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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小酌] 寵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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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00:02:24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阿嬈不知太子心中所想,兩人回到房中, 她屏退了服侍的人, 道:“殿下,太子妃身邊的余嬤嬤, 您還記得罷?”

    余嬤嬤?周承庭微微頷首,他自是記得的,她是阿妙非常信任的人,已經被送出宮去榮養。

    “余嬤嬤有個兒子, 曾到南邊做了幾年的生意。”阿嬈恨極了安貴妃,自己和太子妃竟都給她擺了一道。她自己都沒察覺,語氣中帶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您能讓人查一查, 他有沒有因為賭錢,險些沒了身家性命?”

    周承庭看向阿嬈的目光中有些疑惑。

    “殿下,余嬤嬤出宮時給太子妃的理由是她兒子賺了大錢,想要接她出去。”阿嬈低聲道:“而妾身在安貴妃處聽到的說辭,卻是她的兒子生意沒做成, 反而因為賭光了所有的錢。”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安貴妃。她想在東宮布置自己的眼線,才對太子妃身邊的人下手。”

    侯府的胡姨娘巴不得去安貴妃面前賣好, 故此問些太子妃身邊的事,胡姨娘和姜姀自是知無不言。借著這層關系, 安貴妃才找到了太子妃身邊的可乘之機。

    周承庭頓時生出了警惕之心。

    他和姜妙的事情, 只有近身服侍的兩個人知道。既是三年來安貴妃沒有拿此事做文章, 想來這秘密沒有外露。如果她知道的話, 也不必費心用三年來布阿嬈這個局。

    阿妙從來都不讓身邊的人介入東宮事務, 她所用的管事宮女,俱是東宮的舊人。只怕安貴妃收買不成,三年來余嬤嬤並無建樹,才將她舍棄,轉而啟用了阿嬈。

    仿佛有哪裏不對。

    周承庭覺出一絲奇怪來。既然安貴妃能把這樣的秘密告訴阿嬈,想要起到威脅和拉攏的作用,為什麼不留著余嬤嬤,再多添助力?

    “孤知道了。”周承庭痛快答應下來,阿嬈才松了口氣。

    或許自己留在東宮,才是太子和太子妃最大的隱患吧!

    阿嬈神色黯淡下來,心裏亂極了。

    “阿嬈,安貴妃能做到現在的位置,絕不僅僅靠美色和討皇上的歡心。”周承庭看阿嬈臉色不好,還是叮囑道:“你在她面前還是要小心。”

    阿嬈忙點頭,保證道:“妾身知道,絕對不耍小聰明。安貴妃同妾身說了什麼,一定不會隱瞞。”

    唯獨這件事,她不能說。

    阿嬈有些心虛和愧疚。太子妃既是有意維護她,她這樣戳破太子妃的好意,豈不是傷了她的心?

    尤其是在太子未查明真相前,她更不能輕舉妄動。

    ***

    正乾宮。

    周鈞禹看著跪在地上的周承玨和王皇後,眼神愈發深遠難測。

    “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聲音不高,聽在王皇後母子耳中,卻分外覺得令人膽寒。“不得有半句虛言。”

    王皇後看了一眼在旁邊已經被嚇傻了的王瑩,狠了狠心。

    她必須要有所決斷。

    “妾身知罪。”王皇後一副決然之色,道:“妾身不該為了王瑩的哀求,就一時心軟,答應讓她去清涼殿附近候著太子,才引發了這樣的誤會。”

    王瑩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王皇後。

    她沒有想到,素日裏疼愛她的姑母,為了把自己撇的一幹二凈,竟把她丟出去做替罪羊。

    欺君之罪豈是她能擔得起的?

    “至於王瑩的失貞,是妾身疏忽了。”王皇後面上滿是大義凜然之色,痛心的道:“幸而她沒有成事,沒有造成混淆東宮血脈的惡果。”

    主動犧牲王瑩,縱然失貞和算計太子逃不掉,可這都還在皇上能容忍的範圍內。可如果勾結雲南王府的大帽子扣下來,周承玨就真的完了。

    “這些都是因妾身失察引起的,妾身願意承擔罪責!”王皇後擲地有聲的說完,重重的俯身磕頭。

    周鈞禹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目光又從周承玨、王瑩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周承玨身上。

    頂著巨大的壓力,周承玨只得艱澀的開口道:“父皇,兒臣知罪。今日皇伯父找兒臣喝酒,兒臣有些忘情,便多飲了些,一時便沒了理智。見到了王家表妹過來跟兒臣說話,就、就——”

    若是王皇後的話讓王瑩絕望,周承玨最後的辯白,就是給她致命一擊了。

    母子二人好生歹毒。

    既是她有意勾引太子,必然有所準備。所以陰差陽錯的勾引了三皇子,三皇子是無辜的。

    一切的責任,竟都推到她一個弱女子身上!

    王瑩的心,完全沈了下去。

    明明只是須臾片刻,她心中已經閃過許多念頭。她想歇斯底裏的鬧一場,說出所有真相,讓皇後和三皇子沒臉,至多大家同歸於盡。

    只是她很快就冷靜下來,那又能如何?

    若三皇子失寵,一定會牽連承恩伯府。伯府也一定會把所有的怨恨都轉移到她身上,到時候她的爹娘、她的哥哥和妹妹,在伯府就沒了容身之處。那麼她,更沒有立錐之地。

    不過是玉石俱焚罷了。

    “臣女有罪。”王瑩只感覺腹中的抽疼越來越厲害,她面色蒼白,緩緩的道:“臣女傾慕太子殿下,哪怕為妾也想服侍在殿下身邊。故此才偷偷跑去了清涼殿附近,候著太子殿下。”

    王瑩出身伯府,因著姑母是皇後,也能進入頂級的貴女圈,身份尊貴。讓她說出這樣自輕自賤的話,比直接殺了她還難受。

    她別無選擇。

    王瑩顫顫巍巍的從袖子裏拿了出來一枚香囊。

    她不久前才發現的,只怕是王皇後的人趁亂塞入了她的袖中,想要誣陷她給三皇子下藥。一會兒若是被搜身搜出來,她更是顏面盡失、百口莫辯。

    只能一力將所有罪責擔下來,才好有一條活路。

    “臣女偷偷準備了助興的藥。”說到這兒,王瑩的臉已經因為羞愧紅透了,幾乎滴下血來。“本想請三殿下把太子殿下請出來,沒想到誤用了……”

    “臣女不知身懷有孕,不敢混淆東宮血脈……”

    聽著王瑩艱難的一字字認罪,周承玨心中也生出一絲不忍來。只是前有父皇的雷霆震怒,後有母後的哀聲哭訴,他退縮了,他不敢站出來幫她分擔。

    周鈞禹沒有打斷王瑩的話,眼見三皇子不發一言,他覺得失望至極。這點子擔當都沒有,竟然讓女人為自己頂罪……將來也難以繼承大統。

    聽到這兒,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大致已經清楚。

    又是在王皇後策劃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敗筆。先前要為太子選太子嬪時,信誓旦旦的保證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到頭來卻捅出這樣大的簍子,這是算準了他忌憚東宮勢力,不會深究他們母子。

    “事情究竟如何,不能只聽你們一面之詞。”周鈞禹冷冷看著地下跪著的三人,寒聲道:“朕自會調查清楚。”

    王皇後和周承玨的心猛地一沈,因為王瑩主動承擔責任帶來的竊喜,也煙消雲散了。

    而從開始就搖搖欲墜的王瑩,終於撐不住,昏了過去。

    ***

    正乾宮中發生的事,很快傳到了東宮中。

    當時太子正在宜芝院中,也沒避著阿嬈,直接讓人說了。

    來人便把那時的情形都說了,十分詳盡,連誰說了什麼話,幾乎都有。

    阿嬈一臉欽佩的看著太子,雖說安貴妃已經插手東宮,可太子更厲害,在皇上身邊也有人。

    等到只剩二人時,周承庭神色卻淡淡的。見阿嬈疑惑,他解釋道:“能得到如此詳盡的消息,定是皇上授意。不過是向孤表明,他會秉公罷了。”

    阿嬈這才恍然。

    不過她總覺得,太子在宮中定然也有自己的布局。

    怎麼利用三皇子和王皇後的錯處,最大限度的獲取好處,是太子殿下的事,再或者還有那些東宮屬官,多得是能人,輪不到她置喙。

    “王姑娘是個厲害的,這般能忍是個能成大事的。”阿嬈只能從邊邊角角,她覺察出的地方提出建議。“您可以適當幫她一把,以後肯定有用。”

    無論如何,王皇後不會讓三皇子娶王瑩,只怕王瑩很快會被送到家廟或是別院養病,這是她最好的結局。

    可是,王瑩怎麼能甘心呢?

    若加以利用,反過來也是能對付王皇後母子的利器。

    “不能讓安貴妃搶先。”阿嬈思忖了片刻,道:“她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

    見阿嬈全心全意的為自己著想,周承庭心中一暖,欣然應下。

    “殿下,您該去處理公務了罷?”才用過午膳,阿嬈便委婉的提醒他該走了。只是她也覺得有些生硬,又描補道:“妾身去太子妃娘娘那兒一趟。”

    太子殿下淡淡的應了一聲,心中卻是有點郁悶。

    從昨日之後,自打姜妙讓自己“管教”她,阿嬈便仿佛躲著自己似的。

    難道自己還真能把她怎麼樣不成?

    ***

    “事情就這樣平息了?”已經等了三日,還未等來對周承玨和王皇後的處置,姜妙忿忿道:“別的都可以含混過去,混淆東宮血脈是小事嗎?”

    阿嬈在一旁溫聲勸慰道:“娘娘別急,您看這次秋狩,王皇後和三皇子都不在名單上。畢竟這是皇家的醜聞,就連處罰,也不好擺在明面上的。無論皇上怎麼處置,王皇後母子已經失寵了。”

    說著,她接過連翹手中的清熱去火的菊花茶,親自端到了姜妙面前。“您別生氣了,殿下自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姜妙好歹氣順了些,嘗了一口,有些訝然的挑了挑眉。“甜的?”

    阿嬈點點頭,笑道:“妾身讓連翹姐姐放了冰糖,您喝著可還好?”

    “不錯。”姜妙滿意的道。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聽到外頭有人說,太子殿下回宮了。

    “妾身看東宮裏有兩棵桂花樹,香味兒都飄了過來。改日妾身給您做些桂花糕好不好?”阿嬈盤算著道,“妾身知道您並不嗜甜,做的時候,會盡量考慮保留桂花的清香。”

    姜妙自然也聽見了,見阿嬈一副恍若未聞的模樣,不由忍笑道:“可是殿下教訓你了?怎麼一直賴在我這兒,不肯回去?”

    從那日後,阿嬈白日裏就來太子妃殿中,昨晚還在這兒蹭了一頓晚膳。說是來幫太子妃裁衣裳,阿嬈也果真在做,姜妙今日看時,她已經裁好了裙子。

    “娘娘,您別打趣妾身了。”阿嬈紅著臉,聲如蚊吶的道:“妾身沒有不想回去。”

    有人特意來通報太子回宮,只怕是太子本人授意。而阿嬈分明有點躲著太子的意思,可姜妙還見過阿嬈也在偷偷做太子的衣裳。

    這兩個人在玩什麼情趣?

    “沒有不想就趕緊回去。”姜妙假意板著臉道:“我這兒不給蹭飯了。”

    自己的意圖被太子妃看破,阿嬈只好起身,卷好自己的包袱——裏頭裝著各色衣料。姜妙總懷疑,她是害羞怕自己瞧見裏頭還夾雜著給太子做的衣裳。

    “妾身告退。”阿嬈起身行禮,動作磨蹭的離開。

    而在清泰殿的太子殿下,已經打發人問了幾次,選侍有沒有回宜芝院。

    終於得到阿嬈從太子妃處離開的消息,太子殿下拔腿就想往外走。可他生生忍住了,又轉身坐了回去。

    “殿下,時候不早了,只怕選侍在等您用晚膳。”孟清江甚諳察言觀色之道,在一旁勸說:“選侍還在調理身子,是經不起餓的。”

    周承庭冷哼一聲,道:“只怕她已經在太子妃處用完晚膳回來了。”

    “殿下,太子妃殿中並未傳晚膳。”孟清江幾乎還沒見過一向沈穩的太子殿下賭氣,忙道。

    周承庭這才開始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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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18:45:27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宜芝院。

    阿嬈被太子妃“趕”了出來,只得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去一趟小廚房。”阿嬈對芳芷道:“看看太子的晚膳有沒有送到清泰殿。若是清泰殿已經擺了, 就把我的端過來。”

    芳芷答應著去了, 阿嬈坐到了軟榻上,展開了包袱, 把裏頭坐到一半的衣裳給拿出來。除了給太子妃在做的一條裙子,便是做給太子的褻衣了。

    在得知真相前,阿嬈本想問問太子妃的意思,給太子做件外袍的。自從知道自己極有可能就是被安貴妃安插進來的細作, 在太子妃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心裏就覺得難受極了。

    心中的愧疚讓她這幾日總是盡可能的躲著太子,她不知道該怎麼彌補這錯誤帶來的傷害。

    阿嬈盯著手中的已經做好的褻衣出神。她身份低微,又不敢真的晾著太子, 看起來倒像是她在跟太子鬧脾氣一樣。

    當周承庭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這些日子來,除了清泰殿,宜芝院是他最常來的地方。他使了眼色,施東施海二人便沒有通傳。是以周承庭進來時, 正陷在自己思緒中的阿嬈,還沒有發現他。

    他看清阿嬈手中拿著的褻衣, 正是先前說好要給自己做的那件時,本來想好好“教訓”阿嬈的心, 不由又軟了下來。

    也難怪阿妙說見了她撒嬌就心軟, 他見了阿嬈乖巧招人疼的模樣, 自然也舍不得說重話。

    阿嬈感覺到有人進來, 還以為是芳芷, 頭還沒擡起來便問道。“清泰殿中晚膳擺了麼?”

    原來她果然在等自己,周承庭心中愈發覺得熨帖,一抹淺淺的笑意,染上了眼底。“沒有。”

    阿嬈聽到聲音,才知道是太子來了。她看到太子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把褻衣給藏起來,可又不好太子站著她做著,也只能先起身給太子行禮。“妾身見過殿下。”

    周承庭從她手中抽出衣裳,料子柔軟順滑,自是選得最好的;在衣角處,她還繡了寓意吉祥安泰的紋飾,是花了心思的。

    “這是給孤做的?”雖是在問阿嬈,可周承庭的語氣卻十分篤定。

    阿嬈點點頭,沒有絲毫被發現的窘迫,落落大方道:“不知道您穿著是不是合身,還要再同您之前的褻衣比照一下,不合適的地方妾身再改。”

    “孤人就在這兒,哪裏還需要比衣裳?”周承庭目光落在褻衣上,似是漫不經心的道:“試一試就好了。”

    褻衣不同於外袍,是要貼身穿的。馬上要晚膳了,太子自是不會試褻衣的。那麼肯定會放到就寢前——阿嬈微紅了臉,這幾日她只說身子不舒服,太子也沒有要過她。

    好在很快晚膳擺了過來,將房中若有若無的曖昧氣氛沖淡了些。

    擺在阿嬈面前的依然是藥膳,可這一次阿嬈沒再挑剔,乖乖的埋頭苦吃味道不怎樣的藥膳,反而讓周承庭覺得有些失落。他特意吩咐小廚房做了些口味清淡、阿嬈愛吃的菜,看起來沒有派上用場。

    他夾著水晶蝦餃的筷子,卻不知道該往哪個碟子放。

    往日那雙圓溜溜、黑漆漆、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他,他面前的各色菜品,只要是她愛吃的,會“自動”到了她面前的碟子上。

    如今阿嬈肯好好吃了,他倒覺得有些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什麼似的。

    是以太子殿下只得自己吃了,往日裏看著阿嬈吃得很香的蝦餃,他卻嘗不出什麼滋味來。

    “五日後啟程去秋狩,你把東西準備一下。”用過了晚膳,見阿嬈又想自己溜到一邊去做繡活,周承庭叫住了她。“你是自己要一輛車,還是和太子妃在一處?”

    阿嬈聞言眼前一亮,毫不猶豫的道:“妾身和娘娘同乘一輛車就好了。”

    這樣對太子來說最好,也免得有心人借機拿來做文章。他本來覺得會委屈阿嬈,可阿嬈卻高高興興的選擇跟著太子妃。

    “妾身要不就做宮女的打扮,跟在娘娘身邊?”阿嬈突發奇想,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試探著問道:“這樣是不是更好些?”

    可太子仿佛沒覺得這主意好,只見他臉色微沈,當即便拒絕了。“你是正經被冊封太子選侍,不必偷偷摸摸的。”

    阿嬈見太子面色不虞,忙乖巧的點點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殿下教訓的是,妾身知錯了。”

    明明前些日子,阿嬈很有了做寵妾的自覺,可這幾日來,阿嬈竟有種退縮的意思?是他的錯覺麼?

    ***

    正乾宮。

    周鈞禹看著呈上來的折子,眼神愈發冷了下來。

    王皇後的計謀稱不上高深,正如她這個人,有些小聰明,卻沒有大智慧。周鈞禹很容易便看透了她的計劃——想要讓太子吃虧,好把太子嬪之位留給自己的人。

    周鈞禹可以默許她的私心,卻不能容忍她的失敗。王皇後和周承玨無異於將把柄遞到了太子的手上,最後還要他出面,才能擺平這件事。

    “皇上,太子到了。”有內侍過來通傳。

    他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神色晦暗不明。“讓他進來。”

    “兒臣見過父皇。”周承庭幹脆利落的行禮。今日皇上找他過來的目的,應該就是要給他個說法。畢竟混淆東宮血脈這件事,可大可小。即便是皇上要護著王皇後母子,也不能就當成什麼都發生過一樣,含混過去。

    “庭兒,委屈你了。”周鈞禹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樣,從書案前走了下來,拍了拍周承庭的肩膀道:“你母後識人不明,又一時糊塗才辦出了這樣的錯事。”

    周承庭笑了笑,沒有接話。既是周鈞禹用了這套說辭,便說明他要幫王皇後母子善後。這件事自然可以翻篇,可勢必要付出代價。

    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流言蜚語會藏在每個人心領神會眼神交匯裏,藏在每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中,無可遁形、不會輕易被忘記。周鈞禹縱然是九五之尊,也沒法阻止。

    “有件重要的差事,本要交給你辦,只是前些時日你要娶太子嬪,也算是件大事,故此便擱置下來。”周鈞禹見周承庭不肯松口,只得亮出了安撫他的條件。“前定北侯樓暉貪汙軍餉一案,便交由你處理。”

    周承庭微微動容,這件事在朝中已經掀起軒然大波,在軍中的惡劣影響極大。邊關將士冒著生命危險,保家衛國,最終連軍餉都拿不到,已經引起了眾怒。

    “庭兒,朕已經派人去收集證據。等到此次秋狩回來之後,你便負責審理此案。”周鈞禹語重心長道:“朕相信,你不會讓朕失望的。”

    周承庭沒想到周鈞禹會把這樣重要的案子交給他,只怕還有後招等著他。

    只是縱然有千難萬難,他也不會放棄這次機會。平日裏周鈞禹對他防得極嚴,很少讓他接觸到軍務。四年前靖北侯陳清隨、秦錚、姜知越殉國的那場戰事,實在蹊蹺,他一直在暗中努力查探,卻進展不大。

    查定北侯樓暉貪汙案件,就是最好的機會。

    “請父皇放心,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托。”周承庭正色道。

    周鈞禹欣慰的點了點頭,道:“你辦事朕放心。”

    若是不知內情的人,看到兩人此時的情形,稱得上父慈子孝了。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相求。”周承庭本該直接告退,眼角的余光卻看到簾角一動,卻突然開了口。

    竟然還有要求?周鈞禹心中有幾分不快,卻沒表現出來,仍然溫和的道:“說罷。”

    周承庭露出一副遺憾的神色,嘆道:“王家姑娘,倒是好的,只是兒臣與她沒有緣分。若這一切都是誤會,兒臣也無意為難她。就放她一條生路罷。”

    周鈞禹沒想到周承庭提的竟然是這件事,一時間臉色有些精彩。不過他很快恢復了正常,應道:“你能這樣想再好不過,父皇會考慮的。”

    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周承庭沒再多留,告退離開。

    直到他出了殿門,周鈞禹才面色鐵青的道:“都給朕滾出來!”

    簾子後頭果然有人,是王皇後和周承玨母子。此時兩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王皇後被周承庭成功的惡心到了,懊惱之色藏都藏不住。

    早知道周承庭對王瑩有那麼一點兒好感,她又何必鋌而走險!在清涼殿的接風宴上動手,冒了很大的風險……

    “定北侯貪汙一案,朕本想趁著太子納太子嬪,沒有時間查案為由,把這案子交給老三。”周鈞禹面色雖還算平靜,可母子二人仿佛藏著的滔天怒意。“他竟如此不爭氣,要讓朕不得不把這件功勞拱手送給太子!”

    王皇後嚇得再次跪在了地上,周承玨也後悔至極。他一面後悔自己沒沈住氣,一面暗恨自己父皇,竟沒有早點把這件事說出來。這樣的好事,未免是留給他的,沒準兒父皇心中想的人是老六也不一定。

    “你們兩個,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秋狩在即,朕沒功夫理會你們。”周鈞禹冷言冷語的道:“等回來後,朕再料理你們。”

    秋後算賬。

    母子二人不約而同的想起這個詞,再貼切不過。

    ***

    周承庭愈發覺得自己的感覺沒錯,阿嬈果真在躲著他。

    不過阿嬈的躲閃偏又做得坦蕩:她總能找出各種理由來去太子妃殿中,尤其是她這幾天趕上小日子,竟要分房睡,還是周承庭威脅會有新的太子嬪人選,才讓阿嬈斷了這個念頭。

    “王瑩不算什麼,她不是你真正的對手。”太子殿下嚇唬阿嬈道:“若是皇上親自指婚,孤豈有選擇的余地?到時候無論是什麼魑魅魍魎,你都得頂住。”

    阿嬈果然被唬住了,才沒敢抱著被子離開。

    等到了秋狩時就方便多了,還可以帶阿嬈去騎馬,去看星星,給她獵些個小動物玩兒……太子殿下在心中盤算著,而且他要問清楚,阿嬈的轉變究竟是怎麼回事。

    到了出發的這日,阿嬈跟著太子妃同乘一輛馬車。有她在,珊瑚等人都跟在後頭的馬車上。阿嬈自己沒有帶宮女出來,她打定主意跟著太子妃,且她自己原先還做過服侍人的活,也沒那麼嬌貴。

    阿嬈三年來頭一次出宮,也算是到京城以後,頭一次上街。當然被賣的那次不算,故此她從晃動的車簾縫隙中,看著外頭熱鬧的景象,有些好奇和羨慕。

    等出了城,她才敢把車簾悄悄的掀開了一條縫隙,感覺外頭的風比宮中都更加的輕盈。

    “這幾年都悶壞了罷?”太子妃並不用她服侍,兩人都坐在車窗邊的位置,她面上露出一絲傷懷之色。“機會難得,出來放放風也好。”

    阿嬈見她黯然的神色,知道她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安遠侯世子姜知瑞。

    太子妃不是尋常的大家閨秀,阿嬈才進侯府時便知道的。往日裏她時常跟著世子出門,或是遊玩或是跟著射箭騎馬,那時的太子妃整個人都充滿了活力,那雙鳳眸總是亮晶晶的,大方爽朗的姑娘,別提多討人喜歡了。

    阿嬈那時十分羨慕太子妃,羨慕太子妃有疼愛她的娘,有寵著她的哥哥……

    “娘娘……”阿嬈不知道該怎麼勸太子妃,那些大道理,太子妃一定比她更明白。

    姜妙很快回過神來,笑了笑道:“等安頓好後,找個清靜的地方我帶你去騎馬。之前你沒學過罷?別害怕,你這麼聰明,很快就能學會。”

    阿嬈晃神了片刻,忙點點頭。

    此番秋狩,浩浩蕩蕩來了不少皇親貴族。進京的藩王親眷、勛貴世家的適齡子女,尤其是貴族子弟,平日裏想要一展文采倒不難,想要在騎射武藝上一展風采,機會是極少的。

    對於貴女們來說,也是能遙遙的一睹心上郎君的風采。

    果然王皇後和三皇子沒有隨行伴駕,安貴妃取代了王皇後的位置。幸而那日參加接風宴的人不多,眾人只知道王皇後和三皇子惹怒了皇上被訓斥,更多的緣由卻是沒有透出來。

    不過阿嬈覺得這樣也好,左右王皇後母子也栽了跟頭。否則太子也會成為人們的談資,被評頭論足。

    能有機會出門,她自然是高興的——只是阿嬈從車簾的縫隙中看到不遠處帶有各府標記的幾輛馬車,心裏頭很不舒服。她有不能見也不想見的人,原本她是想躲開秋狩的。

    可是離開太子、太子妃身邊,宮中又有王皇後在,實在是不夠安全。

    阿嬈也只能跟了出來。

    只希望這十日平安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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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在日薄西山之前,終於抵達了行宮。

    行宮由數十間大小不等的宮苑組成, 其中最大的長春殿本該由帝後二人同住, 這次王皇後沒有隨行,住進來的人就成了安貴妃。

    這次秋狩的規模是近幾年來最大的, 人數也是最多。除了皇子皇女們有自己單獨的院子,各王府隨行的家眷們都各自分了一間院子,勛貴子弟、世家貴女們,地位低些還要幾家合住。

    太子夫婦依舊住進了擷芳殿, 這次多了阿嬈,她是太子選侍,也是主子, 按理說也該有自己單獨的房間。不知是哪裏安排出了疏漏,竟只收拾出了兩間主子的臥房。

    “娘娘,妾身跟著您住好不好?”阿嬈見狀,瞅準太子沒註意的機會,湊到了姜妙身邊, 小聲道:“天色已晚,再找人收拾也怪麻煩的, 妾身就在您房中的軟榻上睡也一樣。”

    姜妙聞言沒有說話,表情卻有些古怪, 像是想笑, 卻又強行忍住。

    “娘娘?”阿嬈沒有死心, 繼續努力道:“夜裏妾身睡得淺, 很是警醒。正好給您端茶倒水, 您也不用另外找人服侍,是不是一舉兩得?”

    還沒等到太子妃的回話,只聽一道男聲從她身後幽幽響起,“十日裏孤上早朝離開時,也就是七八日罷,有人都沒起來過。”

    說話的人自然是從阿嬈又往太子妃身邊湊,就留意到她的太子殿下。

    阿嬈嚇了一跳,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她忙轉過身,有些磕磕絆絆的道:“殿、殿下——”

    “阿嬈,是這樣嗎?”姜妙唇角微翹,目露挪揄之色。

    太子說的是實情,她自知理虧,沒有敢再爭辯,只是眨著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太子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姜妙終於笑出聲來,鳳眸中也盛滿了笑意,她唇角微翹道:“既是如此,殿下您快把人帶走罷。”

    “孤房中也缺人服侍茶水。”周承庭忍住想把阿嬈揪著領子給拎回來的沖動,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你別在太子妃這兒跟著添亂了。”

    “是,妾身遵命。”阿嬈見求助太子妃無望,只能乖乖的往太子身邊挪了挪。

    先過了今夜,明日再讓人收拾出一間屋子來也就是了,反正擷芳殿看起來挺大的。阿嬈在心中盤算著,臉上的神色也輕松了些。

    周承庭一眼便瞧出了她心中所想,把孟清江給叫了進來,不緊不慢的道:“告訴擷芳殿的人,孤和太子妃兩間屋子就足夠了,不必再費心收拾。”

    眼見阿嬈一個勁兒的往後縮,周承庭心中郁悶不已,決心要找到緣由。

    孟清江答應著去了,阿嬈知道自己的後路被太子斷了,腹誹了幾句卻不敢當面抱怨。

    一時太子妃回了屋子歇著,阿嬈乖順的跟著在太子身後回了屋子。

    擷芳殿的規格僅次於長春殿,是太子殿下在行宮的處所,自然也布置得很是奢華。比她的宜芝院的臥房要大上許多,把她的東西都擺好後,也並無局促之感。

    趕了一日的路,大家也都累了。周鈞禹傳旨下去,今晚不必請安,好好歇上一夜,養精蓄銳。明日秋狩便正式開始了。

    姜妙也覺察出阿嬈特別粘著自己,怕她再提出要跟自己住,幹脆晚膳也沒再一處用。姜妙只說自己累了,要在房中單獨用晚飯。

    故此仍舊和在東宮一樣,周承庭和阿嬈一起在房中用晚膳。

    本以為出了宮,自己能更自由些了。既然是在行宮,該有些和宮中不同的飲食,新鮮的各色蔬菜或是野味,都不錯。天氣漸涼了,吃點暖鍋也是個好選擇。

    當晚膳擺上來時,阿嬈就傻眼了。

    她想象中的時令鮮蔬、特色野味都有,不過那都是太子的。擺在她面前的,仍舊是藥膳。難為太子殿下讓人特意帶著藥材——阿嬈不敢置信的嘗了一口,連米都是她在東宮裏吃慣常吃的。

    “光看著就能飽了?”周承庭見她大失所望的模樣,覺著好笑。不過本來這幾日阿嬈就有點躲著他,周承庭也不好一直板著臉,就怕把阿嬈推得更遠。他緩和了語氣,道:“專心吃飯。”

    阿嬈小雞啄米似的乖巧點頭,生怕把惹怒太子。果然在太子說完後,阿嬈碗中的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去。

    只是吃到一半,她面前的碗被抽走了。

    搭著碗沿兒的手指修長有力,正是太子殿下。阿嬈茫然的擡起頭,讓她好好吃飯的是他,把她碗拿走的也是他。

    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什麼的。

    “這瘦肉粥做的不錯,你嘗嘗。”還沒等她再腹誹,一只甜白瓷的小碗放到了她面前,裏頭盛著熱氣騰騰的一碗瘦肉粥。他們用飯的時候身邊沒有服侍的人,只有一種可能,這是太子親自盛的。

    接著,還有一個巴掌大小裝著了幾塊肉的碟子放到了她面前,幾樣時蔬也被推了過來。“不許腹誹,快點吃飯。”

    太子殿下雖說還是有點兇巴巴的,可阿嬈心中一暖,並不以為意,笑著道了謝,沒有辜負太子的好意,自己吃得有滋有味。

    知道阿嬈不喜浪費,她剩下的藥膳周承庭也沒有丟在一邊,自己替她全吃了。

    味道確實差了些,難怪阿嬈不愛吃。太子殿下不笑時格外顯得沈穩冷峻,哪怕是面無表情,也像是在深思什麼大事。

    回去讓人把藥膳改進改進,阿嬈還得吃上一段時日,總不能日日都勉強她。

    用過晚膳後,周承庭在一旁看案卷,阿嬈不敢出聲打擾,只得自己在一邊默默的坐著。她忘了把自己的針線活帶過來,此時便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阿嬈。”太子突然出聲,語氣短促的道:“過來。”

    不明所以的阿嬈以為是要倒茶或是研磨,忙起身過去,卻見周承庭遞給她一卷書。“這本遊記,孤覺得還不錯,你若無事就看看。”

    原來太子是怕她悶!

    阿嬈忙點點頭,接了過來。她拿著書就要走時,只聽太子又道:“就坐這兒看,別的地方太暗,免得傷了眼睛。”

    早有機靈的小內侍給阿嬈搬了一張黃花梨的椅子過來,阿嬈也不好拒絕,依言坐在了周承庭的對面。

    給太子準備書案極為寬敞,哪怕上頭擺著全套的文房四寶、一大摞案卷,阿嬈捧著書坐在前面,也並不顯的局促。

    只是頭一次在離太子如此近的地方看書,阿嬈還是有些緊張的。總覺得太子的目光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等到阿嬈悄悄擡眼去看時,卻發現太子神色十分投入專註。

    是她想多了罷!

    阿嬈松了口氣,倒也真的翻開太子給她的那本遊記,認真的讀了起來。

    這就是那本太子曾跟她提起過的,記錄著天下山水奇景的遊記。阿嬈隨手翻開一頁,入目便是她曾親歷過的一處。

    她不易覺察的嘆息一聲,很快將這頁翻了過去。

    翻到下一頁時,阿嬈又發現了一處疏漏,將地點的名字同另一處弄混了。她反復確認了兩次,覺得自己沒看錯。

    “孤讀時,覺得有幾處不對,便隨手修改過來。”周承庭把阿嬈的異色收入眼底,突然出聲道:“你也曾在外頭遊歷過,若是哪裏不對,就幫孤改了。”

    她哪裏稱得上遊歷,不過是被人賣來賣去,輾轉才到了京城中,太子這麼說,已經是十分給她面子了。

    太子已經把筆遞給了她,硯臺也往她這邊推了推。

    阿嬈沒有推辭,把書攤平放在書案上,挽起袖子,提筆略做了兩處標記。

    娟秀的字跡落入周承庭的眼中,他不由目露訝然之色。

    阿嬈寫的是小楷,清秀娟麗,是衛夫人的簪花小楷。而姜妙一直習的都是顏體,疏朗大氣,阿嬈的字絕對不是姜妙教的。

    且這些地名——如果不是阿嬈讀過書,僅僅是聽過的話,哪裏就會寫了?

    他留意到,阿嬈所做批註的景觀,幾乎全在雲南一帶。

    燈下,她的神色專註認真,低垂的眉眼,透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美。

    周承庭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

    他今日得到消息,果然誠王的人也在調查阿嬈的來歷。以誠王的年紀,只會認識阿嬈的長輩。雖然原先只是他的猜測,可他卻愈發確信。

    今年秋狩,各王府中有封號的郡主都來了,只有蘭月郡主因王妃到京中有些身子不適,留在了府中陪伴王妃。

    “阿嬈,秋狩的這幾日,若是孤不在,你就跟著太子妃。”周承庭見阿嬈放下筆,才出聲叮囑。

    他要隨著皇子、世家子們一起狩獵去,對阿嬈自是照顧有限。現在到了外頭,只怕想打東宮主意、想要打阿嬈主意的人不少,在姜妙身邊他才放心。

    阿嬈忙應了下來,道:“殿下放心,妾身會留意的,一定緊跟在娘娘身邊。”

    “不過夜裏就算了,孤還是親自盯著放心些。”太子殿下一臉正色的道。

    阿嬈想鉆空子的希望破滅了,她紅著臉起身,把書推給了周承庭,說是要去沐浴。

    風塵仆仆趕路,自是有些乏累的。周承庭準她去了,把阿嬈做過批註的書拿過來細細的看了一遍。吹幹了墨跡,才妥當的收好。

    阿嬈沒帶宮女來,只得讓原先清泰殿中的宮女地翹幫她準備些熱水和洗漱用品。

    等她舒舒服服的泡在熱水中時,才聽到地翹有些遲疑的道:“選侍,您的寢衣似乎沒在這兒……”

    阿嬈這才想起來,她本想要跟太子妃住在一起,許多東西出門前也放在一處。可是這會兒夜已經深了,又不是什麼大事,不好去打擾太子妃。

    沒辦法,阿嬈只得讓地翹幫她找件外衣來先將就一下。

    地翹出了凈房,便遇上了太子殿下。

    “怎麼沒在選侍身邊服侍?”周承庭帶來的宮女只有一個,余下的全是內侍,故此只有她能跟著阿嬈。

    她說明了緣由,周承庭頓了頓道,才仿佛漫不經心的道“把孤的褻衣,找件新的給選侍拿過去。”

    地翹聞言,有些驚訝。她很快明白過來,笑瞇瞇的應了一聲,依言去開太子的箱籠。

    周承庭也去沐浴洗漱,等他回來時,不由眸光變深。

    他的褻衣對於在女子裏稱得上高挑的阿嬈,仍然是有些寬大了。她挽著袖口,露出瘦伶伶的胳膊。沐浴後的玫瑰花露氣息分外好聞,圓溜溜的眼睛似乎籠著一層霧氣,天真無辜,透著不自知的嫵媚。

    眼前的人就像是一道誘人的美味,正等著他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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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18:45:51 |只看該作者
第53章

    周承庭頓時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偏生阿嬈還仰著頭, 露出一段優美修長的脖頸。她小聲問道:“殿下,要不要今晚妾身睡在外面?”

    才到擷芳殿時,太子便點明了要她“端茶倒水”。

    見阿嬈似是對自己的話耿耿於懷, 周承庭掀開被子上了床,靠在大迎枕上好笑的看著她。他挑了挑眉, 意味深長的道:“孤是覺得有些渴了。”

    在方方面面服侍太子是她的本分, 阿嬈信了, 果真就要起身下去倒水。

    只是她今夜穿的是周承庭的褻衣, 對她來說極為寬松,她起身的時候,只顧著挽起褲腿和礙事的衣角, 褻褲松松垮垮的幾乎要掉下來, 露出一小段纖細白嫩的腰肢, 一對腰窩看得一清二楚。

    周承庭眸光愈發沈了下來, 矯健有力的長臂很快就把她攬在懷中,不許她下去。

    若不是對阿嬈這些日子的了解, 他幾乎以為阿嬈在刻意誘惑自己了。

    然而無論有心還是無意,都有了效果。

    “殿下, 妾身去給您倒水。”阿嬈想要從他懷中掙開,可愈發覺得太子的胳膊箍得越緊。

    周承庭輕嗅著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氣,聲音略帶低沈中略顯沙啞。“孤確實渴了, 不過這渴……卻不必喝水, 自有別的法子來解。”

    她已經服侍太子近兩個月, 又不是不經人事的少女,太子的反應她自是感覺到了。

    “殿下,明日可是秋狩的頭一天。”阿嬈遲疑的道:“您明天還要去狩獵……”

    周承庭聞言,擡眸輕笑了一下。阿嬈楞楞的看著他,她見過太子或是冷清或是溫和的模樣,可方才這一笑,仿佛竟有幾分邪氣。

    “別擔心,孤有分寸。”他用氣聲在阿嬈耳邊輕聲說著,在那修長的脖頸來輕輕撕咬一口。

    從方才他就想著,那一定很美味。

    一陣酥麻順著四肢百骸流淌,阿嬈只覺得全身都在戰栗,很快身子就不像是她的,愈發的軟了下來。

    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的想著,希望太子不要食言。

    ***

    阿嬈第二日一早沒有因為乏累睡過頭,天還沒有亮,她便醒了過來。

    果然太子說到做到,只要了一次便放過了她。只是這一次的時候,也太長了些。阿嬈紅著臉回想昨夜太子逗弄她,逼得她都快哭了,才給了她痛快。

    “醒了?”太子已經換好了一身勁裝,神清氣爽的走了過來。

    寬闊的肩膀並不厚,能把衣裳撐得很好看。巴掌寬的玉帶勒出他勁瘦的腰,加上太子本就身姿挺拔,換下皇太子常服的周承庭,愈發顯得英姿勃勃。

    “殿下,您怎麼起得這樣早?”阿嬈揉著眼睛坐了起來,平日的太子威勢不凡,今日的太子玉樹臨風,通身尊貴的氣派一如既往。

    周承庭輕描淡寫道:“不早了。既是醒了,孤讓地翹過來服侍你更衣去太子妃那兒,孤還有事先走了。”

    阿嬈有些不明所以,忽然間天光大亮,阿嬈的目光落到墻角的時辰鐘上,已經快到辰時了。

    她驚愕的睜大了眼睛。

    地翹抱著衣裳過來,見阿嬈滿臉不可思議,笑著解釋道:“選侍,殿下見您睡得正好,便奴婢們把外頭的帳子層層都掛好,別讓光透進來。”

    原來是這樣!

    阿嬈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聽到地翹在一旁小聲道:“選侍,時候不早了,奴婢先服侍您更衣?您的早膳已經送到了娘娘那兒。”

    時辰鐘上的指針已經堪堪指到了辰時,阿嬈趕忙收回思緒,在地翹的幫助下快速換好了衣裳。洗漱梳頭後,她匆匆趕去了太子妃的房中。

    “娘娘,妾身來遲了。”阿嬈氣還沒喘勻,便匆匆蹲身行禮。

    姜妙不以為意的擺擺手,讓她走到自己身邊來。見了阿嬈時,她便眼前一亮,笑道:“好一個英姿颯爽的美人兒!”

    今日阿嬈穿的衣裳,是姜妙特意吩咐人做的騎裝。阿嬈皮膚白皙,本來穿大紅色最為耀眼好看,只是姜妙考慮到阿嬈的身份、以及實在惹眼,最終還是選了月白色。

    姜知瑞和姜姀等人也在名單之內,不知王皇後是如何說服了皇上,連慶和公主也跟著出來了,雖說她低調了許多也是個難纏的主。姜妙不想讓阿嬈沾惹上任何麻煩,故此也就早有準備。

    “這個帷帽給你。”姜妙示意珊瑚把東西找出來,她親自交到了阿嬈手上,道:“這塊薄紗的織法特殊,從外頭看不清你的臉,你看外面也算是清晰。且它看著薄,實際上是有些分量的,不會被風輕易吹開。”

    阿嬈忙接過來,謝了恩。

    太子妃待她這樣的好,她只怕今生都無法報答太子妃的恩情。她愈發覺得自己沈溺於太子待她的溫情中,是對太子妃的背叛。

    是以到了用早膳時,阿嬈只略吃了幾口就說飽了。

    姜妙也沒敢讓她多吃,她盤算著一會兒帶阿嬈去騎馬,阿嬈這是頭一次,只怕會暈也說不準。

    “我待會兒去露個面,你跟珊瑚在一處,誰叫你都不能去,哪怕是安貴妃。”姜妙再次叮囑道:“我很快就回來,到時候我帶你去騎馬。”

    阿嬈點點頭,乖巧的應了下來。

    一時用完了早膳,姜妙、安貴妃等人自是能前往獵場一觀,各位公主、郡主、世家貴女們不好直接露面,只能帶著帷帽遠遠的看上一眼。

    阿嬈由珊瑚陪著,帶著帷帽混在人群中,並不顯眼。

    她忍不住踮起腳尖,悄悄的掀開一條縫隙,遠遠的在人群中尋找太子。她很快便鎖定了目標,穿著玄色披風的太子提著韁繩,騎在一匹通體純白駿馬上。獵獵的秋風翻出披風猩紅色的內裏,太子在一眾皇子、郡王、勛貴子弟中也甚是出眾。

    余下的人都成了陪襯。

    似乎察覺到阿嬈的目光,太子側過頭往這邊看了一眼,引得周圍的貴女們一陣刻意被壓低的尖叫聲。

    太子生得俊朗,外表冷峻的氣質更是讓不少世家貴女們動了心。傳說王皇後母子是想鬥倒太子,沒成功才失了勢,這次秋狩都沒跟來。眼下太子嬪的位置又空了出來,對於貴女們,不啻於又是個極大的誘惑。

    雖說東宮已經有了太子選侍這個寵妾,可又能如何?她身份太低,太子總有一日會厭倦了她——眾人不無嫉妒的想著,倒不知是一張如何顛倒眾生的臉。

    阿嬈自是也聽到了周圍的聲音,忙把帷帽放下,不敢和珊瑚再久留,很快離開了。

    周鈞禹率先射出一箭,正中天上飛過的一只大雁,眾人溢美之詞不斷,諸如“皇上英武更甚當年”雲雲。這第一箭後,秋狩便正式開始。

    太子自是第一個策馬離開,一眾皇子們紛紛揚鞭,誰都希望獵到大些的獵物,以展現自己不凡的功夫,回來也能獻給皇上,拔得頭籌。

    既是秋狩已經開始,姜妙也沒有留下來應付一眾公主郡主們,她找了借口溜出來,同阿嬈她們匯合。

    有專門為女眷準備的跑馬場,姜妙特意選了僻靜的地方,帶阿嬈

    “我特意讓太子幫忙挑了匹溫順的母馬。”姜妙吩咐人把兩人要騎的馬牽過來,她對阿嬈道:“別害怕。”

    被牽到兩人面前的是一匹棗紅色的馬,姜妙摸了摸它的頭,它也溫順的沒有動或是躲閃。接著姜妙給阿嬈講了不少要領,簡單易懂,阿嬈很快便點點頭。

    一時姜妙動作的利落的踩著馬磴翻身上馬,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姜妙牽著韁繩,鼓勵的看著阿嬈。

    珊瑚也是跟著姜妙學會了騎馬,她見阿嬈有些遲疑之色,幫忙把阿嬈扶到了馬上。幸而有專門訓馬的人替阿嬈牽著馬,又有姜妙在一旁守著,總算平安無事的遛了兩圈。

    “這才是頭一次。”姜妙給她鼓勁兒道。“總體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阿嬈松了口氣,額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

    總要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姜妙決定今日先讓阿嬈適應一下,明日再接著教。她自己下了馬,也讓人把阿嬈扶下來。見到太子妃英姿颯爽的模樣,阿嬈十分羨慕。

    幾年來都沒騎過馬,到底是生疏了……

    兩人在獵場周圍散步,珊瑚、連翹替姜妙拿著弓箭,遠遠的跟在後頭。

    “一會兒咱們去林子邊上瞧瞧,前年我還帶人捉到過兔子呢。”姜妙興致勃勃的道:“毛茸茸的別提多可愛了!”

    阿嬈含笑應了,跟著姜妙往林子邊走。

    姜妙走著,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一絲悲傷又不由自主的蔓延在心中。

    十來歲她便跟著太子、哥哥姜知越還有秦錚出來打獵,後來她大些了,雖有男女大防的約束,但幾家人關系好,倒沒特別在意過。

    她還記得,秦錚曾經獵過一頭小鹿要送給她。

    那時她心中的亦是有一頭小鹿在亂撞,砰砰的幾乎跳出她的胸膛。

    姜妙攥緊了手中的袖箭,明知阿嬈就在身邊,想擠出一絲笑容來,卻發現她只能讓淚水不掉出來。

    她努力的睜著眼看向遠處,不想讓人擔心她。已經答應阿嬈了,她要真的捉到一對兔子才行。

    忽然,灌木叢中似乎有些響動,一雙漆黑如點墨的眸子映入她的眼中。

    而這雙眼睛她絕對不會認錯,是她曾在夢中見過無數次的,秦錚的眼睛!

    姜妙先是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旋即有些失態的朝著樹林跑了過去。阿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提著裙擺追了過去。

    只是她體力不行,跑了幾步就氣喘籲籲。等她追到太子妃身邊時,太子妃正失神的盯著眼前的灌木。

    什麼都沒有。

    “娘娘,您怎麼了?”阿嬈跑得香汗淋漓,氣喘籲籲的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對嗎?”

    姜妙木然的搖了搖頭,卻沒忍住,頃刻間淚如雨下。

    “我看到他了。”過了半晌,姜妙接過了阿嬈的帕子,擦幹了眼淚,才喃喃道。

    這個“他”讓阿嬈有些奇怪,到底是什麼人讓太子妃如此傷心難過?

    珊瑚和連翹也趕了過來,只見姜妙臉色十分難看,兩人不免替姜妙擔心起來。

    “你們先退下,我有事跟阿嬈說。”姜妙定了定神,吩咐道。

    就在她以為自己看到秦錚的時候,卻發現是一場幻覺,想起兩人先前的種種,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為何阿嬈在躲著太子。

    “傻孩子,有件事我沒想瞞你,卻不知何時是合適的時機。”姜妙眸中閃著水光,輕輕笑道:“我和太子並不是真正的夫妻,我有自己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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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阿嬈愕然的睜大了眼睛。

    她的第一反應便是不信, 甚至她幾乎以為太子妃知道了她和安貴妃那日談話的內容, 才編出這樣的謊話來安慰她。

    太子和太子妃不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麼,平日裏兩人相敬如賓,怎麼可能是假的?如果太子妃不想嫁, 以兩人的關系,太子覺不會勉強太子妃任何事。還有太子妃入宮三年無所出, 太子身邊也沒有別人……

    阿嬈忽然覺察出不對勁兒來, 太子妃入宮三年無所出, 大概正是因為兩人並不是真正的夫妻!

    想到這兒, 阿嬈的心砰砰跳得厲害極了。

    “那個人你應該也聽過他的名字,他先前也是常來侯府的。”姜妙提起自己的心上人,鳳眸中充滿了溫柔之色, 唇邊露出甜蜜又苦澀的笑容, “威遠侯世子, 秦錚。”

    阿嬈這才恍然大悟。

    等等, 威遠侯世子——他不就是跟著靖北侯出征,同世子姜知越一起殉國的那位。阿嬈忽然想起在安遠侯府中, 她躲在花園中,曾經遠遠的見過他和太子等人在一處。

    如果真的是這樣, 太子妃之所以嫁入東宮的原因,到現在已經完全明朗了。

    “我不想嫁給任何人,可我娘只剩我這一個孩子, 她怎麼能看著我孤苦伶仃的過完這一生?”姜妙既是準備把真相告訴阿嬈, 索性把所有話都說開。“我沒了哥哥, 安遠侯又是那樣,我不能讓娘再替我傷心。”

    那時,也是姜知瑞要強行把自己收入他房中。自己抵死不從,太子妃娘娘還為她撐腰。

    “我既不想違背自己的心,又不想讓我娘難過,正在百般為難至極,太子哥哥找到了我。”姜妙提起往事,露出一絲追憶之色。“太子對我也只有兄妹之情,無男女之愛。他讓我入東宮,暫避幾年。”

    姜妙的話說完,便定定的看著阿嬈,道:“阿嬈,你是我送到太子身邊的。我自是希望你和他好好的,也算替我報恩。娶了我,他便失去了能用太子妃之位換來的更多支持。”

    到了這時,太子妃還在維護她。阿嬈紅了眼眶,分明是余嬤嬤把自己換了進來,可娘娘仍是不願意讓她愧疚。

    “我看太子喜歡你,你也喜歡太子,有些日子了罷,你都在躲著他。”姜妙點破了阿嬈的心事,柔聲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是覺得對不起我。”

    “知道這個秘密的人,算上我和太子只有四人,你是第五個。”姜妙認真的看著阿嬈,聲音很輕。“能遇上互相喜歡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能相守,就好好珍惜。”

    雖說太子妃的聲音和神色都很平靜,可阿嬈卻覺得特別難過,那雙黯淡的鳳眸,就像是已經哭幹了眼淚。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先哭的卻是阿嬈。

    “快別哭了,別人還以為我在欺負你。”姜妙很快恢復了神色,甚至還淺笑著揶揄道:“你如今可是太子身邊第一人,拿出你的氣勢來。”

    阿嬈含淚點了點頭。

    太子妃這麼好的人,為何偏生要遭遇這些?

    失去親人的錐心之痛,她雖沒有嘗過,可她知道更深的背叛之痛、被放棄之痛。在生死邊緣徘徊時,卻是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救了她。這多諷刺!

    因這會兒周圍沒什麼人,阿嬈便沒有帶著帷帽。她忙拿帕子擦幹了眼淚,太子妃心裏已經夠難受的,自己可不能再讓娘娘操心。

    “這個秘密千萬不能對任何人說。”姜妙叮囑道:“多少人都盯著東宮,預備尋處太子的錯處來。若是被人知道了,太子難逃欺君之罪。”

    阿嬈忙保證道:“娘娘放心,妾身定會守口如瓶。”

    姜妙思忖了片刻,又道:“你也別怪太子沒告訴你,不是他不信任你,他不過是保全我的體面罷了。”

    還沒阿嬈回話,只見姜妙變了臉色,她凝神聽了片刻,道:“來人了,你把帷帽戴上。”

    阿嬈忙依言戴好,果然遠遠傳來了女孩兒們的說笑聲。

    姜妙知道阿嬈不願多在人前露面,故此帶著她準備離開。可已經有一行人迎面走來,姜妙快走了一步,擋在阿嬈前面。

    “嫂子,您怎麼在這兒?”說話的人是慶宜公主,她笑瞇瞇的道:“前面熱鬧著呢,已經有人獵了獵物回來。”

    跟她身邊的是姜姀,還沒等姜妙回話,她便笑道:“這還用問嗎?肯定是來騎馬了。我姐姐出閣前就最喜歡出來遊玩,大哥那時偏心姐姐,只帶著姐姐出來。”

    姜妙臉色微沈,她還沒說話,姜姀竟敢對她的事評頭論足。

    “姜三姑娘,請慎言。”連翹站了出來,神色嚴肅的道:“宮中規矩,未經太子妃允許,無品級者不得插話。”

    姜妙仗著是姜妙的庶妹,仗著這些日子安貴妃地位水漲船高,就愈發忘了尊卑禮儀。論理,太子妃在宮中,是除了皇後外最尊貴的人。連翹是東宮中的舊人,並不管侯府庶女的體面。

    姜姀臉色難看極了,卻不敢和連翹較真。

    身份一直以來都是壓在她心口的一塊巨石,從前她是庶女,姨娘雖是父親偏寵的人,可她和哥哥在府中的地位,卻遠比不過嫡出的世子和大姑娘。終於等到世子死了,將來能繼承侯府的人就成了她哥哥,她以為自己熬出了頭,卻發現姜妙仍然沒有高看她一眼,在人前如此不給她面子。

    “前年來時,你太子哥哥在這兒幫我捉了一對小兔子,我養了好長一段時間。”姜妙直接不理會姜姀,對慶宜公主笑道:“這次便想著來瞧瞧。”

    其實這兔子是姜妙自己捉的,可眼見姜姀的臉色難看起來,姜妙覺得自己沒說錯。

    阿嬈站的位置還要在連翹之後。

    見姜姀同慶宜公主在一處,阿嬈愈發覺得安貴妃已經拉攏了慶宜公主。可姜姀起勁兒的在安貴妃身邊蹦跶,也沒見什麼成效。她就不信,安貴妃肯讓姜姀嫁給六皇子,哪怕是做側妃。

    姜姀往前走了兩步,到了阿嬈面前,有些陰陽怪氣的笑道:“見過選侍,前些日子是我失禮了,險些被罰。如今我可不敢忽視您啊,特來向您請安。”

    她壓低了聲音,飛快的對阿嬈道:“選侍您這是見不得人了麼?還要帶著帷帽,真當是個男人都會喜歡上你?”

    阿嬈不為所動,聲音不高,淡淡的道:“三姑娘不必多禮,起來罷。”

    姜姀想激怒阿嬈,當著慶宜公主的面,讓阿嬈失態。偏生阿嬈只答了她的請安,對她挑釁的話置之不理。這樣看來,仿佛她姜姀怕了阿嬈似的,竟上趕著給她嫡姐丈夫的小妾問安!

    “本宮的三妹真是長大了,懂事了。”姜妙轉過頭,對慶宜公主笑道:“如今愈發的禮數周全。”

    阿嬈隔著面紗淺淺的笑,雖然姜姀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猜到她此時得意的神情。

    姜姀恨得咬牙切齒,她就不信了,阿嬈不過是個奴婢出身,原來最是沈默寡言的一個人,口舌上自己竟說不過她?

    “三姑娘貞靜嫻淑,很得貴妃娘娘喜歡。”慶宜公主也笑著附和。

    可聽在姜姀耳中,這些話都更像是諷刺罷了。

    “本宮還有事,先走一步。”姜妙估摸著太子要回來了,無意跟姜姀再糾纏,對慶宜公主道:“你也小心些,多帶點人,別往林子裏去。雖說這裏是圈出來的獵場,也難免有野獸在。”

    慶宜公主應了,姜姀氣得七竅生煙,卻也沒找回面子。

    阿嬈對著慶宜公主曲膝福了福身,跟在姜妙身後走了。她始終不能理解姜姀這種言語上挑釁的行為,說又說不過人,每回都是自己生氣,何必這樣想不開呢?

    眼下姜姀只是口舌之爭,真正要命的是姜知瑞。

    姜知瑞就像一只蟄伏的野獸,不知何時就會突然竄出來,給她致命一擊。

    ***

    第一日秋狩的結果出來時,阿嬈已經回了擷芳殿。

    太子殿下獵到了一頭成年公鹿,算是拔得今日的頭籌。照例這頭鹿是要獻給皇上的,周鈞禹表現得甚是欣慰,對太子很是贊賞,賜下賞賜無數,讓外人看來,尤其是出身各封地藩王府的郡王們看了,太子的地位還是穩如磐石,朝中沒有內訌。

    晚膳太子攜太子妃去赴宴,只有阿嬈留在殿中吃著她的藥膳,太子還沒忘了讓人給她加兩道清淡小菜。

    阿嬈註意到,太子身邊的護衛留了兩個在擷芳殿中,還有那個上次跟她去了坤正宮的內侍,應該是太子特意留下來保護她的。

    太子沒說過甜言蜜語哄她,卻一直都在日常的點點滴滴上呵護她,太子都沒意識到,他溫柔起來,是石頭都要被焐熱的吧!

    她本是為了報恩到了太子身邊,如今仿佛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用過晚膳回來後,姜妙把周承庭請到了自己房中。

    “殿下,我好像見到秦錚了!”姜妙這一日都在反復回憶那一瞥,縱然濃蔭和樹枝遮住了他的臉,可那雙眼睛她不會認錯!她急切的道:“我知道您一定認為是我的幻覺,可那真的是他!”

    周承庭聽後的本能反應,還真的是姜妙因為故地重遊、思念過度而出現幻覺。

    不過……定北侯樓暉貪汙軍餉被暴露出來,看似他是犯了眾怒所致。但這兩日看得案卷越多,周承庭卻覺得,仿佛冥冥之中是誰在推動此事。

    那一場鏖戰之後,將士們的屍身已經面目全非,只能通過個人身上的物品辨認身份。

    他們還有活著的可能!

    一貫冷靜的周承庭,也不願意承認他視為長輩的靖北侯和情同兄弟的秦錚和姜知越就這麼丟了性命。

    雖然他無法解釋,為何三年來幾人音訊全無,可要有一絲希望,他就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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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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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行宮外。

    “哥, 你到底幫不幫我!”姜姀終於找到機會跟姜知瑞見上了一面, 她迫不及待道:“你常在六皇子身邊,他喜歡什麼樣的,你總該清楚的!”

    姜知瑞有些頭疼的看著自己妹妹。

    姜姀一門心思要嫁給六皇子周承軒, 且她也不是沒在周承軒跟前露過面。周承軒對她客氣有余,喜歡不足。

    “姀兒, 或許父親說得對, 六皇子不是你能高攀的。”姜知瑞能看得清形勢, 不似他娘和他妹妹, 剃頭挑子一頭熱。“六皇子對你沒有男女之情,你還是趁早放棄的好。”

    姜姀聽了他的話,臉上立刻露出不高興的神色, 怏怏道:“哥, 難道你就放棄阿嬈了?”

    見姜知瑞的臉色明顯變了, 姜姀才懊悔自己說話不經過腦子。不過幸而此處只有他們兄妹二人, 姜姀也沒有顧忌道:“我今兒見著她了,你是沒看到她那吆五喝六的模樣, 還在我面前擺起了主子的款兒。”

    “她也未必心裏惦著姜知越,不過是看他世子的身份, 想攀高枝。”姜姀為了吸引自己哥哥的註意,仍舊信口開河道:“要是你當時直接用強,別弄什麼憐香惜玉, 我看她也未必就自戕。她也早就成了你房中的姨娘, 給你生兒育女了。”

    越是得不到的, 他就越是渴求。

    明明是他先看中的人,一個卑賤的丫鬟罷了,竟敢瞧不起他。他確實心裏有幾分喜歡她,才任由她能從自己手中逃脫——他一時心軟,那具嬌媚的身子,竟被別人占了。

    說到底,不過也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

    “哥,若是六皇子能成事,眼下高高在上的太子,就成了階下囚。那阿嬈還不會跪在你腳邊,任你為所欲為?”姜姀還是了解自己哥哥的,用了誘惑的語氣道:“她也就是一張臉能看了,你高興時就逗一逗,不高興就踢到一邊。總得讓她為了當初的選擇付出代價!”

    她知道,阿嬈就是哥哥的心結,得不到才越抓心撓肝的想要。

    “哥,你幫幫我好不好?”姜姀見姜知瑞似有松動的意思,誇下海口道:“讓我和六皇子見上一面,我幫你把阿嬈騙出來怎麼樣?這裏不比宮中規矩森嚴,總能找到機會。”

    姜知瑞面色陰晴不定的沈思了片刻,最終還是答應了。

    姜姀才想歡呼一聲,可姜知瑞很快就潑了她冷水。“安貴妃似是已經為六皇子選定了正妃,你至多只能爭取側妃之位。”

    “是誰?”姜姀臉色難看極了,她雖然知道自己身份不夠,可還是隱約存了一絲希望。她哥哥是要繼承侯府的,且姜妙都做了太子正妃,她怎麼就不配做皇子正妃?

    為了讓姜姀不再癡心妄想,姜知瑞如實道:“八-九不離十是魏國公府的嫡長女,魏清姿。”

    原本有心要同這人比一比高低的姜姀,立刻喪了氣。魏國公手握重兵,深受皇上信任。如果能娶了他的女兒,一定能讓六皇子如虎添翼。若是皇上點了頭,也就說明皇上對六皇子的看重。

    可姜姀仍心有不甘,安貴妃既是能壓過皇後去,她也能成為第二個安貴妃。魏清姿她是見過的,出落得很漂亮。比容貌,她也比不過——總會有辦法的,她要好好想一想。

    ***

    “阿妙,我會把此事調查清楚。”周承庭不敢給姜妙太大的希望,他怕姜妙再次受到傷害。“你也先不要胡思亂想,秋狩這幾日不是最好的時機。”

    姜妙點點頭,她並非不明事理之人。她是安遠侯嫡女時,尚且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她如今的身份是太子妃,代表著東宮、代表著太子,要愈發謹言慎行才是。

    “您放心,我知道分寸。”姜妙痛快的應道。

    她心中又有了些期盼,整個人都顯出一種神采飛揚的明媚來。如果秦錚沒死,說明她的哥哥、舅舅,也極有可能活著!

    “太子哥哥,我把咱們的關系告訴了阿嬈。”說完了正事,姜妙對周承庭道:“這幾日我見她有點躲著您,原本還有點奇怪,今兒才恍然大悟,阿嬈介意的究竟是什麼。”

    她把自己對阿嬈說過的話,又對周承庭說了一遍。

    “阿嬈心軟又善良,她是真的對你動心了,才會躲著你。”姜妙眨了眨眼,道:“太子哥哥您可要好好珍惜。”

    姜妙其實是有些心虛的,才一口一個“太子哥哥”,就是怕周承庭說她莽撞。

    周承庭無奈,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虛點了她兩下。不過他也感謝姜妙,幫了他大忙。

    “您快回去罷,阿嬈一定還等著您呢!”姜妙見自己蒙混過關,笑瞇瞇的道:“她肯定會覺得愧疚,您也能趁機討點好處,何樂而不為?”

    說完姜妙也不等周承庭的反應,身體力行的把他“請”了出去。

    周承庭回去時,時候已經不早了。

    往日裏阿嬈早就困了,今兒她卻沒有絲毫睡意。

    她這半日裏想了許多,想到太子妃待她的好、想到太子妃的遭遇,又想到自己尚且在遮掩身份,沒對太子妃娘娘坦白——如果她只是個身份地位的丫鬟,就不會有這麼多苦惱。

    聽到外頭想起內侍和宮女問安的聲音,阿嬈才忙披著衣裳走了出來。

    她已經沐浴洗漱完,換好了寢衣等著太子回來。周承庭見她穿著嚴實合身的寢衣,驀地想起昨日的阿嬈穿著自己寬大的褻衣,濕漉漉的大眼睛被逼出霧氣——不能再見她穿,真是有些遺憾。

    “妾身見過殿下。”阿嬈上前行禮後,見沒有人跟進來服侍,便上前服侍周承庭脫了鬥篷和外袍。

    似乎與往日並無不同。

    等到周承庭收拾妥當從凈房回來,阿嬈很自覺的在被子裏躺好,只露出一雙眼睛來。

    “這會兒怎麼難為情起來?”周承庭上床,放下了帳子後,才在阿嬈耳邊低聲道:“不再躲著孤了?”

    聽到太子的聲音裏藏著笑意,阿嬈覺得臉上發燙。可旋即她又理直氣壯的想,當時她不知道,自然要躲著他。現在她知道了真相,是不是躲著,那要看她的心情。

    阿嬈還不知道,這種感覺就叫做恃寵生嬌。

    “妾身是太子妃娘娘的人,自然要以娘娘為先。”阿嬈忍不住嘴硬道:“娘娘既是吩咐了,妾身只得照辦。”

    周承庭有些哭笑不得,只是這樣活潑會鬧的阿嬈,比起先前一味順從他、生怕他不高興,要好多了。見她有進步,周承庭便大度的決定不跟她計較。

    “阿妙今兒帶你去騎馬了?”周承庭別的事一概沒問,語氣中有些嫉妒的問起了這件事。

    阿嬈點點頭,忙解釋道:“妾身騎得不好,娘娘陪著妾身略繞了兩小圈,也算不得自己騎,有人幫妾身牽著馬呢。”

    她明明是自己的枕邊人,阿妙卻能光明正大的帶著她,把自己想陪著她做的事情全做了,偏生還沒人能挑剔出什麼來。太子殿下有些吃味的想著,只得在此時找補回來,摟緊了她纖細的腰肢。

    “娘娘還說了,要幫妾身捉一對小兔子玩。”阿嬈興致勃勃的道:“娘娘搭弓射箭的姿勢別提多英姿颯爽了,如果不是遇到慶宜公主她們,或許已經捉到了——”

    他今日還獵到了一頭成年的公鹿,並大小許多獵物!怎麼不見阿嬈用崇拜的語氣誇他?周承庭不滿的輕咳一聲,試圖提醒阿嬈。

    阿嬈福至心靈,忙誇了一句:“殿下您真厲害,獵到鹿很難呢。”

    怎麼聽都很敷衍,不如誇太子妃時真心實意——太子殿下又一次郁悶的想著,偏生他又不好跟姜妙爭。

    “明日娘娘還要帶妾身出去騎馬。”感覺到太子的大手已經探進了她的寢衣,阿嬈如果一尾滑不留手的魚,想要躲開。“秋狩才第二日而已,您還得再接再厲。”

    阿嬈真是膽子大了,竟也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雖是這麼想著,周承庭的唇角卻忍不住彎了起來。

    ***

    姜妙作為太子妃,不好一直躲起來只陪著阿嬈。不過她挑選一起遊玩的人,也是花了心思的。並沒有公主郡主們,而是她昔日的閨中好友,阿嬈也能放松些。

    在侯府時,阿嬈名義上是姜妙的丫鬟,實際上卻是躲在後院中做針線活,並不出門,故此對這麼些人不熟悉。

    姜妙很有耐心的把她的朋友介紹給阿嬈。

    這些人有的已經是世家主母或是長媳,尚未出嫁的,姻緣也都錯不了,未來都是有誥命的貴婦。

    往後若是自己離開了東宮,阿嬈也得有自己的交際圈子。

    太子妃娘娘是在為她鋪路。

    阿嬈跟在姜妙身後努力的記住每個人的名字、出身、家世時,忽然明白過來。

    “這位是魏清姿,魏國公府的嫡長女。”姜妙介紹到她時,心情多少有些復雜。

    令她失去至親至愛之人的那場戰役,除了她舅舅領的那一路全軍覆沒外,余下兩路全贏了。其中一路便是由魏國公領著大半精兵迎敵,以壓倒性的優勢大獲全勝。

    或許只是當時判斷失誤,靖北侯陳清隨遭遇了敵方最精銳的軍隊,終究不敵數倍的敵軍。魏國公則是只遇到一小股敵軍,贏得輕松。

    姜妙心中沒有芥蒂是假的。

    可作戰計劃是幾位主帥共同制定的,沒有確鑿證據,她也不能隨意懷疑別人。

    魏清姿比她小三歲,小時候總是跟她身後喊姐姐,和她的關系很不錯。因著這件事,兩人才疏遠了些。

    魏國公三十多歲才有了這麼一個女兒,還是嫡女,最是珍愛。如今她到了適婚的年齡,說親的人幾乎踏破了門檻兒。

    拋開她個人的感情,她覺得阿嬈結交這樣的人,還是很有必要的。

    而魏清姿也極給她面子,笑容滿面的跟阿嬈打招呼,一點兒也沒覺得自降身份,反而很熱情。

    姜妙心中明白,魏清姿只怕是想修復兩人的關系。其實姜妙也早就想通了,這一切與魏清姿有和幹系,倒是自己狹隘了。

    “姐姐這兒有好玩兒的,也不叫上我!”姜妙領著阿嬈把人認得都差不多了,姜姀忽然帶著人走了過來。她一來就站到了姜妙和阿嬈中間,企圖隔開兩個人。

    憑什麼姜妙對阿嬈這樣好,她作為姜妙的妹妹,尚且沒有這樣的待遇,被介紹給京中頂級的世家貴女們。阿嬈不過是個丫鬟,是個妾,哪裏需要這樣的交際圈?

    她看向阿嬈的目光中,閃過一抹怨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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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你不是陪著貴妃娘娘去聽大師講經了麼。”姜妙不在乎別人知道安遠侯府嫡庶間尖銳的矛盾, 毫不留情的揭露了她。“怎麼這會兒又有空過來?”

    能被姜妙邀請來此處的人, 對安遠侯府這點子事都知道得很清楚。

    雖說姜姀被姜長義像嫡女一樣寵著,看起來在安貴妃跟前也很有面子,時常被接進宮中, 可真正的世家貴女都瞧不上她。

    姜姀也沒料到姜妙竟不給她顏面,她原本想著姜妙貴為太子妃, 一定不希望家醜外揚, 這才大搖大擺的過來了。

    自己的嫡姐是太子妃, 她偏要去討好安貴妃。這會兒又來跟嫡姐論什麼姐妹之情, 真真是沒臉。

    “姐姐入宮後咱們姐妹就見得少了,如今機會難得,自然要多親近一二。”姜姀忍了忍, 到底還是婉轉遮掩了一句。

    周圍的貴女們聽罷, 不約而同露出意會的笑容。

    魏清姿也不例外, 她唇邊勾起的淺笑, 在姜姀看來,就是瞧不起她、就是在蔑視她。

    姜姀就是為了魏清姿而來。

    她得知姜妙邀請的人中有魏清姿時, 也不顧上奉承安貴妃了,想方設法輾轉打聽到姜妙邀請人來出遊地點, 匆匆趕了來。

    這位傳說中被安貴妃看中的未來兒媳,果真生得如花似玉。姜姀不無妒忌的想著,六皇子若是答應娶魏清姿的話, 只怕那張臉也是很重要的原因罷!

    就像阿嬈成為太子寵妾一樣——全靠那張絕色的臉蛋。

    “姐姐, 你也不幫我介紹一下?”姜姀厚著臉皮, 對姜妙道:“方才我仿佛聽了個音兒,這位是清姿姐姐?”

    姜姀想要試探魏清姿是否有容人之量,這才想先套近乎。殊不知魏清姿卻絲毫不給她面子,不等姜妙說話,便道:“姜三姑娘請慎言,我並沒有什麼妹妹。”

    魏清姿可是魏國公的獨女,自小就是掌上明珠,豈能自降身份,跟侯府的庶女姐妹相稱?

    本就對魏清姿懷有敵意的姜姀,被她的話臊紅了臉,自覺下不來臺。

    “阿妙姐,咱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去騎馬麼?”魏清姿懶得搭理姜姀,對姜妙道:“無關人等,還是讓她們退下罷,免得傷了人,還有人說咱們蠻橫驕縱。”

    她親熱的挽著阿嬈的手,笑道:“你的騎術是阿妙姐教的?那一定很不錯了,一會兒咱們跑兩圈。”

    阿嬈心中明鏡似的,魏清姿這是在對太子妃示好,站在太子妃這邊。太子妃擡舉自己,她就跟自己親近;知道太子妃和庶妹關系惡劣,就不給姜姀面子,完全把她晾到一邊。

    她也是個性子直爽的姑娘。

    “不敢和您比。”阿嬈笑了笑,落落大方道:“我才跟著娘娘學了沒幾日,只怕是很生疏。”

    姜姀差點被氣哭了。

    她確實不會騎馬,沒想到連姜妙的丫鬟都爬到她頭上作威作福,更是氣憤難耐。這會兒魏清姿對她的態度就如此惡劣,若是兩人都嫁給六皇子的話——哪裏還有她的容身之地?

    可魏清姿身份貴重,對六皇子是個極大的助力,安貴妃只怕不會放棄她……故此姜姀愈發堅定決心,既是阻止不了魏清姿嫁給六皇子,就要讓她吃點苦頭,好知道天高地厚。

    姜姀表面上沒臉的退到了一旁,實際上她腦海中正在飛快的轉著,要怎樣才能讓魏清姿倒黴。

    一時大家的馬都被牽了過來,阿嬈跟著姜妙練了四日,動作總算熟練了些。仍舊是那匹溫順的母馬,阿嬈已經能自己騎著馬跑上一小段距離。

    魏清姿的馬是一匹通體純黑的駿馬,不愧為武將世家出身,她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提著韁繩的動作,英氣十足。

    姜姀眼珠一轉,走近了魏清姿的馬前,伸手就去摸駿馬的鬢毛,還笑嘻嘻的道:“果然是一匹好馬。”

    就在一旁的阿嬈,覺得姜姀的動作實在有點反常。好歹她也是侯府的姑娘,哪怕是庶女,也自恃親哥將繼承侯府,自視甚高。被魏清姿這樣的冷落,她不該再湊上去才是。

    說完,姜姀就神色愉悅的離開,仿佛剛剛的那些懊惱全都煙消雲散了。

    簡直是太反常了!

    還沒等阿嬈想明白,魏清姿跟她打了個招呼,便一馬當先的甩著鞭子跑了出去。姜妙鼓勵的看了阿嬈一眼,笑道:“你不必跟清姿比,她是自小就學的。你還是要小心慢點。”

    阿嬈點點頭,也雙腿稍稍用力夾緊馬腹,跟在魏清姿的身後。

    供女眷們騎馬的跑馬場是被圈出來的,既是太子妃帶人過來,旁的人便主動讓出了這個跑馬場,去了別處。眼下就她們幾個人,倒也十分寬敞。

    比起魏清姿騎馬的速度來,阿嬈簡直是信步閑庭的感覺,慢悠悠的在跑馬場中繞圈。

    已經太久沒有騎過馬,她終於能找回點感覺來。

    阿嬈騎得慢,也就有心思觀察著周圍的情況。魏清姿速度極快,馬尾掃起陣陣塵煙。阿嬈本來以欣賞的目光瞧著,越看卻覺得越是不對。

    魏清姿的馬,仿佛有點發狂失控的感覺。

    當魏清姿再次經過阿嬈身邊時,她已經完全能確定馬的狀況不對,忙大喊道:“魏姑娘,你的馬有問題!”

    這些日子魏清姿被拘在家中學規矩做女紅,已經很少騎馬了。她方才也察覺著似乎有哪裏不同,可她轉念一想,只當是自己太久沒有騎馬,所以跑快了不適應。

    此時離魏清姿最近的就是阿嬈,她見狀忙用力往抽了一鞭子,緊跟了上去。

    魏清姿騎術高超,如果自己能跟上,速度快些的話,她能跳到自己這匹馬的身上也不一定。

    其他人離她們稍遠些,還以為二人是在比賽。姜妙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阿嬈,她的騎術什麼時候這樣好了?

    起初大家都沒意識到不對,直到魏清姿的馬躍出了圍欄,緊接著阿嬈也提起韁繩,一口氣躍了出去,大家才發覺不對。風中夾雜著兩人的聲音傳來。

    “我的馬停不下了——”

    “您別慌……”

    姜妙忙讓人跟上保護她們,自己也催動了身下的駿馬追了上去。

    可以確定的是,魏清姿的馬已經受驚了,正有發狂的趨勢。

    不遠處有一片密林,如果發狂的馬闖進去,後果不堪設想。阿嬈心中焦急,也顧不得許多,本能的反應讓她激發出潛能來,她以為自己忘掉的東西,身體卻還記得。

    是以在眾人眼中,阿嬈以不輸於魏清姿的騎術緊跟其後。

    速度越來越快,就在阿嬈快追上魏清姿時,阿嬈朝著魏清姿伸出手,她單手提著韁繩,穩穩的跟在魏清姿身邊。

    電光火石間,魏清姿也來不及多想,用力的抓住阿嬈的手,身子暗中使勁兒,千鈞一發之際,她單手撐著從馬背上騰空而起,用盡了全身力氣跳到了阿嬈的馬背上。

    雖說姜妙給阿嬈挑的馬是一匹性格溫順的母馬,卻也是由著優秀血統的馬,應變能力一流,很好的配合了阿嬈。

    終於在眾人提心吊膽的目光中,魏清姿成功的跳到了阿嬈的馬背上。此時馬奔跑的速度極快,兩人一時也停不下來。

    就在這時,魏清姿的馬果真已經發狂了,竟朝著阿嬈和魏清姿身下的這匹馬撞過來。

    “把韁繩給我,你摟緊我。”魏清姿眼疾手快的接過了韁繩,大吼一聲後,再次加快了速度。

    到底還是魏清姿的騎術更好些,阿嬈感覺到風在臉上刮的生疼,還有些樹枝已經劃傷了她們的衣裳。阿嬈還從未有過如此儀態盡失、扯著嗓子大吼的時候。“魏姑娘,前面就是樹林了,咱們趕快避開!”

    魏清姿點點頭,正準備轉彎甩開發狂的那匹馬,卻只聽到一聲悶響,似乎是有什麼重物應聲倒地。

    是有人出手相助了麼?

    阿嬈猛地回過頭去。

    ***

    長春殿。

    安貴妃把碧桃叫進了房中,屏退了服侍的人,主仆二人準備密談。

    “娘娘,這些日子阿嬈一直跟在太子妃身邊,幾乎寸步不離,奴婢找不到機會。”碧桃面露焦急之色,道:“奴婢只擔心她會反悔,仍舊選擇投靠太子妃。”

    她們原本計劃趁著秋狩再次接近阿嬈,不知阿嬈是有意還是無心竟沒有落單的時候。

    “莫非阿嬈覺得您那日在誆她?”碧桃費解道:“還是她沒有能力去驗證那件事,幹脆就放棄了,當成沒發生過?”

    安貴妃微微蹙了眉,阿嬈確實有抱緊太子妃大腿的跡象。

    “娘娘,要不要給她再施壓?安遠侯府的姜公子和三姑娘見面了,兩人似乎說了好一會兒話。”碧桃提起姜知瑞,意有所指的道:“也該讓她知道,什麼叫做害怕。”

    這樣做要冒著一定的風險——既要讓阿嬈害怕,又不能傷到她,她精心布置的這枚棋子,絕對不能廢掉。

    安貴妃一時沒能拿定主意。

    還沒等碧桃再勸,忽然有小內侍匆匆進來通稟消息。

    “魏大姑娘騎馬時遇到了危險,馬匹受驚了!”

    安貴妃聽罷,心中咯噔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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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阿嬈回過頭去看時, 只見一個陌生男子正策馬而來, 應該正是他擲過來的什麼兵器, 使發狂的馬斃命。

    遠遠一瞥,阿嬈倒沒看清來人的容貌,只知道是個青年, 衣著華貴。

    “魏姑娘,已經沒事了。”阿嬈方才也不顧得儀態, 雙手攥緊了魏清姿的衣裳, 在馬上顛簸了好一陣,很是狼狽。見危機解除,她忙對對魏清姿道:“有人制伏了馬。”

    魏清姿這才控制著馬,放慢了速度。

    後面的人追了上來, 關切的問道:“二位姑娘沒事罷?”

    阿嬈和魏清姿聞言同時轉過頭去, 這會兒阿嬈終於看清了他, 來人相貌稱得上俊美,身材頎長, 通身的打扮透著貴氣。阿嬈覺得他仿佛有幾分面熟似的,卻沒想到從哪兒見過他。

    “見過六殿下。”魏清姿見來人是六皇子, 調轉馬的方向, 把阿嬈藏到了身後。她客客氣氣的道:“多謝您出手相助。”

    怪不得她覺得眼熟!

    聽了魏清姿的話, 阿嬈才恍然,六皇子周承軒她雖然沒見過, 卻是和周承庭有二三分相像。

    “只是魏姑娘的馬……”周承軒有些歉然道:“改日我挑一匹好的給姑娘送到府上, 算是給姑娘賠罪了。”

    六皇子仿佛對魏清姿有點意思?

    躲在魏清姿身後的阿嬈, 想起今日姜姀的反常表現,不知她是不是知道此事,而馬突然發狂,到底跟她有沒有關系。

    “多謝六殿下好意,只是不必了。您出手相救,臣女已經是感激不盡。”魏清姿對六皇子的態度淡淡的,並不熱絡,反而有幾分疏離。

    短短兩三句話間,後面的人已經都追了上來。

    見阿嬈和魏清姿無事,姜妙的一顆心才放回到肚子裏。想想她就覺得後怕,如果阿嬈沒有及時追上去,如果魏清姿沒有順利跳到阿嬈的馬背上,如果那匹發狂的馬沒有及時被制伏——

    “娘娘,請您幫忙找人把那匹馬看管起來。”魏清姿見姜妙過來,忙道:“我並沒驚著它,它突然發狂一定有問題,此事我定要查清楚。”

    聽了魏清姿的話,周承軒眼神微閃。

    不愧是魏國公府的嫡女,此時還能保持鎮定和清醒。她不信任自己——周承軒面上一派君子如玉的溫潤淡然,心中卻是有些焦急。母妃想讓自己娶她為正妃,好鞏固勢力,可哪怕就在自己方才出手相助,魏清姿對自己也只是保持著客氣、不失禮而已。

    姜妙自是答應下來。

    “見過太子殿下。”阿嬈還沒來得及下馬,只聽到紛紛傳來給太子行禮的聲音。

    阿嬈忙繃緊了神經,面上竭力掩飾著慌張之色。太子遠遠一眼望過來,正被人扶著下馬的阿嬈,險些從馬背上栽下來。

    太子曾經“教訓”過她的話如同潮水般湧入阿嬈腦海中,不許她以身犯險這一條,太子同太子妃曾經數次耳提面命——可她當時完全是出於本能,而且她對自己的騎術,還有點信心的。

    她還在很小的時候,父親百忙之中卻抽時間親自教她騎馬,惹得哥哥姐姐們妒忌又眼紅。

    這幾年雖然生疏了,但底子還在,瞧著似乎險象疊生,實際上——也確實有點嚇人。阿嬈的心跳得厲害,不過她有信心太子不會當著眾人的面,直接教訓她給她沒臉。

    果然太子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隨後便只看著太子妃和六皇子說話。

    姜妙把事情經過如實告訴了太子,見阿嬈面上閃過的慌亂之色,只能給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魏國公嫡長女險些因發狂的馬受傷,這可能本不是一件大事。偏偏發生在太子妃等人出遊時,簡直耐人尋味。

    “魏姑娘請放心,孤會給你一個交代。”周承庭神色溫和,可從那張俊朗的面龐上,卻分明透出不怒自威的氣勢。

    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一體,榮損與共,太子既是知道了,就不會把這件事輕輕揭過。

    想要溜走的姜姀被姜妙命人給帶了回來,當時接觸過馬的人就是她了。

    “姐姐,我是冤枉的!”姜姀見太子親自坐鎮,連六皇子都只有旁聽的份兒。她心中開始發慌,不敢看周承庭,只敢對姜妙哭訴道:“我只不過是碰了碰一下馬,下藥與我何幹?”

    她的話音未落,就擡手捂著眼睛哭了起來。她眼淚汪汪的看著六皇子,希望他給自己解圍。同時她又暗恨魏清姿,明明被六皇子所救占了大便宜,卻還不依不饒。

    無論是魏清姿還是太子夫婦,言談間都刻意沒有提到阿嬈。阿嬈卻沒有一點兒不高興,她知道,三人這是對她的保護,不想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之上。

    “誰說你給馬下藥了?”魏清姿冷笑一聲,道:“你這是不打自招?”

    姜姀嚇了一跳,懊惱極了。她忙補救道:“我手無寸鐵,只是碰了一下馬,你們定然覺得是我下了藥!我真的沒有!”

    阿嬈忽然發現姜姀的袖口沾著淡紅色的粉末,她輕輕拉了一下魏清姿的衣袖,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是什麼?”魏清姿指著姜姀的衣袖,質問道。姜姀今日穿了件袖口是梨花白的上衣,那一點兒紅色就格外顯眼。魏清姿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掏出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在姜姀眼前晃了晃。

    阿嬈也嚇了一跳,她只說這粉末可疑——這位魏姑娘不會如此彪悍,直接想“哢嚓”了姜姀?

    “救、救命——”姜姀嚇傻了,涕淚齊流就要從魏清姿手中掙脫。“殺了人了啊!”

    任憑她怎麼哭鬧,都沒人理會。

    然而周承庭沒有發話,誰都沒敢動,包括周承軒。他只是微微蹙了眉,對周承庭道:“皇兄,這——”

    如果這蠢事真的是姜姀作為,周承軒並不打算出手。可他眼下要用得著她哥哥姜知瑞——

    就在這片刻的遲疑間,魏清姿手起刀落,把姜姀的衣袖給割下了一片,正是沾了粉末的那塊。她交給了周承庭身邊的侍衛,道“這塊料子是姜三姑娘的,別記混了。”

    魏清姿這件事做得極為漂亮,阿嬈也忍不住暗中贊嘆。

    “把姜三姑娘帶下去。”周承庭終於發話了,他淡淡的道:“請仵作過來驗馬。”

    阿嬈松了口氣,無意中卻對上了周承軒的目光。

    從兩人尚且在馬背上開始,周承軒便註意到了她。那驚人的美貌,讓人無法忽略。連魏清姿在她面前都被比了下去,原來她就是那位在宮中很有名的太子選侍,阿嬈。

    也難怪姜知瑞在她入宮四年後仍是念念不忘,姜知瑞這些日子來肯全心追隨自己的原因,和她也脫不開幹系。阿嬈此時無論再怎樣受寵、坐享榮華富貴,也不過是依附太子而已。

    等到太子倒臺的那日,阿嬈這樣絕色的侍妾,必然會淪為勝利者的玩物。

    可阿嬈和尋常柔弱美人不同,目睹了大半經過的周承軒,不得不承認,阿嬈的勇氣實在難得,嬌柔又堅強,這兩種矛盾的氣質完美的結合在一起。

    阿嬈站在魏清姿身邊,兩人看起來都是那樣的賞心悅目,儼然一對賢妻美妾。

    周承軒心中微動。

    雖說六皇子目光中更多的是好奇和打量,阿嬈還是覺得不舒服,忙移開了自己的目光,無聲無息的退到了一旁。她接過珊瑚手中的帷帽,亡羊補牢的將帷帽戴好。

    ***

    這件事非同小可,已經驚動了皇上。

    周鈞禹下令徹查此事。

    太子自是義不容辭,要堅決追查;作為親歷者的六皇子,也奉命協助。阿嬈提心吊膽的在擷芳殿中等著“挨罵”,殊不知先等來的卻是魏清姿。

    “阿嬈,今天多虧了有你!”想起在跑馬場的經歷,魏清姿也有點兒後怕。“如果不是你,只怕我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阿嬈忙擺擺手,道:“魏姑娘言重了,我也只是本能反應而已。再說,後面已經有人跟了上來,縱然不是我,您也一定能得救。”

    魏清姿搖頭,阿嬈不肯居功,她卻不能不感恩。“別叫我魏姑娘了,你若是不嫌棄,就像阿妙姐一樣,叫我的名字就好!”

    怪不得她能和太子妃成為好友,都是爽朗大方的性子。阿嬈露出笑容來,道:“好,清姿。”

    魏清姿這才高興起來。

    “阿嬈你的騎術真好,是阿妙姐教你的嗎?”這會兒太子妃不在,魏清姿也很自來熟的道:“我記得那會兒我們幾個人裏,就阿妙姐的騎術最好,姜大哥也肯縱著她。我哥哥們管我可嚴了,連騎馬還是軟磨硬泡了好久才答應的。”

    哪像她,上頭有四個哥哥,只知道讓她多學點女紅、琴棋書畫之類文靜的東西,雖是很寵著她,卻不若姜知越縱容姜妙。喜歡舞刀弄槍就舞刀弄槍,甚至打獵也帶著她。

    當然她也清楚,四個哥哥終於有了妹妹,自然如珠如寶的呵護著,生怕她吃苦。

    阿嬈聽她提到此事,心中就愈發不安。太子妃只指點過自己幾日,今天發生的事,能用情急之下超常發揮來敷衍嗎?

    幸而此刻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在,阿嬈勉強笑道:“是啊,娘娘曾指點過我。”

    魏清姿見她臉色不大好看,以為她是嚇到了還沒緩過來,也沒有深究。留下了補品後,讓阿嬈好好休息,說是等了空自己再來找她玩,這才從擷芳殿離開。

    阿嬈提心吊膽的在殿中等太子和太子妃回來。

    今日騎馬奔波,又受了點驚嚇,阿嬈終於沒支撐住,靠軟榻的大迎枕上沈沈睡去。

    地翹見了怕她著涼,想拿一床被子過來,卻見太子殿下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周承庭擺了擺手,自己下意識的放輕動作,把阿嬈給抱了起來。

    阿嬈累極,雖然被人抱了起來也沒什麼反應,感覺到自己在一個溫暖而安心的懷抱中,睡得仿佛更安穩了些。

    見太子過來,地翹極有眼色的把床鋪好,周承庭把阿嬈放在了床上,替她蓋好了被子,自己就坐在一旁。

    原本今日他和周承軒在一處狩獵,忽然聽到不遠處的跑馬場傳來異動,有侍衛來回報說是驚了馬。周承軒比他離得更近些,便先一步趕了過去。

    雖說他去的遲了些,可當時的情景仍舊讓他不敢回想,阿嬈竟然緊跟在一匹發狂的馬後頭,只差半個馬身子。她自己纖細的身子,卻仿佛爆發出極大的力量。

    她倒是很鎮定,自己快被她嚇得魂飛魄散。

    不過阿嬈的騎術確實不錯,若是換了別人,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直到華燈初上時,阿嬈才悠悠醒過來。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側過頭看看時辰鐘時,卻發現太子就坐在她身邊,還保持著最初的姿勢。

    “殿、殿下?”阿嬈嚇了一跳,就要坐起身子時,卻被太子動作輕柔的給按住了。“披件衣裳,免得著涼。”

    她發現自己身上的外衣被脫了下來,想來是為她睡得更舒服。很快地翹端了托盤過來,是她喜歡的蒓菜湯和瘦肉粥。“先喝點湯暖暖身子,今天嚇壞了罷?”

    太子的話音未落,阿嬈的表情幾乎都能用驚恐來形容。

    她強忍住想要探一探太子額頭的沖動,太子竟然沒怪她?反而在哄著她?可能這是在夢中——阿嬈想著,就要閉上眼睛繼續睡。

    “不能餓著肚子睡覺。”周承庭給阿嬈身後塞了個大迎枕,道:“先吃東西。”

    太子的態度越溫和,阿嬈心中越覺得愧疚。

    熱湯、熱粥,熱氣騰騰之下她幾乎落淚。

    她忽然有種沖動,想把一切都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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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18:46:58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

    當阿嬈去給太子妃請安時, 驚馬一事已經有了初步結果。

    姜姀袖口沾染的藥粉, 的確能讓馬受刺激, 但就那一點用量,也不至於讓馬發狂。其中定然還有隱情。

    “太子殿下親自去監察審訊,後來姜姀被嚇傻了, 什麼都招了。”姜妙的眼底閃過一抹輕蔑之色,道:“她嫉妒魏清姿, 又因魏清姿對她冷言冷語的沒大理會, 這才著急了。她在家裏被安遠侯和胡氏寵著,性子驕縱,自是不服氣,這才撒了藥粉。”

    阿嬈聞言, 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姜姀一門心思的想嫁給周承軒。”姜妙見阿嬈困惑, 解釋道:“清姿跟我提過, 說是承恩伯世子夫人這些日子倒往她們家走動得很勤。”

    太子妃的話看似沒有關聯,阿嬈卻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麼說安貴妃想為六皇子求娶的是魏清姿, 姜姀便嫉妒起來,準備要讓魏清姿吃點苦頭。

    “事關安遠侯府, 這也正是太子難辦的地方。”姜妙嘆了口氣, 道:“眼下姜姀還被關押在別處。”

    到底太子妃也出身安遠侯府, 太子若是下狠心處置安遠侯府,太子妃的體面就沒了。

    阿嬈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娘娘, 您說驚馬這件事, 會跟安貴妃有關嗎?”阿嬈遲疑著道:“驚馬之後, 六皇子可是特別快就來了。”

    姜妙並沒有覺得驚訝,顯然她也想過這種可能。

    “應該不會,王皇後的前車之鑒尤在,安貴妃應該不會笨到在這種事情上露出馬腳。”姜妙道:“不過確實有這種可能,這是最快的法子。”

    如果驚馬之後,和魏清姿共乘的人是六皇子,眾目睽睽下的肌膚之親,六皇子確實能報得美人歸。

    “幸而你救了清姿。”姜妙看著阿嬈,心中一暖。向來低調的阿嬈數次出手都是為了要幫她,然而她也不能辜負阿嬈。

    阿嬈的身份,應該被擡得再高些。

    姜妙忍了片刻,輕描淡寫道:“阿嬈,你在騎馬上很有天賦。”

    她沒有說完的是,這並非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阿嬈的教養談吐、加上能有機會學騎馬——定然是出自高門。

    不知阿嬈有何難言之隱,若順利解決,阿嬈能恢復身份,就能配得上太子正妃的位置——

    自從遠遠的一瞥後,姜妙愈發堅信自己沒看錯,秦錚還活著。原本她這太子妃之位就是太子給她的庇護,現在太子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她又有了秦錚的消息。

    阿嬈不知道太子妃心中所想,心砰砰跳得厲害極了。

    先前用來搪塞的借口,在此時太過蒼白無力,阿嬈掌心冷汗直冒。她不想欺騙太子妃,可她也不能說出真相——

    那日夜裏她終究沒有對太子說出口。

    她閉上眼時,猶自聽到奶娘最後沙啞著聲音叮囑她“千萬不要回去”,之後便斷了氣。那日的風很大,雨也很大,她淒惶的在風雨中踉蹌的逃跑,她身後是為了保護她,死去的十數人——

    如果她的身份暴露,對太子並沒有什麼益處。

    阿嬈寧可低調的在太子身邊,只做一個小小的太子選侍。

    “娘娘,妾身對您說謊了。”阿嬈從繡墩上起來,跪在地上,有些蒼白的辯解道:“妾身不是頭一次騎馬,不過已經時隔太久,妾身已是忘得差不多……”

    阿嬈更怕失去太子妃的信任,她語無倫次的話,讓姜妙有些不忍。

    “我就是隨口問問,你不必有壓力。”姜妙把她扶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只是有些遺憾,咱們很快就要回去了,也沒有機會跟你比試比試。”

    太子妃處處妥帖,阿嬈心中的愧疚更甚。

    “皇上壽辰在即,後日大家都要去清源寺上香祈福,離行宮大概一個時辰的路程。”姜妙轉移了話題,道:“我讓連翹和地翹跟著你,太子也自會派護衛跟著你。”

    阿嬈的身份低,許多重要的場合不能跟在太子妃身邊。

    她忙點頭道:“娘娘您放心,妾身會多留意的。”

    眼見快到了用午膳的時候,姜妙估摸著太子回來,便沒有留阿嬈用飯。

    等阿嬈回去時,太子雖然沒在,地翹卻是一臉神神秘秘的迎了出來,見了阿嬈,笑瞇瞇的道:“選侍,太子殿下送了您禮物,您猜猜是什麼?”

    太子送她的禮物?

    這又不是在宮中,太子隨手就能賞賜什麼。阿嬈想不出,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地翹。

    地翹也沒有賣關子,藏在身後的右手露出出來。她手上提著一個精致的籠子,裏面是白色、毛茸茸的一團。

    “小兔子?”阿嬈驚喜的接過來,愛不釋手的看了好一會兒。“真是太可愛了!”

    走近時阿嬈才發現是是一對雪白的小兔子,都只有巴掌大小。籠子很寬敞,兩只卻擠在一起吃草,別提多招人疼了。

    是以等太子殿下回來時,阿嬈還是圍著這對兔子,一時倒把送禮物的正主給忽略了。

    周承庭輕咳一聲,阿嬈在地翹的提醒下才回過神來。

    那戀戀不舍從小兔子身上移開的眼神,讓堂堂太子簡直要吃一對兔子的醋了。

    “多謝殿下!”阿嬈臉上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來,比起先前得到那許多珍奇異寶還高興。

    周承庭唇邊也不由浮出淡淡的笑意,“不必,是太子妃交代給孤的。”

    這兩次出遊都有狀況發生,索性阿嬈就留在擷芳殿中不出門。太子妃有不得不去的場合,她怕阿嬈孤單,就托太子幫忙尋一對小兔子來給阿嬈玩。

    周承庭上了心,這兩次狩獵時,親自捉了一對來。眾人見了,只當是他送給太子妃的。太子冷著一張俊臉,親手捧著一對小兔子,雖然那情形有些好笑,可誰都不敢打趣太子。

    “是殿下親自捉的。”地翹見縫插針的在一旁補充道。

    阿嬈有些驚訝的擡眼,太子殿下在秋狩時,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親自捉一對兔子?

    周承庭被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解釋道:“也不是孤特意捉的,正好有一對兔子跑到孤這兒,就順手給捉住了。”

    兔子會跑過來?莫非這就是守株待兔?

    阿嬈想到這兒,忍不住偷偷的笑出了聲。兔子會往太子身上撞,那太子就是“株”了。

    “小沒良心的,孤給你捉了兔子來,你還敢笑孤?”周承庭作勢要把籠子給拎走,道:“還回來。”

    阿嬈忙護著了籠子,卻並不怕太子,反而挑眉,有恃無恐的道:“殿下,您怎麼能出爾反爾呢,已經送出去的東西,就不能要回去了。”

    周承庭並沒打算認真跟她計較,見阿嬈高興,他也覺得松了口氣。

    這些日子來阿嬈心事重重並不快樂,周承庭無數次想讓她把心事說出來,他可以幫她。可阿嬈看似柔弱,實則內心堅韌,若是強迫她,只怕會適得其反。

    “從清源寺祈福回來後,休整一夜就要啟程回京了。”周承庭示意阿嬈把籠子交給地翹,對她道:“眼下安貴妃正焦頭爛額著,應該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六皇子救了魏清姿,本來是一段佳話。可偏生害得魏清姿遇險的,偏生又是她“疼愛”的侄女姜姀,這一喜一惱加起來,讓素來運籌帷幄的安貴妃,也覺得力不從心。

    安貴妃對姜姀好,是為了拉攏安遠侯府,使安遠侯府成為周承軒的助力而不是周承庭的。

    如今惹出這樣的大禍來,在外頭自是不便處置。等回宮之後,姜姀不可能被輕輕饒過。此時安貴妃最大的希望,就在姜妙身上。她篤定太子要顧及太子妃的顏面,不會對安遠侯府怎樣。

    阿嬈點點頭,可她覺得,安貴妃也不會放過她。

    希望是她多想了!

    ***

    “娘娘,姜姀簡直是給您添亂!”姜姀被關押的消息傳來後,安貴妃因著和皇上住在一處,面上也只得維持著一貫的淡然溫婉,並不很敢給姜姀求情。

    一時皇上帶人出去了,碧桃才敢跟安貴妃說。

    安貴妃深恨姜姀的愚蠢。

    “這件事有些蹊蹺,不能自亂陣腳,等回家再做打算。”安貴妃深吸一口氣,道:“阿嬈這幾日一直留在殿中不出門?”

    碧桃點點頭。

    “娘娘,六殿下說那阿嬈騎術極好,只怕是陳氏在她身上的用心程度超過咱們的想象。”碧桃擔憂道:“莫非她有什麼把柄在太子妃手上不成?她會不會出賣咱們?”

    安貴妃眼中也閃過一抹憂色,不過她很快冷靜的道:“不會的,她若是想爬得再高一些,就要擺脫太子妃。否則有太子妃壓著,日後她生了兒子,也得報給太子妃養。”

    “又有誰甘心只做低等的侍妾?”

    可阿嬈的表現讓她很不滿意,她決心要再敲打阿嬈。

    “自從來了行宮後,姜知瑞倒是安分多了。”安貴妃眼中閃過一抹異色,聲音又輕又快。“去清源寺便是個極好的時機,阿嬈沒法留在太子和太子妃身邊。”

    阿嬈這步棋她舍不得廢,她必須要重新走活這盤棋才行。

    留著阿嬈監視東宮,首先要讓阿嬈乖乖聽話。既是利誘效果不好,那就嚇一嚇她。

    安貴妃下定決心,讓阿嬈吃點苦頭。如果不是親身體驗過危險,只怕阿嬈不會真的害怕。

    能幫她辦這件事、又保證不會說出去,還能嚇到阿嬈的,也就只有姜知瑞了。

    “去把六殿下請過來。”安貴妃打定主意,神色有恢復了一貫的溫和。“本宮對他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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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4 18:47:13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接下來的時日, 太子和太子妃在外頭名義上遊玩, 實則全都是應酬。尤其是姜妙, 縱然已經做了三年的太子妃,也覺得甚是心累。

    相較之下阿嬈的日子愜意多了,她躲在殿中守著那一對小兔子玩, 也不覺得枯燥。雖說她是太子寵妾,就算有人想套近乎, 太子和太子妃不在, 也不敢隨意來串門。

    阿嬈鎮日自得其樂,讓姜妙看得很是眼熱。

    “娘娘,您回來了?”聽到聲音,阿嬈提著她的一對兒兔子迎了出來。

    怪不得皇帝要有後宮三千佳麗, 渾身疲憊的回來後看見嬌軟美人兒笑容明媚的問好, 心情也感覺好了不少。姜妙讓阿嬈跟著她回了自己的屋子, 左右太子回來還早,她留下阿嬈陪她坐會兒。

    阿嬈見太子妃面上難掩疲憊之色, 她把籠子放到一旁,替太子妃端上了泡好的花茶。

    “娘娘您累了罷?妾身替您捏捏肩?”阿嬈在一旁體貼的道。

    還沒等太子妃拒絕, 阿嬈便站到了她身後, 細長白嫩的手指搭在她的肩上, 力道適中的替太子妃捏肩。

    姜妙本以為阿嬈柔柔弱弱的沒什麼力氣,卻意外覺得很舒服, 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娘娘, 您要不要換了衣裳去榻上歪會兒?”阿嬈見姜妙倦了, 在她耳邊小聲道:“妾身扶您過去?”

    姜妙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她擺了擺手,笑道:“沒事兒,這會兒睡了夜裏就沒覺。”

    她拉著阿嬈在身邊坐下,揶揄道:“我身邊又沒有這樣一個大美人兒陪著,自是孤枕難眠。”

    “娘娘!”阿嬈紅了臉,無論姜妙怎麼逗都不肯擡頭。

    姜妙見好就收,軟言安撫了幾句,阿嬈神色才漸漸自然了些。

    “原本安貴妃極力主張操辦的請公主、郡主、貴女有會騎射的在一起比試,我看多少有些像擡舉清姿的意思。”姜妙說起了今日的見聞,“清姿的騎射都不錯,定能拔得頭籌。可姜姀壞了安貴妃的好事,清姿這次壓根兒沒騎馬,推說自己受了驚嚇,只坐在一旁喝茶。”

    魏清姿倒是個很有個性的姑娘。

    阿嬈抿嘴微微一笑。

    “慶和、慶宜她們騎射都平平,到底是宮中嬌養著長大的公主們。惠親王、康親王家的小郡主們騎射也都一般,雲南王府那兩位郡主,就顯出身手不凡來。”姜妙沒有所想,隨口道:“雲南王不愧是驍勇善戰之人,教養的女兒都是這樣出色。”

    阿嬈呼吸驀地一窒,只是她和姜妙並肩坐著,沒有露出端倪來。她笑了笑,輕聲道:“雲南王府的郡主倒是同安貴妃走得很近,如果魏姑娘不願嫁給六皇子,她會不會選擇慕王府的郡主?。”

    姜妙搖搖頭,有些遲疑道:“那還要看皇上的意思,如果安貴妃自己提出來,恐怕皇上倒先起了疑心。畢竟雲南王可是手握重兵的藩王,不同於京中無實權的親王們。”

    阿嬈默了默,很快就笑道:“是啊,意圖勾結藩王,最容易引起帝王的忌諱,只怕哪個皇子都擔不起。”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姜妙覺得阿嬈的情緒似乎有點低落,卻說不出緣故來。不過這仿佛是姜妙的錯覺,阿嬈很快便神色如常的把她的小兔子拎過來,給姜妙興致勃勃的講趣事。

    一時有人通報太子回來了,阿嬈卻仍然沒有動,大有要賴在太子妃這兒的意思。

    姜妙無奈的笑了笑,連人帶兔子的把她給送了回去。

    阿嬈回去時,太子已經換了一身常服,正在窗前的書案上看書。阿嬈給他請安時,他也看得甚是投入。

    不理就不理吧,阿嬈也不在乎。太子忙公務,她有小兔子。

    阿嬈也沒有離開,自己坐在了一遍,拿著草逗著兩只雪白的毛團。兔子的八瓣嘴一動一動吃草可快了,阿嬈興致高昂的拿出這兩根草,讓它們比賽吃草——

    先前阿嬈開始隔著籠子餵,她瞅準太子看得專註,註意力沒在她身上,想要悄悄打開籠子,把小兔子給拿出來抱在懷中。

    雖說地翹教過她,捉兔子要拎著耳朵。然而阿嬈舍不得,總是想抱著。

    “阿嬈,你過來。”還沒等她把籠子給打開,太子殿下便出聲變相制止。

    哼。

    阿嬈暗自扁了扁嘴,敢情太子殿下剛剛就是在裝投入呢!只怕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太子眼中。

    “孤瞧著這本書挺有趣的,你也可以瞧瞧。”周承庭把手中的書遞給了阿嬈。

    原來太子忙的不是公務!阿嬈接過書來,似乎也不是什麼聖賢書。因太子是翻開時給她的,阿嬈也就順著那一頁看了過去。

    麻辣兔丁的做法?!

    阿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一遍。她忙前後翻了兩頁,都是如何烹飪美食。這竟是一本食譜!

    而太子特意讓她看麻辣兔丁的做法是幾個意思?

    “看起來不錯,改天讓他們也照著這個法子試試。”太子殿下的目光似乎有意無意的從不遠處的籠子上掃過,風輕雲淡的道。

    阿嬈忙丟下了書,緊緊的護住自己的籠子,半晌道:“小兔子這麼可愛,怎麼能把它吃了?”

    太子殿下好整以暇的拿起阿嬈丟下的書,不動聲色的微微一笑。“孤就是隨口一說。”

    您隨口一說,肯頭有人照辦。

    阿嬈腹誹一句,為了保證兩只兔子的安全,忍痛把籠子交給了地翹,讓地翹幫忙照顧。她特意強調了好幾次,要把這兔子放到太子的視線之外。

    地翹忍笑答應著去了。

    周承庭終於滿意了。天知道他有多後悔弄了一對兔子給阿嬈,平日裏還能叫阿嬈在身邊紅袖添香,自從有了玩物,阿嬈的大半註意力都被分走了。

    那一對蠢兔子有什麼意趣?兩三日過去了她還是興致不減。

    是以堂堂的太子殿下,只得出此下策。

    “你想知道的那件事,已經有了結果。”見兔子被送走,阿嬈仍然沒有主動靠過來的自覺。周承庭只得道:“安貴妃說的沒錯。”

    阿嬈聞言心中咯噔一聲。

    “余嬤嬤的兒子做生意確實賺了點小錢,卻染上了賭錢的惡習。”周承庭也沒料到,安貴妃竟能想出這樣曲折的法子。“他墮落得太快,只怕是有心人引誘所致。”

    皇後一門心思往東宮塞人,看起來安貴妃也在這上頭運作、推薦一些她家族的適齡姑娘,好不讓皇後生疑。實則安貴妃走了另一條捷徑——直接收買東宮的人。

    東宮中服侍的人都是靜安長公主精心為周承庭挑選的忠心之人,又有周承庭自己的經營,想要收買有難度。她就只有挑著姜妙身邊的人下手,終於找到余嬤嬤這個破綻。

    “那余嬤嬤還是夫人身邊!”阿嬈想起太子妃提過余嬤嬤並沒有離開,而是仍在侯府。她擔心的道:“余嬤嬤會不會做些不利於夫人的事?”

    在她的印象中,夫人雖然對侯爺不假辭色,可對世子、太子妃都是個慈愛的母親。

    安貴妃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並不是真的夫妻,就覺得太子妃身邊定然大有可為。她做得很成功,阿嬈苦笑一聲,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

    或許隨著安貴妃野心膨脹,會傷害到太子妃也不一定!

    “應該不會,安貴妃能讓余嬤嬤出宮,只說明她是作為棄子離開了。”周承庭看著阿嬈,嘆道:“安貴妃的目標,變成了你。”

    阿嬈還是有點不放心,只是如今在宮外也不方便。左右還有兩日就回宮了,那時再請太子幫忙,總不能就讓安貴妃這麼得意下去。

    “阿嬈,雖然暫時安貴妃要用你,不敢真的傷了你。”周承庭叮囑道:“可她瞧著溫婉柔弱,實則心狠手辣,皇後都鬥不過她。尤其是在行宮中,你千萬要留心。”

    阿嬈點了點頭,痛快的道:“殿下您放心,妾身就待在殿中,那兒都不去。”

    安貴妃再厲害,也不能從太子殿中搶人不是?

    ***

    “請殿下轉告娘娘,非臣不動手,阿嬈始終在擷芳殿中,並沒有離開半步。”姜知瑞連著三日都沒找到機會動手,一時周承軒來問,他只得應付道。

    周承軒無論何時都能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他的語氣並不嚴厲,和顏悅色道:“母妃也知道你的難處,明日去清源寺上香,就是最好的機會。”

    姜知瑞應了一聲,他確實也準備在路上下手。

    “你要知道,這回的事不僅為了你自己、為了母妃,更是為了三姑娘。”周承軒溫聲道:“眼下姜三姑娘由太子的人押著,我和母妃想插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姜知瑞眼神一暗,如果姜姀真的被扣上什麼了不得的罪名,他的前途也會受損。

    “請娘娘和殿下放心,臣必當盡力而為。”姜知瑞保證道:“只是您也看到了,太子把阿嬈保護的極嚴,若憑臣在外圍的蠻力,怕是不成。”

    周承軒淡然一笑,道:“你放心,母妃自然會祝你一臂之力。”

    阿嬈那樣靈秀絕色的姑娘,配給姜知瑞確實有些可惜了。

    轉眼到了出行這日,原本前些日子秋高氣爽的好天氣都沒了,天色有幾分陰沈,似乎是要下雨。

    原先定好的計劃不能隨意改變,這是為皇上祈福,誰都不能敢掉以輕心,仍是按照原計劃出發了。

    阿嬈看著馬車外灰蒙蒙的天,心中莫名有幾分不安與煩悶。

    仿佛回到了六年前,暴雨還沒有落下的時候,她滿心歡喜的由哥哥牽著手出了門。

    自此一去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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