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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潤鈺 - 《郎有絕色妹有財 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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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 00:05: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景嵐心間也是百轉千回:「是,我也想長長久久,可我不是今朝那麼大的少女,咱們活在這世上,更為簡單,利為先。林家需要傳宗接代,我需要一個伴兒,今朝需要清白家世,容華需要有人呵護,我在林家七年,一心一意,也算對得起你,是以你娘不待見我,也忍了,至於我置辦宅院,那也是與你無關了。」
  林錦堂聞言,更是心碎。
  她纖纖玉手,正是輕撫著他頭臉,讓他回去,前面又有人來。
  景嵐一拍他胳膊,他連忙站了起來,來寶匆匆進了屋裡,一眼瞥見林錦堂也沒給他好臉色:「林大人什麼時候進來的?莫不是故意腳前腳後這是來逼我們夫人來了?」
  景嵐瞥了她一眼,問她怎麼回事。
  來寶憤憤然地看著林錦堂,說林家那個不要臉的丫鬟在前面跪著呢!
  景嵐忙是穿鞋,出了後院,也不叫林錦堂跟著,自己先往前去了,果然,春香挺著肚子,正跪了鋪子裡,旁邊還跟了一個林家老太太身邊的丫鬟。
  景嵐上前,吩咐羅成:「太叫人笑話了,關上門。」
  羅成上前,才要關門,一個人影這就擠了進來,景嵐看著眼熟,也是丫鬟打扮,瞧著屋裡這光景,到她面前連忙福了一福:「小婢是老太太跟前的桃兒,特意來尋夫人拿些布料的。」
  可是亂成一鍋粥了,景嵐仔細一辨認,才明白過來,這個桃兒是秦家老太太身邊的人。
  她回身坐下,先沒理會春香,光看著桃兒了:「拿什麼布料?」
  桃兒站了她的面前,低頭道:「天暖和了,說給幾個哥兒和姐兒做新衣,老太太讓來問問夫人,可有準備?」
  做幾件新衣裳而已,景嵐點頭,看向羅成:「多擔些料子,丫鬟們也都做一套。」
  說著也讓桃兒跟著羅成去挑了,桃兒一聽連丫鬟們都有,自然滿心歡喜,忙跟著羅成一邊去挑布料了,景嵐見她們一邊去了,才看向春香。
  春香從前是老太太屋裡的大丫鬟,十七八時候就該婚配了,可老太太捨不得。
  原來是有私心,也是,看著柳葉彎眉的,模樣也不錯,她心中岔了一岔,也是唏噓,半晌才開口:「春香,我與林家已無干係,你這是來幹什麼?」
  春香一手還撫在隆起的腹上:「春香來請罪,一切都因春香而起,夫人不要怪罪主子,也不要生老太太的氣,現下老太太因著此事都病了……」
  也不等她說完,景嵐歎了口氣:「行了,別說了,我不想聽這個。」
  一邊的桃兒探頭探腦,她不願做惡人,仍舊好言好語地:「回去吧,以後別來這了。」
  春香跪了半天,也是兩腿發麻,跪行兩步也是實在抹不開臉了:「春香也是別無他法了,老太太這一病,家中也無存銀,讓我想法子,我能有什麼法子,只能來求夫人,老太太問東街的鋪子,不然能不能頂出去……」
  話未說完,林錦堂掀開簾子大步走了過來,他醉酒已醒了三分,強忍惱怒:「住口!」
  春香一見他,臉色頓白:「主子……」
  景嵐起身,涼涼道:「你們老太太也真說得出口,別說東街的,就是你們現下住著的,都是我兒今朝的,回去告訴她,就說我說的,就算我想給,她兒子也沒臉要,讓她斷了那個念想!」
  說著,怒目瞪像林錦堂,已是沉了臉色。
  林錦堂也是羞臊得沒臉見她,真個是沒臉見她。
  他一把扯起春香的胳膊,給人拉了起來,讓自家丫鬟扶著她往出走,自己頭也不回地走了。
  春香也是被林家老太太逼得,她一個丫鬟哪裡能求得動景嵐,哭了兩聲,也不敢再說別的,跟了林錦堂身後去,一時間鋪子裡安靜了下來,來寶拿了扇子直給景嵐扇風。
  「夫人息怒,那老太太就是個攪屎棍,有苦有難處了想起夫人來了,哪有那麼美的事,還指望夫人能管她們怎麼著!」
  「嗯。」
  景嵐回眸,瞥見桃兒一旁磨磨蹭蹭地,也是點頭,故意敲打著:「誰的銀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最可笑的就是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瞧不起商販,可知道享受,卻不知享受也是需要銀錢的呢,林家這老太太以為我高攀了似地,別說他林錦堂,就是現在秦家,我也照樣離得!挨著邊靠得近了,自然得些好處,都和離了,我與林家還有什麼干係!管她呢!」
  說著起身,來寶趕緊上前,叫了桃兒說給她捎帶回去。
  桃兒挑好了布料,聽了好些事,也不敢作聲,趕緊就跟著出了鋪子上了車。
  這些料子都叫人來家裡剪裁,挨個得量一量,景嵐就上車時候過問過問,又恢復了平時臉色,到了秦家門前,幾人下車,桃兒可不敢不敬,恭恭敬敬施了禮,忙是去後院遞信去了。
  來寶瞧著她那模樣,挨了景嵐身邊扶著她:「她這是去嚼舌根了,走得這個快。」
  景嵐才不以為意:「說了才好,也好讓老太太知道知道,我的銀錢能是隨便給誰花的麼?她想動想用,那就低氣點,畢竟,我也不欠她的,惹急了,就讓她也從高處落下來試試。」
  才進府時,秦家已經剩了個空殼子。
  景嵐讓人備了名貴的藥材和許多銀錢,寵慣了一陣子,世人都是這樣,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她用不著笑臉相迎收買人心,光是銀錢上,就有底氣。
  也是林錦堂這麼一鬧,心中厭煩,念及自己那個時好時壞的小姑子,轉了腳就往她那院去了。
  來寶見她不回自己院裡,就猜著了,還直叨咕著說忘了沒大小姐買果兒。
  景嵐也是忘了,忙差了她去自己屋裡拿些。
  來寶點頭,忙是去了。
  景嵐伸手撫髻,這才走了幾步,出了這院,差點撞一人身上!
  是個男人,還是個年輕的男人。
  這後院當中,哪裡來的男人,她頓時皺眉:「你是哪個?怎麼到這後院來了?」
  看衣著也不像是小廝,他看著也就二十幾歲,眉清目秀的,見了她上下一打量,眼睛就沒離開過她的臉,雙手一拱,忙是揖了一揖:「這便是新嫂子罷,許是沒見過,秦洪生是也。」
  男人揖了一揖,叫了聲嫂子。
  那樣的目光,景嵐不是沒有見過。
  她退後兩步,才要開口,背後已然傳來了秦淮遠的聲音:「洪生,你在這幹什麼?」
  回眸間,秦淮遠腳步匆匆,這就走了過來,他有意無意地還站了她的面前,這個動作頗有深意,景嵐失笑,自他背後微探出半個身子,瞥著秦洪生。
  秦洪生忙與兄長見禮,倒也是個知道禮數的,在秦淮遠面前可是目不斜視,萬萬不敢多看她一眼。
  「才看望過母親,從院裡走出來,繞來繞去,錯了路了。」
  他低著眼簾,似有茫色。
  秦淮遠給他指了路,他再次與兄嫂告辭,趕緊走了。
  自他走後,秦淮遠才是回頭。
  景嵐輕撫髻間,仍舊將耳邊碎發抿了一抿:「這人是誰,我怎沒見過?」
  秦淮遠低眸,女人無限風情,盡在一舉一動當中:「孽障,因是老來得子,爹娘太寵溺了些,一小沒慣好,人也歪心也歪,別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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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 00:05: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景嵐第一次在他口中聽見他提及這個弟弟,還是以這種口氣,未免想笑。
  靠近了些,她一手在他官服上面理了理,揚起臉來,也是眨眼:「夫君今個不忙,怎回來這麼早?」
  她一副小女兒姿態,秦淮遠也露淺淺笑意:「不忙,夫人今個回來得也早,也不忙了?」
  景嵐輕點著頭,張開雙臂:「都不忙,那要抱抱~」
  太過可愛,就是平時穩重的男人,也難免失笑,伸臂擁住了她:「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景嵐靠在他的肩頭,開打小報告:「不舒坦,先前在林家,老太太看不上我,到了秦家,老太太還是看不上我,吃我的喝我的,要是讓我聽見有什麼人亂嚼舌根,但凡到我耳朵裡,我可是誰都不給面子,心情好的時候不想計較,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要人哄,不然就該病了~」
  她沒有忍辱負重的習慣,向來肆意。
  秦淮遠聽出她言外之意來,更是低頭抵住了她的額頭:「放心。」
  這邊夫妻相依偎,那邊少年少女們有說有笑也進了院子,秦鳳祤走在前面,後面跟著三,太子突然來了書院,書院守衛森嚴,也是無事,都回來了。
  秦鳳崚背後背了一個書箱,手裡提了一個。
  顧今朝給秦湘玉拿著書袋,三人並肩,才一進院,都站住了。
  秦洪生站在門口,要走不走,正是回頭張望,順著他的目光,遠遠能看見秦淮遠擁著景嵐,他微瞇著雙眼,扶著園門,還微彎著腰。
  秦鳳祤走了他背後,他都未察覺。
  還是秦鳳崚淘氣,到他後面嗷的一嗓子:「二叔!」
  驚得人差點沒跳起來,回頭一看侄子侄女們都在,若無其事地清了清嗓子:「什麼時候了,下學了?」
  秦鳳祤眼簾都未動一下,逕直從他身邊走過。
  秦湘玉也是瞪著他,沒個好氣:「你鬼鬼祟祟在這看什麼?」
  秦洪生忙是回身:「時日太長,園子都找不到路,走錯了,我這就回西邊,回西邊……」
  說著,也是趕緊就走。
  顧今朝若有所思地瞥著遠處,那兩個還依偎著人,回頭又看秦洪生的背影,皺眉:「他是你們叔叔?我不喜歡他看我娘的眼神。」
  秦湘玉和秦鳳崚左右一邊站了一個,都冷哼數聲。
  秦湘玉拽了今朝的胳膊,靠近了些,才是說道:「什麼狗屁叔叔,祖母給慣壞了,前些年因著他,我娘受了多少氣,我爹一怒之下給人送了老家去,誰想到這又回來了。」
  秦鳳崚在另外一側補充道:「這個色胎,我們兄弟他倒是不敢,你小心點,他男女通吃。」
  顧今朝實在被他逗笑,兩邊胳膊一抖,給兩個人都抖掉了:「借他幾個膽子,你看他敢不敢打我主意,胳膊腿都打折,不打得他親娘都認不出算我白說!」
  秦鳳崚在旁失笑,前面秦鳳祤見他們三個湊一起,也是站住了:「幹什麼呢,快走。」
  三人上前,秦湘玉和秦鳳崚快步走過去了,唯有顧今朝站住了。
  秦鳳祤見她頓足,也瞥著她:「怎麼?」
  顧今朝抱臂以對,繞著他走了一圈,才是嘖嘖出聲:「所謂書香門第,真是道貌岸然,一個高門大戶,也有此等淫蟲,可見你們的臉面也不算什麼,不過爾爾。」
  少年笑顏 ,可那笑意當中揶揄著的,都是他從前拿出來說的。
  真是愛記仇,一句不讓。
  秦鳳祤眼簾微動,失笑:「家門不幸,所以更要維護門第,你若再為太傅收山弟子,也是有光,」說著也是目光淺淺,關愛得很,「百局生死門,只限三日,你做了多少?」
  今朝揚眉,笑:「不勞兄長擔憂,百局已破。」
  說著就要走過,冷不防秦鳳祤追上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破了?這麼快?可送了太傅那去?」
  顧今朝甩開他手,繼續往前走:「當然,這百局不知和謝聿那百局一樣不一樣,如若一樣,可有意思了,他為人倨傲才不按常理,事實上百局相生相剋,如果找到規律了,可相互攻克,快得很。」
  沒想到她竟是這麼快,秦鳳祤真是沒想到,也有欣喜之意:「太傅怎麼說?」
  今朝攤手,沒他那麼多的喜悅之情:「還沒送去,限我三日,那就三日,出那個頭幹什麼,生出別的禍端就不好了。」
  分明少年之色,卻無輕狂得意,真是難得。
  秦鳳祤抬眼望去,秦鳳崚兄妹在前面,因著什麼又追打起來了,哪裡有這少年一點心計,不由歎氣:「真是可惜了,可惜。」
  顧今朝心中還有別事,與他站了一處:「太子來書院幹什麼,還有長公主給湘玉的桃花,可有深意?今個書院可真是熱鬧,不過我覺著吧,要有不好的事發生了,能不能跟我說說?」
  二人並肩往前走,秦鳳祤也是並未回頭,看著自己的妹妹,抿唇。
  半晌才說:「長公主親自挑選了些及笄的閨中小姐,以花為表,要行選秀,桃花之意,多半是要進宮的。」
  顧今朝已然猜中了幾分:「選秀都選什麼?為當今聖上選妃?還是太子皇子?太子可到了婚嫁年紀?我剛才看了一眼,他和你們差不多大,神色不好,來幹什麼?」
  她一口氣問了這麼多,也是實在好奇。
  秦鳳祤回眸瞥了她一眼:「不是告訴你了,不許回頭?」
  真是好笑,今朝回瞪他一眼:「秦湘玉和秦鳳崚都捅了我讓我看,他們都偷看太子了,我也就回頭偷看了一眼。」
  那兄妹兩個也是讓人頭疼,秦鳳祤也是垂眸:「你們……也不讓人省心,太子不察覺還好些,今日他來得匆匆,想必與長公主頗有微詞,我走的時候謝聿還在,卻不知選秀之事會不會如期。」
  顧今朝見他擔憂,故意歎氣:「你妹子若能進宮,也是家門之光,你們國公府說不定榮耀……」
  話未說完,人已橫眉:「再不濟,也不會賣女求榮,顧今朝,你未免也太看低國公府了!」
  今朝笑,大步走開:「沒想到,你倒真是個好哥哥。」
  秦湘玉和秦鳳崚衝散了那對夫妻,當中兒女的面,秦淮遠側立一旁,兩手規規矩矩的,可是離景嵐老遠,一副冷淡模樣。
  這兩個上前見禮,回自己院裡了。
  秦鳳祤也叫了父親,去書房商議選秀之事,先做打算。
  單單剩了今朝母女,連著去拿了果兒回來的來寶,一起進了姑姑的院子。
  天氣尚暖,顧容華今日氣色好,心智也好些,坐了窗下做女紅,翠環一旁給打著下手,兩個人一起說著話。來寶給掀開了門簾,娘倆個就進了屋。
  抬眼看見她們母女,顧容華溫婉笑笑:「今個什麼日子,怎麼一起來了?」
  今朝上前,飛奔一樣撲了她旁邊坐下,然後抱住姑姑來回地晃:「姑姑姑姑姑姑,你在做什麼,是給我的嗎?」
  女人被她晃得東倒西歪,笑得不能自已:「嗯,給你,都給你,什麼好東西給我們今朝,快放開我罷,都要晃散架了!」
  她手裡拿著一個裙邊,上面繡工齊整,已是做了許多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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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景嵐看見女兒這樣,也是搖頭:「你可輕點吧,你姑姑才剛好些,再搖糊塗了!」
  今朝笑,偏就靠了姑姑身上,抓過容華的手臂攬在胸前,做出一番姑姑摟著她的模樣:「糊塗了,姑姑也認得我,對吧姑姑?」
  容華也笑,低頭刮了下她鼻尖:「對,我們今朝三歲能詩,五歲做對,我怎麼能把今朝忘了呢,就是糊塗時候,也知道,誒呦,這是我那天下第一聰慧的侄兒,誰也趕不上,我最喜歡今朝了!」
  顧今朝抱著她手臂,更是討歡:「嗯,姑姑是天下第一美人,今朝也最喜歡姑姑了!」
  景嵐坐了一旁,看著這一幕,也是撫額:「真是受不了你們兩個,要不,我一會兒再來?」
  幾人都笑,春色真暖。
  在顧容華屋裡坐了一會兒,母女才又一起出來,只要姑姑精神還好,這娘倆個也是心滿意足,出了院子,顧今朝想起那雙色瞇瞇的眼睛,也是生厭。
  她拉住景嵐,把看見的那一幕告訴了她。
  景嵐冷哼一聲,說他敢什麼主意定不輕饒。
  今朝向來不願吃虧,這樣齷齪的人,一眼的虧也不願:「不行,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不如給他個下馬威……」
  景嵐見她神色,回頭叮囑來寶,叫人守好容華的院子,才是握緊了女兒的手。
  四目相對,二人默契地都點了下頭,幾乎是異口同聲的。
  「那就先治治他!」
  同笑,景嵐一點今朝鼻尖:「你有好法子了?」
  顧今朝眸光一動,計上心來,上前附耳輕語。
  景嵐揚眉,也是笑:「如此甚好。」
  晚宴之前,老太太讓各院裡的人都去了她跟前說話,秦洪生也帶了他在老家娶的妻子在了。他那妻子周氏十分清瘦,肌膚稍黑,模樣還算端正,倆人成親這麼些年也無子,能看出她在老太太面前一直低著頭,鮮少開口說話。
  顧今朝和秦家兄妹坐了一處,她娘就在秦淮遠的身邊,偶爾才開口說那麼兩句。
  秦淮遠又叮囑了一遍,讓洪生少住些日子,便回去。
  老太太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不過當著兒子的面,不方便說,就哼哼著岔過去了,秦家人也是各有各的心思,景嵐平時連幾個丫鬟都懶得記,更何況是揣摩她們的心思。
  她拿眼角挨個瞥了瞥,瞥到秦洪生時候,他揚眉就笑,不過也就是先探他一探,隨即別開眼去了。顧今朝一直關注著這邊,母女兩個交匯了個默契的眼神,也都是輕點著頭。
  漸漸的,全都告退。
  今朝單單跟上了秦鳳崚的身後,一走一過,擦肩時候還狠狠撞了他。
  少年猛然回頭,見是她,也是惱著一把抓住了她:「急著趕著幹什麼去?撞得這麼狠!」
  顧今朝站住了,一抬頭一臉憤恨。
  不過是強忍的模樣,扯了秦鳳崚走遠了些才憤憤道:「你那個叔叔,瞧見了沒有,看見我娘眼睛都要黏她身上了,怎麼地,從前他也那麼看你娘的?」
  秦鳳崚呵呵冷笑:「他敢!因祖母袒護,他敗了家業,我娘一病不起,他主意打到我娘的丫鬟身上,我爹光把他送走就算饒了他了!」
  這少年心直口快,最容易套話了。
  顧今朝和他一起走了他屋裡,給丫鬟嬌嬌攆了出去,倆人說著話,很快,就將從前秦洪生生平都套了出來。
  果然是個色胚,於女人身上吃了多少虧偷香竊玉好個淫棍。
  不過平時依仗自己容貌俊秀遮掩些,道貌岸然。
  好歹叫個二爺,國公府的丫鬟們也有膽大往身邊湊的,他可真是色膽包天,說是就老太太身邊的丫鬟,也敢上手。
  聽聞顧今朝說起自己的二叔,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繼母身上,秦鳳崚也是火冒三丈,直嚷嚷著要去祖母那告狀。
  今朝連忙拉住他:「萬萬不可讓老太太知道,想收拾他,那還不容易?只不過我身份在這,不方便下手,需得一個老太太都心疼的人,跟你那個不爭氣的二叔相比,也不差二分的,就算得手了被人識破,也無心追究,那樣才好。」
  秦鳳崚這脾氣也是沾火就著,本來因著哥倆將今朝扔在世子府那事,還耿耿於懷,今兒個眼見著他母子受辱,自然更是仗義:「照你這麼一說,那此事就非我不可了,你可有什麼主意?咱們哥倆個教訓教訓他就是!」
  顧今朝要的就是他這個態度,拉過他如此如此一番。
  二人準備一番,分頭行事。
  秦淮遠留了屋裡跟老太太說著話,景嵐就帶著來寶先出來了,她出了老太太院裡,讓來寶站遠些,就獨自提了燈,站了一站。
  片刻功夫,秦洪生打發了妻子就走了過來。
  上前見禮,秦洪生往前站了一站:「嫂子在這幹什麼,等我哥哥說話來著?」
  景嵐冷哼一聲,也是歎氣:「等他幹什麼,好話都不會說半句的!」
  她輕撫髮髻,冷不防手一動帕子掉了下去,不等她彎腰,秦洪生先一步撿起了帕子,舉手送到了她的面前:「哥哥惹嫂子生氣了?他向來不會說話,跟原先的嫂子倒是感情好,嫂子到底是新嫂子,你想聽個什麼,不若我給嫂子講講?」
  他倒是膽大,見她伸手去拿帕子,還輕握了下她手。
  指不定聽了老太太多少閒話,以為她多有輕浮,才能這般猴急模樣,景嵐心中冷哼,面上也是不動聲色,她拿著帕子抽出手來,聲調也是幽怨,轉身就走:「你們國公府也真是悶趣,連個會說話的都沒有,我呀,我一會兒還是去書房看會書罷!」
  秦淮遠的院子可不敢隨便進,但是書房卻在前院的廂房,更像試探,去得。
  男女之間,莫非都由曖昧開始,秦洪生見景嵐之前,就知道她這麼個人,如今得見,更覺她膚若凝脂,動作之間都是風情,說上一句兩句話骨頭都酥軟許多。
  左右也是無人,他就直跟著景嵐後面一口一個嫂子的,叫的這個親熱。
  景嵐再往前走,已經能看見來寶了,故意又站住了。
  秦洪生也瞧著前面有人了,也不等他上前,女人已是歎了口氣:「怎麼哪都是人,後門的耳房無人看守,許是幽靜,可是敢去?」
  她這話也不知說給誰聽的,秦洪生心尖上打了個顫兒,手都抖了:「洪生這就去耳房看看,嫂子若是方便,一會兒也去看看,我給嫂子講些過路見聞,有趣得很。」
  景嵐未動,也未出聲,來寶上前來提燈,這就引著她往別處去了。
  秦洪生癡癡望了一望,背後也傳來了腳步聲,趕緊往後門走。
  他這兩腳都似走在雲端上面,景夫人的風流韻事在京中可不是什麼秘密,越想心裡越是癢癢,一路心肝亂顫,走了後門的耳房邊上去,才要進去,旁邊突然有個黑影閃過去了。
  這個影子一下打散了他的淫心色膽,正是驚疑,不知什麼東西搭在了他的肩頭,他下意識一回頭,一個披頭散髮還帶著獠牙的面目赫然出現,才要驚叫出聲,背後一棍掄來,痛呼倒地。
  本就是個中看不用的,能有多大能耐,秦洪生眼前天旋地轉,瞬間就被人捆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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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 00:06: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好像是一個人,好像又不是一個人,嘴巴被人用破布塞住了,身上衣衫都被扒了個乾淨赤條條的,隨即一個大黑布袋子照頭兜下,拳打腳踢就停不下來了,他哀嚎出聲,可也悶悶的都發不出什麼大動靜來了。
  後門處本就沒有什麼人,漆黑一片的。
  紮緊袋子,一頓狠踢,出了這口惡氣,顧今朝和秦鳳崚也不管腦袋屁股將人狠揍了一頓,聽著沒什麼動靜了,抬了往馬廄裡一扔,才算了事。
  二人一人一個面具,此時都披頭散髮的,才要回耳房收拾收拾頭臉,好巧不巧的看門的老秦大哥回來了,一嗓子驚得馬兒都嘶叫起來。
  顧今朝推了秦鳳崚,二人分頭就跑。
  按著老太太對小兒子的寵溺,此事若被發現,定是不依不饒。
  秦鳳崚不怕被發現,被發現了,才能讓老太太矛盾自攻,不再追究,但是顧今朝卻是得千萬小心,不能被人發現了,她腳步也快,此時一身玄衣幾乎融入到了夜色當中去。
  從後門往前院長廊走去,才要過去,護院聽著後門動靜已經往這邊來了。
  她回身躲進暗處,才要蹲下身子,手腕當即被人抓住。
  驚得她一回頭,不知什麼時候跟了她身後的秦鳳祤拉著她,後退數步,到了高牆邊上。
  她一把甩開他手,因是戴著和秦鳳崚一樣的面具,只要不被他抓住,也好推脫。
  才要再走,秦鳳祤已是先開了口:「這麼快就破了百局生死門,此事怕是遮掩不住了。」
  今朝回眸,站定。
  既然當著她的面這麼說了,那就是認出她來了,也是不怕他認出來,光只是惱:「此話怎講?」
  她披著長髮,臉面上是個惡鬼面具,獠牙嚇人。
  秦鳳祤步步上前:「我爹已是派人將百局圖送了太傅那去,然你知道太傅是在哪裡,他眼下正在世子府留宿。我也不明白,按你這般,去書院考取乙等手到拈來,為何遮遮掩掩?如此聰慧,滿心算計,你算計的又是什麼?顧今朝,我看你母子卻是有事瞞著我們秦家才是!」
  才到面前,他猛然出手,一把抓住了面具邊上,連帶著繩帶走扯落了去!
  扯她面具幹什麼!
  顧今朝也是沒有想到,頓時抬眸。
  不過很顯然,他比她還要錯愕,漆黑的夜色當中,藉著頭頂溫柔月光,四目相對,都怔了一怔。護院由遠至近,嘈雜之聲頓起,幾乎是下意識地 ,秦鳳祤一手拉過她去,兩個人都緊緊貼了高牆邊上,躲進了暗處裡。
  挨得太近,少年身上還有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花香。
  她柔順的長髮披在肩頭,遮住了小半張臉,與平時感覺又是不同。
  秦鳳祤心中微動,更是移不開目光。
  花好月圓不常有,今個月圓,景嵐洗漱一番,在窗前賞月。
  秦淮遠一身青衣,也提了酒來,站了窗外看她。
  隔著個窗,二人都笑。
  難得景嵐有興致,說要喝些小酒,他親自去拿了來,此時丫鬟們都讓退去了,單單她們兩個,一個窗裡,一個窗外。
  男人提高了酒,也是笑:「那日你唱的什麼調,真是從未聽過。」
  景嵐今日也甩了水袖逗弄他,心情太好,招手讓他上前。
  正是情濃,她勾了他的頸子,在他耳邊哼著調調:「一唱呀裙釵女,唱的是崔鶯鶯,鶯鶯想張生……花園以內呀觀呀觀花景,花草比人好傷情……」
  水袖一動,人已退去,勾著指頭讓他進去。
  正是情濃,秦淮遠看著她,也是喉結微動,才要轉身進屋,院子裡忽然嘈雜起來,也不知是誰喊了句主子,腳步聲紛紛而至。
  他手中酒壺緊了一緊,忙是下了石階。
  花好月圓,來人卻真是大煞風景:「主子!快瞧瞧去吧!後院出事了!」
  秦洪生在馬廄當中,被澆了一身馬尿,又被驚馬踩了幾腳,已經昏過去了。
  他被人從袋子裡弄出來時候,自己也是屎尿糊了一身,赤條條的,渾身是傷,即便如此得了消息的老太太還是撲上前去,好一通哭,叫人去找了大夫來。
  身上骨折多處,好歹是留了一條命在,老大夫給看了,也只能接接斷骨,給人開了些外傷藥,傷筋動骨一百天,可有的日子熬了。
  可真是,昏過去了又被痛醒,身上去不掉的馬尿味,連他妻子都不願上前。
  秦淮遠趕到時候,秦老太太正抹著眼淚問這寶貝疙瘩,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秦洪生眼見著自己大哥到了跟前,眼淚這就掉下來了,可他不傻知道自己被設計了也不敢說是景嵐讓他去的後院,因為他在秦家,就是自己老娘都知道自己那副德行,如果景嵐反咬一口,只怕大哥也不會信他,反倒還會直接將他送走。
  支支吾吾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就光說有個披頭散髮的人,青鬼獠牙的嚇了他一跳,打了他一頓。若說這般鬼靈精的,秦家還真沒這樣的人,秦老太太在心裡轉了好幾個念想,想著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能得罪什麼人,念及他那時候偷看人家景嵐模樣,也是咬牙,說此事必當深查,差了丫鬟婆子小廝都出去搜了。
  她特意叮囑了人,給哥兒姐兒都帶過來,她們的屋裡也都好好搜搜,不讓秦淮遠離開。
  片刻,秦鳳祤和顧今朝以及秦鳳崚兄妹都被人帶了過來。
  老太太也讓人去叫了景嵐,不過丫鬟回來說夫人已經歇下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秦淮遠自然是袒護得緊,不許再去叨擾。
  老太太心中堵的很,給孫子孫女都叫了跟前挨個地問。
  秦湘玉還揉著眼睛,說才要睡下,問出了什麼事 ,平時一個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小姑娘,心疼還來不及,如何能懷疑,不過是走一過場,趕緊讓丫鬟扶著下去了。
  她看向長孫,也是隨口一問:「你剛才幹什麼去了?」
  秦鳳祤輕描淡寫地:「我在書房。」
  老太太又看向顧今朝:「今朝,你從我屋裡出去,幹什麼去了?」
  今朝此時還是一身青衣,頭髮也早攏回了從前的一揪,見老太太問到頭上了,也是笑,恭恭敬敬地上前叫了聲祖母,說:「我也在書房。」
  老太太怔了怔,目光凌厲:「你也在書房?你去書房幹什麼去了?」
  顧今朝笑意更深,看向秦鳳祤:「大哥去書房幹什麼,我就去書房幹什麼去了啊,出了祖母的屋,我就同大哥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少年倒是坦然,老太太心中卻是起了疑心:「鳳祤?」
  秦鳳祤低著眼簾,沉聲應了一聲:「嗯,我一直與今朝在一起,才從書房過來。」
  他親自說了,老太太又是瞥著今朝,親生和後養的怎能一樣,不過到底還是個孩子,她見景嵐未來,心中惱怒,正要著人再去叫,去搜屋子的丫鬟婆子們回來了。
  不巧的很,在秦鳳崚屋裡搜出了一個帶獠牙的青鬼面具!
  當然了,秦鳳崚原本也未想太過遮掩,立即上前,當著秦洪生的面就承認了:「對,是我,他色心不改,竟然還覬覦景夫人美色,我實在看不下去就打了他一頓,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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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 00:06: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若是別個,老太太怕還要追查下去。
  只是風崚,原先因著他娘就和這秦洪生做了仇了,一個是自己的老兒子,一個是自己最心疼的小孫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比較起來,心如刀絞。
  若是別個被查出來,秦洪生還好托詞,一見自己的親侄兒,這口氣只能嚥下去了,等了老太太回過這口氣來,娘倆個一起掉眼淚。
  秦洪生那樣的,誰能真心疼他,秦淮遠叫了鳳崚去,老太太又怕他責罰孫子,捶著胸口,還直跟了後面罵了兩句,說鳳崚還小,叫他萬萬不得再訓孩子。
  出了門口,丫鬟來扶,老太太走得太快還差點摔了,白白嘔了一肚子的氣,少不得回頭又給秦洪生說了一頓……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
  秦淮遠不過做做樣子,給小兒子叫走了去,顧今朝冷眼旁觀,那秦洪生沒兩個月都不能下床,也是解了氣。她挨了最後才從屋裡出來,外面明月高懸,真個是好天氣。
  才一下石階,就站住了。
  秦鳳祤一身白衣,站在桃樹下面,他微揚著臉,似乎在賞月。
  顧今朝快步走了過去,擦肩時候才是出聲:「哥哥真是好興致,這是在賞月嗎?」
  他默默跟了她的身後,腳步也是不急不慢地。
  夜色漆黑,少年腳步匆匆,越發的快了起來,秦鳳祤也加快了些許,一路跟了她到她院裡,看她一直上了石階,才無奈出聲。
  「站住!」
  今朝站了石階上面,才要掀門簾,聽見他喊自己,回身:「哥哥叫我?」
  秦鳳祤上前幾步,也站了她的身邊,壓低了些許聲音:「不請我進去坐坐?」
  顧今朝站在門口,絲毫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時候不早了,哥哥請回。」
  她可真是坦然,彷彿那個差點被人抓到少年不是她一樣。
  明月當空,屋簷下掛著兩個燈籠,映紅少年的臉,秦鳳祤盯著她那衣衫高領處,也是又近了些:「顧今朝,今日是我幫了你,卸磨殺驢也不用這麼快,你要知道,現在我去告訴祖母,是你攛掇並且夥同鳳崚一起打了二叔,也是來得及的。」
  顧今朝怕他那個,抱臂以對:「秦鳳祤,我並沒有讓你幫我,你可以現在就去告訴老太太,甚至把事情往我腦袋上一推,都可以。但是你也要知道,你敢去告狀,老太太敢難為我,我這就去我娘那把事情都捅破,保管等不到明天日頭出來,她就會帶著我和姑姑離開你們家,你信也不信?」
  簡直就是個小無賴,秦鳳祤可從未見過這樣的少年,頓時失笑:「家裡才安生兩日,你這是威脅誰呢?」
  今朝揚眉,下頜一點他:「威脅你啊!」
  沒辦法,她這一本正經的模樣,實在令人哭笑不得,可愛得緊,秦鳳祤本來也沒打算要拿她怎麼樣,不過瞧她都不理會自己嚇唬她而已。
  當然了,嚇唬也沒嚇住,顯然這少年不是被嚇大的。
  什麼都有個應對,他真是忍也忍不住,笑意傾瀉。
  秦鳳祤微一傾身,見她下意識後仰躲避,伸手按住她額頭,還在她額頭上面點了一點:「你呀!」
  隨即從懷裡拿出個物件來,一把塞了她手裡。
  顧今朝低頭一看,是她的鬼面具,當時一時情急忘了哪去了,原來一直在他身上。
  她拿起來在手裡晃了晃,知道他根本沒有打算告訴別人,也是笑:「謝啦!」
  哦,變臉比翻書還快,這就笑面相對,知道說謝了,秦鳳祤瞥她一眼,那種異樣的感覺越發強烈。不過也說不上哪裡不對,總之和她在一處,總是很想笑就是了。
  比起鳳崚和湘玉來,竟然覺得顧今朝更是可愛一些。
  許是今個撞見她頭戴面具那模樣,也許是摘下面具的那時候,理也理順不清,秦鳳祤見她還擺弄著那鬼面具,也是斂起了些笑容。
  「以後,就不要再戴這面具了,太嚇人。」
  「……」
  雖是青面鬼王,獠牙外露,但是顧今朝卻很喜歡,這一對面具,還是她的藏品呢,如此聽他這麼一說,一手又將面具扣了臉上,故意對著他歪頭,沉聲道:「嚇人嗎?這樣?這樣?」
  秦鳳祤伸手撫額,轉過身去:「……」
  少年圍著他轉,又是嗷的一聲,學著鬼叫:「有沒有覺得,真的很嚇人?奧?」
  白衣再轉,一回頭對上少年雙眼,那眼中全然都是笑意,真讓人心尖亂顫,即使帶著鬼王面具,也覺可愛,真是令人忍俊不禁,差點就笑出聲來。
  秦鳳祤忙是下了石階,轉身就走:「胡鬧,快回去吧!」
  他自出生以來,與父親面前,從未這樣失態。
  他學的是道,七情六慾都少之又少,不想連連破功,趕緊走了。
  顧今朝可是不以為意,回了屋裡洗漱一番,因是心情太好倒頭就睡。
  這一夜可是美夢連連,早起已是日上三竿,本來還想著去秦淮遠面前問問那百局圖的下落,這會兒發現時候不早怕是要遲到了,可是急忙收拾一通,就出了院子。
  秦府大門前停著一輛馬車,平時府裡常備車送她,是以也並未多想。
  背了書箱,才要上車,一旁巷口那等了好半天的少年一下跳出來了,穆庭宇一身藍衫,不敢大聲喊她,連連在一邊與她招手。
  左右無人,顧今朝退後數步,定睛看了看,趕緊過去了。
  到了巷口,她也是急:「穆二你在這幹什麼?去書院都要遲了!」
  少年從懷裡拿了一個燙金的帖子,這就塞了她手裡:「我今個要同大哥去校場,不去書院,明日一早你千萬別忘了來獵場,這上面有中郎府的蓋印,沒有人會攔著你,到時候你進獵場就去我爹那處……」
  真是沒想到,他當真弄了個帖子來,今朝怔怔看著他,目光複雜:「穆二哥,我這……」
  穆庭宇狠狠拍了她肩頭一下,瞪她:「還是不是好兄弟了?二哥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行,讓你去獵場討個吉利就不行了?」
  可是,從前在她面前,穆二打架從未輸過。
  眼看著少年已是漸惱,她也只能硬著頭皮點頭了:「好,天下第一美少年的場子,我一定去!」
  這還差不多,穆庭宇滿意地後退:「那我就走了,說定了,你一定要去,看不著你我肯定輸,我要是輸了,拔不了頭籌了,到時候就怪你!」
  今朝擺手,二人相視而笑。
  隨即各自轉身,時候不早了,顧今朝將帖子收在懷裡,匆忙上了馬車,車裡淡淡一種香味,說不出的香甜。
  開始還念叨著,快點再快點,快點去書院別遲了。
  慢慢的,她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迷迷糊糊要睜不開時,顧今朝忽然想起了這種香味,是出自哪裡了。
  她娘常年和草藥打交道,她也懂得一些,是迷香。
  心眼閉合,漸漸入夢。
  馬車也並未朝著書院去,車伕甩著鞭子,直接出了城。
  最先發現顧今朝被人擄走的,是秦鳳崚。
  一早起來,秦鳳祤帶了妹妹先走,他昨晚上被秦淮遠叫走,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被留了書房查看課業。也是起晚了,收拾妥當,就讓人備車,準備叫了顧今朝一起走,沒想到才到門前,就看見顧今朝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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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 00:06: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他追著跑了幾步,顧今朝一點動靜都無,越是喊越是追馬車趕得越是快,最後落後許多。
  起初還以為今朝與他玩笑,可等他坐車到了書院更是沒見到她的蹤跡,非但如此還無故缺席,夫子也不知她所去。這少年仔細一想府中也無多餘車輛,細思恐極。
  不過他認定是世子府那位又作妖了,趕緊讓人回府知會一聲。
  秦淮遠早不在府中了,這一知會,就知會到了景嵐的面前,等這話到她面前,就變成了,二公子親眼所見,顧今朝又被世子擄走了!
  之前謝聿難為這三子,顧今朝也未吃虧,過後景嵐就睜一眼閉一眼那麼過去了,不想世子又擄了人去,她即刻動身,獨自一人乘車到了世子府,正好將謝晉元堵住了。
  謝晉元才要回封地,晉王府遷走之後,天下無戰事,晉陽城也是平和,只偶爾回去小住。
  他被景嵐質問一番,也是勃然大怒!
  謝聿百口莫辯,他也是懶得辯駁,只說沒有做過,帶人就出了世子府,這青天白日的,一輛馬車如何能藏匿得住。
  他也命人去四城門口,終於得了一點線索,快馬加鞭這就追出了城外。
  天子腳下,不敢行兇,也是有人借由府衙之力輕鬆將人擄走出城,謝聿等人追出七十幾里,才將人追上。
  車伕受人買兇,不等動手,便被人拿下。
  逼停馬車,謝聿上前,連叫顧今朝兩聲,無人應答,車伕已是交代說門簾窗簾都掛死了,內中迷香迷昏了人。
  侍衛上前揮刀,車簾掃斷,窗簾也是統統劃開,在外面就能看見,顧今朝早已癱軟滾落,仰面躺在車裡,雙眼禁閉,昏睡不醒。
  謝聿上車,車內香味還在,香的膩人。
  若非書箱攔著,還不知要撞傷幾次,如今京中找她都快翻個底朝上了,她毫髮無損,看這面相,怕也是還在夢中。
  無意當中,他竟然也成了她的貴人神助,老太傅說她是福星,連身邊人都能借運,此時低眸看她,謝聿薄唇微抿,伸手在她腦門上戳了戳。
  「你倒是睡得香……」
  再低頭,顧今朝毫無察覺,依舊動也不動。
  「沒心沒肺,什麼時候都能睡著,還真是一點沒變。」
  眉眼已是和幼時不大一樣了,看了兩眼,謝聿轉身下車。
  門簾和窗簾一去,車內清涼,顧今朝迷迷糊糊不得轉醒,多少場景似夢似真,她遊走在清醒的邊緣,虛無的空幻當中,終於落了腳,卻發現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識。
  偌大的晉王府,長廊裡涼風陣陣,不知是哪裡還掛了風鈴,總有鈴聲叮噹作響,顧今朝看著年幼的自己跟在母親身後,像個跟屁蟲。
  也的確是個跟屁蟲,走過長廊,跟著丫鬟進了一間大屋,眼前的男人身形頎長,一身官服迎將出來。
  她看見母親牽了她的手,拉著她上前無奈笑道:「這兩日黏人黏的厲害,我走哪裡她就跟哪裡。」
  站在小今朝的身後,才恍惚認出來,男人也不是別個,正是見過的謝晉元。
  他將景嵐母女迎入大屋,單單讓人拿了糖果和糕點來,可拿什麼也哄不住,小今朝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娘,好奇地張望。
  許是夢,但若說是夢,也太過真實。
  若不是夢,如何能來回變換視覺,已是不知她變成了小今朝,還是看著小今朝,眼前的大床上,長得極其漂亮的人兒長髮微攏,定定看著她面無表情。
  小今朝也眨著眼睛,一下鬆開了她娘的手,拍了娘親兩下:「娘,娘,他怎麼了?」
  景嵐上前查探一番,將她推開一些:「你站得遠一些,小心過了病氣。」
  病氣一出口,床上人兒已是垂下了眼簾。
  今朝不以為然,兩隻眼睛就光盯著人看,她猛然想起些事情來,小時候有段時間,在林錦堂有意無意的灌輸下,總想要個弟弟的,想來就是那個時候。
  眼前的人兒臉色蒼白,偏那目光清澈,眸色漆黑。
  長得那般好看,她當即搓了兩手,對著她娘跺起腳來:「娘,我不想要什麼弟弟了,我想要個姐姐,這個小姐姐好好看!」
  景嵐失笑,又推她遠些:「哪裡來的姐姐,這是哥哥。」
  一聽是哥哥,小今朝又是搓手:「哥哥好,好哥哥,那讓他當我哥哥好不好?」
  說著還跳了一下,眼巴巴地看著她娘,景嵐被她纏得緊了,就與她說,只要人家願意,那就可以管他叫哥哥了。謝晉元將她叫走一邊說著話,小今朝片刻不等,這就爬上了大床。
  她跪坐了謝聿面前,眼巴巴地看著他:「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此時夢裡夢外,已知他便是幾年前的謝聿,有些東西即使看不到也想了起來,那雙漆黑的眸子裡,總是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和她記起來的一樣,謝聿不理她。
  場景變換,顧今朝隨著那小身板,在晉王府歡躍,每一次來找謝聿,他都不大理人的,不過她從府外帶了許多小東西給他,偶爾心情好了,他便教她八卦輪迴圖,與她擺局玩上兩局。
  那八卦圖上,生死兩茫茫,多少時候,都是棋錯一著,滿盤皆輸。
  每每都是差一點,引得她抓心撓肝。
  迷迷糊糊,好像是什麼時候,那日謝聿頗有興致,帶她去郊外西山,不想一時失足,他跌落山澗,昏了過去。被人抬回府去之後,來了許多御醫,親眼所見那晉王爺大發雷霆,雖是並未提及她如何如何,但也是被嚇得不輕。
  謝聿一直不醒,她便一直哭泣,誰說要送她回去了,她不肯這就躲了起來。
  也不知是有多久,是夢中夢,還是什麼,想睜開眼睛也睜不開來。
  雖是閉眼,也知道那孩子抱著雙膝,就那麼坐在謝聿屋裡的大櫃裡,睡著了。
  晉王府差點被人翻了天,也沒找到她。
  再見謝聿,是他一臉怒容。
  「你躲這裡幹什麼,什麼時候都能睡得著,沒心沒肺的麼!」
  櫃門開著,他額上還帶著過病的額帶,伸手來抱。
  真是既想哭又想笑,今朝傾身一動,這就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馬車的車頂,車內還有餘香,淡淡的,不易察覺。
  顧今朝一下坐了起來,車上馬兒已是卸了下去,車身傾斜,她扶著一邊,從車上跳下去,涼風頓過耳邊。
  也不知是哪裡,周邊都是半人高的雜草,遠處密林高山,顯然人已不在城內。
  似有溪水潺潺,循著耳邊水聲,今朝在雜草當中快行了幾步,站住了。
  一條溪流蜿蜒而下,溪邊的石頭上,坐著一人。
  他一身錦衣,手裡石子兩三,隨手一扔,激起水花點點,看著真是百般聊賴。
  左右望望,是個從未來過的地方。
  顧今朝大步上前,站了他身邊去,頓時著惱:「世子真是好興致,把我弄這來幹什麼?」
  謝聿將石子扔光,才是回眸:「醒了?」
  今朝外衫上面,都似還有香味,一想到自己著了道,怎能不惱:「若是有事,叫我一聲即可,世子用這下三濫的手段,真真令人瞧你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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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謝聿伸手一撈,又隨手拿了幾個石子,一下一下扔入水中:「是,你也知道,想讓你來,叫你來不敢不來,何必用這下三濫的手段,不來便是殺了又當如何。」
  他似漫不經心地,再未看她一眼。
  今朝回頭,此地只他二人,仔細一想,也心知有異:「難道,不是世子所為?那世子何以在此?」
  謝聿無心解釋,這就站了起來。
  荒郊野外,也是鳥語花香,從未注意過,此地還有這般風景。
  走過雜草,身後腳步聲亦步亦趨。
  上了羊腸小路,路邊野花遍地,謝聿徐步而行,走向密林。
  這可只有她們兩個人,顧今朝連忙跟上:「對,世子沒有理由擄我,那難道是你救了我嗎?」
  謝聿走在前面,雲淡風輕:「你就當是我擄的你。」
  今朝想起夢中種種,不禁唏噓起來,看著謝聿背影,竟也覺些許親切:「哪有這麼當的,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小時候不少事情,呃……原來我小時候就去過你們府裡,還和你一起玩過呢,哦對了……」
  她猛地一拍手,快走兩步,與他並肩:「我才想起來,老太傅口中的什麼奇門遁甲,這不是我爹教的我,原來是小時候和你一起玩過的,是你教我的?後來我爹帶我去營地也是機緣巧合……」
  二人到了密林前,日頭被遮住大半,只留些許斑駁陽光在地面,星星點點,似有還無。
  話未說完,謝聿已是站住了。
  他雙手負於身後,回眸時目光清冽:「你記錯了,從前,本世子可未曾見過你。」
  說著大步走進密林,顧今朝下意識跟上他的腳步,走了片刻才察覺出來不對。
  抬頭,密林遮日,遠望,四週一樣。
  偏偏只謝聿一人,離她不過兩步遠,看著她目光沉沉:「百局圖光只知破,而不知敗,若是上了戰場也這般紙上談兵?」
  顧今朝知道他是故意引她入局,也是不慌了:「世子何意?」
  謝聿本就一時興起,也是勾唇:「不若我們打一賭,看你能否破此局,走出生門?」
  已在局中,如何能躲得過去,今朝不退反進,斷然上前:「好,我若贏了,要世子送上五百銀,可是敢賭?」
  謝聿:「……」
  密林當中,陽光斑駁。
  星星點點,映著少年的臉。
  四目相對時,謝聿勾起唇來:「好,看你有幾分本事。」
  今朝隨手解下匕首來,撕過自己外衫隨手劃過幾道,回身坐了地上。扯下布條,飛快擰成了一股繩,編結在了一起。
  謝聿看見,錯身走開。
  很快,顧今朝又站了起來,她追上兩步,一把拉住了他:「為防走散,你我連在一起才好。」
  說著已經在他腕上結下了死扣。
  謝聿手腕上還繫著那舊帕子,今朝小心避開了,也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謝聿抬手看看,瞥著她:「你這是怕我走散了,還是怕你走散了呢?」
  今朝低頭咬著布條一端,一手翻過,來回打著結,也繫了死扣,來回扯動一下,見二人實實在在是繫了一塊,才是吐了口布渣渣,笑了。
  「五百銀,世子輸定了。」
  謝聿眸光淺淺,不以為然:「何以見得?是我輸定了我而不是你輸定了?」
  顧今朝也學著他的模樣將雙手負於身後,快走兩步,扯得謝聿只得跟了上來,她回眸一笑:「世子光定賭局,卻不限時間,破局是遲早而已,無須擔心。」
  謝聿不喜歡被人牽著走的感覺,站定,也是扯動繩索。
  冷不防被扯動身形,顧今朝退後兩步,站了他的身旁。
  謝聿冷笑:「雖無時間限制,但山中不比外面,或有猛獸或有冷夜,一無衣食蔽體,二無生路可尋,你能堅持幾日?」
  今朝伸手抓住繩索,往他身邊站了站:「那怕什麼,就算我破不了此局,不能從陣中全身而退,也有世子墊背,你總該知道陣眼何處,不能落個橫屍野外的下場吧?嗯?」
  謝聿也反手抓住繩索一頭:「陣中多的是陷阱,只需引你過去,等你認輸即可。」
  顧今朝先他一步發力,拉了他就走:「我不跟你在這打嘴仗,橫豎你也不能把我扔在險地,不然幹什麼一定要跟著我,怕是也得留神注意著,怕傷了我才是。」
  謝聿驀地抬眸:「自以為是。」
  顧今朝拉著他在原地轉圈:「其實我就跟緊你,等著你帶我出去就算贏了,但是我不喜歡靠別人,也不喜歡等,既是世子非要賭一把,那我奉陪就是。」
  四周參照物都所差無幾,首先須得辨明方向。
  走了樹邊,仔細查看,樹皮粗糙程度,挨個做了記號,由最粗糙皮樣辨出北方,左右一看,來時路就在東方。
  拉動繩索,叫過謝聿:「我們自東方而入,所謂正東生門得入,須得西南休門殺出,正北復入,此陣可破。」
  謝聿揚眉:「休想得到提示。」
  顧今朝一把拉過他,往西南走去:「只怕此處依山傍水,你又不能佈置這般簡單的陣法,出了林子又不知還有什麼等著我,我只管抓住你,反正也不吃虧。」
  謝聿跟了她的身後,也不在意她說什麼。
  與她一起說話,還得千般注意,稍不留神,就會被她套出話去,索性什麼都不說,跟著她就是了。密林當中,也沒個方向,顧今朝走走停停,一直依照樹皮來辨別方向,頭頂枝葉繁茂,漸漸一點陽光也無。
  進林子時候,晌午都過了,天黑之後更是危險。
  所以要盡快走出密林,顧今朝腳步匆匆,更是堅定地往西南走去。
  林中鳥兒飛過,也不知是什麼樣的聲音,更像是哀鳴聲,謝聿走在後面,懶懶腳步,只等她扯上一扯,才會動上一動。
  今朝回頭,見他這副慵懶模樣,也是無語:「世子殿下能不能快些走,天黑之前我們得縱觀全局。」
  謝聿舉手晃了晃:「把這個解開。」
  她才不解開,用匕首在樹上做好記號,快走幾步,帶動著他也只得快走。
  謝聿被她拖行幾步,也只得上前,顧今朝生怕他不配合,回頭抓了他手腕處繩索,直接抓在手裡走得更快:「快點走,我肚子都餓了。」
  二人一路奔著西南,因方向無錯,走了約莫能有兩炷香的功夫,竟是到了頭了!
  隔著山,陽光所剩無幾。
  顧今朝先行出林,掐腰而立。
  林邊還是林,不知謝聿哪找的這地方,山石林立,密林遍地,山石變法應當是他挪動過,密林天成,卻不知其中有無凶險。
  雜草橫生,她四處張望,側耳細聽,似有水聲。
  謝聿也走出林間,揚著臉,看天上白雲卷,愜意得很。
  不遠處的林中,一大群鳥兒撲簌簌飛起,二人都瞧見了,對視一眼,各自別開。
  今朝伸手來解腕上布繩,幾下將死結變成活扣,然後回頭看著謝聿,一本正經地嚇唬他:「荒郊野外,即使是你命人能動山石,也不知山中有多少凶險,我勸你好好跟著我,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我回去也沒法交代。」
  她捲著袖子,外衫已是缺了好幾條,此時看著滑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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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他伸手盤繩,將落地的布繩一點點抓在手心:「誰說不是呢,這山裡能有什麼成了精的狐狸仙女也說不定,到時迷住心竅,跟著得道成仙也不錯。」
  顧今朝挽好袖子,回頭瞥他一眼:「成了精的狐狸仙女有沒有我不知道,山裡有豺狼虎豹可是真的,小心艷遇沒遇著,撕爛你的外衫,將你拆吞入腹。」
  說著回身,扶著樹幹,兩腿交替用力,這就爬將了上去。
  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謝聿抬眸,仰望著上面,那少年手腳麻利爬樹一流。
  很快,她又倒退,一點點滑落,倒爬下來了,一下跳了他身邊去,笑眼彎彎:「你猜我看到了什麼?就是我看見你時候那條小溪啊,原來一直順沿直此,有水就能活了,那便是生門,我們走吧!」
  說著來拿他手裡的布繩,謝聿側身避過,低眸:「你確定要去水地?」
  顧今朝嗯嗯點著頭:「我看了,天水訟,那方為北,有活路。」
  謝聿淡淡一瞥:「生門擺在那麼明顯的地方,是個人都能走出去了。」
  今朝瞪他:「虛中有實,實中有虛,空門戲才叫人生疑,你這人向來多疑,怕是故意擾我心神,我不信你,我要去生地。」
  再往前一撲,一把抓住了那布繩,抓過他手臂都纏了他手臂上,然後抓住一頭就走:「讓你走就走,哪來那麼多的廢話。」
  謝聿被她扯動,也只得跟了她走。
  走過雜草荒蕪路,進了亂石堆,顧今朝在樹上看得分明,記著方向一路往北。
  亂石堆也是各有巧妙,不過也是難不住她,出了石碓,竟置身在了山谷當中,原先看見的密林早已不知所蹤,顧今朝堅定自己方向無錯,轉道往西。
  夕陽西下,隔著這麼座大山,日落都要早上許多。
  謝聿走不快,今朝就一直拉扯著他:「快走快走,天黑就不好了。」
  野花遍地,卻是無路,顧今朝就在雜草野花當中踩過,溪水聲果然越來越近,遠遠瞧見那蜿蜒河流,她也是站住了,回頭瞥著謝聿,仰臉就笑:「備好五百銀,到時候送到……呃不要送到秦府上去,這麼多銀錢招人盤問,就送到錢來當鋪去,到時候我讓人收著,先行謝過世子了哈!」
  謝聿未看她一眼,也只盯著不遠處的小溪:「你未免高興太早了些。」
  說著先行走了過去,顧今朝慢騰騰跟在他身後,也是笑:「到了生地,自然高興……」
  高興也沒高興到頭,她才要上前,變故陡生!
  前面不遠處的謝聿一腳踩了虛無草上,直接在她面前落入草底,悶哼聲在大坑當中響起,顧今朝大驚失色,才衝到跟前,也是急了!
  天色不早了,草下漆黑一片,也不清深淺。
  她趴了洞口處,不敢冒然下去:「怎麼樣?摔傷了嗎?」
  一點聲息都無,顧今朝側耳細聽,也聽不出個什麼來,她呆坐在坑洞上面,四處遙看,不由洩氣。
  距離水地已經很近了,這個坑洞下面也不知有沒有利器,多半是獵戶為了抓捕來喝水的動物所做,顧今朝接連朝著下面叫了兩聲謝聿,他都沒有回答。
  眼見著要黑天了,她定定看著下面,暗自著惱:「你說的對,這並非生門,若是生門,你怎能輕易遇險,此處你也不熟,怕是之前也未來過。」
  話音剛落,謝聿的聲音也自下面傳了出來:「呵,知道就好。」
  顧今朝聽見他回答了,大喜:「你沒事啊!太好了,下面很深嗎?有沒有傷到?」
  謝聿淡淡道:「很深,四周都是青苔,滑得很,腿傷了不能動。」
  今朝探了半個身子下去,感覺下面還有涼氣直衝臉上,忙是叫道 :「那怎麼辦,你的侍衛隊在哪裡快告訴我,我去找他們過來把你救出來啊!」
  謝聿潑她一頭冷水:「侍衛隊押著行兇者早已回城,未免家中擔憂,也已知會景夫人,說你與我在郊外遊玩。」
  顧今朝:「……」
  二人靜默片刻,顧今朝回身坐好,想了想,又是揚聲道:「天馬上就全黑了,要不我先離開此地去尋人救你?你腿不能動,怕是我一個人也救不出你,再者說我不能被困於此,我明天一早還得去獵場看穆二呢,我都答應他了!」
  她從來識時務,又不會衝動,想了一番也是理所當然。
  這就站了起來,不想才一動,謝聿涼涼聲音又到:「顧今朝,你敢把我一個人扔下試試?」
  她當即站住,伸手入懷。
  穆庭宇給她拿來的帖子還好好在懷裡,拿出來看了看,看了又看,到底是貼了唇邊,哈了口氣:「穆二,你等著我,我一定能去。」
  說著又將帖子放入懷中,反手抽出匕首,又到了坑洞邊上。
  趴在洞口,底下嘶嘶涼氣直撲著臉。
  顧今朝探下身子,用匕首在坑洞牆壁上劃了一下,的確很滑,帶起來的青苔沾了匕首上面,伸手一抹,滑不溜丟。
  她回手摸了一塊石頭子,叫了謝聿一聲:「讓開些,我探探深淺!」
  謝聿聽風辨聲:「嗯。」
  今朝往下一扔,石頭滾落下去,好半晌才傳來一聲悶響。
  她在上面好生發愁:「這麼深,我要是下去了,估計也不一定能爬上來,這可怎麼辦?」
  下面那個又應了聲:「嗯,別下來。」
  不下去,怎麼把他弄上來,顧今朝用匕首在坑洞邊上滑了兩下,往下挖了挖,還好能挖得動。她站起身來,回頭看看,不遠處有一棵歪脖子樹,還好能借上點力。
  她往坑洞裡看了一眼,歎氣:「這荒郊野外的,你說我要是這麼走了,剩你一人,估計能活活餓死,不過要是餓死了,別人也不會知道的吧!」
  謝聿:「……」
  顧今朝繼續望天:「如果我現在把這個坑填上了,那更是人不知鬼不覺。」
  謝聿:「……」
  她拍拍屁股站了起來:「這樣,我不想浪費時間,我想辦法救你出來,你帶我走出生門,我得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回去,明天一早還得跟著中郎府叔伯們去獵場,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坑洞裡一點聲息都無,顧今朝踢了腳邊的沙石,落了坑洞裡面去,又問了他一聲怎樣。
  謝聿冷笑出聲:「你倒是一點不吃虧。」
  今朝聳肩:「快點決定,不然我這就走了。」
  她看不清坑洞下面,下面卻看得見上面模糊的人影,天色的確不早了,謝聿靠坐一邊,伸手輕撫臉邊的流蘇,淡淡出聲:「此地外藏八風,內收五行,上承天光,下澤地德,前有流水,風水天成,是個不錯的葬身之地,不若,這就埋了我,也不錯。」
  顧今朝:「……」
  謝聿在坑洞裡,半闔了眼:「我這樣的人,也是活夠了,有勞。」
  她在上面跺腳,更多沙石滾落,氣的真想就此將匕首甩下去,先送他去西天!
  今朝怒道:「謝聿!爹娘生養一回,你才多大,就說這話!不管你了!你就在這自生自滅,餓死就餓死,凍死就凍死,我娘我姑姑都指望我活著呢,我的命可金貴,我回去了!」
  說著腳步聲頓起,人真個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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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 00:07: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在這坑洞下面,真個又濕又冷,謝聿靠坐一邊,真個闔上眼了。
  腳步聲越來越遠,遠到聽不見,四周都安安靜靜的,安靜得,似乎又回到了那時候,他被圈養在晉王府的後院裡,一方天地,哪都去不了。
  有那麼一天,一個白白淨淨,健健康康的孩子闖進了他的屋裡來。
  這孩子能跑能跳,還會撒嬌。
  撒嬌時候就眨巴著那雙漂亮的眼睛,使勁眨巴著,他搓著手,用那樣天真的笑臉問他,叫他哥哥好不好。比起晉王府的死氣沉沉,他就是活生生的人。
  謝聿自小體弱,嬌養長大。
  多少次,那孩子翻牆而來,給他講外面的事情,他用棋局留他玩耍。
  後來,後來一次嫌隙,那孩子就不來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身上似已被洞底的水氣打透了,耳尖一動睜開了眼睛,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坑洞上面窸窣著不知什麼聲音,謝聿側耳細聽,啪嗒一聲,不知什麼東西甩了下來!
  差點掃到他,逕直掉落在了他的頭頂。
  漆黑一片,也看不出個什麼東西,抽了抽,很快,上面還傳來了吭哧吭哧的聲音,他揚起臉來,皺眉:「顧今朝?」
  上面正是顧今朝,她不知正在幹什麼,費了好大力氣打砸,吭哧吭哧的。
  聽見他的聲音了,她忙裡偷閒,與他說道:「除了我還能有誰?我可告訴你,你是欠我兩條命的人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以後你的命就是我的了,出來之後給我好好活著,做個好人,時刻想著報答我,最好是給我光不沒的銀錢,給我個排位,天天打板供起來才是。」
  謝聿失笑,他伸手撫額,許久沒有這樣的時候了,那種對生命的渴盼,想笑。
  顧今朝在上面固定好籐條,再三確認了安全,這才鬆了口氣。
  天已經黑了,幸好天上還有星月,才不至於什麼都看不見,她用匕首到處搜羅能用的籐條,幾股編成一大股,因為從樹到坑底需要太長的繩索,她只能不斷地編結在一起,真是要累死了。
  光固定在樹上還不夠,用削好的木釘將籐條釘了在地面,也借不少力,一切準備就緒,她再次到了坑洞邊上:「我甩了籐條下去,你看能摸得到嗎?」
  謝聿伸手:「摸不到。」
  今朝抖動籐條:「站起來能不能摸到?」
  謝聿站了起來,摸到了:「能碰到。」
  她拍手,抬頭看了眼星月:「阿娘保佑,我回去了以後可再不惹你生氣了。」
  抽出匕首來,一手扶著籐條這就順著往坑洞裡下了,顧今朝兩腿都纏在籐條上面,左右扶著籐條,右手在洞壁上扎洞維持身體平衡。
  一點點,滑落下去,今朝往下看著,仔細辨別人影:「人呢?躲開躲開!」
  謝聿靠立一邊:「我在這。」
  籐條順不到底,顧今朝扶穩了,縱身一躍,跳了他的面前來,洞底也是濕滑,她腳下一滑,下意識揚起匕首扎入牆上才是站穩了。
  謝聿下意識也是扶了她一把,匕首就紮在他的旁邊,他兩手在她腰上緊了一緊,歎氣:「這匕首削鐵如泥,殺人會更快。」
  今朝已經習慣了他說話的腔調,站穩了,又抽出匕首來。
  推開他手,她伸手在洞底摸索了下,洞身還真不小,牆上都是青苔的確濕滑,這般直上直下的,怕是不好攀爬,籐條能承受的力道有限,她力氣也有限,不能拉他上去。
  抱臂,她在黑暗當中適應著:「怎麼樣,能走嗎?」
  謝聿猶豫一下,還不等他回答,顧今朝已是蹲下身去了,她將匕首放了一邊,伸手來碰他的小腿,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動了一下。
  今朝仰臉:「很疼嗎?」
  他一手輕撫胸口,也沒聽清她說什麼,嗯了聲。
  顧今朝拿起匕首來,又扯過他手腕上的布帶來,解開死結,擁著他的腰身一頭繫了他腰身上,這一頭和籐條連接了起來,光憑這些,怕是不能負重。
  她拉扯了兩下,抓了謝聿的胳膊:「這個籐條不能承太重,所以只能一個個上去,你腿上有傷不能持力,等我上去給你開條路,你踩著些,等我上去再拉你一把,應該能上去。」
  黑暗當中,也似能看見她那眸子,似會發亮。
  謝聿嗯了聲,反手握了她的手一下:「你小心。」
  顧今朝拉動籐條,整個人都蕩悠了起來!
  她一手扶著籐條,一腳踩在牆上,借力盤上籐條,這就向上爬了幾步,再蕩回牆邊,匕首往牆上一扎,這就挖了起來。
  每隔兩步,她就會挖出一個落腳點,一路往上,也好半天才爬出這大坑洞。
  坐了上面,草叢當中不知名的蟲兒受了驚,一下跳開,還叫了幾聲,顧今朝喘了口氣,將匕首收好,雙手扶了籐條,揚聲叫了一聲。
  「可以了!你找好落腳點,我在上面拉你,你借力往上爬,別著急。」
  謝聿回了一聲好,抖動籐條。
  顧今朝在上面拉動籐條,也是緊著讓他多借一點力,因為牆壁上已經挖好了落腳點,謝聿比她上來時候要輕鬆許多,不過籐條也是堅持不了多久,二人都心知肚明,都用盡了力氣。
  謝聿一探頭,今朝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從坑洞當中拉了出來,二人雙雙摔倒一旁,好半晌都沒動一下,夜空當中繁星點點,月已爬上了半腰。
  顧今朝看著那大月亮,胸口還在起伏:「我以為昨天的月亮就夠圓的了,沒想到今日更圓。」
  謝聿渾身濕透,伸手搭在額頭上:「嗯。」
  這個時候了,今朝又摸向懷裡:「拜你所賜,城門已經關了,我回不去了。」
  她將那中郎府的帖子拿了出來,舉在眼前看了看,雙手合十抵在額頭上面,口中唸唸有詞也不知又說著什麼,謝聿偏過臉來,月光下,少年顏如玉,顧今朝眼簾微顫,那滿是泥漿的雙手當中,寶貝一樣扣著個燙金帖子。
  祈禱了一番,顧今朝將帖子放入懷中,坐了起來。
  她拉動謝聿的胳膊,讓他起來:「起來,你快起來,看看還能不能走,這是水源地不安全,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裡。」
  謝聿被他拉動,也坐了起來:「腿折了,不能走,無論如何,明天早上去獵場你都來不及了。」
  顧今朝才不管那個,直接站了起來。
  她伸手拉了謝聿起來,一個反身 ,矮下腰身,整個人就被她背了後背上面。
  也不知哪裡來的那大力氣,今朝快走兩步,幾乎是咬著牙地:「不行,我必須去,晚一點也沒關係,我一定得去!」
  謝聿在她背上,兩手環住她。
  他的臉就貼在她的頸邊,甚至還能聞到她衣衫上還是哪裡的淡淡花香,緊貼了些,他在她耳邊歎氣:「那不如放下我,這就放下我,你自己走,或許走出生門,明天早上之前趕回去還能來得及。」
  好癢,顧今朝偏過臉來,肩一動:「閉嘴吧你!」
  被怒斥了,謝聿不怒反笑。
  也不知他哪來的情致,還笑得出來,她背著他走了幾步,也是氣喘吁吁:「再說這些沒用的話,我這就把你扔這,我可告訴你,五百銀,一銀也不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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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 00:07: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話未說完,人已是站住了。
  謝聿聞言也是壓低了眼簾,才要開口,顧今朝已是慢慢將他放下了,他下意識一抓她胳膊,又被她飛快抖開。非但如此,她按著他一起趴下了。
  雜草直刮著他的臉,謝聿才一抬頭,顧今朝一把摀住了他的口鼻。
  另外一隻手已將匕首抽了出來,她在他耳邊,氣息熱辣燙耳:「別動,有個大傢伙,真要命。」
  不用她說,他也看見了。
  不遠處一個黑影伏低著身子,兩眼發紅,似乎正往這邊來了。
  不遠處一個黑影伏低著身子,兩眼發紅,似乎正往這邊來了。
  二人都屏住了呼吸,顧今朝反手握著匕首,兩腳蹬在地上,蓄勢待發 ,她兩眼緊緊盯著那個影子,心中暗暗嘀咕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走開吧,快走開,別過來別過來……
  當然了,怎能事事如意。
  皎潔的月光下,一頭黑毛的野豬獠牙發亮,直直衝了過來!
  顧今朝下意識推了謝聿一把,隨即就地翻滾躲開,一下跳了起來,這頭野豬能有兩個人身形那麼大,全身黑毛髮亮,這種動物向來凶殘,並且不知退縮,被它咬上一口,那獠牙能置人於死地。
  二人都分別躲開,一邊站了一個。
  原本還想著能躲就躲過去,看來動物比人的嗅覺要靈敏得多,今朝緊握匕首,也是緊緊盯著這頭野豬:「可別讓它咬到,我娘跟我說過,這東西咬一口能要命。」
  謝聿一旁側立,一動未動:「你別動。」
  這和今朝想得一樣,她從小到大,跟著林錦堂上山下山,對於這種東西毫無畏懼感。相反,她更擔心那個傷了腿的,看那樣子,世子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模子,在野豬面前,在它動之前,誰先動,它撲誰,所以,她腳步一動,轉身就跑,風中還能聽見她的聲音:「你才別動!」
  她奔到坑洞旁邊,側身避過,可惜野豬奔著她衝過來,到了坑洞面前又及時站住了。
  顧今朝一匕首將地上籐條斷開,這邪物又衝著她疾奔而來,她直奔一旁的樹去,不等到近前,那野豬轉身又跑了,她到樹前,一下斷開籐條這邊,削掉。
  拆開籐條編結,留了兩股拿了手中,身邊詭異地安靜讓她猛然回頭。
  原來剛才是謝聿過來將野豬引走了去,此時他就地一滾才起來,她大步疾奔:「把它引過來!這東西皮厚不好對付,引它進坑洞裡去!」
  她身上有香,一過來,野豬又奔著她來了。
  顧今朝揮舞著匕首,不退反進!
  不想這東西衝力太大,一邊獠牙削落,它鼻子一拱又撞了上來,她力氣有限,當即被撲倒。月光之下,謝聿大驚失色,他快步上前,手一動,在腰間立即卸下個軟劍來,此物柔軟,像劍又像鞭,平時不注意看著像個錦帶,他揮劍上來,堪堪將那豬頭勒住了。
  血一滴一滴滴落,野豬嚎叫,更是發了瘋地低頭撕咬。
  顧今朝後腦勺磕了一下,可她顧不上疼痛,趁機將匕首狠狠插入了致命處,野豬更是嚎叫,謝聿一將它踹翻,上前又是補了幾下子。
  雖是皮粗肉厚,哪裡禁得住她們兩個這般利器。
  今朝剛才架那一下子,已經耗費了太多力氣,此時躺了地上是一動不想動,胸口起伏得厲害。
  氣不順,她手裡還抓著匕首,不肯放開。
  謝聿快步到她面前,蹲下來,伸手在她肩頭胸前點按兩下:「傷著了嗎?咬到沒有?」
  顧今朝搖頭:「別亂摸,我沒事。」
  他未來得及收起軟劍,見她未受傷,也是鬆了口氣:「沒傷到就好。」
  她看著他,頓起疑心:「既有利器,怎麼早不說?我不回洞裡救你,你也出得來?」她回想了一下剛才他的步數,也是瞥向他腿,「你腿也沒折,世子何意,故意拖我後腿不想我在天黑之前離開生門?」
  謝聿將軟劍擦拭一番,解下軟鞘仔細收好又掛了腰間,也不回她:「水源地並非生門,我已提醒過你,天黑之前怎能出局,你不聽能怪到我身上嗎?」
  說著,來扶她:「起來,看看可有不適?」
  此時這麼晚了,又在距京中七八十里的地方,怎麼回去也來不及了,顧今朝懶懶的一動也不想動,眸光一動,誒呦一聲摀住了腿:「別動,我腿好痛!」
  她從未矯情過,謝聿忙上前查看,可他一伸手,顧今朝就將他推開,連連呼痛。
  問她哪裡疼,她說腳踝疼,許不是腿。
  若是說骨折,其實仔細查看一番立即就能察覺,腳踝更真實一些,謝聿關心則亂,也未懷疑。
  他扶著她:「看看能不能起身,還能不能走?」
  今朝收好匕首,抓著他的胳膊:「不行,剛才用盡了力氣,怕是不行,我得緩緩。」
  謝聿左右看看,也是皺眉:「不行,此地不能久留,再有什麼險物過來,只怕應付不暇。」
  顧今朝坐在地上,揚著臉:「湧泉相報的時候到了,世子害我受傷,我之前也背了你,現在,你背我。」
  她眸光微動,很是理所當然。
  謝聿還從未背過別人,回身這就矮下身來:「過來,我們得離開這裡。」
  顧今朝暗自偷笑,重重一撲,撲身到他後背上面,謝聿將她背負起來,緊托了她兩腿,朝向水源地相反的方向走去:「能讓本世子背的人,你也是這世間第一人了。」
  星空當中,明月高懸。
  今朝仰臉看著那些星星,很是享受被人背著的感覺:「雖然是你背著我,但是我背你兩次更多,說到底還是你欠我,別的也不敢討要,等我回京,那五百銀世子可不能抵賴。」
  心心唸唸那些銀錢,謝聿也是失笑:「此局未破,你還未贏。」
  顧今朝靠了他背上,可能歇上一歇了:「天黑不能縱觀全局,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只怕要等天亮之後才能離開了。」
  謝聿嗯了聲,背著她朝谷中走去。
  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那谷中猶如世外桃源,在兩山當中夾著,也無風也無浪的,這麼個夜裡,還是找個山洞背風才好。
  走進山谷,卻不想也有溪水,謝聿將今朝放下了,二人都洗了手臉,精神不少。
  沒有光火,幸好樹影之下還有星星點點的銀白月光。
  謝聿一直背著今朝,順著溪水往上,山谷當中偶爾能聽見鳥兒的怪叫聲,他來時觀望了下,循著記憶當中的印象往裡走,果然沒多遠就找到個山洞。
  也是鬆了口氣,到了洞口,將顧今朝放了下來:「小心,我……」
  話未說完,顧今朝已經大步走了進去,她兩條腿都好得很,哪有一丁點疼痛的模樣,這個眥睚必報的小鬼頭,分明也是騙他背她。
  謝聿:「……」
  洞中漆黑,今朝站了邊上往裡張望:「喂喂喂,有人嗎?」
  這附近有狩獵的痕跡,還有陷阱,山洞也許是獵戶臨時歇腳之地,當然無人響應,能容身的地方不大,顧今朝拿了匕首摸索一通,發現無險處,才放心地坐了下來。
  她靠了邊上,閉目養神。
  謝聿坐了另外一邊,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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