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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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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小酌] 寵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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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3 22:33:52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太子的晚膳是早就預備著的, 且在小廚房的人來問話時, 孟清江已經很有先見之明的讓人往宜芝院送,沒讓去清泰殿。是以周承庭才吩咐完,晚膳幾乎立刻就送來了。

    周承庭斜睨了一眼孟清江, 卻礙於阿嬈就在旁邊沒說什麼。

    孟清江做了個“知罪”的動作,眼中卻有笑意, 神色輕松的退了下去。太子殿下身邊終於能有個知心人,看著太子長大的他,也有種欣慰的感覺。

    兩人的晚膳很快在隔間擺好。

    到了晚上就講究飲食清淡, 不過太子殿下的晚膳照例是十分豐盛的。擺在阿嬈面前的藥膳,就格外顯得形單影只, 孤零零的。不大好看,也不大好吃。

    原本太子沒過來時,小廚房還給她上了四菜一湯,只不過她沒心思吃,都放涼了。

    當然冷著也能吃, 熱一熱就更好了, 她不挑剔。可是看太子的神色——阿嬈偷偷的擡眼打量在飯桌前也是正襟危坐、不假辭色的太子殿下, 好像沒有讓人重新端上來的意思。

    方才太子沒來,她內心忐忑不安沒胃口,這會兒她放下了大半的心, 可太子卻不給她吃了。

    阿嬈幾乎以為太子要用這種方法懲罰她。

    她不挑剔吃食, 可是這一大桌子菜, 太子只略夾了兩筷子, 他一個人也吃不掉。她卻只能吃沒有滋味的藥膳,她莫名覺得有點委屈,吃飯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周承庭雖然看似心無旁騖的專註用飯,余光卻從沒在阿嬈身上離開過。

    見她像是鬧小孩子脾氣一樣,只把湯匙在碗裏攪來攪去,就是不好好吃。他覺得有些好笑,或許阿嬈自己都沒意識到,這是在跟他撒嬌,就像是恃寵生嬌?

    眼見她一碗粥連一半都沒喝下去,周承庭輕咳一聲。

    正在專心致誌發呆的阿嬈被嚇了一跳,忙擡起頭,一雙平日裏溫柔嫵媚的眸子此時瞪得圓溜溜的。

    周承庭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的看了阿嬈一眼。

    阿嬈聞言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她忙捏緊了湯匙,大口大口的往下咽,也不敢再磨蹭。

    比這難吃多了的東西,為了填飽肚子她都吃過,也從沒嫌棄。或許她潛意識裏覺得,太子一直以來至多是面冷,對她總是寬容的,從來沒有真正發過脾氣。

    阿嬈低著頭,食不知味的解決著碗中的藥膳。

    忽然,她面前的碟子裏自己“跑”進來一只晶瑩剔透的蝦仁。

    阿嬈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緊接著她面前的小碟中有被放進了諸如一塊鵪鶉肉、一片雲腿豆腐、一只圓滾滾的蝦餃……

    阿嬈呆呆的擡起頭,只見太子殿下正端起碗準備添湯,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好好吃飯。”周承庭對著這樣的阿嬈,總是忍不住心軟。可不能讓她看出來,是以太子殿下繃著一張英俊的面龐,自己添湯、添飯、順便盯著她吃飯。

    阿嬈心中一松,方才的郁悶頓時煙消雲散,哪怕太子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她也是快活的。

    她唇邊不由浮出淺淺的笑容來,覺得連難吃的藥膳,似乎也變得美味起來。

    當然不排除是龍井蝦仁、雲腿豆腐、蝦餃真的很好吃!

    阿嬈愉悅的想著,笑意一直深到眼底。

    等到晚膳撤下去後,已經快到他們平日裏歇下的時辰。周承庭怕阿嬈吃完就睡積食了胃裏難受,自己在書案前隨意抽了本書看了一會兒,阿嬈就在一旁做點繡活陪著。

    今日光想著要配藥方和香料,答應要給太子做的衣裳,還沒開始裁。想到太子那日讓她“量”尺寸,阿嬈被撩撥得七葷八素,哪裏還記得住。

    明兒就背著太子,找見他的舊衣裳偷偷照著裁好了。

    周承庭看書本就是為了讓阿嬈晚睡會兒,倒不是真的急著看。是以他的目光,時不時就往阿嬈那兒飄。見阿嬈盯著手中的料子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隨後又紅了臉,周承庭也不覺跟著翹起了唇角。

    他自是知道阿嬈想起了什麼。

    太子殿下放下了手中的書,自書案前起身,阿嬈也忙跟著站了起來。

    兩人各自洗漱後,阿嬈回來時,太子殿下已經在等著她了。阿嬈本想照例在睡在外面方便服侍,周承庭卻讓她先上去,自己睡在外面。

    若是往日阿嬈可能還會據理力爭、推拒一番,可這會兒太子還在生她的氣,阿嬈不敢多說,乖乖的先躺了進去。

    “殿下,您別氣了好不好?”墻角的宮燈被挑得更暗了些,帳子裏只透進來隱隱約約的光亮。阿嬈側著身子,看著太子小聲道:“妾身真的知道錯了。”

    太子的氣還沒消,卻依舊待她很好,阿嬈就覺得更愧疚了。

    還有太子妃……阿嬈知道她一定也很擔心自己,也非常生氣自己的莽撞。等她的禁足令解了,還要去太子妃那兒認錯。

    她已經前後跟自己認了幾次錯,周承庭見她態度也確實誠懇,倒也沒想著不依不饒。他怕阿嬈一撒嬌,自己就心軟。不如趁這會兒,把她的身子調理好一些。

    是以周承庭淡淡的應了一聲,神色緩和了些,只是仍沒見笑模樣。

    “殿下,妾身禁足期間,能不能偷偷往外傳遞消息?”阿嬈見好就上,壓低了聲音問道。

    周承庭挑了挑眉,阿嬈膽子真的是愈發大了。禁足令是他下的,她還敢當著他的面這樣問。

    “你說能麼?”太子殿下要被氣笑了。

    阿嬈點點頭,心態很好的道:“妾身看,還是可以的。妾身在東宮裏怎麼都算得上寵妾罷?”

    周承庭怕她再亂來,有意潑她冷水,不鹹不淡的道:“那是自然,東宮就你這麼一個,你這麼說也是可以的。”

    阿嬈卻絲毫不以為意,“所以妾身能收買您身邊的人,暗中讓人去找安貴妃聯絡,也算是合情合理。您不知道,那日在禦花園中姜姀來找麻煩,是安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碧桃幫妾身解圍。”

    “時間卡得剛剛好,不讓人生疑都難。”

    就算她不去找安貴妃,安貴妃也一定會找上她。她在王皇後、靜安長公主面前失儀,等於已經得罪了未來的太子嬪、讓太子尊敬的長輩不喜,那麼她就一定需要安貴妃的幫助。

    如果她是個有野心的人,怎麼會不著急呢?

    見太子沒有出聲,阿嬈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您看妾身能背著您搞點小動作嗎?”

    阿嬈偏把這些小心思都擺在外頭,倒讓周承庭啞口無言了。當然周承庭知道她是為了表現自己知錯就改,沒有自作主張,預先跟他商量。

    討好之意分明,卻並不讓人討厭。

    太子殿下沒有出聲,可阿嬈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有種沈默正叫默許不是麼?

    ***

    得了太子的許可,阿嬈左思右想,決定讓芳芷去聯絡安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碧桃。

    “就是我惹怒了太子妃,太子也不高興,所以我被禁足了。”阿嬈沈吟了片刻,道:“我想當面感謝貴妃娘娘的解圍之恩,只是暫時沒法脫身,還請貴妃見諒。”

    說著,阿嬈拿出了一枚玉簪交給了芳芷。

    “把這個拿給碧桃。”阿嬈囑咐道:“她見了就明白了。”

    這枚玉簪是她去琢玉宮時,安貴妃親自替她戴上的。最後雖然兩人都沒有說破,可安貴妃有把信物交給她的意思,就是等著她主動聯絡吧!

    尤其是這次在禦花園,安貴妃可幫了她“大忙”。

    “你要小心些,千萬不能被人瞧見。”阿嬈神色鄭重道:“未來咱們宜芝院的前程,不得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芳芷慎重的點了點頭。

    阿嬈又煞有介事的叮囑了一番,方才放她去了。

    既是跟太子已經通了氣,阿嬈知道他一定會幫忙照看周全。芳芷雖然聰慧,卻還少些歷練。事先沒告訴她,阿嬈也是存了要鍛煉她的意思。

    否則直接讓芳芷去安貴妃宮中,就等於直接昭告整個後宮。

    從安貴妃還會安排姜知瑞、姜姀兄妹來惡心自己看,阿嬈確定安貴妃是打定主意要拉攏她了。上次在禦花園是她主動過去,給了安貴妃機會。

    可姜知瑞、姜姀能恰好出現,只能說明安貴妃早就有安排,不是在禦花園,或許也在別處。

    離上次她被皇後教訓後去了琢玉宮還沒過幾日,安貴妃便如此急切……那麼只能說明皇後有了動作,讓安貴妃著急了。

    這是一件,還有另一件,阿嬈心裏始終都沒想明白。

    為何安貴妃能那樣篤定,就一定能把她拉攏?眼下她給出的條件,王皇後也能給。她就不怕王皇後“幡然醒悟”,不再一門心思的選什麼太子壓根兒不會喜歡的太子嬪,轉過來拉攏她?

    還有,要提防雲南王府和楚王府——阿嬈神色微黯,很快收回了思緒。

    無論是誰,會傷害到東宮的,她都不會手軟。

    太子殿下的辦事效率極高,她要的東西,有多半已經都買回來了。阿嬈看著那些熟悉的藥材、香料,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兒。

    那人最愛擺弄藥材,她還小,弄亂了藥材,那人也從不生氣,把她抱起來親一親,甚至還耐心的給她講各種藥材的用處。她還記得,那人慈眉善目的告訴她,藥是用來救人,而不是害人的。

    往昔還歷歷在目,白駒過隙,一晃竟也有十余年的時間。

    “選侍,您要的匣子取來了。”結香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阿嬈回過神來,結香捧著個大托盤進來了。

    藥材和香料都是要分門別類的存放,阿嬈讓她放在一旁,自己親自動手分揀。

    有些東西,她希望永遠都不要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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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00:00:17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阿嬈的“禁足令”, 直到五日之後才被解除。

    還在禁足間的第二日, 太子妃就來看過她。太子妃那樣性子要強的人,竟在她面前落了淚。阿嬈愈發坐立難安,比訓斥她或是懲罰她還難受, 忙賭咒發狠的保證日後不會再犯。

    那日芳芷去琢玉宮,帶回了安貴妃的話。安貴妃讓她稍安勿躁, 說是不必急在這一時,很快她們就能有機會見面。

    恐怕安貴妃是怕她莽撞行事,才特意強調的吧!

    阿嬈不知道安貴妃是不是要等到秋狩時才會見她, 安貴妃行事比王皇後謹慎得多、縝密得多,沒有萬全的把握, 不會輕易有所動作。

    “選侍,慶和公主、慶宜公主還有一位皇後娘家的王姑娘來了,太子妃請您過去一趟。”阿嬈還在琢磨著安貴妃的事,太子妃身邊的宮女連翹過來通傳。

    公主們已經回宮,這幾日宮中正熱鬧著, 藩王的郡主們、世家貴女們, 又一次入宮同公主們見面。因著三皇子和六皇子要選正妃、側妃, 大家都卯足了勁兒,要好生表現。

    慶和公主是王皇後所出,慶宜公主是已故的慧嬪所出, 阿嬈搜刮著回憶中對這兩位公主的聽聞, 至於那位王家姑娘為何也來東宮……阿嬈就覺得有些不同尋常了。

    只是太子妃召喚, 阿嬈自然是要去的。想到要見兩位公主, 阿嬈幹脆盛裝,特特換了一身太子妃命人給她新裁的衣裳,金絲銀線繡在裙擺上,衣料柔滑,走動間如同流光般熠熠生輝。

    發鬢上的首飾,也是撿著不逾制的盡量往奢華打扮,仍舊是往嫵媚嬌妍裏上妝,只為了展示她太子寵妾的氣派。

    若只是慶宜公主來,她也不至於這樣打扮。可還有慶和公主、王皇後娘家的姑娘,阿嬈便不得不提防,她們的來意。

    因重新更衣梳頭,阿嬈到達太子妃殿中時,已經耽擱了好一會兒。

    慶和公主被王皇後寵慣了,想見阿嬈的新鮮勁兒已經過去了不少,聽到宮女通傳說柔選侍到了,眼中閃過一抹不屑。

    “才聽說太子哥哥納了妾,正好來看嫂子,順便瞧瞧她。”慶和公主對阿嬈的姍姍來遲十分不滿,不耐的道:“她竟擺的架子這樣大,嫂子您可要好好管管她——”

    這口吻倒是跟王皇後如出一轍。

    阿嬈哂然,她只作沒聽見,施施然走了進來。

    仿佛整個屋子都被她點亮了。

    兩位公主並那位王皇後娘家的姑娘、也就是王瑩,不約而同的想著。

    這位最近在後宮中大為出名的太子選侍,果真是一副好容貌,堪稱絕色。怪不得勾著她們太子哥哥,連續近兩月都留宿她房中,還去皇上面前,為她撐腰。

    想到這兒,她們看向姜妙的目光,便多了幾分同情。

    “妾身見過娘娘,見過慶和公主、見過慶宜公主。”阿嬈沒有絲毫怯場,規規矩矩行禮,面上帶著柔和的笑容。

    與王皇後一樣,慶和公主也最煩阿嬈這樣看似溫婉嬌柔的神色,這令她想起討厭的安貴妃。故此在最初的驚艷過後,慶和公主對阿嬈的冷淡毫不掩飾。

    照理說阿嬈有品級在身,又是皇上親賜的封號,哪怕她是嫡公主,也該客氣點。可慶和公主打定了主意不給她好臉色,故此只是冷哼一聲,就算是答應了。

    相較之下,慶宜公主態度就溫和多了,她沒有把阿嬈的禮都受了,笑著起身打了招呼。

    想來慶和公主應該同姜姀很有共同語言,阿嬈想起那日也是在太子妃殿中,姜姀張狂的模樣,兩人脾性倒很相似。

    阿嬈進來時,姜妙和兩位公主自是不必起身,可王瑩雖然出身承恩伯府,可她沒有封號,見了阿嬈還是該行禮的。

    當然,如果阿嬈不計較,本也可以忽略不計。但這人分明沒把她放在眼中,又是王皇後的侄女,阿嬈自然選擇計較。

    “娘娘,妾身聽說兩位公主和皇後娘娘的侄女來了,怎麼不見那位姑娘?”阿嬈豈能讓她們含混過去,便對著姜妙明知故問。

    姜妙看出了阿嬈的用意,還沒等她開口接話,只聽慶和公主不悅的道:“你有眼睛看不見嗎,我旁邊這位,就是我母後的侄女,也是我的三表姐。”

    阿嬈就等著她這句話。

    “公主見諒!”阿嬈曲了曲膝,笑道:“妾身素日裏聽說承恩伯府的家教更是在京中都是有名的,說起承恩伯府的女孩兒,哪個不稱贊進退有據、有教養呢?”

    慶和公主和王瑩的臉色,登時變得難看起來。尤其是王瑩,臉上更是掛不住。她可是姑母中意的太子嬪人選,之所以把阿嬈叫過來,本就存了示威的意思。

    一向被誇贊美貌的她,見了阿嬈後自覺敗下陣來,論容貌她比不過,心中已是不大痛快。

    而阿嬈張口就諷刺她沒有教養,這是在打她的臉,還是在打王皇後的臉?

    只是兩人心中也清楚,此事確實是她們理虧。王皇後前些日子才因為此事被皇上訓斥,慶和公主想來也被教育過,不許在這上頭再惹麻煩。

    故此王瑩不情不願的上前給阿嬈行禮,口中稱“選侍”。

    她在心中咬牙啟齒的想著,等她當上了太子嬪,一定要給阿嬈點顏色看看,讓阿嬈為今日的囂張付出代價。

    阿嬈見好就收,笑盈盈的應了,讓王瑩起身。

    這位太子選侍果然名不虛傳——在場的人除了姜妙外,對阿嬈都有了新的認識。

    “嫂子您就是太心軟了,才縱著底下人張揚起來。”慶和公主用阿嬈也能聽到的聲音,在姜妙身旁道:“我看這個姜選侍,她——”

    慶和公主的話音未落,只聽姜妙微笑著打斷了她。“父皇賜了她封號為‘柔’,妹妹別叫錯了。”

    柔?慶和公主雖然早有聽聞,今日見了,卻覺得阿嬈睚眥必報的勁頭,可跟柔字壓根兒就不沾邊。

    看著姜妙,慶和公主竟還生出一點怒其不爭的感覺來。明明只是姜妙身邊的丫鬟,竟生生把姜妙這個太子妃壓了過去。

    而王瑩卻是心中暗喜,太子妃如此好說話,她嫁到東宮來,太子妃不會成為阻礙。

    是以見慶和公主還要說什麼,王瑩卻拽了拽她的衣袖。

    “嫂子,我知道了。”慶和公主終於想起正事,對姜妙笑道:“之前說好的,今兒母後讓我帶阿瑩過來見見您。”

    之前的那次……想來就是在禦花園中,王皇後請了靜安長公主和太子妃過去的時候吧!

    見王瑩紅著臉低下頭,含羞帶怯的模樣,阿嬈便明白了她們的來意,敢情這位已經以未來的太子嬪自居,過來敲打她這個太子選侍一番?

    “阿瑩是個性子靦腆、溫柔的。”慶和公主迫不及待的道:“她心靈手巧,女紅極好,母後都常誇她呢!還有她主持中饋也是一把好手,也曾管過府裏的庶務呢!”

    姜妙只是微微笑著,沒有說話。

    有些話太子妃不方便說,有失尊貴。可她作為太子寵妾,卻是無所顧忌的。

    “公主,王三姑娘是要來宮中做女官麼?”阿嬈明知故問,偏要曲解慶和公主的意思。“王姑娘這樣的品貌,一定極得主子娘娘的喜歡。”

    王瑩的臉一陣白一陣紅。

    若是聰明人早該看出她是要嫁給太子,做太子嬪的。姜嬈到底是裝傻充楞還是果真不知道?而阿嬈敢如此有底氣,對著公主也毫不怯場,還不是因為她獨得太子寵愛?

    甚至太子為了她,都能去皇上面前告皇後娘娘的狀。

    賢良是太子妃的,偏寵是太子選侍的,她這個太子嬪還有什麼意思?

    慶和公主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可如今太子還未點頭,也未有明旨下發,她不好就嚷嚷出來。只得胡亂說了兩句,準備含混過去。

    王瑩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可是,她又不得不嫁過來的理由——王瑩咬了咬牙,她是不會放棄的!

    “嫂子,總之阿瑩絕對是個賢內助,能成為您的左膀右臂。”慶和公主不理會阿嬈,轉而對姜妙道:“她心裏極為敬重您呢,時時以您為榜樣,自律自省——”

    這慶和公主的話也太誇張了!

    阿嬈簡直想笑出聲,這到底是想來幫太子妃,還是來取而代之?哪怕有這樣的心思,也不用表現得太明顯罷!

    “原來王姑娘是要來東宮做女官呀!”阿嬈恍然道:“娘娘身邊的女官還有空缺,正好王姑娘過來人就齊全了。”

    王瑩漲紅了臉。

    方才一直在旁邊安靜的著看著這一切的慶宜公主,仍是微笑著做壁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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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00:00:24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見阿嬈一副伶牙俐齒、春風得意的模樣, 慶和公主和王瑩對視一眼, 她是個大麻煩!

    哪怕慶和公主對阿嬈十分討厭,也不得不承認,只看那張了不得的臉、看那玲瓏有致的身段, 她確實有做寵妾的本事。

    今日才是頭一次見面,就被她給壓制住, 往後自己就算嫁到了東宮,豈不是連個宮女出身的太子選侍也不如?

    這樣想著,王瑩給慶和公主使了個眼色, 讓她幫幫忙。

    “我在跟太子妃說話,哪裏有你插嘴的份?”慶和公主決心給阿嬈給下馬威, 起碼不能讓阿嬈太過張狂得意。她換了高高在上的語氣,顯然要讓阿嬈沒臉。

    姜妙雖是要顧及她作為公主們長嫂的賢良形象,可她豈能容慶和公主在東宮撒野?姜妙皺了皺眉,才要開口說話時,阿嬈卻先站出來的。

    這樣的小事還不值得太子妃出手, 阿嬈微微翹起唇角, 沒有一點兒不悅, 反而微笑道:“公主殿下這話妾身就聽不懂了。是您點明要見妾身,且這裏又是東宮,妾身自然要熱情待客。”

    慶和公主方才有些氣昏了頭, 一時忘了要見阿嬈還是她自己的提議。

    “好了, 阿嬈。”姜妙輕咳一聲, 作為太子妃, 她不能看著公主和太子選侍吵起來。她把手中的茶盞放到一旁的高幾上,淡淡的道“慶和公主多大你多大,什麼事都要掙個是非對錯麼?”

    雖然這話是看著阿嬈說的,可任在場的人都能聽出來,這話實則是給慶和公主聽的。

    姜妙擺明了是說自己不懂事、不懂規矩——慶和公主反駁也不是,不反駁也不是,素來都是任意使小性子的她,竟有種憋悶的感覺。

    太子妃肯定是要向著東宮的,同來的王瑩倒沒有很氣憤。更何況阿嬈又是太子妃提拔起來的,慶和公主揪著阿嬈不放,實則是在下太子妃的面子。

    想通了這點的王瑩,忙悄悄擠眉弄眼讓慶和公主別計較這些。

    “時候不早了,五妹,咱們還是回去罷。”在一旁的慶宜公主終於不緊不慢的開了口,她神色溫和的道:“左右很快就能去秋狩了,大家在一起相處的日子還多著呢。”

    確實時候不早了。

    阿嬈看了一眼墻角的時辰鐘,已經快到了午膳的時候。

    可慶和公主卻沒有要走的意思,既是把方才的話題揭過,她提出要看看東宮院子裏種著的海棠。

    看海棠?

    這些日子對東宮才有些熟悉的阿嬈,想起那幾株海棠的位置,旋即便明白了慶和公主的用意。

    清泰殿前面的那幾株海棠開得最好,無論太子是回自己寢殿、還是去太子妃處、或是宜芝院,都會經過這條路。

    莫非要帶著王瑩跟太子殿下來個偶遇?

    “去罷。”這不會讓要求不算過分,姜妙自然答應了。只是她也不會讓慶和公主如意,姜妙笑道:“阿嬈也一起去罷。”

    雖然她知道就算王瑩是天仙下凡,就憑王瑩的出身,太子也不會多看一眼。可王皇後等人打得主意她也看得清,想要在太子面前留個好印象。

    左右太子都是要接受個太子嬪入東宮的,若是太子瞧著王瑩還順眼,那就再好不過了。

    近水樓臺先得月,王皇後的底線是讓自己娘家的女孩兒嫁到東宮,她有幾個備選的人,是誰都可以。而王瑩卻對太子嬪之位勢在必得,求動了王皇後、慶和公主幫忙。

    平心而論,姜妙覺得王瑩生得不錯,可偏生阿嬈在這兒,就如同日月之光和螢火,差得實在是太遠了。

    慶和公主雖是對仍然帶著阿嬈不滿意,不過她更怕姜妙拒絕,只得勉為其難的沒再說什麼。

    出了太子妃的寢殿,姜妙陪著兩位公主走在前面,反而是王瑩和阿嬈並排跟在後面。

    眼見王瑩一時沒留意,險些在路上絆倒。阿嬈本來無心管她,可她偏生抓了阿嬈的衣袖。阿嬈只得順手把她扶住了,趕緊站住免得自己也跌倒。

    這個小插曲只發生了一瞬間,動靜也不大,甚至前面的三人都沒察覺到,可是阿嬈和王瑩與前面的距離,卻是分開了。

    “多謝選侍!”王瑩面上的趾高氣昂之色已經消失不見,她待阿嬈的態度突然變了。王瑩親親熱熱的挽住阿嬈的手,笑道:“我瞧著選侍面善,覺得親切極了。我今年十八了,不知選侍今年多大?”

    伸手不打笑臉人,阿嬈也只得應道:“我十七。”

    王瑩聽罷,立即露出笑容來,柔聲道:“那我便稱呼選侍為妹妹罷,這樣覺著更親近些!”

    王瑩的變化讓阿嬈有些驚訝,從高高在上要擺太子嬪的譜兒,到這會兒親熱得要跟她論姐妹……

    她想進東宮想瘋了罷,竟讓自降身段、不怎麼顧及臉面的叫她妹妹。要知道阿嬈此時有了封號,也是太子妾室的身份——要跟自己論姐妹,可不是表明了她一門心思想往東宮鉆營的心思?

    阿嬈有些無語,還沒見過這樣的人……阿嬈笑了笑,不置可否。

    王瑩權當是阿嬈答應了,仍舊挽著阿嬈的手,笑瞇瞇的道:“我這個人性子直,脾氣卻不急,也是很好相處的。你身上的香囊真漂亮,是自己做的嗎?”

    難道因為她好相處,自己會幫她勸太子娶了她做太子嬪麼?

    阿嬈覺得好笑,不過當她看到王瑩竟真的專心研究起自己掛著的香囊,方才覺得自己一閃而過的荒謬念頭,或許是真的。

    搞不好王瑩真的這麼想。

    比起換了個策略,來跟她攀交情、論姐妹來的王瑩,她還是更想看到王瑩跟慶和公主一樣,跟她針鋒相對更好些。

    阿嬈被王瑩弄得苦不堪言。

    幸而很快傳來小內侍的通傳聲,說是太子殿下到了。

    阿嬈留意到,聽到太子過來的消息,王瑩的眼睛都亮了。

    莫非王瑩真的看上太子了不成,還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不可?對於王瑩來說,太子可不是她最好的選擇。可能一入東宮,她就等於是進了冷宮。

    哪怕太子真的瞎了眼看上她,她能得寵,也要等到太子登基後,起碼王皇後和三皇子都不再成為威脅。

    “妾身見過太子。”

    “臣妹見過太子哥哥。”

    前面的姜妙三人先給太子見禮,阿嬈壓根兒沒著急往前頭湊,倒是王瑩有些著急了。

    慶和公主沒忘了自己的來意,有意要讓王瑩在太子面前露面。她才側過身子,想把王瑩介紹給太子。而太子也確實往這邊看過來,方才端肅的神色,頓時柔軟了許多。

    莫非太子對自己表姐也有點意思?慶和公主還沒來得及高興,只見她們素來穩重自持的太子哥哥,溫和的道:“外頭風大,怎麼就站在外頭吹風?”

    慶和公主、慶宜公主、王瑩都不約而同看著天上明晃晃的太陽。

    雖說秋日天涼了,今日也確實有風,可這會兒臨近晌午,秋老虎還厲害著,哪裏就能把人給吹壞了?

    兩位公主離得遠些沒瞧見,就站在阿嬈身邊的王瑩,卻瞧得分明。太子本來稍顯冷淡的神色,在看到阿嬈的那一瞬添了幾分溫柔之色、體貼之意。

    當然兩位公主,看到並排站著的阿嬈和王瑩,都覺得太子寵妾這個名號,非阿嬈莫屬。

    不過王瑩並沒有氣餒。

    雖然太子眼中沒有她、也沒有準備搭理她的意思,她還是盈盈的下拜行禮。“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沒發話,她含羞帶怯的笑著,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等她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笑僵硬了,才聽到太子用有些遲疑的語氣,道:“這位是——”

    其實周承庭是認識王瑩的,雖然他跟皇後的娘家承恩伯府接觸不多,同王皇後的幾個侄女還是見過數面的。

    不過眼下他裝不認識,誰也不敢挑理。

    “太子哥哥,她是我二舅舅家的三表姐王瑩。”慶和公主見狀,忙道:“今兒她入宮來,我和慶宜便帶她來嫂子這兒坐坐。”

    周承庭微微頷首,就算是打了招呼。

    見太子的態度不鹹不淡的,王瑩心中還是燃起一絲希望的。只要不討厭她,就是個好的開始!

    既是太子回來了,兩位公主並王瑩也不好多留,很快便告辭了。

    “從皇後那兒請安回來,就陪著這兩位公主並那位姑娘。”姜妙揉了揉額角,對周承庭道:“尤其是那位慶和公主,鬧得我頭都大了,我得去歇會兒。殿下,讓阿嬈服侍您用飯罷。”

    還沒等阿嬈說話,姜妙又道:“阿嬈,把今兒的事跟殿下說說,我也就不費事兒了。”

    姜妙幹凈利落的交代完,便帶著珊瑚回去了。只剩下阿嬈自己對著太子,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走罷。”周承庭忍笑,面上不顯,動作卻很自然,牽著阿嬈的手回了宜芝院。

    趁著午膳還沒端上來的時間,阿嬈便把今日的見聞說了。

    “殿下,妾身還是覺得哪裏有些不對。”阿嬈不能理解王瑩的行為,對周承庭道:“這位王姑娘也太急切了,見風使舵的能力也是一流。本來想擺她未來太子嬪的譜兒,見妾身不吃這一套,她態度竟來個大轉彎,跟妾身論起了姐妹!”

    按照常理說,皇後娘家的女孩兒對嫁給太子都該避之不及啊!

    就算王皇後為了往東宮楔釘子,逼迫著她們嫁過來——看王瑩的態度,自己樂意得很,哪裏有被逼迫的樣子?

    這麼想的話,原因可能只剩下了一個。

    “殿下,王姑娘真的看上您了罷!”阿嬈大著膽子猜測道:“不知何時,她被您的風采魅力折服,無論如何都要跟著您?”

    周承庭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阿嬈,孤有沒有魅力,你不知道麼?”周承庭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突然湊近。

    哪怕她已經早就已經是太子的人了,可面對撩撥她的太子,她卻仍是手足無措,頓時慌張起來。

    好在午膳已經在隔間擺好,算是給阿嬈解了圍。

    看到用飯時的阿嬈明顯興致不高,還一副心事重重卻竭力掩蓋的模樣,周承庭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阿嬈有心事。

    ***

    坤正宮。

    慶和公主在回皇後宮中前,就帶著王瑩和慶宜公主分開了。當初拉著慶宜公主一起去東宮,只是不想很快讓自己的目的暴露,如今人利用完了,她也沒邀請慶宜公主同去坤正宮。當時慶宜公主沒什麼表示,只是笑了笑,往自己宮中走去。

    “母後,那個阿嬈真是太囂張了!”才見了皇後,慶和公主便迫不及待的告狀。“她連我都不放在眼中!伶牙俐齒的頂嘴、很是跋扈。”

    皇後原本對阿嬈的恨是從安貴妃身上移情來的,可自從皇上親賜阿嬈封號、又將她訓斥一通後,王皇後就愈發討厭阿嬈。

    “三表姐若是到了東宮,只怕還會被她欺負呢!”慶和公主嘟囔道。

    東宮中是個什麼情形,王皇後自是知道的。太子偏寵阿嬈,是人盡皆知、有目共睹的。阿嬈就算憑著那張絕色的臉,還能得寵好些年,王瑩想要爭寵,是沒什麼希望的。

    “阿瑩,你想好了?”王皇後看著自己的侄女,總覺得有幾分惋惜。王瑩不是她最佳的選擇,她還想把王瑩嫁到想籠絡的朝臣家中。“今日的情形你也見了,那個太子選侍很是難纏!”

    原本王皇後要選的人中,並沒有王瑩。可王瑩自己找過來,紅著臉說要為姑母分憂,甘願嫁到東宮去。

    王皇後覺得王瑩是一時糊塗,貪慕太子嬪的虛名,沒有認清現實。這她才讓女兒慶和公主帶著王瑩去東宮坐一坐,再把太子寵妾叫過來看看。

    “姑母,侄女願意為姑母分憂。”王瑩態度仍是很堅決,她聲音不高,面上透著緋色道:“咱們家的姐妹裏,似乎沒有情願來的。”

    王皇後默了默。

    嫁到東宮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這她比誰都清楚,難得碰上王瑩情願——

    一時間坤正宮靜默下來。

    “讓本宮再想一想。”王皇後心中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只是她仍舊沒有最後想好。

    王瑩識趣的退了出去,慶和公主留了下來,準備為自己的母後排憂解難。

    她同慶和公主住在一處,此時她也只能先回去等消息。

    在回廊上,一個粉衣宮女不小心撞到了她,王瑩也好脾氣的沒有發怒,反而扶住了她。

    王瑩繼續往公主殿中走去,此時她手中已經多了一個小紙卷。

    “姑娘,可是要擺午膳?”慶和公主撥來服侍她的宮女前來問道。

    王瑩搖了搖頭,做出一副不舒服的模樣,道:“我有些頭暈,想躺一會兒,不要打擾我。”

    宮女們答應著退下了,房中空無一人時,她才悄悄的打開了手中的紙卷,攤開細看,那熟悉的字跡,讓她忍不住臉紅心跳起來。

    等了好一會兒,她聽到有敲窗子的聲音。

    她沒有動,屏息站在原處等著。

    響過三下之後,她才忙快步走過去,打開了窗子。

    ***

    慶宜公主沒有回自己的殿中,而是去了安貴妃的琢玉宮。

    自從她父皇要王皇後和安貴妃留意公主駙馬時,她來坤正宮和琢玉宮的次數便多了些。

    王皇後自己有慶和公主和三皇子的事情要忙,自是無暇顧及她。反而是安貴妃對她關照的多些,不時就請她來琢玉宮,倒像是真心實意要為她選駙馬。

    “見過娘娘。”慶宜公主行了禮,安貴妃便含笑招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安貴妃比皇後小不了多少,雖然兩人都稱得上保養得宜,可安貴妃眉目間始終有種少女般的嬌俏感,至今榮寵不衰。

    慶宜公主想起自己的親娘慧嬪,雖然她得到的說法是她娘小產血崩而死,可她是不大信的。她曾聽人背後議論過,如果慧嬪不死,或許會成為第二個安貴妃也不一定。

    她娘真的是意外而死麼?

    “方才和五妹去了東宮,那位太子選侍可真是位絕色美人。”慶宜公主在安貴妃面前並不拘束,很是放松的道:“我看王姑娘想得寵東宮,卻是難了。”

    王皇後的那點子私心在宮中都不是秘密,後妃公主們沒有不知道的。

    “你們母後自有她的安排。”安貴妃還是這幅波瀾不驚的模樣,慶宜公主在印象中,從沒見過安貴妃慌亂過。“你們小姑娘家家的,不必操心。”

    慶宜公主臉色微紅,笑了笑。

    “反倒是你,你父皇交代給本宮替你選駙馬,你跟本宮說說,心裏可有中意的人?”安貴妃態度溫和,雖是用於揶揄的口吻,反而讓人覺得她真誠。“別害羞,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呢,到底要你自己喜歡才好。”

    安貴妃這份處處周到,王皇後就從來學不會。

    慶宜公主看似含羞的低下了頭,卻是心靜如止水。

    “知道你們小姑娘害羞,什麼時候想好了再告訴本宮也一樣。”安貴妃善解人意道:“秋狩正是個好機會,正好你也能看一看那些世家子弟是不是有真本事的。在外頭行事方便些,不似宮中拘束。”

    慶宜公主感激的點了點頭。

    “娘娘,我也能時常去東宮。”慶宜公主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擡起頭來,看著安貴妃道:“如果娘娘有需要,我可以幫忙——”

    太子和太子妃待公主們都很和善,她們在東宮裏走動,肯定比安貴妃要好,起碼不那麼顯眼。

    安貴妃卻是笑著搖了搖頭。

    “傻孩子,本宮並不是要你的回報。”安貴妃摸了摸慶宜公主的頭,柔聲道:“本宮自己沒有生養女兒,看你就當是親生女兒一般,有什麼只管來找本宮就好。”

    慶宜公主聽罷,眼中噙著淚花,她忍了忍,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安貴妃又安撫了她幾句,便讓她回去了。

    “娘娘,若是慶宜公主肯幫忙,咱們行事不也方便些?”碧桃有些不解的問道:“慧嬪娘家雖然地位不顯,有個哥哥倒是出息的。您何不拉攏慶宜公主,給六殿下多添些助力?”

    “還未到時候。”安貴妃擺了擺手,道:“本宮瞧著慶宜雖然有些意思,卻還沒有真正下定決心。”

    “不著急,她總有認清現實的時候。”安貴妃胸有成竹的道:“那時她自然會心甘情願的為我所用。”

    ***

    到了夜裏,周承庭仍舊去了宜芝院。

    阿嬈幾次欲言又止,用過了晚膳後,周承庭在書案前看書,她沒有幹繡活的心思,捏著針出神。

    過了好一會兒,阿嬈看了一眼時辰鐘,見太子仍沒有起身的意思,才鼓起勇氣到了周承庭面前,小聲道:“殿下,能跟您說兩句話麼?”

    周承庭合上了書。

    他就等著阿嬈主動開口,這半日來她都是心事重重的。他希望阿嬈能信任他,能把心裏的話告訴他。

    “殿下,您已經快兩個月沒有留宿太子妃殿中。”阿嬈鼓足了勇氣,紅著臉道:“您是不是該——”

    從今日王瑩對她的態度來看,她這個太子寵妾的形象倒是有了。可這樣一來,卻也把太子妃給壓了一頭。雖說太子妃從來沒有說過什麼,待她仍是一如既往的親切,她總覺得自己愧對太子妃。

    周承庭眸色漸深,他慢條斯理的道:“王瑩想入東宮的心思昭然若揭,若是王皇後一力支持,倒也不是不可能。”

    阿嬈楞了片刻。她先前一直在潛意識裏覺得,太子不會娶太子嬪,起碼不會娶王瑩。

    “阿嬈,你要是想真的報答太子妃,或是保護太子妃,就要堅持到底,不能半途而廢。”太子殿下端著架子,正色道:“若是今夜孤留宿太子妃殿中,往後若真的有太子嬪進來,孤豈不是沒了理由不去?”

    “一旦讓太子嬪先有了長子,太子妃該如何自處?”

    “起碼你的專寵,要到你生下長子後。”周承庭補充道:“這還沒到兩個月,你就沈不住氣了?”

    阿嬈忙搖了搖頭。

    “阿嬈,你要知道,孤專寵於你,也是對太子妃的保護。”太子殿下一本正經的模樣,由不得阿嬈不信。“一來你受寵,太子嬪就轉而拉攏太子妃,她只能對太子妃恭恭敬敬的;二來,若是你發現她對太子妃不敬,你也能用你寵妾的身份,讓她不好過。”

    太子殿下好像說得很有道理。

    阿嬈雖然還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太子這是讓她在東宮橫著走,把所有寵愛都爭走,讓別人無寵可爭麼?

    看著太子不像是玩笑之色,阿嬈只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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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00:00:43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看著阿嬈眼神中透著幾分不自知的茫然, 周承庭忍住想要揉一揉她發心的沖動, 只覺得呆呆的阿嬈有點可愛。

    平日中伶俐聰慧的女子,在感情方面確實有點遲鈍。

    或許不是她不懂,而是她不敢懂也不能懂吧!

    姜妙是他的嫡妻, 名正言順的太子妃。阿嬈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無論是她從前躲在小院中不肯出來, 還是現在阿嬈小心翼翼的對待自己的寵愛,她心中過不去的坎兒,就是他和姜妙的夫妻關系。

    從開始她心中就充滿了矛盾和糾結, 隨著相處的時日越多,周承庭越能體諒阿嬈的苦衷。

    周承庭看著她, 忍不住就心軟。只是現在時機未到——

    “殿下,妾身還是覺得王瑩有問題,您該好好查一查她。”正當周承庭想要再哄她時,忽然見阿嬈擡起頭來,懷疑的眼神很是堅定。“她來東宮的目的, 絕對不單純。”

    她才說完, 自己也意識到了這話有歧義。王皇後塞進來的人, 肯定誰都沒指望著等到太子登基做貴妃——

    不過周承庭卻是聽懂了,他贊同道:“你說得很是,孤已經命人去查了。”

    原來太子也這麼想?

    阿嬈暗中松了口氣, 只要太子別覺得她是小肚雞腸、不能容人就好。

    “殿下, 慶宜公主是站在安貴妃那邊的嗎?”阿嬈想起太子妃吩咐過的讓她今日的見聞如數都告訴太子, 她想起漏掉了不聲不響的慶宜公主, 便有些遲疑的問道。

    周承庭有些訝然。

    阿嬈很聰明,知道周鈞禹的皇子皇女,自是不會跟東宮太親近。只怕是今日慶宜的態度讓阿嬈有了判斷,不親近王皇後,那就只能站在安貴妃那一邊。可她臉上的遲疑之色,說明她對眼下唯一的結論,也在質疑。

    “你覺得不是?”周承庭反問道。

    阿嬈先是搖了搖頭,很快又點了點頭。“殿下,妾身覺得慶宜公主是個通透的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心裏都有分寸。她一個公主,對她來說,無論登上九五之位的是誰,都沒有很大的差別。她應該不會冒著風險,提前站隊。”

    她那次被皇後叫到坤正宮時,就聽說皇上要王皇後和安貴妃一起參詳慶宜公主的駙馬,顯然是對這個女兒有幾分疼愛的。

    失了母妃還能得寵的公主,無非是母妃深得聖寵,愛屋及烏,還有就是這位公主,本身就是個聰明伶俐有心機手腕的。

    “慶宜的生母慧嬪,生前確實頗得聖寵,只比安貴妃略差些。”周承庭見阿嬈有興趣,耐心的解釋道:“她還有個哥哥在朝中,是個人才。如果她沒有早逝,只怕讓王皇後頭疼的就不止安貴妃一人了。”

    阿嬈了然。

    “妾身還以為慶宜公主肯陪著慶和公主她們過來,或許是有什麼目的。如今看來,大概是妾身想多了。”阿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安貴妃到現在都沒動靜兒,妾身以為她會找人來聯絡妾身。”

    拋開姜知瑞的威脅不算,阿嬈始終特別困惑,安貴妃有信心拿捏住她的緣由是什麼。一日不知道,她就寢食難安。

    周承庭見狀,安慰道:“你多知道些宮中的事情也好,秋狩時只怕會同更多後宮女眷接觸,免得手忙腳亂。太子妃是靜安姑姑教的,你有什麼不懂的,只管來問孤就好。”

    阿嬈感激的點了點頭。

    不過提起靜安長公主,她只覺得額角隱隱抽疼,靜安長公主對她向來沒什麼好感,她得在長公主面前更低調些才是。

    兩人歇下後,雖然時候已經不早了,阿嬈還是沒有睡意。

    這幾日太子顧及她的身子,並沒有要她,兩人就是蓋著被子純睡覺。白天發生的事在阿嬈腦海中閃現,阿嬈總覺得王瑩的舉止哪裏有些不對勁兒。

    只是礙於太子就在身邊,她不敢翻身,只得直挺挺的躺著。

    王瑩對她的態度,從開始的傲慢到之後的刻意親近,阿嬈懷疑王瑩那一下趔趄沒站穩,只是為了尋找跟她說話的機會。

    等等——

    阿嬈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了,王瑩在沒站穩的那一刻,因是有準備,王瑩左手抓住她的衣袖,右手卻是下意識的護住了小腹——

    一個大膽而荒謬的想法在阿嬈腦海中形成。

    阿嬈有些激動,沒留意險些尖叫出聲。不是,如果真的如她猜測的那樣,王瑩膽子也太大了!王皇後知道這件事麼?

    她轉過身,迫不及待就想告訴太子,最後她還是生生忍住了。

    事關姑娘家的清譽,她不能僅憑著這自己的猜測就信口開河,雖然她確實不喜歡王瑩,卻也不會詆毀王瑩。

    “怎麼還不睡?”周承庭見阿嬈動來動去,顯然一直都沒睡。他低沈的聲音如同醇厚的美酒,“若是不困,孤陪你做些更有精神的事?”

    阿嬈忙乖乖的躺好,閉上了眼睛。

    若她的猜測是真的,王瑩為了掩蓋秘密,只怕還要有些鬼蜮動作。阿嬈委婉的對太子問道:“殿下,在離宮去秋狩前,您還有沒有宴席要參加?”

    周承庭對阿嬈突然的提問有些奇怪,可他還是如實答道:“有的,最早的一次在三日後。”

    阿嬈聞言,在心中默默的盤算著,時間已經夠了,她一定能驗證自己的猜測。太子也命人在查王瑩,一定也會露出端倪來。故此她小心翼翼的補充道:“您要查一查她平日裏都跟什麼人交往過密。”

    周承庭淡淡的應了一聲,讓她不要再胡思亂想,趕快睡覺。

    他自是知道王瑩大有問題,原先王皇後擬定的太子嬪人選裏沒有她,相較於她的堂姐妹們避之不及,她卻是極力爭取。

    若是真的查出問題來,正好借此機會,讓王皇後死了這條心。

    ***

    “你讓我邀請慶和公主和王瑩來東宮?”姜妙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阿嬈,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兩個人就是兩個難纏的大麻煩,姜妙懶得應付她們,想不懂阿嬈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娘娘,有件至關重要的事妾身想證實自己的猜測。”阿嬈卻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認真的道:“請您相信妾身,妾身在驗證後,自會給您答復。”

    姜妙自是信任阿嬈的,見她鄭重,便答應去坤正宮請安後,把兩人請來。

    聽說王瑩和慶和公主住在一處,留在宮中陪伴王皇後。看起來是打定主意要做太子嬪了,力求表現。

    其實王瑩這一招不錯。

    靜安長公主和太子既是答應了讓皇後選太子嬪,那麼皇後會選誰都一樣,長公主和太子也不會有意見。

    阿嬈正盤算著等太子妃把兩人帶回來,該用怎樣的借口跟王瑩單獨相處一會兒,好證實自己的想法。可她才回到宜芝院,施海便進來通報說,太子妃回來了。

    這麼快?

    她已經去過三次坤正宮,對東宮到那兒的距離心中有數。太子妃離開的這會兒時間,都不夠從坤正宮到東宮走個來回。

    阿嬈忙卻太子妃殿中。

    “今兒人我是給你帶不過來了。”姜妙見了阿嬈便道:“皇後娘娘說是頭疼不舒服,太醫給看了說要靜養。眼下正由慶和公主、王瑩陪著。”

    王皇後為著太子嬪的事,這幾日興致很高,突然稱病,其中定然有古怪。

    只是見不到人,阿嬈便不能證實心中的猜測,心中不免有幾分焦急。“娘娘,這幾日宮中還會有宴席麼?請各家貴女那種。”

    姜妙點了點頭,道:“自是有的,尤其眼下是給選太子嬪、皇子妃的關鍵時候,多舉辦幾次宴會,也為了相看貴女們。”

    這樣看來,宴會一定是極為人多且熱鬧了,也是有心行事的好時機。

    一旦太子被賴上,眾目睽睽下就難以收場、只得把人留下……

    阿嬈想著,陷入沈思。眼下她接觸不到王瑩,只好等太子的消息。

    坤正宮。

    正如阿嬈所猜測的一般,此時的王皇後正滿臉怒容的端坐在慶和公主的偏殿中,地上跪著哭得正傷心的王瑩,還有一個年輕的男子。

    王皇後恨不得都有將王瑩千刀萬剮的心思。

    “母後,是兒子一時沖動,才釀成這樣的後果,您也別生阿瑩的氣了。”同時跪在地上的那個年輕男子,正是王皇後的嫡子,三皇子周承玨。

    王皇後冷冷的看了周承玨一眼。

    她昨晚來慶和公主這兒,只帶了個大宮女,沒有驚動任何人。她遠遠便看見偏殿處有兩個難舍難分的人影,起先她還以為是哪個宮女和侍衛亂了宮規,於是便派身邊的大宮女,準備去抓那對奸-夫-淫-婦的現行。

    王皇後短沒想到,那裏站著的人,竟然是周承玨和王瑩!

    她又驚又怒,兩眼幾乎噴出火來,當即就給了王瑩狠狠的一耳光。王瑩趔趄了一下沒站穩,還是周承玨扶住了她。看兩人曖昧的姿態,王皇後更生氣了。

    在王皇後的逼問下,兩人終於交代了實情。

    原來是在今年承恩伯的壽宴上,三皇子周承玨前去拜壽,在承恩伯府和王瑩看對眼了。一來二去,郎情妾意的纏纏綿綿便分不開了。

    周承玨知道自己母後一門心思要挑能給他助力的高門貴女做皇子妃、側妃,心裏對娘家的女孩兒們並不是很滿意,為了安穩家族,王皇後至多會給周承玨安排個女孩兒做側妃。

    且周承玨本身也是有野心的,便默許了自己母後的做法。

    “玨兒,你是要氣死母後麼?”王皇後動了大怒,若是在何等醜事傳出去,她和周承玨一輩子的名聲也就完了。

    王皇後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怒氣,寒聲道:“你們做到哪一步了?”

    王瑩哭得如同淚人一般,見王皇後充滿怒意的狠毒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害怕極了,抽噎著想要挽回些顏面,可她怕自己說了謊,皇後娘娘身邊有經驗的嬤嬤那麼多,一定會看出來的。

    故此王瑩只是哭,不敢回答。

    “玨兒,你告訴母後,你們是發乎情而止乎禮。”王皇後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目光中殘存著最後一絲希望。

    如果一切都還沒發生,那就來得及!

    周承玨看了王瑩一眼,牽住了她的手,道:“母後,兒子和阿瑩已經有夫妻之實——”

    他的話音未落,只見方才還在王皇後手中的茶盞已經飛了出去,濺起的茶水飛落到兩人的身上,他們動也不敢動。

    王皇後再也忍不住了,這次狠狠的給了周承玨一個耳光。

    “平日裏我就是這麼教導你的?”王皇後被氣得渾身忍不住輕顫,她厲聲問道:“你的聖賢書都讀到哪裏去了?”

    周承玨沒敢奪,生生的受了這一下。

    “你們立即分開。”事關自己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兒子,王皇後很快恢復了理智。冷靜的道:“太子嬪的人選,本宮自有打算。王瑩即刻出宮,本宮會親自派人陪著你回去。”

    幸而、幸而是自己先發現了這等醜聞。在不少人都知道她有意把王瑩嫁入東宮做太子嬪的時候,若是傳出王瑩跟三皇子有染——

    不僅玨兒的名聲完了,只因為王瑩的放-蕩、不知廉恥,也會連累整個家族的女孩。已經出嫁的會在婆家擡不起頭,還沒有出嫁的連親事都會受影響。

    只因為她一個人——王皇後目光稱得上兇狠,她在王瑩身上來掃過,如果目光能化為實質,王瑩早就被她淩遲了。

    王瑩臉色漲得通紅,羞愧得擡起不頭來。

    王皇後所有想說的話全都寫在臉上,王瑩絕望的發現,前一日還帶她如親女、要為她謀劃的王皇後,突然變了一個人,恨不得她即刻就死掉或是消失。

    “玨兒,你太令母後失望了!”王皇後仍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她咬牙啟齒道:“你明知道太子是個厲害的,旁邊還有周承軒虎視眈眈的盯著——你父皇縱然不喜周承庭,可你也不是他唯一的選擇!”

    “就在這關鍵的時候,你還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說著,她就讓人上前來,要把王瑩拉開帶走。

    趁著還沒人知道,她會說王瑩是突然急病,送回家中修養。等到病些日子,直接讓她“病故”也就是了。承恩伯府的貴女們,不差她這一個。

    王瑩曾經在噩夢中見過的一切全都發生了。

    她滿是乞求的看著周承玨,希望他能按照他們先前說好的,在皇後娘娘面前護著她。

    而周承玨終於緩緩開口,道:“母妃,阿瑩不能離開。”他停頓了片刻,仿佛是要積蓄勇氣,過了半晌,方才道:“母後,阿瑩腹中已經有了兒臣的骨肉!”

    王皇後聽罷,氣得險些厥過去。

    他們簡直是瘋了,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如果她沒有發現,王瑩就要頂著這幅身子進東宮?

    “你們當別人全跟你們一樣?”王皇後怒極反笑,“你當靜安長公主、太子都是傻的?你還好意思在本宮跟前表忠心,說什麼想要為本宮分憂,情願嫁入東宮?”

    “我看你是想把我們母子往火坑裏推!”

    想到自己竟險些把這樣大的把柄遞到了周承庭手上,寒意從心裏蔓延,順著四肢百骸流去。

    王瑩百口莫辯。

    “母後請息怒。”周承玨反而站了起來,也把王瑩給扶了起來。

    王皇後見他們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冷笑幾聲:“好、好——你們真是反了天了!”

    “母後,阿瑩肚子裏的是您的孫子!”周承玨走到了王皇後面前,重新跪下,道:“兒子有個周密的計劃,請母後聽兒子一言!”

    “阿瑩必須要嫁到東宮,成為太子嬪——”

    ***

    東宮,清泰殿。

    紀北南把他調查來的結果呈給太子後,便小心翼翼的退到了一邊。

    周承庭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臉上神色很平靜,甚至他看過的信箋平整得沒有半分褶皺。

    太子果真好定力,他原以為太子殿下會動氣也不一定。調查的結果令他也大吃一驚,那王瑩明明和三皇子有私情,竟然還想嫁到東宮來——這不是擺明了要讓太子殿下頭頂綠油油麼。

    “你先退下。”周承庭四平八穩的道:“孤心中有數。”

    紀北南忙應聲離開。

    王皇後把王瑩推出來,到底知不知道王瑩和周承玨有私情?周承庭臉上沒有絲毫怒意,反而翹了翹唇角。

    他此時很好奇阿嬈到底察覺了什麼,才非要讓他去查王瑩、查王瑩接觸過的人。

    太子殿下本欲讓孟清江把寫滿密報的信箋拿去處理掉,可他想了片刻,又把信箋重新疊好,放在了袖子中。

    “去宜芝院。”周承庭淡淡的吩咐了一聲。

    阿嬈已經從太子妃殿中回來,想著是不是要從坤正宮想辦法探聽消息。若是真的事發,王皇後肯定是最警惕的時候,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會打草驚蛇。

    正在遲疑時,施東通報說太子到了。

    “殿下,您來了 。”阿嬈上前行禮,有些奇怪還未到午膳的時間,太子就過來了。

    只見太子殿下在羅漢床上坐下,讓她也在小幾的另一旁坐了。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封信箋,遞到了阿嬈手上。“你看看罷。”

    阿嬈有些遲疑的接了過來。

    她飛快的看下去,眼睛越瞪越大,最後已經滿是愕然。

    王瑩和三皇子接觸過密,有私情?

    “阿嬈,你昨夜翻來覆去不好好睡,幾次欲言又止,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周承庭問道。

    太子殿下可這是險些被人戴綠帽子呢,阿嬈陪著小心,斟酌著措辭,男人的自尊心可是很強的。哪怕王瑩是有攀龍附鳳亦或是單純來東宮當釘子,也比眼下的局面強!

    “回殿下的話,妾身懷疑王姑娘已經有了身孕。”事到如此,阿嬈也只好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阿嬈沒有隱瞞,把自己懷疑的根據說了出來。細想來,王瑩當日的好些動作,都透著小心和謹慎,阿嬈還以為她是要擺出矜貴的做派來。

    聽到這樣勁爆的消息,太子殿下仍是一派風輕雲淡的模樣,絲毫沒有阿嬈想象種可能存在的暴怒。

    “倒不是沒可能。”太子甚至附和的點了點頭,他沈著的道:“孤再想辦法,從坤正宮探聽些消息來。”

    太子殿下太過平靜的樣子,倒讓阿嬈有些奇怪了。太子殿下地位尊貴,無論王皇後知情與否,這都是在蔑視太子的尊嚴,他們竟妄圖混淆東宮的血脈——

    “殿下,您要是生氣,就發火吧!”阿嬈看著太子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道:“憋在心裏傷身體。”

    周承庭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意外的道:“孤為什麼要生氣?”

    阿嬈楞了一下,這不是明擺著,王皇後一派想要讓太子當本是三皇子骨血的便宜爹……

    “阿嬈,你瞧見問題的關鍵了麼?”太子殿下趁機循循善誘道:“歸根結底,問題還在子嗣上頭。”

    這麼說也沒錯。

    太子沒有嫡子,那麼太子長子的身份便最為尊貴。誰能先為太子生下長子,在東宮裏就能與太子妃比肩了。

    “如果孤已經有了長子,他們還會打這樣的主意麼?”太子赫然一副已經信了她推測的神色,目光落在阿嬈身上,便多了些期盼。

    阿嬈登時便紅了臉。

    甚至她此時有了種荒唐的錯覺,仿佛是因為她不夠努力,還沒懷上太子的子嗣,才讓人鉆了空子。

    “晌午後孤就叫太醫來,為你再開幾幅調理身子的藥。”太子神色認真,仿佛把這當成頭等大事。“咱們再努把力,決不能給那些人留下可乘之機。”

    阿嬈紅著臉,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殿、殿下。”過了好一會兒,阿嬈感覺自己臉上的熱度退了些,方才道:“那王瑩這件事,您準備怎麼辦?”

    周承庭很是淡定,直言道:“靜觀其變。”

    怕阿嬈聽不懂,他進一步解釋道:“若是他們堅持把王瑩嫁過來,孤就將計就計,讓三弟抱得美人歸;如果王皇後最後改了主意——王瑩和三弟的事還是要公開的。”

    雖然太子殿下輕描淡寫,阿嬈卻仿佛已經預料無論哪個結果,過程必是極為慘烈的。

    不過,慘的只會是王皇後這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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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00:00:57 |只看該作者
第44章

    周承玨在知道王瑩竟暗結珠胎後, 頭一個反應便是讓她把孩子打掉。

    王瑩卻是舍不得, 腹中的孩子不僅是她的骨血,更是她的籌碼。

    然而王皇後是絕對不會讓懷有身孕的王瑩做周承玨的側妃,雖然現在把王瑩娶進來, 生產的時間能勉強對上,可還有哪個家世顯赫的貴女願意來做三皇子正妃?

    納側妃的禮儀程序可以儉省些, 正妃可不行。從采名起,這一套禮數章程走下來,大半年的時間都過去了。新皇子妃嫁進來時, 府中的側妃已經生下長子,這不是惡心人麼。

    王瑩的處境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雖說周承玨當初看上王瑩的姿色, 到底還是有幾分情意的。見她還算乖巧,並沒有把他們之間的事情聲張出來,便沒強迫她打掉孩子。可這事是瞞不住的,日子拖得越久就越被動。

    有一日周承玨來坤正宮給王皇後請安,正碰上王皇後同承恩伯世子夫人商量太子嬪的人選,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計。

    想辦法把太子灌醉、再用些助興的藥, 使太子和王瑩同處一室, 讓外人看起來兩人有了肌膚之親。這樣王瑩便不得不嫁給太子了,她腹中的孩子也能名正言順成為太子長子。

    而且王瑩不是處子之身的事,也不會被發現。

    縱然最後太子覺察到自己被算計了, 卻也不得不娶王瑩。

    “這樣太冒險了!”王皇後下意識的反對, 任何一個環節出了紕漏, 後果都是他們不能承受的。“不行, 我不同意!”

    周承玨卻很堅持。

    “母後,連那些庶民都懂得富貴險中求,皇位又豈是那麼容易的?”周承玨眸光微沈,低聲道:“母後,如今正有一次機會,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錯過就再也不可能了。”

    王皇後也不顧上跟周承玨生氣,琢磨起了他的話。

    天時地利指的是……

    “母後,誠王已經回京了,兒子聽聞,他又帶了不少好酒來。”周承玨神色中透著自信,他挑眉道:“太子平日裏甚少沾酒,可誠王叔帶來的酒,他不能不喝罷?”

    王皇後恍然。

    誠王是皇上的兄長,雖然和先帝、皇上都非一母同胞,卻因無心權勢,效仿魏晉名士的風流做派,愛飲酒、性格不羈,一年中倒有大半年都在外頭遊山玩水,已過知天命之年,至今尚未娶妻,倒意外的同兩任帝王關系都不錯。

    皇上壽辰在即,他這才回來了。

    “誠王入宮,太子必然要帶領皇子們一同參加他的接風宴,到時候還怕找不到機會麼?”

    周承玨的話讓王皇後動了心。

    這確實是極為難得的機會,如果扳倒太子後,還能把孩子抱回來養著,順便博一個好名聲。如果這孩子爭氣,效仿今上,立為太子又是一段美談……

    “跪了這麼久,有沒有不舒服?”王皇後雖然語氣仍是嚴厲,話卻明顯緩和了。她的目光落在王瑩仍舊纖細的腰肢上,認真考慮起計劃實施的可能性。

    王瑩這才松了口氣,忙搖了搖頭。

    王皇後給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讓她把王瑩帶到內殿,幫她檢查一番。

    “母後,還請助兒臣一臂之力。”周承玨見王皇後的態度已經松動,忙趁熱打鐵道:“您統攝六宮,這事只有您能辦。那安貴妃想為老六謀劃,還沒有這機會……”

    王皇後緊緊皺著眉,沈吟了片刻,終於緩緩點了頭。

    ***

    坤正宮中發生的一切被瞞了下來,周承庭卻從紀北南那兒得知,承恩伯世子夫人很快被召進宮中,還帶了不少藥材。

    雖然為了混淆視線,承恩伯府世子夫人帶了不少滋補藥材,但這些藥材裏,能拼出一副完整的安胎藥方。

    看來他們的猜測屬實。

    “她們想把王瑩給塞過來,肯定不能按納太子嬪的章程來,等下兩三個月去,王瑩肯定顯懷了。”姜妙分析道。

    得知這一切的姜妙很是震驚,她沒想到王皇後竟敢如此膽大妄為。是以這會兒,阿嬈、她還有太子,三人在清泰殿商量對策。

    三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王皇後可能會安排的旁門左道,先讓王瑩跟太子有染,為了遮醜,王瑩會很快被擡進來。

    “平日裏殿下同坤正宮並無交集,只怕會在宴席上下手。”姜妙粉面含怒,鳳眸微微瞇起,“王皇後堂堂正宮娘娘,鎮日裏想著這些旁門左道!”

    阿嬈也贊同太子妃的看法。

    “後日皇上在清涼殿為誠王接風,那會是她們動手的好機會。”周承庭心中有數。

    近日來對皇宮中漸漸熟悉的阿嬈想起清涼殿就在禦花園附近,王瑩完全可以事先等在禦花園的某處,等著太子被下藥後失去神智,她再裝作被太子用強——

    宴席上都是皇親國戚,縱然傳出去不會對太子的名聲有太大影響,王瑩卻再沒辦法推出去。

    若是太子滴酒不沾,王皇後的計劃便不能成功,料想王皇後還不敢明目張膽在飯菜中下藥,唯一的選擇只有用酒,達到“酒後亂性”的效果。

    相應的,也沒辦法揭穿王皇後的陰謀。

    “如今看來,唯有將計就計。”周承庭慢條斯理的道:“把與王瑩有染的人,變成周承玨。”

    得讓王皇後吃到苦頭才行。

    “阿妙,你安排人在清涼殿附近盯住王瑩,她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周承庭對姜妙道:“其余的,孤自有安排。”

    姜妙神色鄭重的應了下來。

    上次王皇後下藥給了阿嬈靈感,只要用量適宜,哪怕是太醫也完全查不出來。她回去後可以為太子準備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阿嬈想著,就要回宜芝院準備。還沒等她離開,只聽到外頭傳來通報聲,說是誠王來了。

    “皇伯父來了?”周承庭雖然有些意外,卻並不吃驚。誠王比先帝還要大些,卻因性格隨和,倒跟小輩們打成一片,每次回京時都會帶不少各地的新奇玩意兒回來送給他們。

    想來是他去見過了皇上,隨後便來了東宮。

    阿嬈想走開已經來不及,姜妙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擔心。

    “庭兒,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好東西?”誠王人還未到,一陣爽朗的笑聲已經先傳了進來。

    太子和太子妃已經迎了出去,阿嬈跟在兩人身後,低眉順目的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見過皇伯父。”周承庭和姜妙一齊行禮,阿嬈跟在後面也蹲身行禮。

    聽聲音,誠王就是性子隨和大度的人。阿嬈起身後,悄悄擡眼。只見誠王一身寬袍廣袖,還真的頗有些魏晉名士之風。雖說誠王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可看起來也就是年逾不惑。

    本來阿嬈想等太子和太子妃同誠王一起進殿後,悄悄離開的,可誠王一眼就發現了她。

    “皇伯父,這是阿嬈,新封的太子選侍。”姜妙見誠王的目光落在阿嬈身上,忙把阿嬈帶過來介紹。

    誠王看到阿嬈的一瞬間,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驚愕。簡直太像了,他恍惚以為自己看到了那個人。

    阿嬈忙又上前行禮,倒是沒留意到誠王的異樣。周承庭心中有些奇怪,卻沒說什麼。

    誠王很快恢復了正常,如同尋常的隨和長輩,誇了阿嬈一句。因先前沒有準備,拿出了一塊玉佩,賞給了阿嬈。

    長輩賜不可辭,阿嬈接到玉佩的一瞬間,便感覺入手溫潤,質地細膩,是極為難得的和田玉。不過誠王畢竟是親王之尊,身上有好東西也實屬正常。

    “謝誠親王賞賜。”阿嬈上前謝賞,誠王笑了笑,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

    周承庭瞧見誠王賞賜給阿嬈的玉佩,覺得有些奇怪。在他小時候,曾見過誠王盯著這塊玉佩,久久的出神。甚至誠王都沒舍得掛在外頭,只是隨身帶著。

    他竟會隨手給了阿嬈?

    莫非誠王在哪裏見過阿嬈不成?還是他知道阿嬈的身世?想到這兒,周承庭不動聲色的看向了阿嬈。阿嬈的神色很是坦然,沒有一絲扭捏,也沒有和誠王熟識的樣子。

    可以斷定,阿嬈是沒見過誠王的。

    誠王同太子夫婦進了正殿,阿嬈識趣的退了出去。她要回宜芝院,調配些藥材香料。

    方才誠王賞賜的玉佩她交給了芳芷妥當的收了起來,並沒有放在心上。

    清泰殿中。

    周承庭留意到,誠王雖然看起來沒什麼不同,閑談說說起了自己這大半年的見聞,卻分明有些心不在焉。托阿嬈的福,周承庭看過幾本遊記,有兩處地名,誠王說錯了。

    見了阿嬈,竟給誠王這樣大的觸動?

    因著要避嫌,先前不過在東宮小坐的誠王竟多留了一會兒,末了還故作漫不經心的問起了阿嬈。

    姜妙答道是自己家中的丫鬟,只見誠王雖然沒有深問,眼底有幾分不信。

    “我帶了好酒回來,到時候再好好喝上一番。”誠王並沒有留在宮中用飯,他只說約了舊友,要回去了。

    周承庭留了心。

    只是他也無從查起誠王和阿嬈有何淵源,只得吩咐紀北南盯著誠王。

    若是誠王沒有動作,就說明他想多了;若是誠王派人查阿嬈,那就真的有什麼淵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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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眼下最要緊的事是解決王皇後和三皇子的陰謀。

    在誠王接風宴的前一日, 阿嬈已經準備妥當藥粉和香料。她分別裝在了不同顏色的香囊中, 好用來區分。阿嬈嘆了口氣,要是預先知道三皇子和王皇後會用什麼藥就好了。

    楚王府和雲南王府能進獻的秘藥她都已經想過了一遍,有兩三樣適宜。想來王皇後應該不會用宮中常見的, 若是太醫一來就全都露陷了,若是用南邊的秘藥, 太醫也不一定能看出來。

    “殿下,您帶上這三樣藥粉。”阿嬈挑出了三枚香囊,她特意做得尺寸很小, 三只小巧玲瓏的香囊並排攤在她的掌心。“若是有什麼意外,您可以用上。”

    周承庭接了過來, 聽阿嬈細細的講了用途後,仔細的收好。

    “殿下,您看著若是有機會,把紫色的那包藥粉放少許在周承玨的酒水中。”阿嬈猶豫了片刻,還是沒忍住道。

    周承庭挑眉, 微微勾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包藥粉正是王皇後曾經給姜妙放在茶水中的那種, 若是三皇子喝了, 想來會很精彩。

    想來王皇後不會繼續用這一招,畢竟上次的事沒有泄露出去,王皇後可能會對藥性產生質疑。

    阿嬈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不知道王皇後會選擇何種方法下藥, 既然酒是誠王帶來的, 應該她們應該沒有機會做手腳。唯一能動手的地方, 恐怕只有酒具了。

    事先做了記號, 讓人把指定的杯子給太子……

    阿嬈知道自己能想到的,太子一定也想到了。若是和三皇子調換杯子,自是有些難度的。下下策只有把杯中的酒潑了,給三皇子那杯加上料。

    只是三皇子一定會牢牢盯住太子,無論怎麼做,都不是那麼容易的。

    阿嬈微微蹙著一雙好看的眉,絞盡腦汁的幫太子想辦法。看她那認真的小模樣,周承庭心中一暖。

    燈下的人嬌柔嫵媚,粉紅色的唇微微張著,仿佛就等著他吻似的。周承庭捉住阿嬈的手,有些情動。

    他已經好幾日都沒有碰她了。

    阿嬈回過神來,看著太子眸色沈沈的盯著自己,修長有力的手指慢慢的摩挲著她的手腕,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殿下,您明日不是還有要事?”被他灼熱的視線看著,阿嬈只覺得腰桿兒都有些發軟。她想起身,卻踉蹌了一下,險些沒站穩。

    周承庭輕笑一聲,壓低了聲音道:“怎麼,走不動路了?”

    阿嬈俏臉微紅,還沒等她開口,卻感覺渾身一輕,她又被太子殿下給抱了起來。

    “殿下!”沒回過神來的阿嬈低低的驚呼一聲,想到芳芷等人就在隔間候著,生生給忍了回去。

    周承庭對她乖乖的靠在自己懷中很滿意,從喉嚨中發出一聲低笑。“這樣才乖。”

    明日之後,王瑩便會失去做太子嬪的機會。那麼東宮還會再有新的太子嬪或是才人、選侍進來嗎?阿嬈想問,卻沒能開口。

    她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阿嬈微微翹起唇角,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嫵媚之色,甚是撩撥人。

    如果太子需要,她就會做好東宮寵妾。

    ***

    誠王的接風宴果然擺在了清涼殿,一切都如常進行。

    直到快擺午宴時,阿嬈才得到一個消息,雲南王妃帶著蘭月郡主抵京,入宮拜見皇後。王皇後讓姜妙過去作陪,姜妙只得把人員調度的交給了阿嬈。

    阿嬈不能留再東宮中,只得帶了芳芷和結香,去了禦花園附近。

    延芳殿中是皇後為雲南王妃設宴的地方,阿嬈只得兩者權衡中之下,選擇躲在了離清涼殿更近些的地方。

    好在禦花園中最不缺的就是亭臺樓閣,太子妃的人為她選了一處僻靜、視野不錯的閣樓,她藏在上面,能將過往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不多時,阿嬈看到王瑩帶著人,略顯鬼祟的走了過來。

    王瑩帶著人走進了沁芳苑,這裏離清涼殿近,是供貴人們暫時休憩的地方。若是喝醉的太子被扶到此處休息,也不會令人生疑。

    今日的情形倒是對東宮有利。

    雲南王妃入宮,王皇後到底要被牽扯些精力,對這邊即便早就安排好了,只怕應付突然情況便有些不足。

    阿嬈目不轉睛的盯著通往沁芳苑的甬路,心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兩邊的午宴都已經開始,不知太子殿下那邊進展的是否順利。

    或許是阿嬈的祈禱起了作用,周承庭只覺得一切正如預料中的發展。

    接風宴的酒,果然是誠王從宮外帶來的。

    太子帶著皇子們坐在了一處,在皇上、誠王處敬完酒,兄弟們只見便互相勸起酒來。

    往日太子是無人敢深勸的,可今日三皇子卻是帶頭給太子敬酒。當著眾皇子的面,周承庭看著周承玨眼底的焦急,他笑了笑拿過了酒杯。

    方才有內侍過來斟酒,卻被周承玨一把搶了過來,親自給太子倒滿。

    周承庭想要直接把酒杯換掉是不可能了,為今之計便是先把酒倒掉,擦掉酒杯上的記號。然後同周承玨交換杯子,直接在周承玨酒杯中下藥。

    周承庭袖中藏著阿嬈替他準備的藥粉,他特意穿了件廣袖的太子常服,就是為了藏好藥粉,遮掩動作。

    “等等——”他還沒來得有所動作,只聽誠王突然開口了。“讓皇子們嘗一嘗本王帶來的梨花白,這梨花白和你們先前喝過的都不同。這酒要配上白玉杯才有意趣,來人,把本王那套酒杯拿來。”

    坐在上位的周鈞禹見兄長還是這幅心性,笑了笑,並沒有阻止。

    三皇子卻是有些慌了神。

    若是用了誠王的酒杯,那他預先準備好計劃就要跟著變了!幸而他有備用的藥粉,周承玨本想強行再敬太子一次酒,怕露出破綻來,只得作罷。

    一整套白玉酒杯被端了上來。

    這套酒杯甚是精巧,細膩溫潤的質地,並不是很薄卻能透出光來。一模一樣的杯子,從外表分不出任何差別來。

    來斟酒的內侍把酒一齊倒好,分別送到各位皇子面前。

    這次三皇子沒有急著敬酒,他本就坐在周承庭旁邊,趁著六皇子周承軒和太子說話的時機,把自己杯中倒了少許藥粉,趁沒人留意他,借著衣袖的遮掩,正把酒杯推到了太子跟前。

    他自己則是悄悄的把太子的酒杯給拿了過來。

    “玨兒,讓本王看看你酒量有沒有長進。”正當周承玨準備好,要給太子敬酒時,誠王卻走了過來,要跟周承玨喝酒。周承玨是皇子中不大能飲酒的,誠王這麼說,倒也沒人懷疑。

    周承庭在一旁淺笑,看著周承玨無奈的端起酒杯,神色紋絲未變。周承軒在他旁邊笑道:“這梨花白酒勁兒似乎很大,不知三皇兄能不能受得住。”

    眼見周承玨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周承庭的笑意一直深到了眼底。

    他知道周承玨一定會跟他換酒杯,幹脆把阿嬈給他準備的藥粉,放了少許到自己杯子裏,只等著周承玨自投羅網。

    果然,在他跟周承軒說話的時候,眼角的余光看到周承玨的動作。只是他不動聲色,仍舊和周承軒談笑。

    今日一切出奇的順利,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大半。

    不過,今日能這樣順利,多虧了誠王……周承庭看著誠王,心中有些復雜。誠王要求換酒、換酒杯,包括後來找周承玨喝酒,到底是無意,還是在有意幫他?

    要知道先前誠王和東宮走得並不近,他對侄子們幾乎一視同仁,一如尋常人家的長輩。

    可今日的接風宴上,誠王的行為擺明了是在幫自己。

    周承庭心中的疑惑漸漸擴大,他忽然有個奇怪的想法,誠王會幫自己,難道是因為阿嬈?

    紀北南還沒查到誠王的異常,他此時也不好妄下論斷,眼下最重要的是讓周承玨自食苦果。

    周承庭很快收回了心思,眼見周承玨的眼神已經有些迷離,看起來像是喝醉了酒,實則恐怕那藥已經起作用了。

    “三皇子醉了,你們扶三皇子去歇著罷。”周承庭吩咐孟清江道。

    孟清江應了一聲,帶著人就要上前攙著周承玨。周承玨帶來的人眼見不好,可礙於是太子下的命令,心中再焦急,也只得用商量的語氣對孟清江賠笑道:“孟總管,讓奴才們來就是了。”

    誰知孟清江卻沒答應,道:“太子殿下吩咐雜家送三殿下去休息,若是出了岔子,誰都擔待不起。”

    若是平日也就算了,周承玨的內侍急得不行,好說歹說才讓孟清江點了頭,把周承玨交到了他們手上。

    時間一耽誤,藥效發散得更快,只見周承玨已經有些站不穩,口幹舌燥,渾身很是燥熱,幾乎想要扯自己的領口。

    內侍們見狀,忙扶著三皇子離開。

    宴席還沒散,甚至皇上和誠王等各位親王還沒離席,他們不敢就把周承玨扶回自己宮中。只得準備把三皇子扶到旁邊禦花園的一處小院中,就近醒醒酒。

    阿嬈站在閣樓上,眼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這裏走來,忙吩咐人開始行動,讓除了沁芳苑之外的幾個院子附近,都有人走過。王皇後在不遠處的延芳殿設宴,此處有貴人在倒也不會讓人生疑,只能讓他們自覺的躲開。

    果然有了效果,內侍們眼見只有沁芳苑最清靜,便把三皇子扶了進去。

    阿嬈屏息盯著。

    沒過多久,只聽沁芳苑中傳來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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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延芳殿中的接風宴, 由王皇後帶著宮妃、公主們作陪, 雲南王妃帶著三位郡主來了。

    蘭月郡主是頭一次露面,她跟在王妃身邊,神色柔順恭敬, 比起蘭馨、蘭雅兩位郡主,她就低調得多。

    王皇後和安貴妃都在留心比較著這三位郡主。

    雲南王府自前朝建立, 慕王府更是統領雲南三百余年。雲南王在本朝地位亦是極為重要,只要他不造反,歷代帝王都以籠絡為上。

    雖然這三人沒有哪位特別受寵, 不過她們的哥哥若是當上了雲南王世子,能把她們納為側妃, 對自己兒子爭奪皇位,是極有助益的。

    如果明珠郡主沒有慘死於敵寇手中,順利的長大到現在,王皇後和安貴妃的首選便是這位最受寵的小郡主、雲南王的掌上明珠。

    雖然蘭月郡主是明珠郡主的同母姐姐,可雲南王的寵愛卻沒有愛屋及烏到她身上。加上她哥哥在王府暫落下風, 在她和蘭雅、蘭馨郡主間, 便要掂量著選擇了。

    姜妙也在觀察著蘭月郡主。

    她雖然也是個上溫婉美人, 看起來和阿嬈也沒什麼相似之處。

    種種跡象都表明阿嬈和雲南王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可阿嬈和她們長得都不像,莫非是她猜錯了?

    不過今日的重頭戲在清涼殿, 姜妙暫時收了心思, 轉而留意起王皇後來。

    這樣的宴席, 王瑩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眼下她應該去了禦花園。或許是天意,雲南王妃今日入宮,王皇後、慶和公主母女都被絆住了,王瑩勢單力薄,應變能力就差了。

    姜妙才收回了目光,卻瞧見有個不起眼的宮女,悄然走到了安貴妃身邊,她在安貴妃身邊低語了兩句,只見安貴妃雖是面色不改,眼底卻露出一抹訝然。

    安貴妃端起酒杯,用袖子遮住飲酒的動作,看樣子興許是在同宮女交代什麼話。

    看好戲的人自是越多越好,王皇後心中也是這麼想的。由於雲南王妃的到來,太子的醜聞會被更多的人知道,縱然承恩伯府也是臉上無光,可到底王瑩能發揮她最大的作用。

    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王皇後命人撤了酒席,擺上了醒酒的甜湯,提議一會兒去禦花園中逛一逛。

    姜妙被王皇後安排帶著公主、郡主們在一處遊玩,看來王皇後已經做好準備,讓她不能作為第一個發現醜聞的人。

    有阿嬈盯著,姜妙是放心的。她笑著應了,神色自若的帶著她們離開。

    “咱們也去禦花園逛逛!”王皇後看著雲南王妃笑道:“王妃已經有十年沒來過京城了罷?雖說這禦花園裏的珍奇花木,比不上你們雲南,倒也還算入眼。”

    王妃也笑著起身,道:“妾身帶了些蘭花過來,等過幾日養好了,再獻給娘娘們玩賞。”

    一行人談笑著往禦花園走去。

    ***

    阿嬈的位置最好,能把沁芳苑周圍看得一清二楚。

    她來時發現,臨窗的桌子上擺著點心、果脯和茶水,說是給她準備的。應該是太子妃的安排罷?阿嬈彎了彎唇角,這是讓她喝茶看好戲麼?

    先是又宮女發出了第一聲尖叫,很快便有更多的宮女和內侍聞聲跑過去。

    這裏面有王皇後的人,也有太子妃安排的人……阿嬈看著聞風而動的人多於自己的意料,便斷定安貴妃也沒閑著。太子妃和安貴妃的人能看住王皇後和三皇子的人,讓他們沒有機會毀滅證據。

    “出、出事了!”只見一個低等宮女打扮的小姑娘一面嚷嚷著,一面冒冒失失的跑了過來,正好和王皇後一行人撞上。

    王皇後的心猛烈跳著,卻強自鎮定。她板著臉,怒斥道:“怎麼這樣莽撞,到底出什麼事了?”

    她沒有察覺自己因為焦急而反常的言行。原本應該由王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出言詢問,以皇後之尊,上來就開口訓斥一個低等宮女?簡直自降身份。

    不過這倒讓安貴妃更加確信自己得到的消息。

    三皇子和承恩伯府三姑娘不知怎麼竟混在了一處,看來皇後是完全不知情。或者說,皇後原本正等著一場好戲。

    安貴妃不動聲色翹了翹唇角,眼下只有太子妃被支走了,王皇後要算計的人除了太子,再沒有別人。

    只是安貴妃也想不通,即便王皇後想讓王瑩嫁入東宮,也不必用這樣不堪的手段,承恩伯府姑娘們的名聲她不在乎麼?

    那小宮女還算有腦子,見了問話的是皇後,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她嚇得渾身發抖,當皇後身邊的大宮女逼問她時,她才哆哆嗦嗦指著沁芳苑的方向。

    王皇後稍稍松了口氣,目前一切還在自己掌握中。

    既是苗頭不對,本該讓大家都散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王皇後沒發話,大家也不好中途離開。

    進了沁芳苑,王皇後覺得氣氛不對,沁芳苑中出現的宮女和內侍太多了。她感覺自己的心幾乎要跳出了喉嚨,額角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長長的護甲扣入了掌心。

    隱約能聽到裏頭傳來女子的哭聲和尖叫聲,是王瑩的聲音沒錯,可是站在院子裏的宮女和內侍,並沒有預先約定好的上前來稟報說“太子和王姑娘在裏面”。

    王皇後自己撩了簾子進去,只見滿地的狼藉,她的心登時涼了半截。

    安貴妃看熱鬧不嫌事大,自己跟著王皇後走了進去,還給依附她的宮妃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一起進去。

    王皇後已經完全慌了神,沒有留意到安貴妃的小動作。因為當她進來時,在軟榻上壓著王瑩用強的人不是周承庭,而是周承玨。

    “三殿下?”有人沒忍住,低低的驚呼一聲。

    從未有過的恥辱和難堪讓王皇後面皮漲得發紫,算計太子沒成功,反而把三皇子給搭進去了!

    內侍和宮女跪了一地,跪在前頭的內侍臉上有兩個清晰的手掌印,只怕是想勸的時候挨了巴掌。人已經站滿了屋子,周承玨還未恢復神智,他已經把王瑩的衣裳扯掉了大半。

    “給本宮滾下來!”王皇後死死的盯著王瑩。

    王瑩緊緊的護著自己的小腹,推不開周承玨,動彈不得,也只能哭了。

    眼前的混亂讓王皇後險些厥過去,震怒之下,她狠狠給了王瑩一巴掌,護甲劃傷了王瑩的臉。而周承玨爛醉如泥,手上的動作卻沒停。還是安貴妃見鬧得實在不像樣子,出來主持大局。

    “你們還不上前,把三皇子給扶下來?”安貴妃的聲音略微高了些,怒道:“你們是怎麼做奴才的,見主子醉成這樣,也不扶到一旁醒酒?”

    安貴妃搶了本該是王皇後說的話,可王皇後還得壓著火謝謝她。

    王皇後顧不上跟安貴妃計較,她看向王瑩的目光,仿佛淬了毒,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如果見是三皇子來,就該遠遠的躲開。莫非她心中舍不得周承玨,並不想嫁到東宮——

    可周承玨怎麼會是這幅爛醉的模樣?

    本該在這裏的人是太子啊!

    王皇後又驚又怒,疑心是太子動了手腳,又懷疑是周承玨辦事不利,同時還懷疑王瑩——

    此時王皇後還想著把這件事給壓下去,只說成王瑩誤入周承玨醒酒休息的地方。

    還沒等她謀劃話,只聽外頭傳來內侍的聲音,說是清涼殿那邊來人找三皇子了。原來三皇子久久未歸,眼見即將散席,周鈞禹覺得實在不像話。

    給長輩的接風宴,他倒先跑了。周承玨走時還未見酩酊大醉的模樣,故此周鈞禹讓人把周承玨給帶回去。

    皇上派來的人,自是無人敢攔。等到王皇後想遮掩時,沁芳苑發生的事已經都被看到了。

    這種醜聞,在安貴妃和周承庭的有心推動下,本就壓不住。消息幾乎是同時就傳到了周鈞禹耳中,他雖然神色不變,可周承庭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怒意。

    周承玨和周承軒是周鈞禹重點栽培,將來用來對抗自己的。如今周承玨德行有虧,周鈞禹自然會感到震怒。周承庭掩去唇角的一抹冷笑,端起誠王帶來的白玉酒杯,淺淺的嘗了一口。誠王果真是有心幫他,眼下他的酒杯是重新送上來的。

    僅僅是三皇子和未來的太子嬪人選有染怎麼能夠呢?

    ***

    還在閣樓上看好戲的阿嬈,看到被兩個小內侍簇擁而來的身影,才終於松了口氣。

    她淺淺一笑,撚起一枚果脯。王皇後可千萬要堅強呀,等會兒您可有的受。

    周承玨好歹被扶到另一件屋子,因他爛醉,若是離開沁芳苑很是不雅。爭執中他還被磕破了頭,額上滲出血來,看著有些怕人,安貴妃便做主宣了太醫來。

    一時王瑩胡亂披好了衣裳,卻感覺到小腹中一陣尖銳的疼痛,已經讓她無法忍耐,越來越明顯。她忍不住呻-吟出聲,連站都站不穩。

    安貴妃眼珠一轉,立刻瞧出了端倪。趁著王皇後去看周承玨,她當機立斷的把陳太醫找來,給王瑩診脈。

    王瑩自是滿臉驚恐的推拒,可她身上疼得沒有力氣,安貴妃的人又死死的扶著她,她根本躲不開。

    “這位姑娘別處沒有大礙,只是有了月余的身孕,有些滑胎的跡象。”陳太醫不明所以,只得如實回道。

    王皇後趕過來時,正好聽到了這句,險些厥過去。

    清涼殿的接風宴已經散了,皇上已經回了正乾宮等消息,他把身邊的副總管派了過來,眼下正候在廊廡下。

    如同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王皇後心底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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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這麼多雙眼睛盯著, 王皇後有心為三皇子遮掩, 卻也無計可施。更何況皇上的人就在此處盯著,陳太醫的話只怕他已經聽到了。

    她信誓旦旦向皇上保證,為太子選的太子嬪, 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無論從家世還是人選本身,連靜安長公主都無法挑剔出錯處來。

    現在她極力推薦的太子嬪, 不僅和她兒子有染,竟還被診出懷有身孕——前面倒還能含混過去,不讓王瑩嫁給太子也就罷了。可最致命的是王瑩有孕在身, 這簡直是要被人揪出意圖混淆東宮血脈,這可是重罪!

    當初皇上能名正言順的登上皇位, 靜安長公主功不可沒。雖然她不知道皇上和長公主之間的交換條件是什麼,可長公主肯忍得一時,就是要保全先帝血脈。

    是以這些年來,皇上也沒有食言。起碼從外表看,太子沒有受虧待。東宮的屬官、包括教導太子的大儒, 都是靜安長公主事先定好的。哪怕皇上想用捧殺的法子把太子養廢, 也不敢在明面上動手。

    可她卻惹出這樣岔子, 要把德行有虧的女子送到東宮做太子嬪,更要命的是,這個人還出自承恩伯府!要說她全然不知情, 只怕皇上是不會信的!

    此時她恨王瑩已經恨出血來, 如果不是王瑩自己不知廉恥, 勾引她的兒子, 怎麼會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王皇後臉色一片慘白,皇上的雷霆震怒,她們母子該如何承受。

    正乾宮的副總管李青山已經在了解沁芳苑中的情況,這裏發生的一切很快就會傳到皇上耳中——

    ***

    阿嬈趁著此處一片混亂,悄悄從閣樓上下來,往東宮去了。

    來看熱鬧的人不少,尤其是後宮,無論是否來參加接風宴,都派了人來打探消息。用不了多久,整個後宮都會傳遍關於三皇子的流言蜚語,還有未來的太子嬪。

    這事既是成了,她也能去逼出安貴妃的底牌。選太子嬪的事會暫時擱置,按照常理看,短期內太子妃會籠絡她,她無需再冒險接受安貴妃的好意。

    阿嬈已經熟悉了東宮到禦花園的路線,為了不引人註目,她今日打扮得很低調,回來時和芳芷、結香等人分開,自己挑了小路離開。

    只是她還沒能走出禦花園,便見不遠處有一男子的身影。

    阿嬈被姜知瑞嚇怕了,慌忙想要躲開。據她所知,今日在清涼殿參加接風宴的只有諸位皇子親王等,姜知瑞不可能到這兒來。

    還沒等她躲開,只見那道背影動了動,阿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幾乎想要轉身拔腿就跑。

    哪怕是正式的宴席,他仍舊是一身寬袍廣袖,衣袂飄飄。本該是矜貴的親王,卻頗有魏晉名士的不羈風流。

    見來人是誠王,阿嬈松了口氣,她忙上前行禮道:“妾身見過誠親王!”

    誠王在阿嬈眼中算是個和藹的長輩,故此她並不十分害怕,左右也躲不開,落落大方的給他見禮。

    誠王面容清瘦,又生得英俊,並沒有像大多數同齡人一樣發福,故此襯著這一身衣裳,頗有幾分道骨仙風的意味。

    他看著阿嬈,有片刻的失神。

    上次見她時,她錦衣華服、妝容嫵媚嬌艷;而這一次她穿著素雅,略施脂粉,別有一種出水芙蓉的清雅。如此一來,也更像那個人了……

    阿嬈見誠王沒有說話,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既然誠王能和兩任帝王關系都不錯,足以說明他不會沾染朝堂或是宗族的事務。即便在此處見了自己,他應該也不會多言罷。

    殊不知誠王看著她,心中亦是復雜難言。

    如果她真的如太子妃所言,只是安遠侯府的丫鬟,會有兩個陌生的人,長得如此相像麼?

    可若她真的和那個人有關系,身份必然尊貴,怎麼會淪為侯府的下人,又只能當一個小小的太子選侍?且據他所知,那人似乎只有一個兒子,阿嬈的年齡也不對,不可能是那人的女兒。

    誠王回過神來,看出了阿嬈的緊張,態度溫和的道:“不必多禮。”

    無論她是誰,他都不願為難。

    一時誠王先走開了,阿嬈緊繃的神經才松了松,低著頭匆匆的往東宮趕,好在剩下的路上沒有遇到什麼不該見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等她離開後,誠王從樹蔭下走出來,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誠王才離開。

    上次出宮回府後,誠王即刻著人打聽阿嬈的事情。這位太子選侍在後宮中很出名,不廢吹灰之力便能了解阿嬈得寵的經過。大家皆道,有這樣了不得的容貌,自然能輕易俘獲男人的心。阿嬈張揚跋扈的性子也傳了出去,能得寵多久,就全看她的造化。

    英雄難過美人關,素來以穩重練達、沈著自持的太子殿下,也不能免於美人的誘惑。

    這不是真相的全部。誠王心中很篤定,阿嬈的身世定然有疑點。

    若她真的與那個人有關……哪怕在深宮之中,他也要護得她周全。

    就當是報答那個人當年的恩情,就當是對這些年來求而不得、無法訴諸於口的思慕和愛戀,做個了結。

    阿嬈自是不知道這一切,她回到東宮時,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在。

    和周承玨有染的是王瑩,幾乎要成為太子嬪的人,事關東宮,太子和太子妃自是要關註此事。

    只怕今日後宮中,要熱鬧起來了。

    “選侍,您回來了!”她才回了宜芝院,芳芷便迎了上來。她在阿嬈耳邊低聲道:“安貴妃打發人來找奴婢,說是請您過去一趟。”

    安貴妃倒是會選時間,這會兒亂成一團,自是沒有人關心她在何處,在做什麼。

    先前為了避嫌,她主動聯絡安貴妃,安貴妃都不肯見。如今尋著了機會,安貴妃倒是會見縫插針。

    “你去說一聲,我一會兒就過去。”阿嬈沈吟了片刻,答應下來。“幫我找件顏色鮮艷些的衣裳,再拿出兩件首飾的。”

    她今日穿的素凈,卻是不合時宜。按理說太子嬪要進東宮,她為了維持自己寵妾的地位,必然要使勁渾身解數討好太子才是,用些狐媚手段,才符合她的形象。

    故此阿嬈讓結香幫她重新更衣梳妝,在安貴妃面前繼續做戲。

    芳芷才答應著就去,阿嬈忽然又叫住她。

    “先拒絕她一次,只說我這兒不得閑,等得了空,自然去給貴妃娘娘請安。”阿嬈一面端詳著鏡子裏自己的妝容,一面對芳芷重新吩咐。

    正在幫阿嬈散了長發的結香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疑惑的道:“選侍,您不去了麼?”

    阿嬈笑了笑,沒有說話。

    芳芷卻是明白了阿嬈的意思,笑著應了一聲,去回話了。

    阿嬈拿起一支流蘇上綴著珍珠的赤金簪子遞給了結香,“用這只簪子罷。”

    結香雖是有些不明所以,手上的動作卻很利落。她很快幫阿嬈梳好了頭,插上了那支赤金珍珠的簪子。

    意料之中,芳芷很快就回來了。

    “選侍,安貴妃這次措辭強硬多了。”芳芷雖然這麼說,神色卻很輕松。“說有要事,對您來說很重要,請您務必過去。”

    阿嬈笑了笑,鏡中的她,端得是嫵媚而嬌俏。

    “既是如此,那便去罷。”阿嬈款款起身,對著落地穿衣鏡再次打量了一次自己,便帶著芳芷出了門。

    琢玉宮。

    阿嬈還未到,安貴妃在內殿的妝鏡臺前坐著,對著滿目琳瑯的各色首飾,帶著鎏金護甲的手指輕輕拂過冰涼的寶石,略低著頭,讓人看不出神色來。

    “娘娘,這阿嬈竟敢在您面前托大!”碧桃頗有些不滿的道:“不就是王姑娘出了事不會入東宮了麼,又不是永遠都不會有新人進來!”

    安貴妃擡起頭,臉上並無怒色,微微一笑,嘆道:“年輕真好。”

    仗著自己的好顏色得寵於太子,本該擔心要入宮的太子嬪,偏生又鬧出了醜聞——她正是春風得意時,嬌縱些也正常。

    “娘娘,選侍到了。”主仆二人才說完了話,只聽到小內侍前來通報。

    安貴妃給碧桃使了個眼色,柔聲道:“快請進來。”

    說話間阿嬈已經走了進來,只見今日的阿嬈,讓安貴妃眼前一亮。粉色的亮面緙絲褙子,襯得她面若桃花氣色好,珍珠赤金的首飾,華貴之余又有溫婉嫵媚。

    這樣嬌俏的美人兒,哪怕太子一肚子氣回來,心情也會好轉。

    “妾身給娘娘請安。”阿嬈大大方方的行禮,舉手投足間沒了之前的局促。

    安貴妃心知肚明,這些日子太子的寵愛,讓她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真真是底氣不同,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怪不得自己相邀,她竟敢推脫。

    “不必多禮,坐罷。”安貴妃仍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碧桃,給選侍倒茶。”

    阿嬈卻沒有要坐下的意思,直言道:“娘娘,您說有要事,究竟是什麼著急的事,非要今天說?”

    還沒來得及走開的碧桃,眼中閃過一抹不屑。這人也眼皮子太淺了,再得寵只是個七品的太子選侍,竟敢對一品的貴妃娘娘不客氣。

    “上次本宮說過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安貴妃也不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這些日子,也該想明白了罷?”

    阿嬈雖然做出恭敬的神色,眼角眉梢的得意,卻是無法掩飾的。“多謝娘娘擡愛。只是奴婢覺著,還是不必了罷。”

    安貴妃臉上的笑容不改,眸光卻是驀地一暗。

    “今兒在禦花園的事,娘娘一定比妾身更清楚。”阿嬈道:“妾身雖是見識短淺,卻也明白短時間內太子嬪不會入東宮,太子妃如今待妾身很好,妾身覺得還是不麻煩您了。”

    “哦?”安貴妃涵養再好,被阿嬈這麼擺了一道,心裏也是有幾分怒氣的。她眼神漸漸冷了下來,唇角卻是翹起的。“太子妃待你很好?”

    阿嬈點點頭,道:“太子妃待奴婢很好,叮囑妾身要好好服侍太子,進來賞賜不斷呢!”

    說著,她輕輕撫了一下額角的垂下的流蘇,得色不言而喻。

    安貴妃唇角的笑容漸漸加深,起身走到阿嬈身邊,在她耳邊道:“阿嬈,你不會以為送你去太子身邊服侍,是太子妃的意思罷?”

    阿嬈愕然。

    “貴妃娘娘說笑了。”阿嬈神色明顯變得有些不自然,她幹笑道:“太子妃娘娘親口對我所說,要我好好服侍殿下的。”

    見她慌了神,安貴妃用長長的護甲托起阿嬈的下頜,輕笑道:“本宮問你,是不是余嬤嬤把你直接帶到了太子寢殿,而在你服侍太子妃前,你並沒有聽太子妃親口告訴你——”

    原本只是配合安貴妃演戲的阿嬈,在聽到安貴妃這句話後,真真切切的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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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這樣的細節安貴妃怎麼會知道?

    阿嬈沒有掩飾自己的慌亂, 眼中的驚疑之色已經泄露她的心緒。她緊緊的攥著手中的帕子,似乎被嚇到了。

    莫非東宮中竟有安貴妃的人?

    阿嬈首先想到的就是這點, 可若想知道這兩個細節, 除非在太子和太子妃身邊都有人不可——東宮是太子一派經營多年, 會如此輕易就被安插進奸細?

    她很快冷靜下來。

    如果真的有奸細,必是苦心運作多年才安插進去的釘子, 安貴妃會輕易告訴自己?

    故此阿嬈決定試探安貴妃。

    “貴妃娘娘在說什麼, 妾身竟不明白。且妾身確實是聽到了太子妃娘娘親口所說。”阿嬈做出剛回過神來, 雖然神色中添了些不自然, 卻還是堅持道:“就算娘娘為了拉攏妾身, 也不能信口開河罷?”

    安貴妃見她仍是嘴硬的樣子, 微微笑道:“是太子妃當面對你所說?”

    “當面”兩個字被安貴妃刻意加重了語氣,阿嬈心中一沈。太子妃身邊必然有安貴妃的人,那日如此私密隱蔽的事, 非太子妃身邊的人不能做到。

    她一定要幫辦法逼問出更多的細節來。

    阿嬈驚疑不定的看著安貴妃。

    “好孩子, 別硬撐了。”安貴妃態度愈發溫和柔婉, 她輕輕的拉著阿嬈在她的妝鏡臺前坐下。鏡中映出兩張姣好的面容,一張經過歲月的洗練更加有韻味,同時還保持著些許少女的嬌俏感;一張妖嬈嫵媚, 美得咄咄逼人,明艷俏麗。“這樣的絕色,只埋沒在一間不見天日的小院子裏,豈不是可惜?”

    阿嬈聽了安貴妃的話,只覺得渾身發涼。

    “是本宮安排余嬤嬤, 把你送到了太子的身邊。”安貴妃略略起身,擡手把阿嬈頭上那支赤金珍珠的簪子給拔了下來,隨手丟到了一邊。

    阿嬈不信,激動的就要轉身和安貴妃當面對質。“不可能,余嬤嬤可是在侯夫人身邊服侍了三十余年,怎麼可能被收買?”

    安貴妃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用手扶住阿嬈的肩,讓阿嬈仍舊在妝鏡臺前坐好,方才平復了笑聲,道:“你所知道的,余嬤嬤出宮的理由,是不是她的兒子在南邊做生意賺了大錢,要被接出去榮養?”

    這套說辭,絲絲入扣甚是嚴密,阿嬈到現在都沒聽出問題來。

    她的心一點點沈下去。

    “然而她出宮的真正理由,是因為欺上瞞下,為太子妃所不容。”安貴妃為了讓阿嬈死心塌地,細細的道:“是余嬤嬤瞞著太子妃把你送到了太子身邊,你說,這樣自作主張的奴才,又有哪個主子還敢要?”

    阿嬈愕然。

    從一開始,她就覺得不對勁兒。可余嬤嬤是深受太子妃信任之人,事後太子妃也親口承認了,她便以為是自己想多了。一直以來,她都覺得是自己委曲求全,為了報答太子妃的恩情,她願意——

    悔恨和愧疚就像是一雙手,將她的心隨意揉扯,讓她難受的幾乎不能呼吸。是她硬生生的插入了太子、太子妃之間,太子妃為了保全她的顏面,才讓她繼續待在太子身邊。

    “我,我不信!”阿嬈拼命的搖頭,一時間也忘了尊卑稱呼。“你是在騙我!余嬤嬤怎麼會隨意被你收買?”

    見她已經完全亂了方寸,安貴妃並不介意阿嬈的失禮,反而目露憐憫之色,柔聲道:“傻孩子,沒有什麼是不能的。等你有了自己的勢力後,自可以去打探,余嬤嬤的兒子到底是出息了賺了大錢,還是沈迷賭錢,險些把性命也給賠進去?”

    余嬤嬤就那麼一個兒子,自幼失去父親,是侯夫人的恩典,放了他的賣身契,讓他脫了奴籍,往後或是讀書科舉,或是做些生意,出人頭地,也對得起他死去的父親。

    安貴妃是以她兒子做要挾,逼著余嬤嬤不得不聽從自己的安排。

    阿嬈此時已經能大致猜到事情的經過,可寒意仍順著四肢百骸流淌,她忍不住輕輕顫抖。

    “縱然一時太子妃忍下這口氣,可是見太子越來越寵你,她的心裏會舒服麼?”安貴妃拔出阿嬈發鬢上另外一只華麗的赤金簪子,把玩著道:“這是太子妃賞你的?”

    阿嬈只知道木然的點頭。

    “這麼小的紅寶石,怎麼配得上你這張絕色的臉蛋兒?”安貴妃說完,把這支簪子也隨手丟了。

    阿嬈身份低,平日裏就是再張揚,也只敢戴兩支略華麗些的發簪,才不算逾制。當安貴妃把這兩支發簪都抽調後,阿嬈烏黑如雲的發鬢上,只剩下零星不起眼的金簪,顯得十分寒酸。

    安貴妃從妝鏡臺前拿起一支七尾的赤金大鳳釵,替阿嬈簪到了鬢邊。

    蓮子米的大珍珠作為流蘇的尾墜,比她耳垂上的珍珠耳珰更大更有光彩。更別提幾乎鋪滿整個發鬢的鳳尾。鳳口中銜著的紅寶石,鮮翠欲滴,成色極好。

    這是貴妃才能有資格佩戴的鳳釵。

    安貴妃長長的鎏金護甲,輕輕的撫過阿嬈的臉,她像是看著自己滿意的作品,欣然道:“瞧,這樣才好看。”

    阿嬈被迫看著鏡中的自己。

    大鳳釵上寶石交相輝映,襯著黃澄澄的金子,幾乎晃瞎人的眼睛。而戴了這支鳳釵的她,頓時顯得雍容貴氣。

    安貴妃也在心中暗暗感嘆,阿嬈竟壓得住這簪子,絲毫沒顯得窘迫,只添了貴氣。

    “阿嬈,只要你肯聽本宮的話,這支鳳釵,遲早你能名正言順的戴上。”安貴妃在阿嬈耳邊,用了誘惑的語氣,輕輕的道:“榮華富貴、地位權勢,你都會有。”

    阿嬈閉了閉眼。

    等到再睜開時,她的神色已經全然不同了,眼角眉梢多添了幾分冷然。

    “娘娘怎麼保我榮華富貴?若我被知道了是您的人,只怕會死得更快些,哪裏就有榮華富貴可享?”阿嬈冷笑著,擡手就要把鳳釵給摘了,道:“再說,太子妃娘娘對我恩重如山……”

    安貴妃卻沒生氣,笑盈盈的看著阿嬈,看得阿嬈聲音越來越低。阿嬈既是能把這話說出來,便說明她心中已經真正開始動搖。

    “那就不讓人知道,如何?”安貴妃扶住了她的手。

    阿嬈淚眼朦朧的看著安貴妃,心卻愈發堅定。

    ***

    琢玉宮中阿嬈正經歷著一次崩潰和重建的過程,正乾宮中也是一場暗濤洶湧。

    已經徹底清醒過來的周承玨被人捆了,跪在地上。王皇後也跪在一旁哭訴,本來該有位置坐著的太子和太子妃,見狀也只好站在一旁。

    連動了胎氣的王瑩,也被勉強扶到了這裏跪著。

    “孽子!”無論是表演給太子看也好,或是他真的怒極也好,周鈞禹是動了大氣的,手邊的硯臺朝著周承玨身上招呼過去。“平日裏朕就是這麼教導你的?”

    飛濺的墨汁濺到王皇後、周承玨、王瑩三人身上,而硯臺精準的砸到了周承玨身上。

    周承玨沒敢躲開,硬生生的挨了這一下,正好砸到了他的肩上,他吃痛,縮了一下肩膀,卻不敢發出半分痛呼。

    “兒臣知錯!”周承玨忙磕頭不疊,哀求道:“兒臣素日不勝酒力,您是知道的。這日只是多飲了些酒,才做出糊塗事來。”

    這是要將他自己摘出去、棄卒保車的意思?

    王皇後在一旁聲淚俱下,“皇上,您是知道玨兒素日來的為人,玨兒向來敬重您,向來敬重太子,若不是喝酒糊塗了,斷不會有此事發生!”

    周鈞禹的目光頓時落在太子身上,只見太子長身玉立、神色淡然,與跪在一旁滿身狼狽的周承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知道太子定然不願意接受王皇後選出來的太子嬪,會不會是太子做了手腳?

    周承庭同時擡眼看向周鈞禹,眉目間像極了先帝的他,隱約透出的銳利之色,讓周鈞禹有些摸不準。

    可王瑩懷有身孕,妄圖混淆東宮血脈是事實,更要命的是王瑩來自承恩伯府,王皇後難以逃脫幹系。偏生是周承玨和王瑩廝混在了一處,這孩子的由來,由不得人浮想聯翩。

    哪怕他再恨發妻和兒子不爭氣,把他們怒斥一通、再重罰,可是當著太子、太子妃的面,他還是不願鬧得太難看。削弱了周承玨的勢力,就相當增加了周承庭的實力。

    “混賬東西,還敢狡辯?”周鈞禹滿面怒容,先是罵了周承玨,又對皇後寒聲道:“你是她母後,平素對他太過縱容,失於管束本就是錯,還想替他辯解?”

    周承庭聽了,面上露出淡淡的譏誚之色。

    從周鈞禹到王皇後,都想把此事大事化小,只想用酒後失德定周承玨的罪名,忽略王瑩意圖混淆東宮血脈的事實。

    “庭兒,此事是玨兒混賬了,母後一定要讓他給你個交代!”王皇後竟朝著周承庭膝行兩步,就要向他哭訴。“你就饒過玨兒這一次罷!”

    皇後給太子下跪,這話傳出去怎麼了得?

    姜妙眼疾手快的把王皇後給“扶”了起來,她自幼跟著哥哥學過些舞刀弄槍,力氣非尋常女子可比,王皇後自然不是她的對手。

    “母後這是要折煞兒臣。”周承庭淡淡的道:“莫非在母後眼中,兒臣就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

    王皇後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她之所以拼著沒臉也要求太子,就是想要拿人倫壓太子。哪怕是太子,鬧出逼著母後下跪求情,傳出去太子的名聲定然受損。

    一時殿中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承庭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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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眼下事情還是一團亂麻,此時下論斷也太倉促。”周承庭不急不躁, 從容道:“有些疑點, 還是查清楚,才更有說服力。”

    不等王皇後再狡辯, 他漠然的望著跪在地上的周承玨和王瑩,語氣極為冷靜,沒有摻雜任何個人感情。“明知延芳殿和清涼殿有宴席,王姑娘為何會到了沁芳苑?”

    王皇後心中一顫, 周承庭沒有她期望中的憤怒,這樣的沈著令她更加沒底。

    若是別的嬌客也就罷了,偏生是王瑩。一個要成為太子嬪的女子、又常在宮中陪伴皇後、公主, 對宮裏的規矩極為了解,明知清涼殿是皇子們、親王、郡王等參加的接風宴,她還要湊過去,若是沒有別的想法,實在說不過去。

    細想來, 倒真的像是她借機做點什麼。可哪怕她對太子有非分之想,那也是大逆不道的。

    不單是跪在地上的王瑩身子已經抖得如篩糠, 王皇後更是如臨大敵。

    還沒等王皇後想出理由搪塞過去,周承庭壓根兒就沒想聽她辯白, 繼續道:“三皇弟再不勝酒力, 也只喝了兩三杯, 是父皇親眼所見。竟醉得如此不省人事, 只怕這裏頭有問題。”

    太子和皇子們的酒, 都是一樣的,連同酒具都是新的。比三皇子酒量還差的皇子也有,可並沒有像三皇子一樣,醉得昏天黑地,神智全失——倒是沒忘了做那等風流快活之事。

    他這兩個問題問完,周鈞禹面上已經隱隱透著青色。

    太子沒有借機發作,沒有趁機提條件或是對周承玨落井下石。他平心靜氣的只問了兩個問題,卻個個都在點子上,無法搪塞或是避開。

    回答稍有不慎,麻煩就會惹上來——王皇後再次發慌了。

    而太子方才所說的,僅是兩個最表面的問題。王瑩懷有身孕這個最尖銳的問題,太子還沒有問。

    周承庭擲地有聲道:“這件事實在是蹊蹺太多,兒臣請父皇下旨徹查此事。”

    太子未提過一句要追究周承玨的責任,可該辦的事,卻是一件都不能少辦。周鈞禹臉色愈發難,本來只需斥責三皇子失德、王瑩失貞,可太子卻只字未提,他有種反而被太子控制住局面的感覺。

    “若是其中真有誤會,也能還無辜人的清白。”說到“清白”二字時,周承庭眼中露出淡淡的譏誚之意。周承庭態度很堅持,望著周鈞禹道:“若是有人暗中挑撥,意圖讓我們兄弟鬩墻,父皇更要把這人揪出來才行。”

    如果周承玨是無辜的,那麼本來要算計的人就是太子了?敢謀害儲君,更是死罪難逃。無論如何,這件事不能小事化了。

    周承庭只字未提要處置周承玨,卻句句都讓周鈞禹不能輕忽。

    太子的要求合情合理,他沒有辦法拒絕。

    他知道周鈞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事情鬧大,也還會為了牽制他,不會讓周承玨真的傷筋動骨。

    王皇後也深知這點,才敢縱著周承玨胡鬧。

    所以他也不會咬緊王皇後和周承玨不放,他要讓周鈞禹自己對王皇後母子厭惡,哪怕胳膊折了往袖子裏藏,折了也終究是折了。

    尤其是,那藥粉還來自雲南王府——意圖勾結藩王的皇子,哪怕最終尋不到切實的證據,懷疑已經足夠讓周承玨失寵。

    “太子所言甚是。”周鈞禹壓著火,目光掃過王皇後、周承玨母子,最後落到周承庭身上。“朕必會查得水落石出,給太子一個交代。”

    周承庭淡淡一笑,道:“兒臣多謝父皇。”

    王皇後若不是姜妙勉強攙著,早就軟倒在了地上。她和周鈞禹夫妻二十多載,對周鈞禹的脾性是了解的,她和玨兒,這回要栽大跟頭了!

    “至於王姑娘……”周承庭輕笑一聲,沒有說什麼。

    他不會計較王瑩的失貞,那只是他太子嬪的候選人之一。意圖混淆東宮血脈的罪名,聽著很大,可王皇後和承恩伯府若是肯舍棄王瑩,自然有百般理由推脫,反而落不到實處。

    他讓這件事成為人們在心裏想一想卻不敢說出口的疑問,總有一天,這片疑雲會派上用場。

    王瑩聽了太子的話,心中才要一松,卻對上了王皇後怨毒的目光。

    “兒臣和太子妃先回宮了。”周承庭帶著姜妙告退。

    周鈞禹態度溫和的應了一聲,等到周承庭和姜妙出了殿門,他的臉色立刻全變了。

    王皇後見勢不妙,雙膝一軟,重新跪在了地上。

    ***

    阿嬈神色恍惚的回到了東宮。

    芳芷和結香見阿嬈換了個人似的,都有些擔心。走之前選侍還是運籌帷幄自信的模樣,怎麼回來後竟有些失魂落魄?

    只是兩個人不敢深問,幫阿嬈捧著一個精致的紫檀木雕花匣子,裏頭裝著安貴妃送的各色寶石——安貴妃做人妥帖,並沒有真的送她逾制的東西,寶石全都是未鑲嵌、零散的擺在一處。

    安貴妃為了拉攏她,可真是舍得下血本,不遺余力。

    等到了宜芝院時,阿嬈特意重新檢查了一遍匣子,只怕裏頭有什麼不妥的東西,日後會被安貴妃利用。果然她發現了一個夾層,阿嬈拆開看時,裏頭竟放著一千兩的銀票。

    安貴妃是個聰明人,沒有在剛開始拉攏她時就做手腳,一副全然為她好的樣子。

    阿嬈嘆了口氣,對裏頭的寶石和銀票並不感興趣。這點子東西,她還不放在眼中。

    她屏退了身邊服侍的人,還穿著去琢玉宮的衣裳,坐在了妝鏡臺前。她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漠然的神色到底沒繃住,忍不住紅了眼眶,她忙拿帕子按住了眼睛。

    她自是不會聽信安貴妃口中的類似太子妃已經是她為眼中釘雲雲,可對太子妃的愧疚,卻讓她愈發難受。

    太子妃那樣善良,一定是怕她得知真相後難受,才故意說是她授意的吧!

    太子妃待她那麼好,她一心想報答太子妃,可到頭來,卻是她把太子妃傷得最深!

    很快太子和太子妃恐怕就要回宮了,她該怎麼面對太子,面對太子妃?

    她不能被安貴妃牽著鼻子走,安貴妃自是會希望東宮內亂的,她必須要穩住。

    “選侍,太子和太子妃回來了。”芳芷匆匆進來通報。

    阿嬈忙擦幹凈眼淚,讓芳芷把東西收拾好,準備拿著去見太子妃。只是還沒等她出院門,太子和太子妃倒一齊來了她這兒。

    “妾身見過殿下、見過娘娘。”阿嬈忙上前行禮。

    見阿嬈同他早上離開時,全然換了個人似的,周承庭便猜到是有人找他了。

    果然,阿嬈還沒等兩人說話,轉身把紫檀木匣子捧到了兩人面前,說明了緣由。“安貴妃想收買妾身,送了這些寶石並一千兩的銀票。”

    姜妙拿起匣子中一塊紅寶石,個頭不小,成色也極好,鮮翠欲滴的紅色瞧著便價值不菲。這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塊兒,裏頭的貓眼石、金剛石、翡翠等等琳瑯滿目,安貴妃可謂是大手筆了。

    “錢帛動人心。”姜妙把匣子合上,笑道:“安貴妃這一招玩的不錯。”

    若阿嬈真的只是個貧苦人家出身、又被賣到侯府做丫鬟,自然會一時晃花了眼。可阿嬈早就見識過這些,甚至她曾擁有的過的,比這些更多、更好——她自然不放在心上。

    “阿嬈,她讓你做什麼?”姜妙臉色微沈,語氣也重了些。

    阿嬈輕聲道:“安貴妃想讓妾身在東宮做她的內應,妾身沒答應。她便送了這些,就讓妾身回來了。”

    “你沒答應?我看你是想答應,在跟安貴妃玩欲擒故縱這一手罷?”姜妙沒讓阿嬈起來,冷聲道:“我當初跟你說的話,全當成耳旁風了。”

    見太子妃動了怒,阿嬈跪在了地上。“妾身沒敢忘,只是她既然選中了妾身,還不知道藏著多少後招,與其日日提心吊膽的防著,倒不如暫時虛與委蛇。有您的疼愛和太子殿下的信任,奴婢才有底氣這麼做。還請娘娘諒解。”

    說著,阿嬈擡起頭,睜著一雙清澈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她,又說了近乎撒嬌的軟話,姜妙哪裏還氣得起來。

    “還不起來,是成心要讓殿下和我心疼?”姜妙語氣雖然仍舊強硬,態度卻和軟下來。

    阿嬈朝著姜妙甜甜的笑,還討好的去牽了她的手,小聲的道:“娘娘,您別氣了好不好?”

    見阿嬈這樣明目張膽的撒嬌還是頭一回,姜妙自然抵擋不住。她只得轉而對太子道:“殿下,阿嬈我是管不了,看著她我就心軟,您可要好好給她立規矩。”

    被晾在一旁的太子終於被人想了起來,他輕咳一聲,算是答應了。

    姜妙又叮囑了阿嬈幾句,便回去了。阿嬈一直把太子妃送出了院門,望著太子妃離開的身影,她心裏疼得厲害。可是她不能哭,她只能笑。

    阿嬈轉身時,卻發現周承庭正站在她身後,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殿下,妾身有話跟您說。”阿嬈臉上的笑容頓時隱去,正色道:“此事與娘娘有關,還請您幫忙查證。”

    周承庭眸中閃過一抹了然。

    以安貴妃的心機,斷然不會只憑借著錢帛就敢拉攏阿嬈,肯定還有別的後招。阿嬈不敢當著姜妙的面說,恐怕是不想讓她擔心。

    只是這差別待遇也太大了些,在太子妃面前就是各種示弱、撒嬌討好甜甜的笑;在自己這兒就是板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嚴肅的說有事要幫忙,還是要他必須立刻答應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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