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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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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風雨燕歸來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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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3 13:53:38 |只看該作者
二二〇

  朱若蘭道:“我佩服你的武功就是──”

  智光大師接道:“貧僧迢迢萬里來此,豈只是為姑娘幾句誇獎之言麼?”他說得很慢,邊說邊想,竟然說得十分清楚。

  朱若蘭暗道:原來他想用此逼我許下諾言。當下道:“待你復活過來之後,再說吧!”

  智光大師道:“貧僧亦知,如若不先把姑娘降服,只怕你不會答應,貧僧自行閉氣之後,也要請姑娘留在這裡了。”

  朱若蘭道:“我留此地作甚?”

  智光大師道:“你瞧瞧貧僧如何經歷這生死之關。”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和尚老謀深算,藏而不露,不可輕視,不妨用點手段了。當下說道:“好!我留在這裡瞧瞧你如何死法。”

  智光大師道:“那很好。”緩緩伸出右手,向朱若蘭玉掌之上握去。

  朱若蘭一縮手腕道:“你要幹什麼?”

  智光大師道:“我要和姑娘握別,也許貧僧難以復生人世呢。”

  朱若蘭心中暗道:他殺那青衣人時,說殺就殺,雖是多年相處,亦是毫無惜顧之情,此刻他自己要以身試死,自然是有些害怕了。必須激他一番才是。心念一轉,緩緩說道:“你如是很怕死,那就不用試了。”

  智光大師笑道:“如若貧僧尚未醒來之前,你藉機逸走,貧僧醒來之後,又到那裡找你?”

  朱若蘭道:“你的意思呢?”

  智光大師道:“朱姑娘想見識死亡,貧僧自是不能不遵,不過,在貧僧死去期間,朱姑娘必須留在此地。”

  朱若蘭道:“我要看死去之情,復活之法,自然是要留在這裡了。”

  智光道:“此非等閒事,貧僧很難相信。”

  朱若蘭道:“不信算了,你如是不想自己死時,那就請人效勞。”

  智光大師道:“姑娘可是說,找個人來殺死貧僧?”

  朱若蘭道:“正是如此。”

  智光大師哈哈一笑道:“不知那個人有此能耐?”

  朱若蘭道:“我!你可要試試麼?”

  智光微微一笑,道:“如何一個試法呢?”

  朱若蘭突然揚手一掌,拍了過去,道:“試試我是否有殺你之能。”

  智光眼看朱若蘭一掌劈來,只微微一偏身子,避開要穴,用肩頭硬接一掌。

  朱若蘭一掌拍實,擊中對方肩頭,只覺如拍在一塊堅冰之上,又硬又涼,心中駭然,不敢再發掌心內力,倒退五尺。心中暗道:這和尚不知練的什麼武功,身上堅硬如鐵,那也罷了,但身體那冰寒之氣,不知是如何練成?

  只聽智光哈哈一笑道:“朱姑娘身手果然不同凡響,為何不發出掌心內力?”

  朱若蘭道:“這倒不用你關心了。”陡然揚起,寒光一閃,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直向智光大師前胸之上刺去。智光大師一閃避開,但卻沒有還手。朱若蘭一擊未中,第二招連續出手,寒光閃轉,分刺智光大師三處要害大穴。智光大師閃身避開,舉手一揮道:“四面圍起。”

  四個灰衣僧人,應聲出手,分成兩行,繞向朱若蘭的身後,分站了四個方位,不言不語也不出手施襲。

  朱若蘭停下手來,冷冷的看了四下群僧一眼,說道:“怎麼,你想倚多為勝麼?”

  智光大師搖搖頭,道:“那倒不是,不過,我此刻改變了心意。”

  朱若蘭道:“怎麼改變了?”

  智光大師道:“咱們今日一戰,如是貧僧傷在姑娘手中,那是咎由自取,死而無怨,但如姑娘敗了,藉機遁走,天涯遼闊,我要到那裡找你。”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所以你讓他們四面把我圍起,是麼?”

  智光大師道:“正是如此,只要他們能擋你一招,我就可以及時追上了。”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和尚口氣如此託大,但不知他真實的武功如何?我要試他一試才行。心念一轉,怒聲喝道:“我倒要見識一下你們天竺武學有何出奇之處?”右手中匕首搖動,幻起了一片寒芒,籠罩了智光和尚前胸數處大穴。這一招手法奇幻,使人無法分辨出她攻向何處穴道。

  智光大師微帶笑意的臉上,突現凝重之色。右手平胸,左手推出一股暗勁。朱若蘭只覺他揮手一推之下,一股暗勁直逼過來,心頭微生驚駭,暗道:他隨手推出一掌,就有著如此強勁的潛力,這和尚的確是不可輕視、手中匕首一振,內力貫注,直取前胸,左手一揚,發出天罡指力。一縷指風,衝破智光大師推出的潛力直點向“神封”要穴。

  智光大師那平胸的右手,忽然屈指彈出,幾縷指風,擋開了朱若蘭的天罡指力,右手同時由下面翻起,抓向朱若蘭的右腕。朱若蘭霍然一收匕首,倒退三步。兩人交手一招,卻已互拼了數種絕世神功。

  智光停手不動,緩緩說道:“如是貧僧勝了姑娘,貧僧仍然依照相約之言,死給姑娘瞧瞧,不過,你要守在我棺木旁側,不能離開。”

  朱若蘭暗中換了一口氣,道:“那時,你不能掙動,我殺了你方便多了。”

  智光大師笑道:“貧僧要早作準備。”

  朱若蘭道:“你是如何準備法?”

  智光大師道:“姑娘的手法,功力已在適才一招可見端倪,高明的天竺國中,除了貧僧之外,隨我進入中原之人,只怕都不是你的敵手,因此,貧僧在死在姑娘瞧看之前,我必得先用一種奇奧的鎖脈手法,封鎖你幾處穴道,由貧僧隨來之人,一旁監視,那時你自然是無能逃走了。”

  朱若蘭冷冷說道:“有一件事,大師必得先講清楚。”

  智光大師道:“什麼事?”

  朱若蘭道:“你必得先把我穴道點中才成。”

  智光大師道:“貧僧自信在一百招內可以勝得姑娘。”

  朱若蘭道:“一百招你如是勝不了我,又當如何?”

  智光道:“照貧僧的看法,除非有奇蹟發生,不然,我定可在一百招中勝你──”語聲微微一頓,又道:“貧僧雖然和姑娘今日是初次會見,但我對姑娘卻神馳已久了──”

  朱若蘭冷冷接道:“你再接我一招試試。”緩緩向前去。

  智光大師靜靜的站著,兩道炯炯眼神,卻凝注在雙手之上。朱若蘭看那和尚,竟然如此沉得住氣,心中暗道:這和尚鎮定工夫如此高明,單是這一點,就非常人所及了。心念轉動之間,右手一抬,匕首寒芒已然刺向智光前胸。

  智光大師這次竟是不再讓避,眼看著鋒利的匕首將要刺中前胸時,才微微一偏身子,避開要害,任她匕首刺中肌膚。朱若蘭微一加力,匕首透肌而入。

  智光大師右手一翻,一把扣住了朱若蘭握拿匕首的右腕。朱若蘭想不到他中了一刀之後,竟是仍有這般快速的舉功,下禁微微一呆。

  智光大師五指微一加力,道:“朱姑娘放開手。”

  朱若蘭依言鬆開匕首。其實,智光大師五指緊收,朱若蘭腕脈受制,那是不松手亦不行了。

  朱若蘭鬆開了右手之後,那匕首仍然深入智光大師肩下,直沒及柄,奇怪的是竟不見有血流出。智光大師左手緩緩拔出刺在肩下的匕首,笑道:“這一刀如若刺了要害,此刻我就不能好好的站在此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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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3 13:53:46 |只看該作者
二二一

  朱若蘭右手腕脈被他扣住,全身力量施用不出,已完全受制於人,但她為人沉著,冷靜,身陷危境,絲毫不亂,一面暗中運氣,一面緩緩說道:“這一刀傷了你沒有?”

  智光大師道:“深入肩下,幸未傷及筋骨。”

  朱若蘭心中暗道:你如是練有特殊的軟功,這一刀未傷到你,那也罷了,如是傷了你,那就該有血流出才是,何以不見有血流出。心中念轉,口中不覺的問道:“既是被刀刺中,何以不見流血?”

  智光大師道:“這就是我們天竺武功的特殊之處,如是一個人武功到了某一種成就,火候,不但內力生生不息,永無用竭之慮,而已可以控制行血。”

  朱若蘭心中暗道:練習氣功,能習到控制行血之境,倒是從未聽聞過的事情,果然如此,那倒是習武之道中,是一個新的境界了。

  但聞智光大師說道:“姑娘,我此刻如若點了你的穴道,然後,集合我同來中原的武林高手,把你帶回天竺國去,中原武林高手雖多,只怕也無人能夠救得了你。”

  朱若蘭吃了一驚,暗道:這話倒是不錯,他此刻點我穴道,帶我離開中原,能夠救我之人,確實不多。儘管心中震駭,但口中卻不肯示弱,冷哼一聲,道:“那倒未必。”

  智光大師道:“不過,我如這般作,你心中定然憤怒不服,貧僧不願為之。”緩緩把匕首交到朱若蘭的手中,鬆開了朱若蘭的腕脈。

  朱若蘭心中忖思:這和尚的武功,果然有過人之能,口中卻說道:“如是我一刀傷了你,你就無能扣住我的腕脈要穴了。”

  智光大師道:“你心中不服,咱們再來試過,直到你心服為止。”

  朱若心中暗道:就算我不是他的敵手,也不致被他所殺,小心一些也就是了。心念一轉,冷冷說道:“大師一定要和我動手,咱們再試過一次也好。”

  智光大師道:“好,姑娘儘管出手。”

  朱若蘭也不再客氣,揚手一指,點了過去。智光大師左手一抬,封開朱若蘭的攻勢,迎面拍來一掌。朱若蘭看他踏中宮直推而入的一掌,攻的笨極,左右雙手,都可以斜裡伸出,橫扣他的脈門要穴。但朱若蘭已知他的武功高強,他無論如何,不會攻出這樣一掌。一時間,竟茫然不知是否該出手扣他脈穴。

  稍作猶豫,時機已失,智光大師的掌勢,已然推到了前胸。朱若蘭再想到擋那智光大師的掌勢,已然來不及了,被那直追前胸的掌勢,迫的向後退了兩步。

  智光大師微微一笑。道:“朱姑娘為什麼不扣貧僧的脈穴?”

  朱若蘭冷冷說:“你雖然詭計多端,但未必件件都能得逞。”

  智光大師道:“姑娘果然聰明。”

  朱若蘭匕首一揮,道:“小心了,你既會控制行血,除了傷到你的要害之外,那是無法傷到你。”匕首鋒芒一閃,直刺前胸。

  智光大師果然不敢任要害被那匕首刺中,縱身一閃避開。朱若蘭匕首連揮,幻起一片寒芒,分刺那智光大師數處要害。這本是極為深奧的一招,別人也無法瞧出她虛實之間究竟要攻向何處,必然要有些手忙腳亂。但智光大師卻有著出人意外的鎮靜,竟是凝立不動。

  朱若蘭匕首突然一沉,直指小腹。她怕那智光大師重失故技,扣住了自己的穴道,是以,不敢緊握匕首刺出,當下內力暗加,匕首脫手而出。只聽波然一聲,匕首刺入智光大師的腹中。她心中明知他有著控制行血之能,縱然為匕首刺中,亦不會流出血來。智光大師揮動反擊的雙掌,突然停了下來,靜止不動。

  朱若蘭一向是智謀過人,但面對著莫測高深的天竺奇僧,卻有著深深的戒懼之心,竟然不敢造次。雙方相對而立,足足有一刻工夫之外;那智光大師,緊閉雙目,不言不語,雙手下垂,似是已受了重傷一般。

  朱若蘭凝目望去,只見他連被匕首刺中的僧衣,也深陷入小腹之中,究竟是否受傷,亦叫人無法測知。又過了一盞熱茶工夫,朱若蘭再也忍耐不住,冷笑一聲,道:“裝死麼?”。

  智光大師仍然是垂手而立,不言不動。朱若蘭心中暗道:如若這一下果然刺入他的小腹,諒他血肉之軀,也是難以承受,當下暗運功力,右手一揮,迎胸拍去。

  這一掌落勢甚準,正擊在智光大師肩頭之上。朱若蘭掌心含蘊的內力,待擊中了智光大師的肉頭後,才陡然吐出。只見智光大師連退了三步之後,突然一跤,跌摔在地上。

  四周環守的灰衣僧侶,雖然眼看智光大師摔倒在地上。但卻如視而不見,似是料定那智光大師決然不會受到損害一般。看四個灰衣僧人神情,朱若蘭有些迷惑了,沉吟了一陣,道:“你們去瞧瞧他死了沒有?”

  四個灰衣僧人望了朱若蘭一眼,也不答話。朱若蘭心頭惱火,暗道:如若智光大師真已死去,今日非要教訓你們一頓不可。當下冷冷說道:“我要你們瞧瞧他死了沒有,你們沒有聽到麼?”

  四個灰衣僧人相互望了一眼,站在東方位那灰衣僧人接道:“姑娘不是要他死一次麼?”

  朱若蘭微微一怔,道:“就是這樣死麼?”

  正西方位上一個僧侶接道:“如若他無緣無故的躺在地上死去,姑娘可以說他假裝死去,那就不足為奇了。”

  朱若蘭心中暗道:“他自己裝死,尚可復生,久聞天竺瑜伽術,可以在水中臥上數日夜不會死去,他既稱大竺國師,想是必然精通瑜伽術了,但被我內力震死,難道也能復生麼?”

  正南方位上那灰衣僧人說道:“這樣死而復生,才能使姑娘佩服。”

  朱若蘭心中暗道:這四人原來都會講中土語言,不知是何來路。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你們不去瞧看,那我就自己去了,如若他還活著,我就補他兩刀,我要開他之胸,看他是否還會復生?”

  正北方位上的灰衣和尚答道:“我等奉命護法,豈能讓姑娘得逞。”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你們也該追隨著他才是。”突然一掌,拍向正東方位的一位僧侶。

  那和尚右手一揮,硬接掌勢。朱若蘭不願和他掌勢相觸,不待掌力接實,蓄蘊掌心的內力,陡然發出。那和尚覺著一股潛力湧來,被震得連退三步。

  朱若蘭道:“就憑你們這一點武功,也要誇口麼?”掌勢一變,拍向正南方位、但見朱若蘭雙掌連揚,東、南、西、北各自拍出一掌。

  四僧侶各接一掌之後,陡然展開反擊,齊齊向前欺進,兩個僧侶用掌,左右夾攻,兩個出拳,前後分襲。朱若蘭就是要引他們一齊出手,當下掌指並出,分拒四人攻勢。雙方展開了一場十分激烈的惡鬥。

  且說楊夢寰和趙小蝶守在懸崖上一塊大岩背後,把谷中情形,看的十分清楚,眼看朱若蘭被群僧圍困,心中大是焦急,但朱若蘭有言在先,兩人又不敢不從,無法下谷相助。

  趙小蝶低聲說道:“楊兄,蘭姊姊雖然不要咱們相助,但咱們也不能這樣等下去啊!”

  楊夢寰道:“姑娘之意呢?”

  趙小蝶道:“和這些天竺和尚,也不用講什麼江湖道義了,咱們暗中相助蘭姊姊一臂之力如何?”

  楊夢寰道:“你打算如何相助?”

  趙小蝶道:“施放暗器,唉!可惜我這些短劍都未曾淬毒,刺不中他們要害,就無法置他們於死地的。”

  楊夢寰心中暗道:五年之前,這趙小蝶是一位不解世情,一片純潔的少女,五年的江湖歷練,險詐風波,已把她變的極擅心機了──

  只聽趙小蝶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在想什麼?”

  楊夢寰道:“沒有啊。”

  趙小蝶道:“唉!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可是覺著我變了很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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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3 13:53:54 |只看該作者
二二二

  楊夢寰道:“嗯,趙姑娘成熟多了。”

  趙小蝶嘆息一聲,道:“你守在此地,我去助蘭姊姊一臂之力。”

  楊夢寰忽然微微一笑道:“咱們都可以正大光明的下去了。”

  趙小蝶道:“你不怕蘭姊姊不高興麼?”

  楊夢寰道:“蘭姊姊不是說過麼?只要她殺死那大國師,咱們就可以現身相助,是不是?”

  趙小蝶道:“不錯啊!可是你怎麼知道那大國師已經死去?”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不管他死不死、反正他已經倒臥在地上,咱們下去助戰,蘭姊姊如若問起,咱們有話回答,也就是了”

  趙小蝶道:“好啊!想不到你也變得賴皮了。”縱身而出,直向谷底奔去。

  楊夢寰緊追趙小蝶的身後,飛入谷底。

  朱若蘭正在和四個灰衣僧人惡鬥,一面動手,一面留心察看著四人的拳勢來路,只覺四人拳路,奇中蘊正,並非全屬旁門左道,心中奇怪窮想不到天竺武學,竟是如此的深奧。

  忖思之間,趙小蝶和楊夢寰已奔入谷底,趙小蝶嬌喝一聲,當先劈出一掌,拍向一個灰衣僧人。那僧人口頭接了一掌,被震的向後連退了幾步。楊夢寰抽出長劍,正待出手,忽然見四個灰衣僧人,齊齊向後撤退,護在那智光大師身前。

  朱若蘭低聲喝道:“停手!”

  趙小蝶、楊夢寰齊齊應了一聲,分站在朱若蘭的兩側。

  朱若蘭望了四個灰衣僧人一眼,道:“你們如若自知難是敵手,那就束手就縛,免得落得和令師一般下場。”

  四個灰衣僧人互相低語一陣,左首一個僧人答道:“我們大國師一向是言出法隨,他既然答應了要死一次給你們瞧瞧,定要實踐諾言,我們天竺規矩,他如答應了姑娘之求,復生之後,姑娘如不肯和他回去天竺,只有照他的辦法,也死上七日──”

  朱若蘭接道:“他縱有復生之能,只怕也沒有機會了。”

  仍是左首那灰衣僧人應道:“我們大國師任何事都能事先料定,他已經早想到姑娘可能在此埋下伏兵,他如死去之後。姑娘亦可能毀去他的遺體,因此,早就有了準備。”

  朱若蘭道:“什麼樣準備?”

  那灰衣僧人突然撮唇一聲怪嘯,悠長的嘯聲,直衝雲漢,響澈山谷。

  趙小蝶低聲說道:“蘭姊妹不用聽他的鬼話,先宰了他們再說。”

  朱若蘭道:“不用慌,咱們見識一下他們天竺奇術。”

  只聽哀樂聲響,一隊白衣僧侶,緩緩從各口行了進來。楊夢寰抬頭看去,只見那一隊白衣僧侶,共有一十三人,其中四人,抬著一具白色的棺木。九個白衣僧侶,分執著各種不同的法器,邊吹邊打而來。

  楊夢寰一皺眉頭,低聲問朱若蘭,道:“這是怎麼回事?”

  朱若蘭道:“我也不太明白,咱們耐心看下去。”

  那一隊白衣伴侶,行到智光大師身側,放下棺木,打開棺蓋,緩緩把智光大師的身體,放入棺木之中,齊齊對棺木拜了下去。趙小蝶看了一陣,並無新奇之感,低聲說道:“蘭姊姊,咱們何不一齊出手,先傷他們一部份人再說,這裝死人的事,有什麼好瞧的。”

  朱若蘭道:“好!”暗中一提真氣,突然一皺眉頭,連連向後,退了三步。

  楊夢寰一伸手,攔住了朱若蘭道:“蘭姊姊,怎麼回事?”

  朱若蘭道:“我受了暗算。”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受了暗算!”

  朱若蘭秀眉緊蹙,臉色蒼白,緩緩說道:“不錯,我受了暗算。”

  趙小蝶雙手各執一把短劍,正待出手,聽得朱若蘭的話。突然停下手來,回首一顧朱若蘭,說道:“楊兄,扶著蘭姊姊走。”

  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不能走,除非你們不想要她活了。”

  趙小蝶怒聲喝道:“為什麼?”

  一個灰衣僧人,陡然轉過身來,接道:“她中了我們大國師的七煞斷魂手,七日之內,如若不得解救,必死無疑。”

  趙小蝶道:“什麼人能夠醫治?”

  那灰衣僧人道:“除了敝大國師之外,天下無能醫此傷之人。”

  趙小蝶怒道:“你們大國師已經死去,難道要他復生之後,再為人療傷?”

  那灰衣僧人道:“不錯,七日之後,敝大國師復生,再為朱姑娘療傷不遲,他算準了時刻,才死給朱姑娘看,自然是不會錯了。”

  趙小蝶道:“死給我們看?”

  灰衣僧人道:“不錯啊!不信你問那朱姑娘。”

  趙小蝶回顧了朱若蘭一眼道:“蘭姊姊,是你叫那和尚死的麼?”

  朱若蘭胸腹間劇痛如絞,愈想運氣制止,疼痛更是厲害,一時間無法開口答話,只好不住點頭。趙小蝶看朱若蘭的臉上,痛的汗水直淌。心中大為震駭,暗道:蘭姊姊內功精湛,竟會疼的如此難耐,看來傷的是果然厲害了。

  只聽那灰衣僧人說道:“凡是為七煞斷魂手所傷之人,愈是要運氣止疼,疼的愈是利害,姑娘如不想受苦,那就不用運氣止疼了。”

  朱若蘭武功雖然精湛,但這等絞腹之疼,也是不易忍受,只好依言散去真氣;果然,內腑中的絞疼突然停了下來。

  只聽那灰衣僧人又道:“你從此刻起,不能再使傷勢發作,此後發作;一次比一次厲害,一次比一次長久,不但不能再行運氣,而且也不能太耗真力,這情形一天比一天嚴重,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待我們大國師復生之後,為你療治。”

  朱若蘭望了那棺木一眼,道:“一定要等他復生麼?”

  灰衣僧人道:“不錯,除了大國師之外,當今之世,只怕再無第二人能療治那七煞斷魂手的傷勢。”

  趙小蝶道:“如是他不會活了呢?”

  灰衣僧人道:“萬一如此,只有請那朱姑娘陪葬了。”

  趙小蝶想要發作,卻被楊夢寰示意攔住。

  朱若蘭望了四個和尚一眼,緩緩說道:“咱們先去休息一會再說。”信步向後退去。

  那灰衣和尚也不攔阻,卻高聲說道:“不論你們走多遠,但如想那朱姑娘留下性命,第七日午時之前,二定要趕來此地,過了午時,那就必死無疑了。”

  趙小蝶冷哼一聲,道:“我就不信,那七煞斷魂手,傷了人就無法解救。”

  灰衣僧人道:“你們還有數日時間,不妨盡這幾日之力,去找幾位名醫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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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三

  趙小蝶還待反唇相譏,朱若蘭說道:“小蝶,不用和他們鬥鬥了。”

  趙小蝶道:“姊姊說的是。”扶著朱若蘭退到一處山崖之下,坐了下來。

  楊夢寰抬起頭來,望了朱若蘭一眼,道:“蘭姊姊,那和尚說得是真是假?”

  朱若蘭道:“句句真言。”

  楊夢寰呆了一呆,道:“這麼說來,是非得那智光大師出手相救不可了。”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你想他會毫無條件的救我麼?”

  楊夢寰黯然一嘆,垂下頭去。趙小蝶亦是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朱若蘭舉起手來,理一下被山風吹亂的秀髮,緩緩說道:“你們不用為我的生命擔憂,一個人活上一百年,也是難免一死,眼下要緊的是,如何使那大國師不再復生,有道是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如是那智光大師七日後不再復生,隨他來的天竺武士,亦必將喪失鬥志,成為一片散沙,那就不難一舉擊潰了。”

  趙小蝶道:“如是智光大師當真不再復生,又有誰會療治好妹妹的傷勢呢?”

  朱若蘭道:“那智光大師復生之後,咱們多了一個強敵,但他未必就會為我療好傷勢。”

  趙小蝶道:“姊姊之意呢?”

  朱若蘭道:“我的意思是,不用管我的生死,必須借此機會,把那智光大師殺死。”

  趙小蝶道:“有一事小妹也想不通,一個人死了之後,難道真的還會復生麼?”

  朱若蘭道:“他不是真死,天竺瑜伽術,習練有成,裝死幾個月、並非難事。”

  趙小蝶道:“和那龜息之術一般?”

  朱若蘭道:“大同小異──”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一個人在行術期間,就消失了抵抗能力,只要能重傷他內腑,極容易使他無法復生。”

  趙小蝶道:“這倒不難,小妹使用大般若玄功、隔棺傳力震他內腑,顧慮的還是姊姊,唉!十個智光大師,也抵不過姊姊一條命啊!”

  朱若蘭沉吟一陣,道:“此刻,咱們還有機會造成兩敗俱傷之局,如是等那智光大師復生之後,咱們連這機會也沒有了。”

  楊夢寰道:“他答應為姊姊療傷,等他療治好姊姊傷勢再和他動手不遲。”

  朱若蘭道:“我低估了他,才受了他的暗算,落此重傷,唉!我一直留心到他的武功,卻忽略了他的心機,其實,他聰明絕倫,如若鬥智,咱們三人還未必是他之敵。”

  趙小蝶道:“他傷了姊姊,為何又要裝死呢?”

  朱若蘭道:“他要用手段籠絡我,同時亦可誇耀他的奇術。”

  趙小蝶道:“我明白了,他要討好妹妹,但又不敢放開胸懷,才這般──”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可以這麼說吧!他很想討好我,但又不放心我,所以,他一面對我故示大方一諾千金,一面又暗中算計於我。”

  趙小蝶道:“現在咱們要怎麼辦?”

  朱若蘭道:“眼下情勢,咱們已處劣勢,但如能使那智光大師不再復生,咱們就可互相易勢了。”

  趙小蝶道:“智光大師不能活,無人再能療治妹妹的傷勢。”

  朱若蘭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其間有些不同,那智光不但是他們的首腦人物,而且是幾人的靈魂,智光若不能復生,這些和尚也就失去了鬥志,但你和楊兄弟,縱然沒有我朱若蘭,亦都是獨當一面的大才,心中愈是悲憤,鬥志愈強──”

  楊夢寰接道:“蘭妹妹你忘記了一件事。”

  朱若蘭道:“什麼事?”

  楊夢寰道:“咱們的主要對頭是金鐶二郎陶玉,妹妹必須留下有用的生命,對付他。”

  朱若蘭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話。

  趙小蝶道:“唉!事已至此,還望妹姊能夠忍耐一二,委屈求全,無論如何,你不能棄我們而去,等那智光復生之後,療好姊姊的傷勢,咱們再想法對付他們不遲。”

  朱若蘭道:“好吧!我試試看,盡七日打坐之功,看看能不能解除他加於我的傷害。”

  趙小蝶道:“我和楊兄,為姊姊護法,姊姊放心坐息就是。”

  朱若蘭站起身子,望瞭望天色,道:“走!咱們要選一處容易防守之地,萬一那些天竺和尚,結隊相犯,你們兩人難免要顧此失彼了。”

  趙小蝶扶著朱若蘭的右臂向前行去。朱若蘭選擇一處狹谷盡處,盤膝坐下。趙小蝶、楊夢寰輪流守望,休息時,就坐在朱若蘭的身側。時光匆匆,一日夜彈指而過。

  這時,太陽剛剛爬上了峰頂,金黃色的陽光,照在狹谷中。

  趙小蝶緩步走了過來,低聲說道:“楊兄──”

  楊夢寰挺身而起,道:“該我輪值了。”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時間還早,你替我片刻,我去打幾隻禽獸回來,咱們該吃點東西了。”

  楊夢寰道:“有勞姑娘。”

  趙小蝶一提氣,身子飄然而起,飛落二丈多高的一塊大岩石上,右手揚處,但聞噗噗連響,一隻山雞,由懸崖間滾落下來,一面仍然不停的掙扎。

  楊夢寰道:“好手法。”轉身向谷外行去。

  這道狹谷,在兩座山峰夾峙之間,入口處不過五六尺寬,兩面的峰壁,陡立如削,又生滿了青苔,十分險惡,縱然身懷第一流的輕功,也是不易攀登,大有一夫當關,萬夫難渡之險。

  楊夢寰站在狹谷入口處,抬頭看去,只見遠山凝翠,景物若畫,清風徐來,頓使人神志一清。這一日夜中,他一直擔憂著朱若蘭的傷勢,忘去了腹中飢餓,但想到趙小蝶適才打下那隻又肥又大的山雞,頓感腹中飢腸轆轆。

  幸好這一段時間,未見有人追來。定然,那天竺僧侶,有著很充份的信心,料定了中土名醫,無人能療治朱若蘭的傷勢。

  忖思之間,突然聞得一陣雞肉香味,傳了過來。楊夢寰腹中早已有些飢餓,聞得那肉香之後,更是感覺著飢火難耐。但聞那肉香愈來愈濃,不禁流出饞水,暗道:趙小蝶不知用什麼方法,烤的這樣香味四溢──

  只聽噗的一聲輕笑,傳了過來,道:“楊兄,你很餓麼?”

  楊夢寰轉臉望去,不知何時,趙小蝶已經到了身後,手中捧著半隻烤好的山雞。

  楊夢寰尷尬一笑,道:“不錯。”

  趙小蝶道:“快吃吧!我烤的不好吃,不要見笑。”

  楊夢寰道:“烤的很香,我早已聞到了。”伸手接過山雞,正待食用,突然停下來,道:“你和蘭姊姊不吃麼?”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你吃吧!我和蘭姊姊吃的很少,兩個人吃一半就夠了。”

  楊夢寰腹中飢餓,也不再謙讓,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半隻山雞,很快吃完。趙小蝶一直站在身側,呆呆的瞧著他吃,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心中亦很高興,微微一笑,道:“很好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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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楊夢寰道:“好吃得很。”

  趙小蝶道:“吃飽了麼?”

  楊夢寰道:“肉嫩味香,就是再有半隻,在下也能吃完。”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好,等一會我再打一隻烤給你吃。”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蘭姊姊怎麼樣了,可曾進些食用之物?”

  趙小蝶道:“只吃一塊雞肉,我瞧她是真吃不下,也不好多勸她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楊兄,蘭姊姊待你如何?”

  楊夢寰道:“情義似海,恩重如山。”

  趙小蝶道:“如若為了救蘭姊姊,不論什麼事,你都願意作麼?”

  楊夢寰道:“水裡水中去,火裡火中行,肝腦塗地,亦無怨言。”

  趙小蝶道:“那我就拜託你一件事了。”

  楊夢寰道:“什麼事?只管吩咐。”

  趙小蝶道:“我想去那智光大師停屍之處,把他屍體搶來。”

  楊夢寰奇道:“搶他屍體作甚?”

  趙小蝶道:“聽蘭姊姊說,天竺國人瑜伽術修習有成,可以在水中停留甚久,和咱們龜息之法有異曲同工之辦,那和尚自然不是真的死了。”

  楊夢寰道:“是啦,趙姑娘可是想把他搶來之後,把他逼醒,讓他療治蘭姊姊的傷勢。”

  趙小蝶道:“就算不把他弄醒了,亦可廢去他的武功,待他七日之後醒來,逼他替蘭姊姊療治傷勢啊。”

  楊夢寰道:“不錯,此計大佳。”

  趙小蝶道:“事不宜遲,立刻就去,蘭姊姊的安危,託付於你了。”

  楊夢寰道:“姑娘一人之力,未免單薄,在下應該同往一行才是。”

  趙小蝶道:“楊兄同去,小妹是歡迎得很,只是誰來照顧蘭姊姊呢?”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姑娘晚去一日,咱們把蘭姊姊送回‘水月山莊’,家岳在武功上也許不及姑娘,但他的江湖經驗和閱歷,卻是我等難及,把蘭姊姊交給家岳照顧,在下陪姑娘同去搶那智光屍體,萬一不幸失手,蘭姊姊照顧有人,咱們亦可瞑目泉下了。”

  趙小蝶沉吟了一陣,道:“你不能去。”

  楊夢寰奇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此去凶險萬分,自在意料之中,如若小妹失手而死,為了蘭姊姊,那是死而無怨了,如是楊兄也有個三長兩短,留下李瑤紅和沈家姐姐,要誰照管,她們都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妻子了,你如有了事;她們豈不要恨我入骨,我死了也得受她們的責罵。”

  楊夢寰道:“姑娘不知、霞琳和瑤紅內心之中,對那蘭姊姊的感激,不在你我之下,就是要她們為那蘭姊姊赴湯蹈火,亦是在所不惜──”

  趙小蝶道:“我知道,但這有些不同,你和蘭姊姊之間──”

  楊夢寰道:“我知道,她們如若知道此事,不但不會反對,反將一力促成。”

  談話之間,瞥見遠處一點人影閃動,直向兩人停身之處行來。

  趙小蝶低聲說道:“來了不知是何許人物,咱們快藏起來。”

  楊夢寰應了一聲,隱藏在一塊大石之後。趙小蝶緊緊隨著飛身而起,躍上一株大樹。楊夢寰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青衣人疾如流星而來,行到谷口之處,停了下來,流目四顧。

  楊夢寰看來人竟是王寒湘,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人突然跑來此地,不知是何用心?”

  忖思之間,只聽王寒湘高聲說道:“在下王寒湘,奉了幫主之命,有要事面見朱姑娘。”

  楊夢寰心中暗道:他既明來,我等倒也該出去見他才是。心念轉動之間,瞥見人影一閃,趙小蝶縱身而下,攔住了王寒湘的去路,道:“你奉陶玉之命而來麼?”

  玉寒湘道:“不錯,朱姑娘可在此地麼?”

  趙小蝶道:“你有什麼事、先說給我聽聽,才能決定要不要你見她。”

  王寒湘道:“此事關系重大,未見朱姑娘之面,在下不敢亂言。”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除非你不想活了,那就不用說啦。”

  王寒湘吃過趙小蝶的苦頭,對她實是有些畏懼,知她不似朱若蘭,識顧大體,不致於隨便傷人,只要她興之所至,說殺就殺,從不顧及後果。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應道:“姑娘就算殺了在下,在下亦是不能盡述詳情。”

  楊夢寰心中暗笑道:不能盡述詳情,那可是可說點頭尾出來了。但聞趙小蝶冷冷說道:“你就先說一點內情,給我聽聽。”

  王寒湘道:“敝幫幫主說,如若他推想的不錯,朱姑娘此刻應該受了重傷。”此言一出,只聽得隱身石後的楊夢寰,呆了一呆,暗道:這陶玉怎會知道朱姑娘受傷的事。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那陶玉和智光大師勾結,狼狽為好、只要去問問那天竺和尚,就不難知得內情,那也沒有什麼奇怪之處。”

  楊夢寰心中忖道:這倒是簡單的很。

  王寒湘也不辯駁,緩緩說道:“有勞姑娘代在下通報一聲,看那朱姑娘是否願見在下?”

  趙小蝶冷冷說道:“你為人和那陶玉一般的奸猾,叫我如何能信得過你。”

  王寒湘道:“姑娘之意呢?”

  趙小蝶道:“我點了你的穴道,再去通報蘭姊姊,她如肯見你,自然帶你見她,如是不肯見你,我再解你穴道,放你離此。”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辦法太苛刻了,那王寒湘也是江湖上有頭臉的人物,決是不會答允。

  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大的出了楊夢寰的意料之外,王寒湘竟然一閉雙目,道:“好!姑娘儘管出手。”

  趙小蝶也不客氣,右手揮揚,點了王寒湘四處穴道。說道:“楊兄,請出來吧!”

  楊夢寰緩步而出,說道:“什麼事啊?”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你在這裡看著他,我去通報蘭姊姊一聲,看看蘭姊姊肯不肯見他。”

  楊夢寰道:“你去吧!”

  趙小蝶道:“此人狡猾的很,不要上他的當,我告訴你一個釜底抽薪之法,如是他給你施用什麼手段,你就給他一劍。”

  楊夢寰微微一笑,暗道:這辦法倒也是對付狡猾之徒的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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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趙小蝶轉身直向谷中奔去。大約過一頓飯工夫之久,才見趙小蝶緩步走了過來。王寒湘急急說道:“那朱姑娘怎麼說?”

  趙小蝶一字一句道:“本來不要見你,以後,不知為何又改變了心意,現在你跟我走吧!”

  王寒湘道:“姑娘可否給我解開穴道?”

  趙小蝶道:“我點你雙臂上的穴道,又不妨礙走路,幹嗎要解?”

  王寒湘無可奈何,只好舉步跟著行去。楊夢寰走在王寒湘的身後,直達山谷盡處。只見朱若蘭盤膝坐在一處青草地上,神情一片肅然。

  王寒湘緩步行到朱若蘭的身側,說道:“在下穴道被點,不能給姑娘見禮了。”

  朱若蘭道:“不用多禮,你見我有什麼事?”

  王寒湘道:“在下奉了陶幫主之命而來。”

  朱若蘭緩緩說道:“什麼事,照直說吧!”

  王寒湘道:“敝幫幫主知那天竺和尚,武功高強非同小可,因此想到了姑娘可能受他暗算,特遣在下來見姑娘請示一事。”

  朱若蘭道:“請示什麼?”

  王寒湘道:“敝幫主親率數十名高手,駐足在百里之內,但得姑娘一個請字,立時率人趕來相助。”

  朱若蘭略一沉吟,道:“他大約是已知天竺和尚的厲害,心知我們如敗在天竺和尚的手中,就要輪到他了,明來助我,實為自助,我朱若蘭不領這個情。”

  趙小蝶接道:“陶玉可以繪製姊姊一幅畫像,勾引天竺和尚,難道我們就不會和天竺僧侶合手,先把他殺死麼?”

  §第三十五回 事急連手

  王寒湘尷尬一笑,道:“王某隻是奉命而來,如得姑娘賜允,那是最好,萬一姑娘不願我等相助,在下亦只好據實回報敝幫主了。”

  楊夢寰突然拱手說道:“王老前輩。”

  王寒湘急急還了一禮,說道:“不敢,楊大俠有何見教?”

  楊夢寰道:“在下心中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倒要請教老前輩了。”

  王寒湘道:“除了敝幫中不能洩露的機密大事之外,王某是知無不言。”

  楊夢寰道:“在下問的是王老前輩的私衷。”

  王寒湘略一沉吟,道:“楊大俠問那一方面?”

  楊夢寰道:“王老前輩,在武林成名已久,昔年家岳曾慕名相邀,入天龍幫中,委以五旗壇主之首的要職,那時陶玉不過是天龍幫中一名香主,想不到數年之後,老前輩竟然又作了陶玉的屬下。”

  王寒湘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一個人的才慧、天賦不同,其成就亦是不同,數年前敝幫主固然是天龍幫的一名香主,但如論他此刻的成就,卻又非在下所及了。”

  楊夢寰道:“只此而已麼?”

  王寒湘似是有著難言之苦,淡淡一笑道:“敝幫主能使我王某傾心相從,自然是有著令人敬服之處了。”

  趙小蝶冷冷說道:“楊兄,不用對牛彈琴了,他甘心為陶玉所用,只怕是情非得已。”

  王寒湘輕輕咳了一聲,道:“敝幫主還等著在下的回信,朱姑娘如何決定還望示知。”

  朱若蘭緩緩說道:“你要那陶玉親來見我,再談合作的事。”

  王寒湘道:“就此一言為定,在下立刻回報敝幫主。”

  朱若蘭望了趙小蝶一眼,道:“解開他的穴道。”

  趙小蝶應了一聲,揮手在王寒湘的身上,連拍了四掌。王寒湘穴道解開,抱拳一禮,道:“多謝朱姑娘。”轉身疾奔而去。

  趙小蝶望著王寒湘背影逐漸的消失不見,低聲問道:“蘭姊姊,那陶玉為什麼要來幫助我們?”

  朱若蘭道:“天竺和尚,突然在中原出現,大出我意料之外,這一次咱們雖非一敗塗地,但已陷於危險之境,再錯一著,只怕要全軍覆亡,我得好好想想才行。”言罷,閉上雙目。

  趙小蝶、楊夢寰不敢驚擾於她,悄然向谷口行去,行出數丈,趙小蝶忽然低聲問道:“你瞧蘭姊姊會不會和陶玉合作?”

  楊夢寰心中暗道:如是蘭姊姊不肯,就算那陶玉苦苦懇求,也決然不會和他合作,但此刻她傷勢未癒,處境險惡無比,如何決定那就難以預料了。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蘭姊姊諳熟謀略,肯不肯和陶玉合作,在下如何能夠料到。”

  趙小蝶:“如是蘭姊姊不和陶玉合作,那就罷了,如是和陶玉合作,我就求你一件事。”楊夢寰道:“什麼事啊?”

  趙小蝶道:“如蘭姊姊決定和陶玉合力對付那天竺和尚,那也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那陶玉的陰毒,狡猾,實在那天竺和尚之上,因此,咱們勝過那天竺和尚之後,你要和我合力一舉把陶玉搏殺。這些年來,他武功大進,我一人之力,只怕已經非他之敵了。”

  楊夢寰道:“好吧!到時見機而作,我想那陶玉必已有準備,只怕不會給咱們殺他的機會。”

  趙小蝶道:“不論成敗,咱們也得出手一試,陶玉隱在暗處,和咱們作對,而且他武功愈來愈高,心地越來越毒,留他活在世上,不但我等多一個心腹之患,亦非武林之福。”

  談話之間,已到谷口所在。楊夢寰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在下數年來,歷經無數凶險,幾經生死之劫,但我從未覺到人手單薄,此刻卻有勢孤力單之感了。”

  趙小蝶道:“那是你擔心蘭姊姊的傷勢,心中有著顧此失彼的顧慮,才有此感是麼?”

  楊夢寰點點頭,道:“大概是不錯了。”

  趙小蝶道:“我也很擔心蘭姊姊的傷勢,不過,我相信蘭姊姊吉人天相,不會有何凶險。”

  楊夢寰道:“但願一切如趙姑娘預料才好。”

  趙小蝶道:“又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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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楊夢寰抬目望去,果見一團人影,疾向谷口之處奔來。趙小蝶拉著楊夢寰一閃身子,隱入了一塊大石之後。只見那人形行到谷口之後,突然停下身來,不住向谷中探望。他似是早知谷中有人,竟不敢冒然闖入。

  楊夢寰身子被趙小蝶擋了起來,無法瞧到外面景物,但覺那人早該到了谷口,何以不見進入谷來,忍不住問道:“來人可是已經過去了麼?”

  趙小蝶道:“這人鬼鬼祟祟,在谷口處徘徊探望,卻又不敢進入谷中。”

  楊夢寰道:“什麼樣子?”

  趙小蝶道:“個子矮小,身著黑衣。”

  楊夢寰心中一動,道:“我去問他一聲。”縱身而出。

  那黑衣人見到楊夢寰時,放步行了過來,一面說道:“楊師弟──”

  楊夢寰已聽出是童淑貞的聲音,接道:“是童師姊麼?”

  童淑貞一面點頭,一面閃入谷中,道:“正是愚姊,朱姑娘受了傷麼?”

  楊夢寰道:“不錯,師姊如何知道?”

  童淑貞道:“我一直混在陶玉手下,陶玉屬下眾多,我又十分小心,這些時日中,總算未曾被他發覺。”

  楊夢寰道:“陶玉為人精明,師姊長期混在虎口,只怕不是良策──”

  童淑貞道:“此刻無暇談論這些事,我冒險來此,告訴你一件重大消息。”

  趙小蝶接口說道:“什麼消息?”

  童淑貞回顧了趙小蝶一眼,道:“趙姑娘也在此地,那是最好不過,陶玉可曾派那王寒湘來過此地麼?”

  趙小蝶道:“來過了。”

  童淑貞道:“那就是了,陶玉已知朱姑娘受傷的事,決心乘人之危,要親率高手,準備來生擒朱姑娘──”

  趙小蝶冷笑一聲,接道:“怎麼樣?我就知道那陶玉為人惡毒,決不是真心和咱們合作,果然是派那玉寒湘探道而來。”

  童淑貞道:“我此來原想留此相助,但趙姑娘在此,用不到我助拳了,你們多多珍重,我要去了。”轉身向谷外行去。

  楊夢寰急急說道:“師姊留步。”

  童淑貞緩緩回過身來,道:“師弟還有什麼話說?”

  楊夢寰大步行到室淑貞的身側,低聲說道:“朱姑娘確實受了重傷,既要拒擋那天竺和尚,又要對付陶玉,趙姑娘武功雖然高強,但卻有顧此失彼之憂──”

  童淑貞道:“這些事我早就知道,你想要我作什麼?只管吩咐就是。”

  楊夢寰道:“有勞姊姊到水月山莊一行。”

  童淑貞道:“朱姑娘、趙姑娘,都在此地,回‘水月山莊’請那一個呢?”

  楊夢寰道:“家岳現在水月山莊。”

  童淑貞道:“李老前輩比起朱姑娘,那個武功高強?”

  楊夢寰道:“自然朱姑娘高強了。”

  童淑貞道:“這就是了,那就不用回‘水月山莊’了。”

  楊夢寰道:“我們主要的是人手不夠,無法調度,家岳如能趕來,也好相助我等一臂之力,他經歷廣博,遇上大事,自有過人之見。”

  童淑貞道:“除了令岳之外‘水月山莊’中,還有些什麼人?”

  楊夢寰道:“還有沈師妹。”

  童淑貞道:“好了,我告訴沈師妹就是。”

  楊夢寰道:“如是見著了天機石府來人,也請告訴他們朱姑娘在此。”

  童淑貞道:“我都記下了。”轉身大步而去。

  楊夢寰望著童淑貞背影消失之後,才緩緩回望著趙小蝶道:“趙姑娘,你瞧見這人沒有?”

  趙小蝶道:“瞧到了。”

  楊夢寰道:“她此去沒有凶險吧!”

  趙小蝶道:“但願如此。”

  楊夢寰嘆息一聲,道:“陶玉別懷鬼胎,咱們也該好好準備一下才是。”

  趙小蝶道:“楊兄說的不錯,但不知要如何準備?”

  楊夢寰道:“咱們緊隨在蘭姊姊的身側,使他沒有下手的機會。”

  趙小蝶道:“這辦法不算上上之策。”

  楊夢寰道:“如依姑娘之見呢?”

  趙小蝶道:“只怕你不會答應,如若以毒攻毒,有何不可。”

  楊夢寰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趙小蝶道:“先下手為強。陶玉到此之時,我先傷了他經脈,他怕咱們殺他,自然不敢對蘭姊姊無禮了。”

  楊夢寰一聳劍眉,道:“這個,這個──”

  趙小蝶輕輕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你不會贊成,你要作英雄,不願暗算傷人──”

  楊夢寰搖搖頭,道:“我這些年來,吃了陶玉不少苦,對付別人,咱們固然不能暗施算計,可是對付陶玉,那就不同了,我擔心的是那陶玉陰險精明,豈能無備,如是咱們暗算不成,反使他有了藉口,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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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趙小蝶接道:“我知道,你怕他藉故翻臉,傷了蘭姊姊,是麼?”

  楊夢寰道:“不錯,陶玉武功,今非昔比,如是蘭姊姊未受傷前,咱們自然是不用怕他,但此刻情勢不同,一旦動起手來只怕很難保蘭姊姊的安全。”

  趙小蝶道:“咱們就算不暗算他,他如覺得應該動手,也是一樣動手。”

  楊夢寰道:“我想蘭姊姊必然早有計算,姑娘如認為此策可行,最好能和蘭姊姊商量一下。”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楊兄說的是,我去請示蘭姊姊,她既然要陶玉來,想是早已胸有成竹。”言罷,轉身而去。

  楊夢寰仰臉望天,長長吁了一口氣,心中暗暗忖道:五年前一番大劫之後,只望江湖上從此相安無事,卻不料留下一個陶玉,牽引出如許糾紛,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合錄了那一本《歸元秘笈》固然是使武林中很多絕技得以保全,但也帶給了武林中無數的紛爭、困擾,自它出世,首先使一對愛侶反目,繼之天下武林同道,為它鬧得天翻地覆,追究禍源,都由那《歸元秘笈》而起,這一部天下武學的總綱,看來是不宜留在人間了,日後,但教我得到此書,必將它一火焚去──

  他一心想著那《歸元秘笈》的事,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只聽噗的一聲嬌笑,傳了過來,道:“你在想的什麼心事?”

  楊夢寰回頭看去,只見朱若蘭扶在趙小蝶香肩之上,站在身後三四尺處,自己只管想那《歸元秘笈》的事,竟不知兩人何時到來,當下尷尬一笑,道:“兩位──”

  朱若蘭微微一笑,接道:“小蝶妹妹和我談起了陶玉的事。”

  楊夢寰道:“姊姊如何決定呢?”

  朱若蘭道:“咱們此刻處境,不但險惡,而且十分微妙,陶玉和咱們為敵,但也可以助咱們一臂之力。”

  楊夢寰看她臉含微笑,神態鎮靜,毫無面對死亡的不安和痛苦,心中既是敬佩,又是黯然,緩緩垂下頭去,道:“姊姊如是未受那和尚暗算,咱們也用不著借重陶玉了──”

  朱若蘭笑道:“你不用為我擔憂,我自信可以渡過這次死亡之危──”目光轉動,一掠楊夢寰和趙小蝶,眉宇間微現黯然,但不過一剎那間,又恢復了鎮靜,接道:“等一會陶玉來時,你們不用守護於我。”

  趙小蝶道:“那怎麼行?”

  朱若蘭舉手理一下秀髮,道:“情勢所迫,姊姊不得不用手段了。”

  楊夢寰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朱若蘭似是已瞧出楊夢寰的用心,笑道:“不要緊,我不會對陶玉有所承諾的?”

  趙小蝶道:“姊妹身受重傷,如何能和那毒如蛇蠍的陶玉單獨相處?”

  朱若蘭輕輕拍著趙小蝶的香肩,道:“不要緊,姊姊自有對付他的辦法,咱們就這樣決定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咱們此刻的處境,雖然險惡,但並非絕望,一個人愈處逆境,愈是要堅定、鎮靜,自我受傷之後,倒使我想到平常未曾想到的事,也許這次大傷,反使我對人作事,有很大的進益──”

  語聲未完,突聞長空鶴唳,靈鶴玄玉自空而降。玉簫仙子躍下鶴背,滿臉慌急的說道:“姑娘好麼?”

  朱若蘭望了玉簫仙子一眼道:“我不是很好麼?”

  玉簫仙子道:“適才小婢遇上了童姑娘,得知姑娘受傷之事──”

  朱若蘭接道:“你到過水月山莊麼?”

  玉簫仙子道:“去過了,見過沈姑娘,和李老前輩。”

  朱若蘭道:“如若那天竺和尚,分出一部人手,襲擊水月山莊,咱們就難以應付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除你之外,還有什麼人離開了天機石府?”

  玉簫仙子道:“小婢騎鶴先來,彭姑娘率人隨後動身,我們已約定在‘水月山莊’之中相見。”

  朱若蘭點點頭,道:“這就是了,你回‘水月山莊’去吧!”

  玉簫仙子道:“姑娘受了重傷,小婢理該留此照應才是。”

  朱若蘭道:“不用了,回到水月山莊去吧!此地有趙姑娘和楊相公照顧我,人手已夠,水月山莊人力單薄,你回去也好助他們一臂之力,在莊中等我之命。”

  玉簫仙子不敢再言,欠身一禮,道:“姑娘保重,小婢去了。”轉身行去。

  朱若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高聲說道:“那百毒翁如去找你,留他在水月山莊,此人對咱們大有幫助,好好的款待他。”

  玉簫仙子道:“小婢記下了。”舉步跨上鶴背,靈鶴衝天而起,飛上高空。

  朱若蘭目光一掠楊夢寰和趙小蝶道:“記著,那陶玉到此之後,你們全都給我避開。”

  楊夢寰道:“記下了。”

  朱若蘭扶著趙小蝶的肩頭,轉身又行口谷中。

  楊夢寰望著朱若蘭背影,黯然忖道:蘭姊姊是何等英雄人物,只因受了我的拖累,害得她身受如此重傷,明知那陶玉為人陰沉險惡,還得設法虛與委蛇──想到傷心之處,不禁為之一嘆。感傷之間,瞥見趙小蝶匆匆行了過來,說道:“楊兄,我瞧事情有些不對。”

  楊夢寰道:“什麼事情不對?”

  趙小蝶道:“蘭姊姊一生之中,最不喜歡和人虛與委蛇,但此刻,卻突然決定要和陶玉長談。”

  楊夢寰道:“形勢逼人,蘭姊姊心中雖然不願,但又不得不設法應付了。”

  趙小蝶道:“有一件事,不知你是否知道了?”

  楊夢寰道:“什麼事?”

  趙小蝶道:“陶玉和蘭姊姊的事。”

  楊夢寰吃了一驚,道:“陶玉和蘭姊姊的事?”

  趙小蝶道:“不錯,陶玉很喜愛蘭姊姊。”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陶玉對任何女子都一樣──”

  趙小蝶道:“陶玉對蘭姊姊的喜愛,有些不同。”

  楊夢寰道:“那裡不同?”

  趙小蝶道:“陶玉對蘭姊姊很認真,至低限度,這一段時間內很認真。”

  楊夢寰沉吟一陣,道:“可是蘭姊姊告訴你的?”

  趙小蝶笑道:“你怎會這樣想呢,蘭姊姊怎會告訴我這些事情,自然是我自己瞧出來的了。”

  楊夢寰沉吟了一陣,道:“不要緊,蘭姊姊智慧絕倫,早已看透了陶玉的為人,自然會防備他的。”

  趙小蝶輕輕嘆息一聲,道:“十年內,蘭姊姊當是主宰武林中正邪消長的人物,因此,咱們不能讓蘭姊姊受到一點傷害,你明白我的話麼?”

  楊夢寰一皺劍眉,道:“有些明白,但卻不大明白。”

  趙小蝶道:“你們男人,看上去聰明得很,其實都是很胡塗──”語聲微一停頓,接道:“如是那陶玉,常年和蘭姊姊在一起,那陶玉又誠心討好蘭姊姊,日久情生,怎麼得了!”

  楊夢寰道:“蘭姊姊她非同他人,不論陶玉耍的什麼手段,蘭姊姊也能夠洞燭細微,諒那陶玉也無法騙得蘭姊姊。”

  趙小蝶道:“任何事情都有一個規律,只有男女之間的事,無規可循,防微杜漸,方不失良策。”

  楊夢寰道:“蘭姊姊決定的事,只怕很難更改,此刻勸她已晚了一些。”

  趙小蝶道:“我只是告訴你以後留心就是。”

  楊夢寰道:“還要趙姑娘從中佈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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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3 13:54:38 |只看該作者
二二八

  談話之間,瞥見人影連閃,數十人影,直對谷口奔來。趙小蝶起身說道:“大約是陶玉來了,我要躲起來,不要見他。”

  楊夢寰道:“想那王寒湘早已告訴陶玉姑娘在此,那也不用躲了。”

  趙小蝶道:“我最討厭陶玉,愈少見愈好。”起身入谷而去。

  楊夢寰凝目望去,只見來人逐漸行近,果然是陶玉帶著十餘個高手而來。行近谷口時,突然緩了下來。陶玉走在最前面,直到距離楊夢寰五步左右時,才停了下來,一抱拳,道:“楊兄,久違了。”

  楊夢寰拱手還了一禮,道:“你是真的陶玉麼?”

  陶玉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了,當今之世,也只有兄弟我一個陶玉啊!”

  楊夢寰道:“只有從你的聲音之中,我才能聽出你是真是假。”

  陶玉道:“現在楊兄聽出來了麼?”

  楊夢寰道:“現在兄弟聽出來了,果是陶兄。”

  陶玉淡淡一笑,道:“楊兄想是早已知道了。”

  楊夢寰道:“什麼事?”

  陶玉道:“朱若蘭朱姑娘,請在下來此一晤。”

  楊夢寰道:“據兄弟所知,是陶兄遣人來此求見朱姑娘。”

  陶玉道:“倒是承那朱姑娘賜允了。”

  楊夢寰道:“朱姑娘現在谷中,陶兄請入谷中相見。”

  陶玉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趙小蝶趙姑娘不在此地麼?”

  楊夢寰道:“谷中很大,到處可以容身。”

  陶玉微微一笑,回顧了身後隨來的十幾個勁裝大漢一眼道:“你們在谷外等候,未得我之命不得擅入谷中一步。”

  十幾個黑衣勁裝大漢,齊齊應了一聲,退到一處山崖之下排隊而坐。

  陶玉微微一笑,道:“楊兄,兄弟一人入谷,楊兄可以放過麼?”

  楊夢寰道:“朱姑娘邀你而來,兄弟豈敢攔阻。”身子一側讓開去路。

  陶玉笑道:“楊兄有兩位如花美眷,享盡齊天之福,兄弟實在羨慕得很。”

  楊夢寰已知陶玉為人,天生的陰損刻薄,淡然一笑,不再理會他。陶玉輕輕咳了一聲,欲言又止,緩步向前行去。他為人陰沉多疑,生恐趙小蝶隱身暗算,行動十分小心。那知一路行到谷底,一直未見趙小蝶出手暗算。

  谷底處,一株大松下,青草地上,盤膝坐著朱若蘭。陰沉險惡的陶玉,不論對任何人,一出口詞鋒如刀,總想損人幾句,唯獨對朱若蘭十分敬重,當下抱拳一禮,道:“得蒙賜允,使在下得親芳澤,陶玉幸何如之──”

  朱若蘭神態嚴肅,抬頭望了陶玉一眼,冷冷說道:“陶玉,你自重一點。”

  陶玉微微一笑,道:“敬領芳命。”規規矩矩的坐了下去。

  朱若蘭星目閃動,望了陶玉一眼,道:“你要見我,有什麼事?”

  陶玉道:“在下想和姑娘,討論一下目前江湖大局──”他似是想要朱若蘭接口,那知朱若蘭竟是一語不發。陶玉只好接了下去,說道:“就目下武林道上而言,在下覺得唯姑娘和區區,才當得英雄人物──”

  朱若蘭理一下被山風吹飄起的長發,淡淡一笑,道:“過獎了。”

  陶玉只覺她輕盈一笑,如花盛放,不禁一呆。朱若蘭似有警覺,笑容突斂,又恢復一臉嚴肅之色。陶玉重重的咳了一聲,接道:“兩雄相拚,必有一傷,不論傷的是姑娘或是在下,那將使武林中屍堆如山,血流成渠。”

  朱若蘭道:“你很自負。”

  陶玉哈哈一笑,道:“細數天下人物,我陶玉如何能不自負──”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但目下情勢不同,天竺群僧,入侵中土,來勢猛惡,銳不可當,唯姑娘和在下連手拒敵,才可使武林中免除大劫──”

  朱若蘭接道:“什麼人勾引那天竺僧侶入侵中土?”

  陶玉道:“大勢已成,姑娘抱怨也沒有什麼用了。”

  朱若蘭道:“是不是你陶玉?”

  陶玉笑道:“不錯,不過,這都是為了姑娘。”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我知你狡猾善辯,你勾引那天竺和尚,竟然是為了我,這謊言未免是太可笑了。”

  陶玉笑道:“在下言出至誠,姑娘聽在下解釋,自然就明白了。”

  朱若蘭道:“好,你說吧。”

  陶玉道:“我陶玉左腿膝骨雖然被你打斷,落得了殘廢之身,但我心中並無恨你之意──”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你了。”

  陶玉道:“感謝倒不敢當,在下生性刻薄,寧願我負天下人,不願天下人負我,唯獨對你朱姑娘生不出記恨之心。”

  朱若蘭道:“為何如此呢?”

  陶玉道:“這其間似很微妙,但如說穿了,那倒是簡單的很。”

  朱若蘭道:“你說說看。”

  陶玉兩道炯炯的目光,逼注在朱若蘭的臉上,說道:“因為在下不忍使姑娘受到傷害,所以──”

  朱若蘭長長吐一口氣道:“所以,你勾引天竺和尚來此傷我。”

  陶玉搖搖頭,道:“姑娘誤會了。”

  朱若蘭道:“那裡誤會了?”

  陶玉道:“在下用心,只是希望把你逼的走頭無路,使姑娘非和在下合作不可,唉!想不到他們竟然傷了你,倒非在下始料所及了──”

  朱若蘭暗暗罵道:好一個險惡之徒──

  但聞陶玉接道:“當今武林姑娘如若不要人相助,那也罷了,如是要人相助,自然是非我陶玉不可了,也只有姑娘和我陶玉連手,才可對付天竺群僧奇功、邪術。”

  朱若蘭道:“天無二日,國無二王,如若咱們兩人合作,是那個為輔,那個為尊?”

  陶玉道:“自然是你朱姑娘為尊了。”

  朱若蘭道:“我不信你肯甘心為我屬下。”

  陶玉道:“自然是有條件了。”

  朱若蘭道:“什麼條件?”

  陶玉道:“如論為人的冷漠,天下之人,我陶玉應該是當得第一,但我對你朱若蘭竟然動了愛惜之心。”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我怎會不知道呢?”

  陶玉道:“唉!說起來也是冤孽,自我第一次見你,就為你風儀陶醉──”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不過,那時我陶玉雖然在武林中稍有聲名,但如比起朱姑娘那可是小巫見大巫,怎敢對朱姑娘稍示愛意,只有深藏於心腑之中罷了,想不到這一縷愛心,與日俱增,隨著我陶玉的聲望,愈來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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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3 13:54:45 |只看該作者
二二九

  朱若蘭道:“你很大膽,也很魯莽,我從未聽到過一個人敢這般坦然說出這等事情,除非是口是心非,別有所圖。”

  陶玉微微一笑,道:“我知你不會相信。”但聞一個冷冷的聲音接道:“別說戰蘭姊姊了,天下又有什麼人,會相信陶玉的話。”

  陶玉回頭看去,只見趙小蝶站在五六尺外,神色一片肅然,眉宇間怒容湧現,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陶玉道:“在下只是說出內心之言,信與不信,那就全憑姑娘了。”

  趙小蝶道:“人家不信,你說了豈不是白費口舌麼,除非,你有所表現。”

  陶玉道:“如何一個表現法?”

  趙小蝶道:“現在蘭姊姊受了那天竺國師智光的暗算,但那和尚,也傷在蘭姊姊的手中,你如真心想救蘭姊姊,就去把智光大師擒回來──”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我陶玉一個人去麼?”

  趙小蝶道:“我陪你去。”

  陶玉道:“好!我如不答應你,那是顯得我陶玉沒有誠心。”

  朱若蘭道:“天竺僧侶,人數眾多,你們兩個人何苦涉險。”

  趙小蝶道:“姊姊可是認為這陶玉是一個人來見你麼?”

  陶玉接道:“在下雖然帶有幾個從人,但那些人都是無關緊要的人物。”

  趙小蝶道:“不用多解說了,你是愈描愈黑。”

  朱若蘭望了趙小蝶和陶玉一眼,似要說話,但卻又突然忍了下去。

  陶玉站起身子,望著趙小蝶道:“姑娘準備幾時去?”

  趙小蝶道:“今晚二更。”

  陶玉道:“好!今晚初更時分,在下當率領屬下幾位高手在谷口等候。”

  趙小蝶道:“咱們會合之後,立刻出發。”

  陶玉道:“就此一言為定。”轉身向外行去。

  朱若蘭突然啟口說道:“陶玉,你不是受了傷麼?”

  陶玉微微一笑道:“多謝朱姑娘的關心,在下傷勢已好了。”

  朱若蘭不再言語,眼望陶玉,大步而去。

  趙小蝶道:“姊姊,那陶玉傷的很重,怎會突然間好了走來。”

  朱若蘭道:“我也是覺得奇怪,看他神情,又不似說的虛言。”

  趙小蝶仰起臉來,說道:“希望今宵之戰,那陶玉能和天竺僧侶同歸於盡。”

  朱若蘭搖頭說道:“你別只管打如意算盤,陶玉心機陰沉,豈是你所能及得。”

  趙小蝶道:“我雖不如陶玉的心機陰沉,但卻比他清醒一些。”

  朱若蘭奇道:“難道那陶玉不清醒麼?”

  趙小蝶道:“我瞧他此刻對姊姊有些認真,至低限度,目前這一陣時光,他對你十分認真,所以他就沒有我清醒。”

  朱若蘭道:“任何事,都不能奢求僥倖,你這般處處把機會和運氣都算在自己頭上,那是太過天真了。”

  趙小蝶道:“話雖如此,但此刻卻有著這等機會,為什麼不賭賭運氣?”

  說話之間,只見楊夢寰大步行了過來。

  朱若蘭道:“陶玉走了麼?”

  楊夢寰道:“走了,但他臨去之際,告訴我初更時分要來和趙姑娘同去搶那智光的屍體,問我敢不敢同往一行。”

  趙小蝶道:“你怎麼答覆他?”

  楊夢寰道:“我當時未作決定,特來請示蘭姊姊,陶玉在鬧什麼鬼?”

  趙小蝶道:“他要助我們去搶那智光和尚的屍體──”

  楊夢寰道:“我不信陶玉真會如此好心。”

  趙小蝶道:“我原也有些不信,但此刻卻有些半信半疑。”

  楊夢寰道:“為什麼?”

  趙小蝶道:“我瞧他神情,聽他之言,他對蘭姊姊確是一往情深。”

  楊夢寰呆了一呆,默然不語。朱若蘭一直是閉目而坐,對兩人的談話,恍如不聞。趙小蝶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道:“有一件事,那陶玉說的不錯。”

  楊夢寰道:“什麼事啊?”

  趙小蝶道:“他怎麼說,我已記不得了,但那意思是說,如若咱們不找他陶玉幫忙,當今武林,再無人能夠幫得咱們了。因此,我決定和他同往一行,先搶得智光屍體回來,借他之力對付天竺群僧,然後再想法子,對付陶玉,雖非上策,但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

  楊夢寰道:“蘭姊姊之意呢?”

  趙小蝶道:“蘭姊姊當然不希望咱們涉險,但小妹已經決定了,我不信陶玉的武功強過了我,借天竺僧侶之手,證實一下,如若他確實強得過我,那也罷了,如果他不如我,回途中,我就要搏殺於他。”

  楊夢寰道:“陶玉縱然如約而來,亦必會帶著高手隨行,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拒擋他們的圍攻呢?”

  趙小蝶道:“不要緊,我只要傷了陶玉一人,其他之人,那就不足畏了。”

  楊夢寰道:“既是如此,在下和你同行,也好助姑娘一臂之力。”

  趙小蝶道:“不用了,我瞧你還是留在這裡,照顧蘭姊姊吧!”站起身子,慢步而去。

  楊夢寰望著趙小蝶緩緩而去的背影,流露出無限的幽寂,無限的淒涼。直待趙小蝶身影消失不見,朱若蘭才輕輕嘆息一聲,道:“任性的丫頭。”

  楊夢寰道:“怎麼?她可是不該去麼?”

  朱若蘭道:“一則她不該去,再者我擔心她鬥不過陶玉──”

  楊夢寰道:“所以我想陪她一行,唉!在下走了之後,又有誰來照顧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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