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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她只知道今日的宴席擺在禦花園中, 別的情況就一概不知了。
“芳芷,從東宮有沒有隱蔽些的路過去?”阿嬈不願被人瞧見,如今她站在整個後宮的風口浪尖上, 若這宴席是安貴妃所辦倒也罷了, 主辦的人成了皇後, 她更不能露面,起碼不能大搖大擺的公開露面。
否則豈不成了她在跟皇後叫板?
阿嬈焦頭爛額之際, 只得派人去請太子妃殿中的宮女連翹隨她一起去。連翹雖說不是太子妃從安遠侯府帶進宮的, 卻是太子派來服侍的人, 也很得太子妃的信任。
見阿嬈著急,連翹二話沒說便跟著她們一起走了。她對宮中更熟悉些, 由她在前面帶路。
三人順著一條僻靜的甬路往禦花園走去, 好在結香跑得快, 手中捏著兩個荷包,氣喘籲籲的趕上了她們。
“選侍, 這是碧璽妹妹給奴婢的。”結香把東西交到了阿嬈手上。
芳芷和連翹都不解的看著阿嬈, 實在想不明白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包括去取了東西的結香, 也是一臉茫然。
阿嬈來不及再編理由解釋。
不懂就不懂吧, 她真的不希望這些東西派上用場。
好在她們一路順利的到了禦花園中, 阿嬈找了一處僻靜的角落躲了起來, 讓連翹和芳芷她們去打探太子妃的確切位置, 想辦法把太子妃叫過來。
一時三人答應著去了, 阿嬈躲在假山的山洞裏, 連喘氣都不敢大聲。幸而假山爬滿了紫藤,即便有人經過,只要不出去,就沒有人能發現她。
“蘭雅、蘭馨。”一道對阿嬈來說不算陌生的婉轉女聲在假山外響起。
阿嬈頓時繃緊了神經,小心翼翼的從假山的縫隙中看了過去。
是楚王府的玉琪、玉嘉兩位郡主,站在她們對面的,是雲南王府的蘭雅、蘭馨兩位郡主。
四人站在一處,阿嬈的心猛烈的跳了起來。
“雲南王府就你們三個有封號的郡主,怎麼沒見蘭月?”說話的人是玉琪郡主,她嬌笑道:“莫非你們父王舍不得她,把她留在了雲南不成?”
不是王府所有的女孩都能被封為郡主,除了嫡出的女兒能被封為郡主,就是親王或是異姓王特別疼愛的,會請旨冊封。
玉琪、玉嘉都是楚王側妃所出,楚王側妃向來得寵,甚至比正妃更有地位。除了王妃的嫡女,側妃的兩個女兒,也被請封為郡主。雲南王府和楚王府情況差不多,王妃膝下沒有兒女,兩位側妃所出的女兒,三個都請封了郡主。
“快別提了,蘭月倒是想討好父王呢,只是她沒那個本事!”這回說話的人是蘭馨郡主,她不屑的道:“不過人家另辟蹊徑,在王妃跟前賣好呢!”
玉嘉好奇的問道:“怎麼回事?”
“還不是王妃出發前染了風寒,倒不嚴重。只是行程已經定好,王妃便讓我們先來,她遲幾日再出發。”蘭雅和蘭馨一母同胞,自然也不喜歡異母姐妹蘭月。“蘭月去獻殷勤,跟著王妃同行。”
玉嘉和玉琪對視一眼,都會意的笑了起來。
“她倒是個厲害的。”玉嘉聲音中的嘲諷之意分明,“只是她怎麼沒學到她妹妹半分本事,把雲南王哄得團團轉?”
“快別提了,好不容易咱們見了面,說這些敗興的事做什麼?”玉琪見蘭雅和蘭馨姐妹面上露出些許不悅之色,忙轉移話題道:“過幾日聽說要去秋狩呢,蘭雅姐姐騎術得雲南王指點,定能拔得頭籌,好生挫挫她們京中貴女的銳氣。”
四人一面說著話,一面往別處走了。
阿嬈緊緊的貼在假山山洞的石壁上,衣裳不知是沾染了露水、還是被冷汗濕透。
她閉了閉眼,要把那些不受控制湧入腦海的記憶全部丟掉。
見外頭靜了下來,阿嬈小心翼翼的側著身往外頭挪了兩寸,怕連翹等人回來找不到她。
誰知才還沒等她出去,便對上那雙令她夜裏常做噩夢的陰鷙眼眸。
姜知瑞怎麼在這裏!
阿嬈顧不得許多,拔腿就想跑,卻被姜知瑞給拽了回來。
姜知瑞緊緊的扣住阿嬈的手腕,冷冷的道:“想跑?你還能跑到哪兒去?”
阿嬈斷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姜知瑞,這裏僻靜,只怕若是姜知瑞用強,她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來。
且玉嘉等人才離開,阿嬈怕她們沒走遠,也不敢出聲。
“姜知瑞,放開!”這些年來,因著姜知瑞的糾纏,阿嬈沒少做噩夢。她已經被他嚇破了膽子,這會兒她不想再忍了。“我如今已是太子選侍,你若是膽敢有不軌的行為,安貴妃也保不了你!”
姜知瑞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掀了掀唇角,冷笑道:“有日子沒見,小野貓倒是更牙尖嘴利了。”
還沒等他說完,忽然他吃痛,不由松開了阿嬈的手腕。
原來是阿嬈方才躲在假山裏時,不知不覺時掰下了一小塊兒鋒利的石塊兒,姜知瑞見她逞口舌之快,一時放松了警惕,竟被阿嬈刺中了手腕。
阿嬈趁機撒腿就跑。
只是她才跑了沒兩步,眼見姜知瑞就要趕上來抓住她,卻見到了安貴妃宮中的碧桃,帶著兩個小內侍走了過來。
“奴婢見過柔選侍,見過姜家大爺。”碧桃上前行禮。
阿嬈面上雖是驚魂未定,心中卻全明白了。
安貴妃故意把姜知瑞放進來嚇她,一面能拉攏安遠侯府未來的家主,一面還能威脅她……真真是一舉兩得。
阿嬈心中怒極,卻未表露出來,仍是一副被嚇壞的模樣。
她留意到,碧桃給姜知瑞使了眼色,姜知瑞雖是不情願,也悻悻的捂著受傷的手腕離開了。阿嬈拿帕子抹了抹眼角,開始掉淚。
“選侍,您快別哭了。”碧桃忙柔聲勸道:“左右方才沒人瞧見,您當沒發生過就是了。若是您臉上見了淚痕,一會兒若是見了人,反而讓人生疑。”
阿嬈抽噎著點了點頭,到底把淚給制住了。
“碧桃姐姐,若是有機會,我想見一見安貴妃!”阿嬈怕碧桃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這兒,幹脆先發制人道:“我有事想和貴妃娘娘說!”
莫非是阿嬈想通了?
碧桃在心中暗暗的想著,就算先前沒想通,有了方才這一出,只怕也想通了。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道:“自然是有的。只是這會子娘娘不得閑,您還要再等一等。”
阿嬈口中說著不急,眼中卻透出幾分焦慮之色。
“選侍,您是迷路了嗎?”碧桃體貼的道:“奴婢把您送出去罷!”
阿嬈感激的點頭,她不能讓碧桃生疑,大不了她去禦花園外面等太子妃。這樣想著,她才要跟碧桃一同離開時,忽然另一道不算陌生的女聲響起。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新晉風頭正盛的太子選侍呀。”姜姀看起來是才趕過來的,如果她沒料錯,應該是知道姜知瑞過來,特意來看熱鬧罷。“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我記得沒人給你下帖子罷?”
姜姀之所以沒有顧忌,是覺得左右碧桃是安貴妃的人,不會外傳。
阿嬈不想把事情鬧大,懶得搭理姜姀,只想跟著碧桃趕快離開。可姜姀卻不依不饒,非要帶她去皇後面前。
皇後處罰阿嬈的事在後宮中不是秘密,勛貴世家中有姑娘在後宮的,自是也都知道了。
姜姀還記恨上次的事情沒有報仇,便安心讓阿嬈出醜。
碧桃也不願意阿嬈露面,是以她好言相勸,想讓姜姀別再糾纏,正在拉扯間,皇後身邊的紫英帶著人照看全場,發現了她們。
完了。
阿嬈和碧桃同時想著,唯有姜姀很高興,還笑著打了招呼,把阿嬈帶了過去。
眼見逃不過了,阿嬈只得低著頭,借著寬大袖口的遮掩,捏緊了手中的兩個布袋兒。
不幸中的萬幸,她一路被帶到了皇後面前時,除了服侍的人外,都不是生人。
王皇後、安貴妃、靜安長公主、太子妃正在一處,像是商量著什麼。
見阿嬈被帶進來,王皇後不悅的皺了皺眉,安貴妃露出和善的笑意,靜安長公主沒什麼表示,姜妙則是不解的看著阿嬈。
恐怕除了姜妙的其他三人眼中,阿嬈是掐尖要強,越是不讓她露臉,她越是仗著太子的寵愛要張揚。
只有姜妙,擔心著阿嬈。
“奴婢給皇後娘娘、貴妃娘娘、長公主殿下、太子妃娘娘請安。”阿嬈走近了兩步,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她無暇理會王皇後等人,只因她又聞到了那股子香味,就像是在安貴妃宮中聞到的一模一樣。
雖然被王皇後和靜安長公主不那麼善意的盯著,阿嬈卻是心中一松,她沒有白來。
“我讓阿嬈幫我送了件東西過來。”姜妙怕阿嬈難堪,忙笑著解釋一句,轉頭對阿嬈道:“把東西給我,你……”
阿嬈知道太子妃是在給她解圍,她的目光落在太子妃手邊高幾上擺著的茶盞,湯色澄澈幹凈,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從嫋嫋升起的熱氣裏,阿嬈聞到了那種特殊的味道。
“娘娘,奴婢有事稟報……”阿嬈的話音未落,卻見王皇後面露不悅之色。
姜妙見阿嬈拼命的朝自己使眼色,快要急哭了,便要起身隨她出去。“這是南邊新近送來的茶,又最是醒酒的,阿妙你嘗嘗。”
王皇後見狀,忙出言道。
阿嬈見太子妃面上有幾分春-色,便知道太子妃一定是被勸著飲了酒的。
就是這茶有問題,阿嬈豈能讓姜妙喝了。她裝作要給姜妙端茶的,手一抖,準備將熱茶全潑在自己和太子妃的裙子上,好借此脫身。
可阿嬈才要做出不小心扳倒的樣子,卻被出現在一旁的碧桃牢牢給扶住了。
“選侍,您可要小心些,手腕可是傷著了?您端東西有些不穩,還是奴婢來罷!”
若是往日,安貴妃的人敢這樣越俎代庖,王皇後一定要發火的。可今日她心裏有鬼,見自己的計謀還能得以繼續,便沒有阻止碧桃的行為。
安貴妃神色溫婉的淺笑,端起茶水來淺淺的啜飲了一口。
“果然娘娘有好茶,味道真不錯。”安貴妃適時的恭維了一句,對著靜安長公主笑道:“殿下您也嘗嘗?”
碧桃雖然很快退下,可紫英又緊緊盯在了阿嬈身邊,扶著阿嬈的手臂,手勁兒之大,讓阿嬈掙紮不得。
在王皇後安貴妃面前絕對不能泄露分毫……阿嬈把心一橫,涎著臉,裝出沒見識的模樣,笑嘻嘻道:“既是好茶,奴婢便也嘗一嘗!”
說著,她低下頭,猛灌了一口熱茶。
碧桃和紫英都驚住了,阿嬈趁機把剩下的茶都給潑了。
連素來在外頭給東宮做顏面的靜安長公主都露出不悅之色,王皇後更是氣得七竅生煙,而安貴妃只是微微蹙了眉。
既然紫英和碧桃都盯著她不讓她把茶給潑掉,只能說明她們就準備了這一碗。她喝了,總好過太子妃娘娘喝了的好。
“果然是好茶,多謝皇後娘娘賞賜!”茶才入口,阿嬈便敏銳的從舌尖感覺到不同來,那細微的苦澀感,實在被掩蓋得太好。
被她喝過的茶,自然不能再給姜妙喝。哪怕皇後再不情願,也只得悻悻的命人撤了。
“母後,姑母、貴妃娘娘。”姜妙見阿嬈今日著實古怪,也沒有心思再留下。“我有件事交代她,先告退片刻。”
兩人到了屋外,阿嬈飛快的在太子妃耳邊說了句:“娘娘您不能喝任何東西、或是吃任何東西,以防萬一。您再留片刻,就想個法子回東宮罷。”
說完,阿嬈就告退離開了。
這時結香和芳芷終於打聽到了這兒,正遇上阿嬈急沖沖的往外頭走。
“別問,趕緊回東宮。”阿嬈感覺身體內像是燃起了火,是那種從內到外的熱。已經擺過了午膳,只怕太子妃曾飲過兩杯,就和喝醉了酒差不多的感覺。
阿嬈先前只聽說過癥狀,如今親身感受到了,才知道厲害。她忙把布袋中的幾味香料直接塞進嘴裏,用力的咬住舌尖,好歹清醒了些,沒至於理智全失。
她口幹舌燥得厲害,眼神也有幾分迷離。
結香和芳芷眼見不對,忙扶住了她。三人忙快步往宜芝院趕,終於在阿嬈滿面緋色前到了。
“去給我準備兩大桶冷水,快!”阿嬈渾身抖得厲害,她纖細的手指緊緊的攥著小幾的一角,道:“快!”
她感覺自己身上快要燒起來了。
這是一種烈性的春-藥,沾水後無色無味,知道的人也極少。據她所知,原來為楚王府所有,後來被楚王側妃,曾經贈給自己嫁到雲南王府的表妹。
倒不知這藥是雲南王府還是楚王府要投靠皇後或是安貴妃,竟獻上了這種藥!王皇後有,那日在安貴妃殿中聞到的,也正是這種藥粉的香味。
王皇後給太子妃娘娘,下這種藥,是要毀了太子妃娘娘的清白麼?阿嬈雖然身上幾乎已經軟成了一灘泥,意識還是清醒的。
是了,王皇後、安貴妃、靜安長公主、太子妃能聚在一處,唯一的緣由就是商議給太子娶太子嬪的事……
王皇後簡直太惡毒了,想要讓太子妃娘娘失貞,好讓新的太子嬪上位……
阿嬈燥熱得難受極了,好不容易挨到了芳芷等人把冷水準備好,便顫抖的摸索著走了過去。
“選侍,奴婢稟報太子妃娘娘,還是請太醫過來瞧瞧罷!”芳芷也快急哭了,她擔心的道:“您看起來很不妥當!”
“若是誰敢請太醫,便從宜芝院離開!”姜妙雖然昏沈,卻還撐著氣勢。“誰都不許說出去,若是太子和太子妃來了,也要全部攔住!只說、只說我不舒服,沒辦法侍寢了……”
阿嬈踉蹌著走到了冷水桶邊。
她倒不是有意作踐自己,只是這藥沒有法子可解,只能挨過兩個時辰。
用盡了最後的力氣,阿嬈還沒忘了疾言厲色的把人都趕出去,把門牢牢的栓好,還拖過了一把椅子抵住了凈房的門。
幸而、幸而太子妃娘娘沒事!
阿嬈哆哆嗦嗦的掬起一捧冷水,往自己臉上潑去。
涼意好歹稍稍緩解了燥熱。
門外。
芳芷和結香都急哭了,兩人正商議這要不要闖進去時,卻見太子殿下面沈如水的走了進來。
“殿、殿下,選侍說、說她不能侍寢,她累了要休息……”芳芷強撐著說完,便又哭著道:“殿下,您快救救選侍吧,她很不好!”
阿嬈聽到了外頭的聲音,心猛地一顫。
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斷不能被太子殿下看到。她不能自接受自己毫無尊嚴、狼狽的在太子面前求歡……
“殿、殿下……我沒事!”阿嬈情急之下,也忘了什麼自稱,為了讓自己清醒些,她要緊牙關,邁進了冷水桶中。“您、您別進來,我過會兒就出去!”
房間中傳出水被濺出的聲音,還有重物落地的身影。
周承庭摔開了要來幫忙的內侍,自己上前,擡腿就把門給踹開了。
見到眼前的情景,他頭一次有了名為心碎的感覺。
阿嬈嘴唇已經發白,狼狽的趴在冷水上瑟瑟發抖,衣料緊緊的貼在她身上。木桶滾落在一旁,裏面已是一片狼藉。
周承庭二話沒說,解下自己的外衣,把阿嬈嚴嚴實實的包了起來。
“殿、殿下不能叫人。”阿嬈哆哆嗦嗦的趴在周承庭懷中,眼中滿是乞求之色。“不能傳出去。這藥、這藥我懂,沒關系的。”
周承庭被那哀求的眼神狠狠的刺傷了。
“好,咱們誰都不告訴。”周承庭忍著心中尖銳的刺痛,輕輕在阿嬈濕漉漉的額頭落下一吻。
“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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