下高深莫測的道:“能不能進得來,能不能留得下,還要看孤的心情。”

    莫非太子已經有了主意?

    ***

    阿嬈老老實實的待在宜芝院中,果然晌午後孟清江帶了人來給她診脈,得到的結論不過是她身子有些弱,開了些進補的方子,便很快離開了。

    這半日阿嬈也沒閑著,偷偷用了太子的紙筆,寫了滿滿兩大張紙,上頭有各色藥材、香料,大半都是南邊獨有的。

    那四位郡主不是沒閑著麼,還弄了些私密的方子,想要攪渾水,讓人無從查證。宮裏的太醫雖然都是杏林聖手,可到底不能識得天底下所有的藥材。

    苗疆還有許多秘方傳入了楚王府和雲南王府,有些根本無從查證。

    她們以為這樣無跡可尋……阿嬈冷笑一聲,那她就照著同樣的方子,做出同樣的東西,渾水摸魚,讓她們百口莫辯。

    是以孟清江接到阿嬈的單子時,還是暗暗吃了一驚的。不過跟著太子殿下身邊多年,孟清江的表情紋絲未變,只答應著去了,連一點疑問也無。

    單子在送出去采買前,先到了周承庭的手上。

    周承庭拿到手上的第一感覺便是阿嬈的字不錯,清秀娟麗,甚是賞心悅目。當他凝神細看時,卻覺得這份清單愈發印證了他的猜測。

    “照著清單,一樣不差的買回來。”周承庭仍舊把單子遞了回去,道:“有些東西難尋,低調些,別引人註意。”

    孟清江忙答應下來。

    天色漸暗。

    眼看就到了用晚膳的時間,阿嬈悄悄讓芳芷去打探。得到的消息便是太子仍在清泰殿,也沒有去太子妃殿中。

    “選侍,聽說太子妃娘娘一早曾去了清泰殿,不知殿下說了什麼,許久方才出來。”芳芷小聲道:“太子妃徑直回去了,都沒有來宜芝院。”

    芳芷和結香擔心阿嬈得罪了太子妃,可阿嬈卻知道,太子妃是那樣心軟善良的人,不會認真跟她生氣。太子妃沒來,只有一個可能,便是來自太子的阻攔。

    說是禁足,執行得可真嚴格。

    阿嬈暗暗的想著,不僅她不能離開,連太子妃都不能過來。

    “無妨,你再讓施東去看看,太子有沒有用晚膳?”阿嬈想了想,吩咐道。

    如果太子用完了晚膳、看完了文書還不肯過來,只怕是真的惱了她罷?哪怕是太子去太子妃處,也比自己留在清泰殿好。

    想到這兒,阿嬈愈發擔心起來。

    太子不會是越想越氣,把太子妃也給連累了罷?

    完了完了,她非但沒有幫助太子妃,反而還害得太子跟太子妃生氣了?別說報答太子妃恩情了,簡直是在給太子妃添麻煩!

    阿嬈滿腹心事,連結香端上來的晚膳也無心去動筷子,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選侍,殿下過來了!”正在阿嬈滿腹心事的惆悵時,忽然聽到芳芷驚喜的聲音。

    太子殿下來了?

    阿嬈忙起身,那份發自內心的喜悅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她只是在想,太子既是來了,就說明沒有在生氣,起碼沒有那樣生氣。

    等到周承庭進了門,見到滿桌子冷了的飯菜時,不由皺了眉。

    “妾身見過殿下!”阿嬈忙上前行禮。

    當她擡起頭時,發現周承庭明顯臉色不大好看,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不免又惴惴不安起來。

    “殿下,妾身已經反思過了。昨日——”阿嬈低下頭,小聲認錯。只是她話還沒說完,只聽周承庭道:“怎麼沒用晚膳?太醫給你開了食補的方子,怎麼不好好吃?”

    啊?

    阿嬈楞了楞,準備好的話都沒有用得上。

    太子生氣,是因為她沒有用晚膳麼?阿嬈怔然,擡起頭,傻乎乎的問道:“殿下,您用過了麼?”

    準備了一篇話要說的太子,頓時被噎了回去。

    他忙完了了手中的事,便匆匆來到了宜芝院。聽說阿嬈先是寫了大半日清單,又不知道再鼓搗些什麼,壓根沒有好好休息。甚至連晚膳都沒用,簡直是膽子愈發大了,連他的話都敢不聽,權當耳旁風。

    他本要好好教訓她,卻被阿嬈的話給問住了。

    自然他也是沒有時間用晚膳的,這會兒正是饑腸轆轆時。

    阿嬈見狀,心下了然。她神色漸漸自然了些,擺出寬容大度的姿態道:“殿下,您一起用點兒?”

    竟被個小姑娘給問住了,太子殿下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卻沒什麼意見,讓人把他的晚膳也給端上來,並把阿嬈的藥膳做一份熱的重新端上來。

    這一通折騰下來,周承庭的脾氣也被磨沒了。當然,阿嬈不按時吃飯,該教訓的也不能忘掉。

    知道她會胡思亂想不好好吃飯,所以在早膳前,他才什麼都沒說。

    只得再想些別的法子讓她長點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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