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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小酌] 寵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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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18:50:10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你瞧瞧這色澤, 愈發襯得你的肌膚欺霜賽雪。”安貴妃親自執起阿嬈的手腕, 看著顆顆圓潤的珍珠散發著淡粉色的光澤映著那皓腕如雪, 真心實意的感嘆道:“年輕真是好啊。”

    這珍珠手鏈並不逾制,自己也能戴。阿嬈想起那日安貴妃往自己頭上插的大鳳釵,那會兒是激勵她“上進”。不知今日安貴妃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送她貴重珠寶、銀票收買她, 是安貴妃給的甜棗兒。這條珍珠手鏈雖然顏色少見,卻也說不上是頂貴重的, 想來安貴妃這回是換了法子。

    “娘娘謬贊了。”阿嬈沒有多說話, 謹慎的回道。

    安貴妃只在她手腕間輕輕一搭便放下了,顯然重點也不再這條手鏈上。

    “昱兒,今日的大字可寫完了?書都背好了?”安貴妃忽然把關註點放到了兒子身上,出聲提醒道:“仔細晚上你父皇查你的功課, 到時候被罰了可別哭鼻子!”

    周承昱扁了扁嘴, 一副不大情願的模樣。

    這話聽到阿嬈耳中, 就是赤-裸-裸的炫耀了。無非是六皇子能幹、被皇上重用;小皇子聰慧伶俐,也甚是得皇上的喜歡。她自己有手段, 兒子也優秀……

    莫非安貴妃想證明她的地位牢不可破?

    “姐姐,下次你記得來找我玩!”小孩子對漂亮的人有著天然的好感, 周承昱依依不舍的看著阿嬈道:“我送你吃別的點心!”

    阿嬈微笑著點點頭, 應了下來。

    一時房中就剩下安貴妃和阿嬈, 阿嬈有點猜到了安貴妃的用意,故此並不著急, 而是淡然的等著安貴妃自己說出來。

    “阿嬈, 你要知道, 本宮三番兩次找你的良苦用心。”安貴妃嘆了口氣,似是為阿嬈的糊塗而惋惜。“本宮並不是要與你為敵、與東宮為敵,只不過是多給你一條出路。”

    阿嬈仍是不為所動,沒有接話。

    安貴妃並不氣餒,恨不得把道理給阿嬈掰開了揉碎了細細的講。“阿嬈,你也是斷文識字的,也曾讀過書罷?”

    不等阿嬈回答,安貴妃早就確認被侯府精心栽培的人,不單單有一副好容貌,琴棋書畫也要樣樣精通。

    “古往今來,能從太子之位登上皇位的人有多少?”安貴妃也不再一味給阿嬈許諾,她語氣又輕又快,短促的道:“寥寥無幾!多少親父子為此反目成仇的……”

    阿嬈聽出了安貴妃的未盡之言。

    太子之位本就是天下頭等難做的,看起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則並沒有表面上光鮮。安貴妃說的沒錯,哪怕是親生父子,只要選了太子後,皇上對太子的心情,便是復雜而微妙的了。

    更何況,皇上和太子又不是親生父子,太子登上皇位更是難如登天。

    難怪她要把十三皇子帶過來給她看,她的兩個兒子,是除了王皇後之子周承玨外,最合適的繼承人選。安貴妃這是在提醒自己,眼下只有她兒子最有力量爭奪太子之位。

    “阿嬈,你的目光要放得長遠些!”安貴妃神色篤定的道:“你從是丫鬟出身,好容易有了今日的局面,自該懂得什麼才是你該選擇的。”

    她說完,發現阿嬈果然露出思索的神色來。

    “本宮答應你,若是太子失敗的那一日,本宮會讓京中一世家貴婦認你為親戚,本宮封你為縣主。哪怕你不再是太子選侍,一樣可以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終身榮華不斷。”安貴妃用了誘惑的語氣。

    忽然安貴妃話鋒一轉,道:“當然便是太子成功,你仍然是寵妾,並沒有半點損失。到時候本宮的軒兒、昱兒被封了親王,在朝中有人支持你,你在日子的後宮才好過。”

    “這件事對你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阿嬈,你要好生想一想。”

    阿嬈神色微便,似是有所觸動。

    安貴妃決定再接再厲,繼續道:“本宮聽說太子妃對你似是有些不滿,你要多加小心才行。”

    太子妃待她不好?那這世上恐怕就沒有待她好的人了。

    阿嬈不動聲色,本想等著安貴妃繼續編排太子妃。可安貴妃竟罕見的收了聲,不肯再說。

    見狀,阿嬈起身告辭。

    安貴妃沒有多留她,也沒再送她什麼東西,就像是一次普通的談話。

    事有反常即為妖。

    阿嬈滿腹疑惑的離開,竟沒能猜透安貴妃的用意。

    ***

    阿嬈回到了東宮,一時太子妃和太子都沒回來,她自己在房中用午飯。不知是不是那塊點心鬧的,她只覺得惡心被勾了起來,吃什麼都沒胃口,只吃了點青菜和山楂糕,便讓人把飯菜撤了。

    這幾日總是覺得容易累,阿嬈只覺得上下眼皮沈重得像是要粘在一起,困倦得不得了。她讓結香見著太子妃或是太子回來就叫醒她,她實在撐不住,準備去睡一會兒。

    結香應了,服侍阿嬈躺下後,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阿嬈很快便睡著了。

    等到結香把叫醒時,阿嬈揉了揉眼睛,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似乎又睡了差不多兩個時辰,這會兒精神總算好了些。

    “選侍,太子妃回來了。”結香一邊幫阿嬈穿好外裳,一面道:“聽人說娘娘回來後,臉色不大好看。”

    結香本意提醒阿嬈不要往太子妃跟前湊,可阿嬈聽罷,面上也露出焦急之色。她收拾妥當後,忙去了太子妃殿中。

    “娘娘,您是哪裏不舒服麼?”阿嬈才進門,見太子妃果然面色難看,道:“要不要宣太醫給您瞧瞧?”

    姜妙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道:“我娘命人傳了信來,若是我得空了,想讓我回家看看。”

    這件事有些奇怪。

    安遠侯夫人本該知道,王皇後被奪權後,安貴妃一個人忙不過來,壽宴的事需要由太子妃來幫忙。若此時出府,必當被安貴妃抓住不孝的罪名。

    此時太子妃不宜離開東宮。

    “娘娘,您先別急。”阿嬈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道:“不若您拍個得力的人回家瞧瞧,若是果真沒事便罷了。如果有事,您不能掉以輕心。”

    太子妃點點頭,眸中閃過一抹遲疑。

    她娘想讓她回去也就罷了,竟還說如果她回不去,就讓阿嬈回府看看。

    姜妙知道她娘擔心什麼——如今阿嬈愈發受寵,在別人眼中,阿嬈是太子妃的人,太子也對發妻甚是敬重。可她娘一定會擔心,阿嬈會張狂起來,把她給壓下去。

    姜妙在心中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要盡快跟她娘解釋,她跟太子的關系、跟阿嬈的關系,總不能讓阿嬈平白被誤會。

    “娘娘,不若妾身替您走一趟?”見到太子妃、珊瑚眼中的遲疑,阿嬈頓時便猜到一種可能性。“左右妾身也無事,幫您走一趟,妾身許久沒有回去過,也覺得甚是想念。”

    太子妃遲疑著沒派人去,只能說明侯夫人已經指定了人。而這個人到底是誰,從太子妃和珊瑚的表現中,應該是她沒錯了。

    姜妙苦笑一聲。

    安遠侯府對阿嬈來說,有姜知瑞的存在簡直是噩夢。縱然如今阿嬈不怕他了,自己也能派人保護阿嬈——阿嬈這麼說,不過是她聰慧過人猜到了真相。

    “明日一早妾身就出宮。”阿嬈不願太子妃為難,忙道:“您跟太子殿下說一聲,這事準成。”

    夫人只怕擔心她恃寵生驕,畢竟夫人就娘娘這一個女兒。她只需在夫人面前表現得誠懇些、謙卑些,好讓夫人放心,她仍舊是原先那個阿嬈,沒有改變。

    她的話音才落,只聽有人通傳說太子回來了。

    “殿下,娘娘有話對您說。”阿嬈見太子進來,頭一次飛快的搶話,她朝著太子妃眨了眨眼,道:“妾身先告退,還有東西要去收拾。”

    周承庭被阿嬈弄糊塗了,雖是她跟自己說話,卻仿佛把自己當做空氣一般,對著太子妃擠眉弄眼的。

    真是膽子大了,他還沒允許她退下,她自己就飛快的離開。看來已經把她慣壞了,竟不把他放在眼中。

    阿嬈還沒功夫理會太子的復雜心情,自己回了宜芝院,讓結香和芳芷幫她收拾明日去侯府的東西。衣裳的顏色、質地、紋飾,阿嬈無不精挑細選,還有各色首飾——她只敢選些不會出錯又低調的。

    是以等到太子回來時,阿嬈還沒收拾好,有些酸溜溜的道:“明兒不過是回侯府,你倒勁頭十足。”

    阿嬈沒瞧見太子臉上的神色,頭也不回的道:“那時自然,給夫人請安疏忽不得。妾身自然要保證萬無一失,您要是有事就先去忙罷?”

    阿妙事情的原委,以及她心中的顧慮和擔心都告訴了自己。他也覺得阿嬈的做法是最妥帖的,可他竟有點吃味。每回阿妙的事,她都是極上心的。

    這會兒更好了,竟要把他往外推?

    太子殿下哼了一聲,自己坐到了書案前,頭一次不顧形象,把書翻得稀裏嘩啦響。

    阿嬈終於選好衣裳後,回頭看到太子還在,眸中的愕然沒有絲毫掩飾。“您還沒走?”

    周承庭忍無可忍,起身到了阿嬈身邊,很是不滿的道:“孤的人在這兒,還能往哪兒走?”說著,太子的大手攬住她的腰,動作漸漸往下。

    “殿下,明兒妾身一早就要回侯府了,今晚就先算了好不好?”阿嬈見太子臉色不大好看,及時撒嬌,聲音軟軟的透著柔媚之意:“等妾身回來,您怎麼來都行。”

    周承庭沈吟片刻,覺得這買賣不虧,這才放過了阿嬈。

    只是太子殿下也萬沒料到,阿嬈失言了,而且還是他心甘情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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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23:24:25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阿嬈一夜都沒睡好。

    夫人身邊有余嬤嬤在, 安貴妃定然會利用這點, 設法在其中挑撥。

    原本夫人對於她的得寵就是極為矛盾的, 既希望她替娘娘固寵,又怕她風頭太盛,倒讓娘娘退了一射之地。這份為人母的苦心, 阿嬈能理解。

    她知道娘娘對她的回護之心,才更要過去一趟。最重要的是讓安貴妃的陰謀不能得逞, 讓夫人對她放心。

    心中存著事, 阿嬈倒醒得比太子還要早些。

    她躡手躡腳的起身,叫了結香和芳芷過來,服侍她梳洗更衣。

    今日沒有早朝,周承庭也沒急著起身, 而是看著阿嬈坐在妝鏡臺前, 由芳芷給梳頭。

    前些日子東宮女眷做了一批衣裳, 姜妙做主給阿嬈做了許多顏色鮮亮的,尤其是海棠紅、品紅色的衣裳愈發襯得阿嬈膚如凝脂、欺霜賽雪。

    阿嬈也很喜歡, 這幾日也都挑了海棠紅的衣裳穿。

    可是今日,妝鏡臺前的阿嬈, 穿了件繡著折枝花卉的煙粉色長褙子, 裙子則是一條藕荷色的, 整個人都顯得氣質溫婉,柔和沈靜。周承庭還留意到, 今日阿嬈的發鬢梳得不高, 選了一套赤金珍珠的頭面, 那珍珠看起來個頭都不大,色澤倒還好。

    他和阿妙好不容易把她寵著,有了些嬌俏活潑的模樣,這一朝又變了回去。

    阿嬈當時被送到清泰殿時,就是這般模樣。周承庭心中一痛,這才是侯夫人陳氏、靜安長公主等人心中,最合適的太子選侍模樣吧!

    她意識到太子的目光,回過頭來笑了笑。那雙眸子仍舊清澈幹凈,那些稱得上慘痛的經歷,似乎都沒在其中留下印記。

    周承庭心中的復雜情緒忽然被這個笑容安撫。

    “殿下,妾身服侍您更衣?”阿嬈見太子起身,等著芳芷幫她把最後一根發簪固定好,忙從妝鏡臺前起身。

    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用力過猛,忽然感覺小腹中有一陣抽疼的感覺,幸而很快就平復了。阿嬈沒敢說,生怕太子和太子妃以此為由不讓她去了。她接過孟清江送來的太子常服,服侍太子穿好後,又細致的將每一處都整理好。

    “連翹她們一時還不能服侍你,孤把連枝先撥給你使,讓她陪著你。”周承庭叮囑道:“還有八個東宮親衛,保護你路上的安全。記住,你誰都不必見,哪怕是路上正好碰上。”

    阿嬈想起慕蘭馨、慕蘭雅兩個人纏著她要送禮的時候,頓時覺得太子的提醒很有必要。若是得知她出宮去侯府的消息,只怕有人會借機行事。尤其是眼下藩王家眷還未離京,阿嬈更是要低調。

    她沒有拒絕,忙點頭道:“您放心,妾身知道輕重。”

    連枝是清泰殿的大宮女,深受周承庭的信任,和連翹、地翹她們一樣。

    芳芷、結香兩人雖好,卻是身份低微少些見識,在需要決斷的時候,未必能幫得了她。阿嬈心中明白,太子這是擔心她出事,卻礙於夫人是娘娘的親娘,不好直說出來。

    保護好她自己是最要緊的,這是太子沒說出口的話。

    ***

    安遠侯府。

    陳氏亦是早早就準備好,等著阿嬈的到來。

    “夫人,您不必著急。既是娘娘答應了,一定會把人送回來。”余嬤嬤在一旁道。

    安貴妃的眼光不錯,阿嬈果然成功了。如今滿京誰不知道,太子對身邊的選侍甚是寵愛,夜夜留宿。把阿嬈送到太子身邊的太子妃,也只能暗中垂淚、獨守空房。

    余嬤嬤見陳氏面露凝重之色,只覺得有些心虛。如果不是自己受了安貴妃的脅迫暗中作梗,興許太子妃還與太子恩愛如舊。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

    可她雖是聽了安貴妃的話,本意也是為了太子妃好。當初夫人也是有此意,只是娘娘不松口才作罷的。她沒想到,看起來低調隱忍的阿嬈竟是如此忘恩負義之人。

    想到這兒,余嬤嬤又不免自我安慰起來。

    這回雖說又是來自安貴妃的指示,讓她在夫人面前說些阿嬈已經完全變了、再繼續專寵會威脅太子妃等等這一類的話,可事實也是如此,她也是為了太子妃好!

    “我倒是不擔心她不來。”陳氏嘆了口氣,語氣中仍是有些遲疑。“阿嬈這孩子我本來看著不錯的,姜知瑞可是真的瞧上了她,都沒敢真的用強。往後縱然做不了正房夫人,能做個專房獨寵的妾也差不了。可她就是咬著牙寧死不從,不慕富貴,那股子傲氣著實難得。”

    那時世子姜知越已經殉國,姜知瑞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侯府繼承人,阿嬈竟沒動心。即便姜知越還在時,陳氏對阿嬈也是滿意的。她從不掐尖要強,只是默不作聲的做好自己的事。

    往日裏也是規規矩矩的,姜知越在的時候,為了避嫌她都是悄悄藏起來。

    “莫不是阿嬈心氣高,等著攀高枝不成?”余嬤嬤見陳氏對阿嬈態度始終硬不下來,想到安貴妃派人對她說過的話,不由打了個激靈。為了她早逝丈夫唯一的骨血,余嬤嬤只得狠下心來,道:“縱然她不知道娘娘將會嫁入東宮,往後的人家也錯不了。咱們大姑娘那會兒就是要做宗婦主母的,她早就算計上了也說不準。”

    余嬤嬤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直指阿嬈包藏禍心,就等著踩著姜妙上位。仿佛阿嬈安心等著隨姜妙出嫁,好讓自己給人做妾去。

    無論陳氏怎樣理智,一來事關自己的女兒,本就關心則亂;二來余嬤嬤這些年來忠心耿耿,深得陳氏和姜妙的信任,她說的話陳氏總能聽進去些。

    “夫人,您可要硬下心腸來。”余嬤嬤在一旁繼續煽風點火道:“您要讓她有所懼怕,才能鎮得住她。眼下阿嬈無子就已經如此得寵,若是等她生下太子的長子,只怕您和娘娘就更管不住她了。”

    陳氏聞言,心中微動。

    還不待余嬤嬤繼續說些什麼,聽到有人來通報說,柔選侍來了。

    陳氏忙起身,透過支開的窗子往外看去。

    只見阿嬈穿了一身煙粉配藕荷的衣裳,發鬢上帶著幾件赤金珍珠的首飾,整個人看起來沈靜溫婉,壓根兒沒有傳說中太子寵妾飛揚跋扈的模樣。

    阿嬈不緊不慢的款步拾階而上。

    陳氏敏銳的發現了她的變化。

    原先的阿嬈總是有些畏縮和局促,總想把自己藏起來,生怕有人註意到她;現在的阿嬈卻是如同上好的珍珠一般,讓人移不開眼睛,卻是光澤溫潤,並不刺目。

    這份從容淡定、不驕不躁的氣度,是做丫鬟時的阿嬈所沒有的。

    陳氏心中的天平已經開始漸漸傾斜。

    “奴婢見過夫人。”阿嬈進門後,一如在侯府中一般,自稱奴婢,恭恭敬敬的給陳氏行了大禮。

    雖說地上鋪著地毯,這天氣仍是涼了些。再者以阿嬈的身份,總該有人服侍她給陳氏見禮。可並沒有人給她拿來墊子,阿嬈也毫不在意,行禮時也沒有絲毫敷衍。

    陳氏沒讓阿嬈就起來,而是靜靜的打量著她。

    她雖是早就知道阿嬈姿色過人,卻發現那張臉愈發了不得。被太子收用的阿嬈,眼角眉梢的溫柔之外,還透著阿嬈自己都沒覺察到的嫵媚之意。

    這樣的俏麗嫵媚的女子,只怕沒有幾個男人能不動心。

    想到那些傳言,再加上方才余嬤嬤的添油加醋,陳氏真的擔心起阿嬈是否和威脅姜妙。

    “起來罷。”陳氏淡淡的道。

    阿嬈應了一聲,她正跪得腰酸,感覺很不舒服。不知是她因為緊張而胸悶還是別的緣故,她覺得有點惡心想吐,礙於在安遠侯夫人面前,只得強自忍著。

    她覺察到了陳氏的不悅,一時還摸不準情況,原先準備的一篇話此時不能說了,她愈發謹慎,幾乎閉口不言。

    余嬤嬤就在夫人身邊站著——只怕她聽了安貴妃的話,從中作梗也說不定。

    “選侍,夫人近日來精神不大好,正準備讓人抄佛經祈福。”余嬤嬤看著陳氏的臉色,又想起安貴妃的威脅,只得站了出來。“太子妃派你來代為探視,你自當替娘娘盡孝。”

    這意思就是讓她代抄佛經了?

    阿嬈心中並沒有松懈,這也太輕易了罷?

    “您別以為抄佛經很容易,心誠是最要緊的。”余嬤嬤想起安貴妃奇怪的吩咐,只得照本宣科道:“您要在佛前跪著抄才心誠。”

    跪著抄佛經聽起來確實挺累的,可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懲罰。

    阿嬈沒準備拒絕,若是她開口就反抗,夫人對她的敵意只會更大。左右就是累些,先有個好態度是最要緊的。

    “夫人放心,奴婢定然全力以赴。”阿嬈順從的道。

    陳氏的臉色稍霽,阿嬈的姿態放得很低,讓她也氣不起來。

    “您就去小佛堂抄經罷。”余嬤嬤自作主張的安排道:“筆墨紙硯自會為您準備好。”

    余嬤嬤今日有些奇怪,平常她不會這樣的自作主張、甚至稱得上越俎代庖了。當著阿嬈的面,陳氏不好說,只想等著過後再問。

    阿嬈順從的去了小佛堂,當陳氏看清她身邊跟著的人時,臉色開始變得難看。

    連枝可是太子身邊的親信,在姜妙入宮前,東宮的許多事務由她和連翹管著。姜妙入宮後,連枝留在太子身邊,連翹被給了姜妙。能跟阿嬈出宮的,竟然是連枝——

    太子對阿嬈怕也是動了些真情的。

    陳氏心中頓時生出一種威脅感,來自阿嬈。

    已經離開的阿嬈自是不知道陳氏心中的復雜想法,她正打量著小佛堂,心中盤算著該如何讓自己舒服點。

    倒是給她準備了小幾當桌子,她必須得跪在地上,把紙放在小幾上抄寫。

    余嬤嬤有心為難她,連個軟墊都沒給她。阿嬈跪在地上,也顧不上矯情,一筆一劃的抄了起來。

    幸而不多,早些寫完就能早些跟夫人說上話。

    阿嬈倒是很樂觀,她一定消除夫人對她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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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23:24:39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從行宮回來後, 周承庭怕阿嬈在房中養傷悶, 替她找了幾本遊記來。阿嬈有做批註的習慣, 這些日子來倒是經常寫字,再次提筆倒不至於生疏。

    連枝進來後檢查了小佛堂,見並沒有異狀, 帶著結香、芳芷守在了門前。

    同樣沒走遠的還有陳氏身邊的兩個丫鬟,她們是奉了余嬤嬤之命, 在門前監視是不是有人替阿嬈抄佛經。

    佛堂中點著檀香, 靜謐安寧的氣氛本該有讓人心靜的作用,可阿嬈才抄了沒兩行,就覺得惡心。原先她不是沒來過小佛堂,先前也沒覺得這香味兒接受不了。

    她只覺得胃裏一陣陣反酸, 本來早膳她就沒吃幾口, 應該不是吃壞了東西。

    要抄的佛經不過十來張, 夫人並不是想借此真的磋磨她,只是想看她的態度吧!阿嬈定了定神, 集中精神,想快些抄完。可第一張還沒寫完, 她手中的筆沒攥住, 滾落到了小幾上。

    一大滴墨汁在紙上泅開。

    她只感覺小腹中突然尖銳的疼了起來, 這次疼痛比先前那兩次都要嚴重。

    “來人。”阿嬈不敢再堅持,當機立斷的丟了筆。她用手撐住小幾, 艱難的站了起來。

    一定是哪裏不對, 她決不能在這裏出事。

    連枝聞言忙趕了過來, 看清阿嬈的臉色時嚇了一跳。清早出宮時還面色紅潤的選侍,此時竟面色發白,眉頭緊蹙,似是在極力忍耐著痛苦一般。

    “你去把夫人請過來,再讓夫人悄悄請個大夫來。”阿嬈臉色難看極了,強忍著惡心道:“我不能在侯府出事,夫人自會明白該怎麼辦。”

    夫人可以適當的敲打她,卻也不願見她真的有事。

    且不說在人們眼中她是安遠侯府的人,就憑著她現在是太子選侍,如果她在侯府出事,太子和太子妃之間會產生嫌隙,夫人想到這一層,斷不會掉以輕心。

    “帶著那兩個丫鬟一起走,結香芳芷留下來。”

    連枝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忙答應著離開。芳芷和結香一左一右的攙著阿嬈,阿嬈疼得彎下了腰,用手捂住了小腹。

    “去小佛堂後面。”她幾乎是從牙齒中擠出來一句話來。

    小佛堂後面有間隱蔽性極好的屋子,阿嬈還曾陪著太子妃在此處抄過經,有床能休息。

    幸而沒有幾步路,等到阿嬈被兩人攙過去時,只覺得裏衣已經被冷汗濕透。在進門前的一刻,她到底沒忍住,嘔了酸水。

    自己今日的種種反應,讓她意識到一種可能性,巨大的恐懼湧上了心頭。

    連日來事情太多,本就月事不大準的她,更是沒有留意。忽然她想起在琢玉宮中,她覺得惡心,只當是鮮肉的點心油膩。就是在那之後,安貴妃突然讓一個老嬤嬤給她戴上手鏈,還擺弄了許久。

    從那時,安貴妃就確認了。

    所以她才回東宮,侯府的消息就傳來了。定是安貴妃命人從中作梗,不僅想流掉她的孩子,還要選在安遠侯府,在夫人的面前。

    安貴妃好生歹毒,這就是要挑撥她和太子妃,挑撥太子妃和太子的關系,也讓夫人背上謀害皇室血脈的罪名。

    這件事必須要做得早,等她察覺到自己有孕時,就不能用這個法子了。趁著東宮還沒人發現,安貴妃隨便想些不輕不重的懲罰,就能害她肚子裏的孩子——

    阿嬈暗恨自己不夠敏銳,自己身上的變化,竟都給忽略了。

    好在還算來得及,她也是怕在夫人這兒出事,才覺得異樣便停了下來。此時雖然肚子還是疼,卻慢慢好了些。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陳氏帶著人急匆匆的趕來。

    陳氏本意只是敲打阿嬈,並沒打算真的傷害她,故此準備意思意思抄幾張也就罷了。誰知沒過多久,連枝竟帶人過來了。連枝在陳氏身邊低語了幾句,陳氏面色大變,忙吩咐身邊的大丫鬟出去找大夫。

    聽了連枝的描述,陳氏猜到阿嬈的反應許是有孕了。她肚子裏可是太子的血脈,斷不能出任何差錯。

    余嬤嬤在一旁聽到了,也嚇得臉色發白。

    她明白了安貴妃為何突然讓她做這樣看起來起不到挑撥離間作用的小事——如果阿嬈沒有身孕,便是跪著抄一個時辰佛經,也是無礙的。如果阿嬈懷有身孕,在佛堂跪上半個時辰,都有出事的可能。

    莫非安貴妃已經事先知道了——

    余嬤嬤懊悔至極,她原以為自己雖是聽了安貴妃的威脅,卻並不會傷害到夫人、太子妃!

    陳氏沒敢耽誤,自己先去了小佛堂。她生養過兩個兒女,見阿嬈捂著嘴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樣子,便猜了八-九不離十。

    “夫人,我肚子疼。”阿嬈咬牙道。她覺得胃裏絞著難受,可也沒什麼可吐的。

    陳氏忙讓人端了溫水讓阿嬈壓一壓,又親自幫阿嬈脫了衣裳檢查。

    萬幸並沒有見紅,陳氏緊繃的精神放松了些。她扶著阿嬈在床上躺好,細細的問過阿嬈是怎麼疼、月事多久沒來等等,心又提了起來。

    怕是阿嬈的懷相不大好,往後還有遭罪的地方。

    很快陳氏命人去請的大夫來了,替阿嬈診過脈後,確認了阿嬈已經有了月余的身孕。

    雖是有些流產的先兆,但並不嚴重。且發現及時,臥床靜養幾日,按時服用幾貼安胎藥,應該就無礙了。

    阿嬈和陳氏同時松了口氣。

    陳氏親自把大夫送了出去,又細問了阿嬈的身體狀況。她心中充滿了愧疚,從阿嬈提醒她瞞下這件事開始,她才意識到自己想錯了阿嬈。如果阿嬈真的如傳言一般,早該把這件事鬧大了,到時候阿妙會被牽連,阿嬈就果真能扳倒太子妃。

    她險些害了阿妙!

    想到這兒,陳氏已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她怎麼就犯了糊塗。

    “夫人,請您派人將余嬤嬤給看管起來。”阿嬈臉色雖是難看,精神卻好了些。“看緊了她,不能讓她往外傳遞消息。”

    陳氏愕然,不由看向在旁邊也是忙做一團的余嬤嬤。

    “她已經被安貴妃收買。”阿嬈見陳氏滿臉的不敢置信,便把余嬤嬤兒子的事告知了陳氏,還道:“夫人,今日抄佛經的事,到底是您本來的想法,還是有人刻意的挑撥?”

    說著,阿嬈又將她在琢玉宮中發生的事說了。陳氏並不糊塗,縱然一時被人蒙蔽了,而因余嬤嬤的提議險些害得阿嬈流產的事就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余嬤嬤本還想替自己辯白兩句,到了這會兒,已經是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好孩子,委屈你了。”陳氏拍了拍阿嬈的手,並不看余嬤嬤,只是淡淡的對身邊的大丫鬟吩咐道:“把她帶下去。”

    阿嬈本以為陳氏會先把余嬤嬤的事徹底弄清楚,可陳氏卻只是命人先把她帶下去。見阿嬈目露疑惑之色,陳氏微微一笑道:“我沒有包庇她的意思,眼下最要緊的是你肚子裏的孩子,你一會兒喝了藥好生休息,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陳氏在最初的驚怒之後,很快冷靜下來。

    比起立刻處置余嬤嬤,阿嬈和孩子的安危更重要。無論阿嬈懷的是男是女,都是太子的頭一個孩子,地位自然不同。且這個孩子是要抱到阿妙身邊養著的,她不能讓孩子有絲毫閃失。

    一時芳芷把藥端了過來,陳氏親自看著阿嬈喝下去,又吩咐下去給阿嬈做補身子又不膩的湯。“今日就別回宮了,在這兒住兩日,等到身子安穩下來,再回去也不遲。”

    阿嬈見陳氏遞給自己湯匙的手都是微微發抖的,想來這件事對陳氏的沖擊極大,她倒是不擔心陳氏會對余嬤嬤心軟,畢竟余嬤嬤的行為傷害到了娘娘,夫人不會輕饒過。

    “是。”阿嬈應了一聲,讓芳芷回宮送信。只說她回了侯府後,夫人舍不得她離開,要她多住兩日。

    她本想瞞著太子和太子妃兩日,等到身子穩定後回宮時再說,讓芳芷去,是要做樣子給留心此事的安貴妃看。可方才見連枝去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回來服侍,只怕是命人回去送信了。

    阿嬈的手輕輕搭在小腹上,心中有些後怕有些驚喜。

    不枉太子日日念叨,她竟真的有孕了。

    ***

    東宮。

    連枝派人送回消息時,正巧姜妙和周承庭都在清泰殿。

    因著阿嬈救過魏清姿,周承庭發現他接手調查定北侯樓暉貪腐案時,魏國公府給他行了許多便利。哪怕知道他在追查四年前靖北侯等人全軍覆滅的那場戰役,亦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隨著調查的進行,疑點也越來越多。

    “殿下,娘娘。”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孟清江進來通報道:“李東前來送信。”

    李東正是周承庭派去安遠侯府保護阿嬈的人之一,見他回來報信,周承庭神色微沈。已經過了申時,阿嬈也該帶著人回宮了,怎麼會只回來個報信的人?

    “宣他進來。”周承庭定了定神,道。

    姜妙忙完回到東宮時,便已經派人去宮門前候著阿嬈了。這會兒聽了孟清江的話,不免也急了。

    “恭喜殿下、娘娘。”李東照著連枝的吩咐,進門後先道喜。“選侍有喜了。”

    周承庭和姜妙聞言先是一楞,旋即姜妙便反應過來,面露喜色,真心實意的替太子和阿嬈高興:“恭喜殿下!”

    反而是周承庭怔然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到狂喜從心底蔓延。

    不過片刻,他突然頓時冷靜下來:阿嬈有孕怎麼會在侯府被發現,明明在宮中還沒有什麼表現——莫非是出了什麼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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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23:24:53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只是選侍身子有些不適, 此時不便回宮。”還不待二人問, 李東便回道:“選侍已經讓芳芷姑娘回東宮送信兒, 說過兩日回去。”

    姜妙顧不得細想為何李東和芳芷要分兩次來送消息,聽到阿嬈身子不適,她不由擔心起來, 對太子道:“殿下,妾身想回去看看。”

    在侯府中發現有孕, 一來是侯夫人有經驗所以發現了, 或者是阿嬈出了什麼事才被發現,只有這兩種可能。

    還沒等周承庭說話,只聽有人有通報說芳芷來了。

    芳芷出來得早,雖是比李東到的晚了一會兒, 還是趕上了。她氣喘籲籲的道:“殿下、娘娘, 選侍說甚是思念原先在侯府的日子, 要住上兩日再回來。”

    阿嬈這明顯是在隱瞞。

    這兩人傳了不同的話回來,顯然是另有隱情。

    “芳芷, 本宮問你,柔選侍是不是有孕了?”姜妙不明所以, 聲音急促的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芳芷見了李東, 便猜到是有人先來送信。既是瞞不住太子妃, 她只得跪下,道:“是選侍吩咐奴婢這麼說的。選侍在侯府時覺得有些腹痛, 夫人請了大夫來, 才知道選侍有了月余的身孕。”

    她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夫妻相敬如賓, 雖然眼下太子專寵自己主子,但在東宮之中,卻是萬萬不能得罪太子妃的。故此她只得委婉的說出了事實,並不敢直接說是因為夫人讓主子抄佛經。

    連枝也是同樣的想法,所以才讓李東報信時隱瞞了一半的事實。

    “就按柔選侍的話放出消息。”周承庭明白阿嬈不會用這樣拙劣的伎倆隱瞞,只怕是她想讓有心人知道她沒事,也暫且不想暴露自己有孕的消息。

    姜妙愈發覺得有些糊塗,腦海中千思萬慮,似乎真相就在眼前,她卻抓不住重點。

    “阿妙,你先不必去了。”周承庭心急如焚的惦記著阿嬈和孩子,面上卻鎮定的道:“就按阿嬈說的,過幾日再接她回府。”

    雖是知道自己娘親一定會照顧好阿嬈,可姜妙還是擔心,她才想再爭取,只見周承庭放低了聲音,對她道:“孤微服去瞧瞧,你留在宮中。”

    既是太子要親自過去,她就沒什麼可不放心的了。

    ***

    是夜。

    阿嬈靠在大迎枕上昏昏欲睡,折騰了這一日她明顯感覺到精力不濟。原來這些日子的疲倦和嗜睡都是事出有因,肚子裏有了個小家夥。

    她的手始終輕輕的搭在小腹上,不經意間也做出保護的姿態來。雖然開始有了害喜的癥狀,阿嬈的精神還好。她唇角微微翹起,那喜悅便一直深到她的眼底。

    陳氏看著阿嬈,說不清心中是欣慰還是感傷。

    阿嬈是個有福氣的,被送到太子身邊後專寵不提,很快又有了身孕。她的阿妙,入宮三年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雖然阿嬈生了兒子也要抱到阿妙身邊,可她還是盼著嫡子生在前頭。

    無論如何,阿嬈有孕都是個好消息。陳氏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阿嬈還是知恩圖報的,否則今日的事她不肯瞞下,連阿妙都會被牽連。

    故此陳氏也是十足上心,親自看著人煎好藥、命人做了幾樣粥品並許多爽口小菜,看著阿嬈吃了飯後才讓她喝藥。

    眼見阿嬈害喜痛苦,吐了幾次都只有酸水,陳氏又準備了酸甜的果脯讓阿嬈吃點壓一壓。

    原先預備姜妙有孕後送過去的補品,陳氏都拿了出來,給阿嬈燉了,預備她不惡心時,盡量讓她吃一些。

    “夫人,您勞累了一日,也早些去休息罷。”阿嬈吃完了一小碗燕窩,見陳氏還沒走,忙道:“奴婢已經無事了,若是哪裏有不舒服,一定讓人去告訴您。”

    陳氏見阿嬈面露倦色,點了點頭。幫她蓋好了被子後,又叮囑了連枝幾句話,這才離開了。

    自己哪裏還能休息,現下余嬤嬤正被關在正院的廂房裏。

    阿妙讓她回府榮養——現在想來這件事著實透著古怪。

    阿嬈見陳氏離開,才松了口氣。

    侯夫人對她有孕這件事,極為重視,就差不錯眼珠的盯著她了。她明白夫人的意思,也願意將孩子記在太子妃名下。

    阿嬈很樂觀,抱到太子妃身邊也沒關系。左右宜芝院離太子妃寢殿也不遠,她也能日日守在孩子身邊。

    “選侍。”正在阿嬈陷入沈思時,忽然聽到連枝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很快連枝端了漱口的溫水放下一旁的小幾上,輕聲道。“殿下過來了。”

    周承庭怕自己突然出現再嚇到阿嬈,只得讓人先通傳一聲。

    阿嬈楞了片刻,門前的簾子被撩了起來,她眼前便映出一張英俊冷峻的面容來。太子是悄悄出宮的,穿了一身樣式普通的玄色長袍,卻仍是顯得雍容清貴,威勢不凡。

    太子殿下竟真的來了?

    連枝見狀識趣的帶著驚愕的結香退了出去,自己守在外頭,把屋子留給兩人。

    “殿、殿下?”阿嬈回過神來,有些心虛的就要掀開被子下地給太子行禮。“妾身見過殿下……”

    周承庭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按住了阿嬈的手。他臉色不大好看,聲音也是淡淡的道:“柔選侍,你不是一貫很會在孤面前使性子、撒嬌麼?今日怎麼這樣規矩?”

    阿嬈知道太子生氣了。

    太子一定知道她心中所想,知道她所有的糾結和難處,可她險些出事也是事實。

    “殿下,事不過三。”阿嬈反握住太子的手,嬌柔的身子就要往太子身上靠。她睜著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配上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兒,愈發惹人憐惜。“妾身真的知道錯了,絕對不會有下一次。妾身保證——”

    見太子似是不無所動,阿嬈又牽著太子的手,往她的小腹上放。她聲音嬌嬌軟軟,濕漉漉的眼睛像是幼獸般無辜,“殿下,妾身有了您的孩子,您高興嗎?”

    阿嬈使勁渾身解數撒嬌,只見太子殿下似是有所觸動。

    “阿嬈,這是第三次。”周承庭定定的看著阿嬈,語氣嚴肅的道:“孤先前對你太縱容,總是由著你的性子來。”

    阿嬈忙搶著道:“妾身真的知錯了。妾身以後都乖,都聽您的話好不好?”

    她慣來都是會甜言蜜語的撒嬌,好讓他一次又一次心軟。也怪不得她曾是雲南王府中最受寵的小郡主,這模樣著實招人疼。

    “要想讓孤消氣,你先說實話,今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周承庭硬下心腸,板著臉問道。

    本想遮掩一二的阿嬈,見太子臉色始終沒有緩和的跡象,只得乖乖的說出了真相。“殿下,妾身真的是感覺到一點點不舒服時就立刻停了下來!”末了,阿嬈還補充道:“大夫也說了孩子沒事,只是要靜養兩日罷了。”

    太子本就猜到一二,能讓阿嬈隱瞞的,只有跟太子妃有關的事。細論起來阿嬈這件事處置妥當,畢竟如安貴妃所願,就算阿嬈腹中的孩子無事,傳出太子妃謀害太子妾室腹中的子嗣,這名聲不僅姜妙擔不起,連他都會受影響。

    可他怎麼敢誇她?日日耳提面命她已經膽大包天了,若是再誇兩句,只怕她膽子更大了。

    這會兒他忽然意識阿嬈曾經郡主身份的弊端,真真是膽大過人。

    “難不成還要孤誇你不成?”周承庭挑眉,靜靜的看著阿嬈。

    阿嬈忙搖頭,太子不生氣她都要謝天謝地了。“殿下,妾身回宮後保證乖乖待在院子裏,哪裏都不去。”

    周承庭臉色稍霽。

    阿嬈心下一松,本來剛才被嚇得都忘了惡心,忽然感覺胃裏反酸,她忙用帕子捂住嘴,幹嘔了兩聲。

    “阿嬈,你哪裏難受?”周承庭見阿嬈難受有些不知所措,就要把連枝叫進來請大夫,卻見阿嬈抓住了他的衣袖。“殿下,把水遞給我。”

    周承庭忙拿過小幾上的水,親自試了溫度後,才送到了阿嬈唇邊。

    阿嬈喝了口水壓了壓,才覺得好了些。她又指了指小幾上的糖漬青梅罐子並杏脯幹的罐子,眼巴巴的看著太子。

    太子殿下任勞任怨的做起了服侍人的活兒。

    連吃了兩塊果脯,阿嬈才覺得惡心緩解了些。

    周承庭覺得這樣不是個事兒,他雖是聽說過婦人害喜多有此癥狀,還準備讓人去打聽偏方。

    又被折騰了一次的阿嬈此時沒什麼精神,軟綿綿的靠在太子身上,哪裏還有方才伶牙俐齒辯解的模樣。“殿下,妾身也吃到苦頭了,您別氣了好不好?”

    “沒有下一次。”周承庭沈著臉道。

    阿嬈用力的點了點頭,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周承庭卻仍是不放心,預備著讓人把她嚴嚴實實的看管好,不給她自作主張的機會。

    “殿下,這件事是安貴妃指使。”阿嬈經過今日的事,終於能確定一件極重要的事。“安貴妃除了余嬤嬤這顆釘子,再沒有別人了。”

    否則她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只利用余嬤嬤。既是如此,就能把一切如實的告訴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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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阿嬈先前一直擔心安貴妃在太子妃身邊還留了別的後手, 是以沒敢告訴太子妃, 怕驚動安貴妃的人。

    安貴妃得知她有孕後, 想要讓她和太子妃決裂,只能投奔琢玉宮。如果太子妃身邊還有安貴妃的人,安貴妃也不必指使余嬤嬤攛掇侯夫人, 直接就在宮中讓她出事,也免得牽連安遠侯府。

    雖說安遠侯府是太子嶽家, 明眼人都能看出侯府未來的繼承人姜知瑞與六皇子周承軒交往甚密, 如果阿嬈真的在安遠侯府出了事,太子追究起來,安遠侯府勢必都要受到牽連。

    安貴妃這也算是“壯士斷腕”的行為了罷,之所以這麼做, 還是因為在東宮沒有別人可用。否則在她沒察覺道自己有孕的情況下, 太子妃又時常賞賜她東西, 總能找到下手的機會。

    “你是想把自己當做棋子與安貴妃周旋。”周承庭聽了阿嬈的話,語氣篤定的道。

    太子的語氣和神色都不怎麼好, 阿嬈見了,心不由一沈。看樣子是沒辦法糊弄過去, 她眨了眨眼, 還是道:“是。”

    從她答應服侍太子時, 一切行為便全都是為了報答太子妃的恩情。可太子妃待她越好,她就越覺得愧疚。再加上太子說過的想讓她成為寵妾, 目的就是當太子妃面前的靶子, 阿嬈一改低調開始張揚, 甘願為出頭的椽子,與王皇後、安貴妃周旋。

    “殿下,妾身承認,前兩次雖說答應過您和娘娘要保護好自己,卻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事已至此,阿嬈只好和盤托出自己的想法。“妾身只想著不辜負娘娘的恩情,別的全都沒顧上。”

    其實阿嬈不需要解釋,她先前的種種周承庭都看在眼中。從最開始阿嬈戰戰兢兢的侍寢、到後來阿嬈做足了寵妾的姿態,全都是為了阿妙。

    這其中也有他的責任。

    他為了讓阿嬈安心的留在自己身邊,就騙阿嬈說要她好好做寵妾,將來好保護太子妃。這個傻孩子,只怕全都當真了。

    “可是殿下,妾身如今不這麼想了!”見太子不出聲,阿嬈忙道:“從娘娘告知妾身真相,從您把妾身救回來之後,妾身真的沒再不把自己安危當回事!”

    阿嬈抓住了太子的手腕,有一道清晰的傷疤沒有消下去。那時她情急之下用簪子胡亂刺的,當時她就想著自己死了,也決不能連累太子。那時太子肯來,她已經沒有遺憾了。

    “殿下,我不會再做傻事了。我知道,若是我不好,您和娘娘一定更心疼!”阿嬈也不顧上稱呼,懇切的道:“更可況、更何況如今還有了孩子,我會好好保重自己的。”

    周承庭回握住她的手,嘆了口氣。

    他不怪阿嬈,在那個雨夜之前,他們誰都沒有看清自己的心。

    “阿嬈,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周承庭又是心軟又是心疼,哪裏還舍得再深究。“太子妃在宮中也正記掛著你,只怕這一夜她也睡不著了。”

    阿嬈乖巧的點點頭,經過了最親之人的背叛,自己不想再相信任何感情。先前她太自以為是,還以為舍棄自己周全了別人,殊不知會給在乎她的人帶來更大的傷害。

    這對太子妃和太子來說,太不公平了。

    還沒等阿嬈再開口,卻聽到連枝聲音略高的通傳聲。“夫人,您來了。”

    阿嬈知道陳氏本就因為她得寵心裏不痛快,若是瞧見太子夤夜前來為了看她,只怕會更難受。陳氏可是太子妃心中唯一的親人了,陳氏哪裏有些不好,難受的還是太子妃。

    “殿下,您既是微服出來的,是不是該離開了?”阿嬈面露焦急之色,道:“若是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周承庭淡淡的應了一聲,重新扶著阿嬈躺好,自己也起身,只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說話間陳氏親自端著個小托盤進來,上面放著一個甜白瓷的碗,聞著味道就像是藥。

    “給嶽母請安。”沒等陳氏先給周承庭行國禮,他倒搶先一步給陳氏行了家禮。

    陳氏的哥哥、靖北侯陳清隨、兒子姜知越都是旗幟鮮明站隊東宮的人,又都已殉國,周承庭對陳氏想來都是客氣的。

    陳氏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太子,嚇了一跳,險些把手中的湯藥給撒了。

    她忙還禮,見太子站在阿嬈身邊,一副全然關心保護的神色,心中既是愧疚又頗有幾分不是滋味。

    太子幫了她們母女不少忙,她卻險些害他的血脈有閃失;太子竟為了阿嬈微服出宮,可見阿嬈的得寵非同一般。

    “今日之事,臣婦有罪。”陳氏說著,就要給太子跪下。太子既是過來,一定是得到消息。“一切都是臣婦的過錯,與娘娘無關。”

    周承庭親自扶起了陳氏,溫聲道:“阿嬈已經告知了孤緣由,罪責不在您,您也是一時被人蒙蔽。”

    一旁的阿嬈聽了,心中微動。太子是要把這個人情賣給她,讓侯夫人感謝她——

    “余氏之過,皆因臣婦失察。”太子越是和顏悅色,陳氏心中就愈發愧疚難安。想到這其中少不了阿嬈的求情,陳氏只恨自己一時昏了頭,竟然人鉆了空子,實在對不住阿嬈。

    周承庭將陳氏視為長輩,溫和的道:“也不盡然。還希望夫人將余嬤嬤交給孤,一切自有孤安排。”

    陳氏審問過余嬤嬤,余嬤嬤聲淚俱下全部都招了。包括她是怎樣被安貴妃收買、為何被太子妃送出宮、又如何聽了安貴妃的話攛掇著要給阿嬈點顏色瞧瞧。

    既是太子開了口,陳氏哪裏還有不答應的。

    想到這兒,陳氏看向阿嬈的目光都是歉然和愧疚。倒是她誤會阿嬈了,險些釀成大禍。陳氏親自端著湯藥過來,想當面給阿嬈賠罪,沒想到遇上了太子。

    其實還能再利用余嬤嬤反過來對付安貴妃,阿嬈才想說話,見太子眼神淡淡的掃過來,忙緊緊的閉上了嘴。

    她知道自己當下最要緊的就是養好身子,平安把孩子生下來。

    ***

    阿嬈沒有多問余嬤嬤的下落,三日後大夫斷定她可以乘坐馬車時,她終於能啟程回宮。

    這三日來,太子每日都會想辦法過來,哪怕是陪她一炷香的功夫,哪怕是她睡著以後——她發現自己枕邊會放著一小包點心或是一小罐果脯。

    太子這招很管用,她旁的事都不操心過問,只安心養胎。

    雖說阿嬈知道陳氏心中仍有芥蒂,卻也體諒陳氏作為母親的心。

    陳氏自從知道余嬤嬤的事後,待她更是好了十倍、百倍,每日親自煎藥送藥不提,還叮囑她許多有孕後要註意的事情,一日三餐也是陪著她用,簡直是關懷備至。

    阿嬈被看管得苦不堪言,只想著快點回宮後,在宜芝院她是主子,就能自己做主了。

    只是她沒料到,有其母必有其女。

    阿嬈回了東宮後,想著要換身衣裳去給太子妃請安,卻見太子妃已經等在了宜芝院裏。

    “妾身見過娘娘。”阿嬈就要蹲下身子行禮,卻被太子妃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姜妙拉著阿嬈上下打量了一通,見阿嬈精神好、氣色也不錯,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那天夜裏太子回來後,只告訴了她阿嬈平安、肚子裏的孩子也好,只是動了些胎氣。至於阿嬈會動胎氣的緣故,太子含糊其辭,並沒有說清楚。

    而姜妙已經猜到定然和她娘有關,所以阿嬈和太子才都不好說。

    “阿嬈,讓你受委屈了。”姜妙心中慶幸,幸而阿嬈腹中的孩子無事。“這事因我而起,是我對不住你。”

    阿嬈忙搖頭,道:“娘娘,您看妾身這不是好好的,一點兒事都沒有!”

    姜妙心中已經拿定主意。在阿嬈回來之前,她就和太子商量,告知她娘真相。她還準備找機會擡高阿嬈的身份,等到阿嬈生下長子後,太子嬪由阿嬈來做,這樣孩子也能養在阿嬈身邊。

    如果能讓安遠侯松口,把阿嬈記到她娘名下就好了,起碼出身好一些。

    只是姜姀、胡姨娘才出了事,姜長義是斷不會答應的。此事急不得,離阿嬈生產還有大半年,她有時間慢慢謀劃。

    “娘娘?”見太子妃沒出聲,阿嬈有些惴惴不安的擡眼。太子妃如同姐姐般疼她,處處維護她,她先前的自以為是簡直是自私。“妾身保證好好休養,一切都聽您的。”

    姜妙挑起一邊的眉毛,已經是要做娘的人了,撒嬌的功力也沒有減退。“聽我的?”

    阿嬈用力的點點頭。

    “那好啊,收拾東西去我殿中。”姜妙淡淡的道:“我娘給我送了信,交代了要怎麼照顧你,我親自看著才放心。”

    阿嬈瞪大了眼睛,想到在侯府苦澀的湯藥、一日三頓不少的膳食、各色的補品——阿嬈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看著都吃不下去。她能不能收回自己的話?

    姜妙在心中努力忍笑,面上還是一派雲淡風輕。

    這個傻孩子,就是她點了頭,太子殿下還不得跟自己急了?

    “娘娘,那個、您管理東宮很忙,就不必再勞神妾身了罷。”阿嬈斟酌著詞句,軟軟的道:“妾身保證嚴格聽從您的吩咐,好好吃藥、好好吃飯。”

    姜妙索性淡定到底,直到阿嬈百般保證後,才“勉強”答應放過了她。

    見阿嬈面上有了倦色,姜妙讓她好好休息,自己回了寢殿。

    “珊瑚,給夫人送信。”姜妙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淡淡的道:“過兩日就會傳出阿嬈有孕的消息,讓夫人務必入宮道賀,我有話要當面跟夫人說。”

    珊瑚答應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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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琢玉宮。

    安貴妃直到阿嬈回宮, 也沒等到阿嬈流產的消息——到底是余嬤嬤沒辦成這件事, 還是胎兒已經流掉太子妃把這事給壓了下來?

    想到這兒, 安貴妃覺得心裏沒底,借著探視阿嬈的名義,帶人去了東宮。

    上次阿嬈受傷, 安貴妃便派人送來了許多補品。那日搜救畢竟是六皇子主持的、當初帶著一種女眷出門的又是安貴妃,於情於理她都該過問。

    等安貴妃到了東宮, 自然要先去太子妃殿中, 正巧阿嬈也在。

    安貴妃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阿嬈,見阿嬈精神氣色都好,她站在太子妃身邊,身上的窄身褙子愈發襯得她腰肢纖細, 想來是還未知道自己有孕。

    “貴妃娘娘, 您喝茶。”阿嬈親自給兩人奉茶, 神色溫婉的服侍人,沒有半分不耐。

    已經是太子寵妾的她, 還能這樣謹慎本分,倒頗有幾分自己年輕時的沈穩。安貴妃慢慢的切著茶, 悠然的同太子妃閑話家常。時不時提上兩句阿嬈, 太子妃的神色倒也平和。

    “阿嬈是個有福氣的, 人也勤謹。”姜妙故意對安貴妃笑道:“我只盼著她早些為太子開枝散葉,也不枉太子疼她一回。”

    安貴妃也笑著附和一聲, 等到姜妙知道阿嬈已經有孕時, 還能不能笑的出來。

    太子妃入宮三年無所出, 阿嬈這才在太子身邊多久,就已經有了身孕——被人們嘲笑可憐的便是太子妃了。

    如果阿嬈順利生下太子長子,那麼東宮獨大的就是阿嬈了。太子妃不可能無動於衷,或許會再擡一個人跟阿嬈抗衡——容貌上很難找到比肩阿嬈的人,最好的做法就是聯手長公主再選一位太子嬪。

    王皇後已經失敗了一次,便是皇上點頭,靜安長公主也不答應。安貴妃在心中暗暗謀劃著,或許這也是一次機會。

    安貴妃正在思索中,目光落到站在太子妃的阿嬈身上,發現她正皺著眉,顯然不大舒服的模樣。

    還沒等她開口,便見阿嬈用帕子捂住了嘴,就往殿外走去。

    姜妙知道阿嬈這幾日害喜反應越來越明顯,心中焦急,卻不好自己起身,忙給珊瑚使了個眼色,珊瑚會意的追了出去。

    等到阿嬈回來時,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臉色有些發白。她輕聲道:“妾身失禮了。許是這幾日脾胃不舒服,方才忽然覺得惡心。”

    安貴妃適時的開口道:“柔選侍的月事可還準?本宮瞧著,這倒像是害喜的反應。”

    她雖是對著阿嬈說的,目光卻往姜妙身上飄去。只見姜妙先是一楞,忙道:“貴妃娘娘說的是,請太醫來東宮。”

    阿嬈有些手足無措的被人拉著坐在軟榻上,神色間有幾分欣喜亦是有幾分慌張。

    安貴妃沒有走,細問起阿嬈這幾日的狀態。等到太醫來之前,已經幾乎確定了,太醫不過是確認阿嬈有喜的消息。

    太子將有子嗣,打破了暗中流傳的太子可能不育的流言。

    只怕皇上也要擔心起來了。

    安貴妃道了喜後款款起身回宮,她要好好利用這件事。

    她才離開,姜妙忙督促著阿嬈換了件衣裳,陪著阿嬈用了些清淡的午膳後,讓她去自己床上歇會兒。“你有孕的消息傳出去,只怕來送禮探聽消息的也不少。”

    這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哪怕不是嫡子,也是極為重視的。

    阿嬈依言脫了外裳,僅著裏衣躺在了太子妃的大床上。她從溫暖的被子裏探出頭來,小聲道:“娘娘,您在哪兒休息?”

    兩人先前在侯府時也曾一起住過,姜妙怕阿嬈不安,索性自己也躺下了。

    好像又回到了她被娘娘救回來的時候,她從噩夢中驚醒時,有娘娘安慰她。阿嬈閉了一會兒眼睛又悄悄睜開,只見太子妃也正看著她。

    “睡不慣?”姜妙低聲道。

    帳子被放了下來,外頭的宮女們也都悄無聲息,房中顯得格外安靜。

    “妾身還不太困。”阿嬈同樣小聲回道,仿佛有種說悄悄話的錯覺。

    姜妙轉過身,支起半邊的身子,輕笑道:“那咱們說會兒話。”

    “阿嬈,我娘為難了你罷?”姜妙見阿嬈想解釋,擺了擺手,道:“我娘不會有意害你,但我也知道,她會為了我敲打你。你放心,我會把原委跟她說清楚。”

    阿嬈想說她真的不怪陳氏,當初沒有陳氏的默許,她又怎麼能被娘娘護著?逃開了姜知瑞的魔爪?

    “阿嬈,如今你肚子裏有了孩子,就斷不能像先前一樣。”借此機會,姜妙幹脆把話都說清楚。“我知道你知恩圖報,之前涉險也都是為了我,可對於太子和了我來說,你是最重要的。”

    阿嬈心中忐忑起來,果然娘娘都看在眼中。

    “上次我跟你說過,我心中另有他人。我遲早要離開宮中,在宮中要跟太子過一輩子的是你。”姜妙語氣輕輕的,如同羽毛拂過。“以你的聰慧,能在宮中過得很好。眼下你只是身份差些,這件事我和太子來想辦法。”

    太子妃還在行宮時就把自己的好友引見給她,如今又想著幫她擡高身份,阿嬈眸中閃過水光。太子妃已經坦誠相對,她不想娘娘為她費心籌謀,也沒道理再瞞著自己的秘密。

    阿嬈搖了搖頭,笑容中倒有幾分釋然。“娘娘,我先前一直都瞞著您。我並不是在天災中流離失所的孤女,也不是楚王府的丫鬟。我原來的名字叫慕明珠,是雲南王的女兒。”

    她的話音未落,只見太子妃驚愕的睜大了眼睛。

    姜妙曾猜過阿嬈出身不凡,卻斷沒想到她竟是那位有名的明珠郡主。雖說明珠郡主沒在京中露過面,卻是極為有名。所以那兩次阿嬈才能發現不對,所以阿嬈要躲著藩王的家眷……

    能告訴太子的,阿嬈也如數告訴了太子妃。她只想告訴娘娘,份位什麼的,她完全不在乎,請娘娘不必費心。

    姜妙充滿了心疼,被雲南王捧在手心嬌寵著長大的小郡主,經歷這這麼多的苦難,眼神卻依舊清澈如此。“阿嬈,你準備一輩子都要瞞下去麼?”

    阿嬈清淺一笑,神色卻很堅定的點點頭。“娘娘,失蹤數年的雲南王郡主成了太子的妾室,這不是什麼好事。”

    為了最疼她父親、最愛她的男人——雲南王和太子,她甘願放棄郡主的身份。她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太子妃道:“娘娘,您一定也能體諒我的心情罷!”

    姜妙嘆了口氣,伸手拂過阿嬈的長發。

    “傻孩子,只是苦了你。”

    阿嬈笑得滿足,她聲音輕快的道:“有您和太子寵著,我還怕誰不成?”

    ***

    太子選侍有孕的消息傳出去時,正值皇上壽宴前,藩王家眷們都在京中。皇上為了表示對太子的重視,賞賜了不少東西。王皇後、安貴妃都有表示,後宮的妃嬪們、藩王的家眷,來東宮送禮的人絡繹不絕。

    為了讓阿嬈清靜,姜妙幹脆大多數都推說阿嬈害喜嚴重不舒服,尤其是雲南王、楚王家眷,姜妙全都給擋了回去。只有少數她覺得以後能對阿嬈有幫助的人,才讓阿嬈見了。

    連續幾日東宮都門庭若市,阿嬈得以在宜芝院中偷閑,太子更是把大半的公務都搬了回來。

    這日用過午膳,見阿嬈已經睡下,周承庭帶著人回了清泰殿。

    “殿下,雲南王府大郡王慕柯明的人在查那日假扮蘭月郡主的人。”紀北南前來回話,“屬下從雲南來的人中探聽到消息,那兩只鷹只聽大郡王和蘭月郡主的話,似是通過特質的哨子發出指令。”

    既是蘭月郡主有,明珠郡主應該也有。紀北南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太子的意思。

    “引導他們往慕柯容身上查。”周承庭道:“壽宴之後他們會陸續離京,先敷衍幾日。”

    紀北南應了下來。

    “殿下,屬下查過了,就在山體崩塌的前一日,演武場的火藥丟失了些許。李東帶回來的紙殼,也能跟演武場丟失的火藥對上。”他遞上了一封信箋,道:“屬下找了火器營的兄弟幫忙推算過,那些炸藥不足以炸得山體崩塌,卻未嘗不是誘因。”

    如果本就具備山體崩塌的條件,有人在山上炸石塊,無疑是加速了崩塌——

    若再遲一些,於大雨滂沱無人經過時崩塌,便不會出現死傷!

    周承庭漆黑如墨的眸子愈發深不見底,寒聲道:“查周承玨、周承庭身邊的人。”

    “是。”紀北南忙道。

    “到底是誰把證據送到了李東面前,可曾查到些蛛絲馬跡?”既是已經查證了火藥,周承庭愈發確信自己能找到阿嬈是有人幫忙。“咱們身邊,有什麼可疑的人嗎?”

    阿嬈在雲南地界出事,她奶娘尚且能幫她隱瞞身份逃脫——同樣的,在西北戰場上,陳清隨、姜知越、秦錚等人同樣屍首都已面目全非,會不會他們之中有人活了下來?

    阿妙也說過,她在獵場邊上見過一個很像秦錚的人。

    周承庭心中愈發確認此事,卻怕讓姜妙難過,不敢給她希望。

    紀北南思索了片刻,遲疑著道:“殿下,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證據丟給李東,應該已經說明,他對東宮護衛極為了解。”

    聽了他的話,周承庭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李東是在秦錚等人離開前就跟在他身邊的人,那日在場的另外幾個人,是兩年前成為東宮護衛的。

    送證據的人,只敢確認李東是他的親信!

    想到這兒,周承庭心中亦是有些激動。他定了定神,對紀北南道:“有件事交給你去辦。”

    如果他們都能好好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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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陳氏早在得到女兒派人送信請她入宮之前, 就已經在準備入宮事宜。

    這件事是她做得莽撞, 險些釀成大禍。陳氏心中除卻愧疚外, 還有對女兒姜妙的擔心。阿嬈在侯府的短短時日,太子竟夜夜微服去探望,哪怕阿嬈已經睡下了, 太子也不叫醒她,只默默看一會兒就走。

    傳言果然不假, 太子對這妾室格外上心——相應的, 因為自己的過失險些害了太子血脈,太子會不會因此遷怒姜妙?

    故此陳氏這些日子都是忐忑的。

    等她到了宮中時,正趕上一波前來道賀的人。從姜妙面上她瞧不出異色來,只見姜妙眉角眼梢都帶著笑, 似乎是發自內心的喜悅。舉手投足間透著太子妃的尊貴氣派, 陳氏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

    自己的阿妙已經成了一個合格的太子妃, 可她心中的苦澀,又有誰知道呢?她要把丈夫妾室有孕, 當成自己有孕一樣高興。對於性子直爽的她來說,一定很難受罷?

    陳氏一面接受著眾人的恭維道喜, 暗中卻在心疼女兒。

    好容易等到這些人離開, 姜妙給珊瑚使了個眼色, 讓她帶著人都下去,她有話單獨說。

    姜妙請陳氏在主位坐好, 見人都離開後, 才輕聲道:“娘, 女兒有話對您說。”說著她撩起了裙擺,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陳氏見姜妙如此鄭重,心不由一沈。

    “阿妙,到底出什麼事了?”陳氏忙追問。太子和阿妙自幼感情都不錯,待她像妹妹一樣,在她們母女最艱難的時候,更是頂著壓力求娶阿妙為太子妃。就算自己做錯了事,總不至於遷怒阿妙罷?

    姜妙知道母親誤會了,忙解釋道:“娘,這事跟阿嬈無關,是女兒和太子殿下的事。”

    聽了她的話,陳氏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可她卻更糊塗了。

    “娘,女兒和殿下並不是真的夫妻。””

    陳氏聞言,不敢置信的重復道:“阿妙,你、你說什麼?”

    太子和太子妃是假夫妻,這若是被人發現就是欺君之罪!陳氏只感覺一陣驚雷在腦海中炸響,太子不喜歡阿妙麼?

    所以阿妙入宮三年都沒有身孕,怪不得她請了名醫幫阿妙看,卻看不出任何問題來。

    一時間陳氏腦中亂成一團,滿目震驚的看著姜妙。

    姜妙擡起頭微微一笑,望著陳氏,眸中閃著水光,聲音雖輕卻堅定的道:“女兒喜歡的是秦錚,這輩子只認定他一個人。太子殿下為了成全女兒,提出假意娶女兒為妻。等到太子登基後,就會放女兒離開。”

    陳氏愕然,徹底楞住了。

    她知道女兒不喜針線女紅,素日裏常跟著哥哥舞刀弄槍,故此跟常來往的太子、秦錚關系都不錯。她忽然想起來,在傳來兒子姜知瑞和哥哥陳清隨的噩耗時,姜妙整個人都像丟了魂兒一般,鎮日裏渾渾噩噩。

    原來,深埋在姜妙心底,從未敢說出口的悲傷,還有姜妙的心上人,秦錚!

    “娘,女兒真的喜歡秦錚。”姜妙定定的看著陳氏,鳳眸中沁滿了淚,像是這些年從未宣之於口的委屈。“他說,等到從西北回來,就上咱們家提親——”

    姜妙說著,聲音中不免添了些哽咽。

    難怪,她強撐著精神給阿妙找人家、說親事,見姜妙幾次欲言又止,卻都懂事的沒說什麼。

    阿妙過得太苦了。

    “傻孩子,你心裏的苦怎麼不告訴娘?”沒有姜妙曾經預想過的,自己娘親得知真相後會對她失望、會傷心,娘眼中只有滿滿的心疼。

    姜妙怔然了片刻,終於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撲到陳氏懷中傷心的哭了起來。

    ***

    宜芝院。

    得知陳氏今日入宮,阿嬈便替太子妃擔心。不知道夫人是否能接受太子和太子妃的事,這對她來說也是個極大的打擊了吧!

    她命人去隨時探聽著消息,等到陳氏走的時候,自己還是要去送一送的。

    只是還沒等阿嬈過去,只聽施東氣喘籲籲的派來通報說:“娘娘和侯夫人過來了!”

    阿嬈忙扶著腰從軟榻上起身。

    還沒等她走到廊廡下,只見太子妃挽著陳氏笑盈盈的走了過來,阿嬈忙上前行禮。

    姜妙快走兩步扶住了阿嬈,一副親昵的模樣。“我說了幾次,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這些禮數在人後都免了。”

    陳氏也是含笑看著阿嬈,先前目光中那些若有若無的復雜,也盡數沒了,只剩下長輩對晚輩的關心。方才在太子妃殿中,聽阿妙說了那兩件阿嬈以命相幫的事,她又怎麼會沒有觸動?

    她先是問了阿嬈的起居飲食,又叮囑了些要註意的地方。見阿嬈都乖巧的應了,看阿嬈愈發覺得喜歡。若是可能,她倒真的願意把阿嬈記到名下做女兒。

    雖然那日阿嬈說了她不在乎名分,可姜妙得知她不願再做明珠郡主,反而覺得更應該給阿嬈找個好的出身。自己離開宮中之後,阿嬈身份不顯的話,光有太子的寵愛是不夠的。

    故此姜妙雖沒透露阿嬈的身份,只對陳氏說阿嬈曾經救過她,心裏覺得虧欠阿嬈。

    三人進到裏屋後,陳氏環視了一周,一眼便看出太子和阿嬈住在一起。她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阿妙不適合深宮的生活,可真的有一日離宮,阿妙又該如何自處?

    從沒見過太子與太子妃和離的,就算能假死離開,阿妙難道要隱姓埋名的孤獨終老麼?

    三人各有心事,說了一會兒子話,阿嬈便和太子妃一齊把陳氏送上了轎子。

    “阿嬈,累不累?”姜妙見阿嬈陪著站了許久,回到宜芝院時拉著阿嬈坐下。“有什麼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阿嬈笑著搖了搖頭,道:“娘娘您放心,妾身沒有舒服。”

    前些日子姜妙把自己私庫的鑰匙給了阿嬈,直言一切用具全部從她的私庫拿。阿嬈想要拒絕,姜妙卻以防患於未然之由,硬塞給了她。

    宮中人多手雜,從內務司送過來的東西,難免不會被有心人做手腳。姜妙擔心有人對阿嬈腹中的孩子下手,幹脆以絕後患。

    左右她私庫中的嫁妝也沒打算帶走,她要都留給阿嬈。

    姜妙特意送了幾匹柔軟的松江棉布來,說給孩子做貼身的衣物穿。還她身邊的人開始繡嬰兒的小被子,甚至很少拿針線的她,也準備親手做件小衣裳。

    左右娘娘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宮,阿嬈已經想好了把孩子抱到太子妃身邊養著,才能平息宮中甚囂塵上的流言——太子選侍在東宮中比太子妃還厲害些。

    一時有人通報說太子回來了,兩人迎到了廊廡下,姜妙對太子微微點了點頭,就笑著說自己還有事,離開了宜芝院。

    “今兒吐得還厲害麼?”周承庭以一種保護的姿態,攬住阿嬈的腰,兩人一起走進了裏屋。“可曾好好用午膳了?安胎的藥都喝了?”

    太子公務再忙,也從沒忘了關心她。阿嬈心中一暖,笑著都應了,道:“好多了。您放心,有娘娘看著妾身,妾身可不敢偷懶耍賴。”

    說話間芳芷把藥膳給端了上來。太醫說了阿嬈要少食多餐,在不吐的時候適當吃些補身子的藥膳,故此在午膳和晚膳之間,便加了這麼一道。

    阿嬈才見了,不易覺察的皺了皺眉。

    “孤在這兒,你就不好好吃藥膳了?”周承庭從芳芷捧著的托盤上拿過了粉彩小碗,在碗沿兒上探了探溫度。“你自己吃,還是孤餵你?”

    在屋中服侍的芳芷和結香聞言都抿著嘴笑了,阿嬈面上浮出一抹緋色,忙自己接了過來。

    她總覺得這藥膳有種特別的味道,不大喜歡。可是太子盯著,只能勉強自己吃。過了好一會兒,還沒下去半碗。

    “要不要孤把太子妃請回來?”周承庭似是漫不經心道。

    阿嬈聽罷,忙又拿起勺子,乖乖的吃了起來。

    自己這太子在阿嬈面前竟毫無威懾力,遠不及太子妃,周承庭認命的嘆了口氣。

    “殿下,娘娘青梅竹馬的那位秦世子有消息了麼?”阿嬈把碗放到一邊,小聲道:“今兒夫人過來,娘娘只怕是都說了。”

    她見到太子妃雖是笑著,可眼角分明是紅的,定然是哭過。

    那日在獵場時,太子妃說見到了他,太子在追查此事。想到在太子妃的回憶中,那個英武高大卻溫柔的男子,阿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猛地坐直了身子。

    周承庭還來不及回答她、也沒來得及讓她小心些,只聽阿嬈道:“殿下,這位秦世子,手臂上有沒有疤痕?一道貫穿大半個手臂的傷痕?”

    那日在風雨中,似乎有人拉了她一把,才沒讓她直接滾落山崖,而是堪堪停住了。

    阿嬈起初以為是哪個護衛。

    可今日再想起太子妃的話,阿嬈只覺得自己看過娘娘說過的那雙眼睛。她仿佛瞧見了一個人,帶著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來。

    聽了她的話,周承庭慢慢皺起了眉。

    “沒有。”

    可阿嬈的話無疑也驗證了另一件事,那日大概真的有人幫他,才順利找到了阿嬈。

    那個人會是秦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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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阿嬈聞言不由有些失望。

    如果秦錚曾出現在獵場附近, 見過太子妃的話, 一定也見過她, 出手幫忙就顯得合情合理。

    “他後來受了傷也不一定。”周承庭開口道:“你說的線索很有用,孤會順著查下去的。”

    聽了他的話,阿嬈點點頭。雖說戰場險惡, 奶娘能護著她,或許也有人能護住世子、秦世子——如果太子妃的至親至愛之人都還在, 娘娘也就不用那麼苦。

    “這幾日孤會比較忙, 不能陪你了。”周承庭說完,見阿嬈面上似有雀躍之色,又不緊不慢的補充道:“藥膳、安胎藥,便由阿妙看著你喝。”

    鑒於她實在“前科”太多、“劣跡斑斑”, 周承庭和姜妙, 對她可謂是“嚴防死守”。

    “哦。”阿嬈興致缺缺的應了一聲, 在心中暗暗比較著誰對她更縱容些。

    周承庭親自把她送到了太子妃處,叮囑了一番, 才回了清泰殿。

    “殿下,屬下去查過了炸藥的事。”紀北南已經等在書房, 他呈上一封信箋, 裏面是調查的結果。“三皇子的人在秋狩期間都沒什麼動作, 是六皇子的人。眼下當數太子妃的庶兄姜知瑞,嫌疑更大一些。”

    周承庭接過了信箋。

    他一目十行的瀏覽下去, 姜知瑞本身就在兵部, 也因有戰功, 被周鈞禹所賞識。當年因陳氏已有誥命,便把誥命賞了胡姨娘。等到姜知越殉國後,他更被視為侯府的繼承人。

    “讓人把演武場丟炸藥的消息,等孤在正乾宮時,送到皇上面前。”周承庭淡淡的道:“交給皇上的人去查。”

    紀北南很快便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當著太子的面,皇上不可能不查,畢竟當時有東宮的人受傷,此時正懷著身孕的太子選侍,因此險些喪命。哪怕是為了安撫太子,周鈞禹也要有動作。而一旦消息傳出去,周承玨也會聞風而動。能打壓周承軒的機會,他不會放過。

    那時便要熱鬧起來了。

    “屬下明白,屬下會幫著三皇子的人,查證此事。”紀北南會意道:“也會幫著他選擇恰當的時機,公之於眾。”

    到時候,哪怕周鈞禹想護著自己兒子,只怕也力不從心。

    周承軒若想開脫自己,必然也要付出些代價。更重要的是,周承軒私下的動作太多,必定會引來周鈞禹的懷疑。

    趁著他們內亂,他便能查清當年的真相。

    ***

    京城,雲南王府。

    慕柯明看著手下送來的消息,確認慕柯容的人也曾在京郊活動。可是,對於那日的馬金成口中的姑娘,他心底還是存了更多的期待,那個人是他的妹妹,慕明珠。

    “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說。”慕蘭月也沒讓人通報,推門而入道:“昨日我看見——”

    慕柯明放下了手裏的密信,嘆了口氣道:“蘭月,我跟你說過了,有事過來也要先讓人通報一聲。”

    慕蘭月不以為意的點點頭,見書房中沒有別人,繼續道:“慕蘭雅和慕蘭馨她們兩個又出去了,最近她們跟安貴妃走得很近。哥,難道咱們就還是無動於衷?”

    他自是知道他這位二弟勢頭正好,想要攀附京中的貴人,想要盡快獲封世子。

    “哥,你可是長子,就算楊氏的身份高些,可慕柯容也是庶子,王妃可沒把他記到名下。”慕蘭月神色間添了幾分不屑,道:“整日裏她們兩個倒像是多高貴一樣!”

    慕柯明嘆了口氣,道:“蘭月,你要放平心態。楊家放眼整個雲南都是大族,咱們難以抗衡。如果沒有明珠,你我會隨著他們一同獲封?”

    他的話音未落,只見慕蘭月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明珠、明珠!又是她!”慕蘭月咬牙道:“父王、王妃寵著她,娘多疼著她,就連哥哥也是!如今她都死了,哥你能不能不提她了!”

    雖然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慕明珠簡直是她的噩夢。

    王府別的庶女不知道多羨慕她,有慕明珠這樣得寵的妹妹,連帶著她也能獲封郡主。可誰又知道,她所承受的壓力?

    “蘭月!”慕柯明鐵青著臉,沈聲道:“明珠也是你妹妹!你就沒有盼望過,她可能還沒死?”

    是的,明珠可能還活著!

    慕柯明深埋心中的一個秘密,他連雲南王都未曾說過。當日跟著明珠出府的,還有她奶娘的女兒。原本她不在隨行的人員中,是明珠臨時特許她跟著的。那孩子和明珠年齡相仿、身量也差不多。

    當時他也受了傷,也只顧著悲傷明珠的死,後續事情都沒有過多關註。等到他看到結案的宗卷時已是兩年後,其中只有一個女孩兒的屍首。

    到底是沒有尋著屍首、還是有一個人根本沒死?

    慕柯明一直沒有放棄暗中尋找她,卻沒敢聲張。當初是因為他的貪婪,得隴望蜀,才想著將計就計,好趁機讓慕柯容徹底失去爭取世子之位的機會。

    偏生人算不如天算。

    事到如今,他害怕父王深究當日的事情,暴露自己,也沒敢多提當日之事。

    “你當然還盼著她活著!”慕蘭月紅了眼,委屈的道:“慕明珠要是活著,她跟父王撒撒嬌,只怕你就是雲南王世子了,哪裏還需要費心籌謀?”

    她為了哥哥,壓抑著自己的性子,柔順乖巧的陪著王妃身邊,甚至她準備用自己的親事幫哥哥——難道她做的這些,都還比不上已經死了的慕明珠?

    哥哥如今被父王所忽視,不也是因為慕明珠的死嗎?

    “蘭月,哥沒有別的意思。”慕柯明聲音緩和下來,蘭月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可這是兩碼事,他安撫道:“她是咱們妹妹,你還記得小時候,明珠最喜歡追著你玩,她小胳膊小短腿兒追不上你,摔倒在地上,扁扁嘴剛要哭,你親一親、抱一抱她,她就能破涕為笑——”

    慕蘭月聽罷,眸中也閃過一抹追憶之色。那時她也很喜歡自己的妹妹,軟軟小小的粉嫩團子,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轉,別提多招人疼。

    隨著年齡的增長,明珠越來越漂亮,也越來越得寵於父王面前,她才漸漸和明珠生疏了。

    “哥,我也很想珠兒。”明珠的噩耗傳來時,她也偷偷哭了很久。

    慕柯明松了口氣,他尤其不願意看到兩個妹妹離心。

    他好言安撫了慕蘭月幾句,看她離開後,把心腹叫了進來。

    “想辦法查一查秋狩隨行的女眷中,有沒有一個十七歲的姑娘,起碼六年前,她不在京中。”慕柯明壓抑著心中的期待,強作鎮定道:“她極為貌美,亦或是容貌有損,調集咱們在京中所有的力量去查。”

    來人領命而去,慕柯明摩挲著手中的荷包,目露悲傷之色。

    荷包上繡著翠竹,只是制作的人技藝並不好,歪歪扭扭的。可是他卻很珍惜,這是明珠送給他的禮物。

    珠兒,你到底還活著麼?

    ***

    後日就是壽宴,阿嬈倒覺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壽宴之後藩王家眷們離京,她便不用再遮遮掩掩。慕蘭馨和慕蘭雅沒死心,見她上次收下了禮物,便再次登門。幸而有太子妃幫她攔著,兩人也不敢強行見她。

    這幾日太子忙得白日裏見不到人,便把阿嬈送到了太子妃這兒。

    用過了午膳之後,姜妙陪著阿嬈出來消消食。正值晌午,日光都是暖洋洋的很舒服,兩人在院中轉了一圈,順著桂花的香氣,到了清泰殿前。

    “妾身還說給您做桂花糕呢,如今都要落盡了,還沒動手。”阿嬈嗅到飄來的桂花香氣,興致勃勃的道:“娘娘,不如今天做點怎麼樣?”

    姜妙搖頭道:“你這兩日才不怎麼吐了,別讓煙火氣再給你勾起來。若是你想吃,我讓人給你做。”

    阿嬈對這些甜膩的也沒有胃口,聽到太子妃的話,便也放棄了念頭。

    太子妃遷就她慢慢走著,時而提醒她腳下的路,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便哄著她要回去了。

    兩人轉身時,忽然看到太子殿下正在不遠處站著。

    “見過殿下。”阿嬈記著太子和太子妃的囑咐,沒有外人時不必行禮。

    周承庭見阿嬈今日氣色還不錯,心中也松快不少。前些日子阿嬈吃了就吐,折騰的小臉兒煞白。看來阿妙把她照顧得不錯,周承庭感激的看了姜妙一眼,如今看來,倒是姜妙幫他更多些。

    “晌午還是要歇一會兒,精神才好。”周承庭話還沒說完,阿嬈便自然的接話道:“妾身這就跟娘娘回去,殿下您就放心罷。”

    只見她才說完,太子殿下臉色變得古怪,太子妃辛苦的忍笑。

    他把人送了過去,真真是玩得野了心,竟不說跟他走,倒是一門心思的跟著太子妃。

    幸而阿嬈察言觀色能力一流,不待太子開口,馬上改口道:“殿下,如果您公務不忙的話,妾身服侍您小憩一會兒?如果您忙,妾身就不——”

    “孤不忙。”太子殿下果決道。

    阿嬈笑起來眉眼彎彎,聲音也是軟軟的,嬌嬌俏俏的美人讓人覺得甜到心坎兒裏。她主動站到太子身邊,柔聲道“妾身跟您回去。”

    姜妙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

    “殿下,阿嬈就交給您了,我先告退。”姜妙帶著人先一步離開,阿嬈一臉乖巧的跟在太子身邊。

    周承庭牽住了她的手,放慢了步伐,兩人緩緩往院子裏走去。

    姜妙站在回廊下望著兩人,驀地想起讀過的一句詩。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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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定北侯樓暉貪汙軍餉一案, 由周承庭負責, 著手查證已經月余。

    此案往前要追溯到十年之前, 不少案卷已經遺失或是損毀,他察覺到兵部的人表面上雖是恭敬,實際上卻並不辦事, 搪塞敷衍的時候居多。

    周承庭並不著急,他每隔五日去聽兵部尚書扯皮些無關緊要的“細節”, 借此機會, 他派人暗中在兵部衙門中尋找機會,想辦法探聽靖北侯最後一戰的消息,最好能找到相關的案卷。

    查證定北侯的證據一定要紮實,周承庭知道皇上不會輕易讓他順利的辦完此事, 急功近利的法子行不通。

    眼下皇上的壽宴在即, 他最要緊的是給皇上送上一份“大禮”。

    這日周承庭照例去正乾宮稟報查案的進度, 更重要的是,紀北南已經安排好了人, 將演武場丟失□□的事“不小心”讓三皇子周承玨的人聽到了。

    原本丟了些□□,並不是大事。可偏生那日皇上親臨演武場, □□就是在那時遺失的——會不會是有心人想要用這□□謀害皇上、太子以及諸位皇子?

    紀北南安排的人將影響愈發誇張了說, 這樣才能吸引三皇子, 之後也能引起皇上的足夠重視和懷疑。

    自從行宮歸來後,因為魏清姿的事, 周鈞禹對周承軒也添了些戒心。魏國公是他手下的重臣, 周承軒就打起人家女兒的主意, 還是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雖說是姜姀出於嫉妒想要謀害魏清姿,可姜姀常伴安貴妃左右,定然看出些什麼才動手了。她下藥、與周承軒出手相助的時機簡直太湊巧了,沒法讓人不懷疑。

    原先倒沒覺出周承軒如此有野心,在周承玨出事前,他對皇後所出的嫡子更看重些。

    成年皇子中,只有兩人在身份上能與太子抗衡一二,周鈞禹不準備讓哪個兒子一人獨大。故此這幾日他對周承玨的態度緩和了許多,也去了一次坤正宮。

    正在周承庭將要離開正乾宮時,終於等來了內侍通傳三皇子求見的消息。

    當著他的面,周鈞禹只得讓周承玨進來。

    “兒臣見過父皇、見過太子殿下。”周承玨一改從前的浮躁張揚,恭謹低調了許多。

    三皇子的事是皇家內部的醜聞,不好公開處置宣揚來了出去,周鈞禹拿了定北侯的案子給太子,就是為了交換拖延時間、暫時不公開處置周承玨。

    “你來做什麼?”周鈞禹面露不悅,冷淡的道:“朕不是讓你在宮中閉門思過?”

    周承玨忙回道:“回父皇的話,兒臣自知有錯在身,日日讀書自省。只是兒臣去藏書閣的路上,聽到了一件事情覺得至關緊要,也命人查證了,才立刻來稟告父皇。”

    聽了他的話,周鈞禹心中疑惑,可太子在這兒,他又不好讓周承玨閉嘴,只得冷著臉默許他往下說。

    “演武場在您駕臨的前一日,丟了許多□□!”周承玨面上流露出後怕的神色,道:“至今都沒有找到。父皇,這如果是有心人利用——兒臣想想都覺得害怕!”

    周鈞禹聽了,也面露凝重之色。

    周承玨知道自己失了勢,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想來這事是真的,可他竟沒有聽到任何關於此事的稟報。

    “父皇,兒臣無意指責是誰有意要謀害您和太子殿下以及諸位皇弟們。”周承玨早就準備好了一篇話。“負責安排當日演練的人,即便發現了□□丟失,為了不引起恐慌,才沒敢聲張。”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周承庭看著周承玨,他倒也懂得以退為進的誅心了。

    “兒臣覺得,雖是沒有出事,也該細細的查。”周承玨正義凜然道:“到底是被何人偷走?又做了什麼用途?若是用於打獵等私事,嚴加懲罰偷□□的人也就罷了。如果真的用它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他沒說完,周鈞禹也知道他想說的意思。

    “父皇,三弟說得沒錯。”周承庭適時的站出來,支持周承玨道:“不知道這些□□是否已經炸響,著實令人不安。”

    周鈞禹臉色微沈,沒有立刻回答。

    天子壽辰在即,一切應該以穩定為主,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才是他想讓眾人看到的,尤其給藩王們看。壽辰前頻頻出事,已經周鈞禹大為光火,卻也不能傷筋動骨的發作。

    “不若此事就交給三弟。”周承庭看穿了周鈞禹的心思,建議道:“也不必讓更多的人知道,以免引起恐慌。”

    周承玨心中一喜,沒想到太子竟會直接出言幫他。

    本來周鈞禹也想讓周承玨去查,只是礙於周承庭沒法直接說。既然周承庭已經開口給了臺階,周鈞禹自是答應了。

    “父皇請放心。”周承玨信心滿滿道:“兒臣一定查個水落石出,將功抵罪。”

    ***

    東宮。

    這些日子太子忙的時候多,阿嬈仍舊是在太子妃殿中的時候更多些。正當她和太子妃兩個人下棋時,忽然聽到有人通傳說:“靜安長公主來了。”

    阿嬈不由一楞,手中的棋子又掉了回去,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知道靜安長公主不大喜歡她,又因長公主是太子、太子妃敬重的長輩,她又不能避而不見。

    “別擔心,一切有我呢。”姜妙註意到阿嬈的緊張,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同時目光落到阿嬈的小腹上。“更可況你肚子裏有了太子的血脈,靜安姑姑歡喜還來不及。”

    阿嬈擠出一絲笑容來,輕輕點了點頭。

    她忙低頭檢視自己身上的衣裳,無論是樣式和顏色都還算端莊。自從有孕後,她不在穿緊身的衣裳,因和太子、太子妃已經攤牌了身份,阿嬈也不必鎮日裏故作妖嬈的打扮,略施脂粉的她看起來姿容妍麗,舉手投足間又透著落落大方。

    兩人迎了出去,只見靜安長公主已經走了進來。

    阿嬈忙跟在太子妃身後行禮,她感覺到這回靜安長公主的眼神似乎添了幾分善意。

    長公主和太子妃說話,阿嬈站在太子妃身後端茶倒水,力求給靜安長公主留下個好印象,別讓長公主瞧見她,想的全都是“以色侍人”。

    “你懷著身孕,別忙活了。”姜妙偏過頭對阿嬈說了一句,而後又對靜安長公主笑道:“姑姑,阿嬈甚是勤謹,即便是有孕在身,仍是日日來請安,安守本分。”

    聽了太子妃的話,阿嬈只覺得面上有些發燙。她哪裏是來請安,到了太子妃殿中她幾乎享受和娘娘一樣的待遇,兩人同吃同住,太子妃待她就是自家妹妹一樣。

    靜安長公主目露滿意之色。

    這位太子選侍除了以美貌有名外,更是因為她被太子專寵。

    如今見阿嬈哪怕是懷著太子的子嗣,也沒有輕狂之色,確實神色恭謹。

    “是個好孩子。”靜安長公主點點頭,她讓阿嬈上前,問了阿嬈的飲食起居,還表達了她的期盼——順順當當的替太子生下長子。

    阿嬈忙都乖巧的應了,長公主身邊的女官捧上了一個精致的紫檀木雕花匣子,裏頭放著一套赤金的長命鎖。靜安長公主略一點頭,女官捧到了阿嬈面前。

    “這原是皇嫂偶然間說了一套樣式,本宮在外頭讓人做了,想送給太子的。”靜安長公主面露追憶之色,半晌才道:“後來竟忘了,一直收在庫房中。”

    能讓靜安長公主心甘情願稱呼為皇嫂的,只怕是太子的生母,孝貞皇後。靜安長公主要把這套長命鎖送給她?更確切的說是給她肚子裏的孩子。

    可這是不是太早了些?

    姜妙也目露詢問之色,等阿嬈生下孩子後,長公主再送也不遲。

    “壽宴之後,本宮要隨駙馬離京一段時日,只怕在孩子出生前趕不回來。”靜安長公主微微笑道:“本宮這做姑祖母的,自然要先把賀禮送過來。”

    姜妙和阿嬈雖是對長公主將要離京的事有些不解,可既是長公主能把這樣意義不凡的東西送來,也表示了她對這孩子的重視。

    見靜安長公主似是有話對太子妃說,她識趣的找借口退了出去。

    “阿妙,柔選侍有孕,只怕王皇後和安貴妃會借機提醒皇上,給太子身邊安排人。”靜安長公主不無擔憂的道:“若是再選太子嬪,本宮又不在京中……”

    阿嬈有孕不能侍寢,本該由太子妃做主安排人服侍太子,這是常理。就算王皇後、安貴妃不出面,皇上親自給太子選定了人,哪怕是太子也不好拒絕。

    皇上已經因為王皇後的貪心,錯過一次大好機會。這次定然會精心挑選世家貴女,無論從容貌出身上,都讓人挑剔不出來的那種。

    若是這樣,東宮就被動了。

    姜妙忽然想到,靜安長公主被支開,會不會也與此事有關?

    “阿妙,你要早做打算。”靜安長公主嘆了口氣,道:“本宮知道這幾日太子忙,便不去打擾了,你們夫妻可要早做打算。”

    長公主並非頑固之人,她看出周承庭對阿嬈不一般,也無意做惡人從中作梗。只是東宮不可能風平浪靜,等到阿嬈生下太子長子後,隨著太子地位的穩固,只怕上頭那位又要擔心了。

    “如果有合適的人選,本宮在臨走前向皇上爭取。”靜安長公主末了道:“想讓本宮順順當當的離開,他就要付出點代價。”

    姜妙忙道謝。

    送了靜安長公主離開,知道阿嬈回了宜芝院後,她派人去了清泰殿等著太子回來。若是有了太子的消息,第一時間去通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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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23:26:32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轉眼到了壽宴前一日。

    周承玨的調查推進很快, 甚至他已經在出事的山邊上尋到紙殼碎屑, 經過對比印記, 與被從演武場偷走的□□是同一批。

    一切出奇的順利。

    偷走的人雖然還未完全確定,卻也已經有了懷疑的人。

    周承玨查到這些消息後,沒有先去周鈞禹面前稟報, 而是到了正坤宮找王皇後商量。

    “母後,這次倒要感謝太子在父皇面前幫我說話。沒有他點頭, 只怕父皇也不好就交給我。”周承玨想起那日的情形, 又冷笑道:“如果太子不在,大概父皇會把這差事交給老六或是自己的親信了。”

    上次的事,太子並沒有受到實質上的損傷,至多是難免會成為人們口中的一段談資。太子嬪的候選人, 竟與三皇子有染。畢竟還沒有下旨封王瑩為太子嬪, 也不算東宮的醜聞。

    然而他和母後因為這件事, 卻切切實實的吃了大虧,在父皇面前失寵。秋狩沒有他們, 已經引起了議論。不少原本中立的人,只怕已經倒向了六皇子那一派。

    眼下看來, 得利最大的倒成了六皇子周承軒。

    “母後, 我覺得咱們應該聯合太子, 先鬥倒周承軒。”周承玨想了幾日,也找身邊的謀士商量過後, 對王皇後道:“先前咱們的想法是錯的, 先聯合周承軒鬥太子, 等於是給周承軒做墊腳石。”

    王皇後聽罷,沒有立刻回答,緊蹙著眉思索著他的話。

    “若是先讓周承軒倒了,父皇便沒了選擇的余地,只能全力支持我。”周承玨眉目間閃過一抹自信之色,他唇角勾起,道:“周承昱還小,父皇想扶持他,也成不了氣候。”

    先前他和王皇後都想著最大的敵人是周承庭,如果周承庭穩穩當當的做太子,他們誰都沒機會,不如先聯合。可這些年、尤其是最近發生的事,周承玨發現周承玨是步步為營穩紮穩打,他卻如無頭蒼蠅似的亂撞,並沒有為自己攢下功績。

    還有在沁芳苑發生的事,周承玨越想越覺得狐疑,這件事會不會與安貴妃有關?

    “你能確定太子會跟你聯手?”王皇後覺得這次周承玨的想法還算靠譜,心裏已多半同意了,卻還是不無擔心的道:“要知道,咱們把懷著身孕的王瑩往東宮送,太子豈會不介意?”

    周承玨早就想好對策。他胸有成竹的道:“母後,這次秋狩時出的事,大家都說是天災,其實不然。依照我這些日子的調查結果,倒像是人禍更多些。您也該知道,太子那最寵愛的選侍,險些也其中喪命。”

    “你是說,這件事是周承軒的人所為?”王皇後狐疑道。

    周承軒點點頭,並且篤定道:“嫌疑最大,就是他的人。只是眼下他的動機不足——”

    當時是安貴妃帶著女眷們去清源寺祈福回行宮,他總不能拆自己母妃的臺!這樣又有什麼好處?

    “魏清姿驚馬的事,還能說是他們母子想賣魏國公府人情。父皇也果真因為那件事不高興了,可這件事想讓令父皇相信,就有些難度了。”

    王皇後也想到了這一點。

    “咱們聯合太子,總是沒錯的。”周承玨道:“我把這件事先給太子透些風聲,看看太子的意思。”

    天子壽辰將近時,竟降下天災,絕不是好兆頭,故此連日來周鈞禹的心情都不大好。而如能證明是人禍,而不是天災,哪怕是事關自己疼愛的兒子,周鈞禹也會毫不猶豫的處置罷!

    周承玨自是充滿信心,王皇後也默許了他的決定。

    “王瑩的事,如果太子還有芥蒂,你要好好跟太子解釋。”王皇後叮囑道:“如果太子肯聯手,你說太子嬪的人選,本宮可以幫忙選個他喜歡的。”

    王皇後的意思不是再給東宮強行塞人,哪怕是太子想立能支持他的權臣、勛貴家的女兒為太子嬪,她會幫忙在皇上面前說話。

    若是要合作,總得拿出些誠意才行。

    ***

    正經的到了壽宴這一日,太子和太子妃在天還沒亮時就已經起身梳洗更衣。

    最清閑的當數阿嬈。

    她份位低,沒資格出現在壽宴上。不過她得寵、又有孕在身,本能破格出席,可眼下她的身份仍是秘密,便推了來自王皇後的善意邀請,留在東宮中。

    周承庭原本睡在外側,就是怕吵醒阿嬈。可周承庭才一動,阿嬈就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只見太子已經穿著褻衣起身了,自己也跟著從被子裏爬起來。絲質的柔軟寢衣松垮垮的穿在她身上,領口處松了,露出大片雪白嫩滑的肌膚來。

    “別著涼了,快躺下。”周承庭見狀,忙把她塞到被子裏。“時候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此時已是深秋,天氣已經漸漸的冷了起來。宜芝院早早的準備燒起了地龍,屋子裏總是暖洋洋的。阿嬈並不覺得冷,但是聽了太子的話,她就把自己卷在被子中,看著太子更衣。

    “今天孤和太子妃都不在,你自己好好吃飯、好好吃藥。”正式的禮服,他還要去清泰殿換,然後等著太子妃一起去給皇上祝壽。“連枝等會兒就過來了,讓她陪你一日。”

    阿嬈聞言,那點子困意都醒了。

    太子這是不放心她,分明又找人來監視她。連枝可是東宮的大宮女,只聽太子的話。雖說連枝人也很不錯,可她執行太子的命令,也是絲毫都不錯的。

    甚至比太子妃管得還要嚴格。

    說完,周承庭到了阿嬈床邊,見阿嬈卷著被子楞神兒,好笑道:“孤先走了。”

    阿嬈費勁兒的從被子裏伸出手來,牽住了太子的衣袖。等太子附身過來的時候,她“吧唧”在太子的臉頰落下一吻,聲音軟軟的道:“殿下,妾身會照顧好自己的,您就別麻煩人過來了。”

    周承庭看了一眼時辰鐘,挑眉一笑,道:“這點子甜頭還想收買孤?孤可沒見到誠意。”

    阿嬈困惑的眨了眨眼,眼神天真又無辜。她愈發軟了聲音,甜甜的笑道:“殿下,您說怎麼樣才是誠意呢?”

    她知道平日裏太子對她撒嬌是沒什麼抵抗力的,可那是在正常情況下。

    周承庭把阿嬈連著被子一起抱到懷裏,因怕她著涼,所以效果差了些,但意思是一樣的。周承庭抱著她深深的吻了下去,唇齒交纏那種深吻。

    阿嬈一時沒防備,著了太子的道。

    “起碼要這樣才行。”周承庭放開了阿嬈,見她臉蛋兒紅撲撲的,唇色瀲灩,顯然是方才的功勞,滿意的道:“柔選侍這樣冰雪聰明,想來是一點就通的。”

    大意了。

    阿嬈裹緊了被子,氣呼呼的看著太子。

    “殿下,該去清泰殿了。”孟清江在屋子外出聲提醒。

    周承庭這才整理了衣裳,阿嬈身上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他只好伸手在她發心上揉了揉,道:“你要乖,孤走了。”

    怎麼感覺像被當成小貓兒似的對待了?

    阿嬈目送太子離開,自己在床上瞇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也起來了。

    等過了這日,一切都該風平浪靜了。

    王妃、哥哥姐姐都離開京城,這京中沒有認識她的人。

    阿嬈想起許多舊事,興致不大高。雖然飯和藥都勉強吃了下去,卻吐得厲害。

    她伸手摸著肚子,她衣著寬松,只有一點點凸起,並不明顯。月份尚淺,她也還沒感覺到任何動靜。難道腹中的胎兒,也能感受到她的難過麼?

    “選侍,奴婢再讓人給您做點清粥端上來?”連枝見阿嬈神色懨懨的,不由道:“不吃點東西,您胃裏不舒服。”

    阿嬈點點了頭。

    這一日阿嬈看了會兒遊記話本,逗弄了一會兒小兔子,想起給太子和太子妃的衣裳還沒有完全做好,又要去拿針線,被連枝等人給勸住了。

    等到晚上,夜空裏劃過第一道焰火,阿嬈知道這是在放煙花了。

    深秋的夜裏風冷,阿嬈沒有出去,只是裹緊了鬥篷,在窗邊看著漫天的煙花。

    為天子祝壽,那規模場面自是極為盛大壯觀。阿嬈卻覺得,沒有她小時候看得花樣多、有趣。

    那時她過生日,父王知道她喜歡看煙花,特定命人定做了許多有趣花樣一共三十六種,專門帶著她去城郊放。

    父王騎馬帶著她,她躲在父王寬大的鬥篷中,興奮的大聲笑著、鬧著,非要自己親自點燃煙火。父王自是沒有同意,命人拿了煙火棒交到了她手上。

    阿嬈只感覺眼眶有些酸澀。

    忽然她看到窗下竟出現了兩支被點燃的煙火棒,雖然小多了,那明亮的火花,卻讓她眼前一亮。

    阿嬈忙擡頭,只見太子殿下親自舉著一大把煙火棒,笑瞇瞇的道:“來,咱們在院子裏自己放。”

    周承庭知道阿嬈這些日子被悶壞了,知道內務司采購了不少煙火來,便找人去弄了些自己能在院子裏玩的。

    她唇角翹起,眼淚卻一下流了出來。

    怕被太子看到,她忙用衣袖擦幹了眼淚,穿好了披風,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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