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官不聊生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吳瑕] 修真之掌門真絕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21
發表於 2019-6-22 00:43: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章 仙魔念懸一線(一)

  濟世甲的面世破費一番周折,首先是材質問題,在虛妙山經十大鍛爐之一的天工造化爐及另外十二座極品鍛爐煉化,由宗師級煉器師光隼神君及其門下弟子數十人,一共試了八萬餘種不同組合的配方,最後用了九種修真界幾乎隨處可見的廉價材料,按照適當比例調配,終於用人工之力合成了星鐵。

  星鐵的配方可以說是目前修真界完全公開的最珍貴配方,但是人工合成星鐵至少要極品等級的鍛爐和至少大師級煉器師才能熔煉,因此,人工合成星鐵的產出被濟世會牢牢把持,市面上嚴格禁制以星鐵為原料鑄造的法寶及傀儡,所有星鐵皆以製造濟世甲為最優先。

  但以任家的實力,他們很可能已經私下鑄造了不少人工星鐵,目前對他們來說,唯一不透明的便是濟世甲的圖紙。在中陸州腹地建立起的濟世甲工廠,最後裝甲的組裝是由格物宗和虛妙山全權負責的,也只有他們才擁有完整的圖紙。

  任家想要的,就是濟世甲的圖紙,而用途則不言而喻——他們想將濟世甲的防禦性能應用在他們的傀儡上!

  曲笙提出將濟世甲的圖紙奉上之後,崇雪長老一拈鬍鬚,微笑道:「這恐怕不妥,濟世甲是由蒼梧、虛妙山、格物宗三家共同研發,曲掌門因為一名弟子,便將圖紙私下送與我們任家,若是被濟世會得知,豈不是任家與蒼梧皆要吃上官司?」

  曲笙搖搖頭,道:「可若是,我能想辦法光明正大地把圖紙送給任家呢?不止如此,我還可以讓任家名正言順地應用濟世甲的圖紙技術,而不被人詬病。」

  聽聞曲笙此言,崇雪長老的身體立刻微微前傾,他強行按下體內的心潮翻湧。

  不得不說,曲笙的這句話,給了任家一個巨大的希望。

  就算要來了圖紙,任家也需要出動悟性最好的弟子將濟世甲的結構摸清楚,然後結合濟世甲的圖紙,研製屬於任家的最強傀儡。然而,如果偷偷摸摸的做,這需要多少年?想要將這種成果面世,又需要多少年?

  任崇雪經歷過太多次傀儡術的革新,修真界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每一次技術的進步都極為艱辛,任家為了傀儡術付出了多少,他這個活過漫長歲月的老頭子都看在眼裡……等不得,他壽元有限,可能等不起任家傀儡術再次邁上巔峰的那一天了……

  每一個任家人,都有一個像千機老祖一樣以傀儡術震驚整個修真界的夢!

  崇雪長老眯起眼睛,問道:「那麼,曲掌門要如何做,才能讓濟世甲名正言順地進任家之門呢?」

  曲笙回道:「濟世甲是蒼梧首先推出的,濟世會的三盟首領,我蒼梧也有一席,可這些都是虛名,歸根結底,濟世甲是為凡人所服務的,可我卻覺得,這樣的技術如不能應用在修士身上,該多麼遺憾!」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崇雪長老,那種不甘、野心的氣息肆無忌憚地從這個年輕女修身上散發出來,「如果崇雪長老打聽過的話,便知這濟世甲是我二師兄徐鼓所發明,他一心為善,本無過錯,可是他卻沒有想過蒼梧……所以蒼梧應該與任家合作,不是嗎?」

  「曲掌門的意思是……」

  「如果蒼梧與任家結成同盟,那麼就可以理所應當地共同研製傀儡,至於是否用到濟世甲的圖紙,又有誰知道?最後出現在修真界的圖紙,究竟是如何來的,又有誰會在意?而蒼梧,也將有任家這樣的強大盟友,這……也是晚輩所能想到,給蒼梧找的最好出路了。」

  崇雪長老沒有立刻說話,他只是沉吟著,看著曲笙,似乎想從她那雙清亮的眼眸中看出某種端倪。

  一個只有三百多歲的修士,在一個化神修士的眼中,幾乎無所遁形。

  可曲笙就這樣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打量,眼中一片坦誠。

  作為蒼梧這樣的小門派,依附於大家族或大宗門,是一種在修真界極為尋常的生存法則,尤其是一個年輕的掌門,向任家這樣的萬年大族說出這樣的話,沒有半點違和。可崇雪長老還是十分謹慎,他這一輩子,最講究的便是穩,只除了那個瘋狂的念頭……

  「曲掌門的意思,老朽明白,如果蒼梧與任家成為盟友,自然化干戈為玉帛,貴派的弟子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自當歸還貴派,可是,口頭協定畢竟無憑無據,不知曲掌門有什麼謀劃,能讓此事順利推進呢?」

  這老狐狸,還是想要圖紙。

  曲笙不能給,不僅因為濟世甲的技術不能落在任家手中,如果現在就將圖紙交出,她、夏時、常鈞語三人能安全回到蒼梧的幾率就更渺茫了。

  可如果不給的話,老狐狸不見兔子不撒鷹,並不那麼好忽悠。

  曲笙笑道:「這有何難?我為蒼梧掌門,大長老也自是能為任家做主,我們便在這裡寫下盟書,待大長老放出鈞語,便可以派人與我們同回蒼梧,屆時晚輩必定將圖紙雙手奉上,若有違誠信,則天下皆可誅之!」

  蒼梧的姿態放得相當之低,曲笙既表露出自己的誠意,又讓任家不能在此時對他們下手——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條件。

  崇雪長老呵呵一笑,第一次舉起身前的茶杯,對曲笙道:「既然如此,那麼從此之後,任家就是蒼梧的盟友,今後必當守望相助,老朽以茶代酒,願你我兩派福澤綿長,永結同盟之好。」

  ※※※※※※※※※※※※

  之後的商談便十分愉快了,曲笙和崇雪長老簽訂了同盟協約,又代表蒼梧向任家贈送了兩本古琴譜,任家自然不會如此小氣,揮手便是三具金丹期的鴉鐵傀儡。

  曲笙謝絕了鴉鐵傀儡,只面有愧色地道:「今日來任家,方知任家園林意趣自然,鐘靈神秀,晚輩恰好發現園林中有一樹,名為『蒼梧』,乃世上罕有之樹,又與我蒼梧同名,見之欣喜……」

  崇雪長老和臨敬一聽,臉上都劃過一絲了然的神色。

  放著好好的鴉鐵傀儡不要,居然只要院子裡的一棵樹……蒼梧這個門派果真不靠譜,跟卷宗上所描述的一樣。

  再珍貴的樹也沒有任家的鴉鐵傀儡值錢,曲笙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那棵蒼梧樹,她小心翼翼地將起放進儲物袋中,然後才看向任家派來「護送」他們的人手。

  三名元嬰後期修士,兩男一女,皆是人中龍鳳的好相貌。但知道任家的隱私後,誰又能知道,這三人究竟是傀儡,還是人呢?

  常鈞語也被人從黑牢帶了出來,別看他在牢中可以站立、可以跪拜,然而卻連一步路都走不了,只能被人用法寶運出來。

  崇雪長老惋惜地道:「可惜曲掌門晚來了一步,這位小友的傀儡術早已被廢去,可憐一個大好的修煉苗子。」

  曲笙握拳,指甲刺入掌心,只淡淡地道:「也是他罪有應得,罷了,以後好好修煉我蒼梧功法便是,也不見得便比別的功法差。」

  夏時取出飛行法寶,把常鈞語背了起來,帶著他和曲笙一起上了綠如意,然後曲笙便聽到常鈞語傳音道:「師父,他們不會讓我們回到蒼梧的,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他們的目的都是圖紙和殺死我,崇雪長老絕對不會放過看過他密室之人,若是你不帶我,尚可逃過一劫,可現在,他們會殺死我,再拿住你和夏長老,到時候,圖紙一樣會落在他們手中。」

  曲笙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她輕聲道:「可我若帶不回你,也跟死了沒區別了。」

  常鈞語不再說話,可夏時能聽到常鈞語伏在背上「咯吱吱」咬牙的聲音,像是在極力忍著什麼。在這場談判中,夏時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他一點態度都沒留給任家,除了信任曲笙之外,便是因為他早已做好開戰的準備。

  任家不會在自己的地盤下手,他們會找一個絕對不會被人抓住把柄的地方。

  然而曲笙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任家居然如此膽大妄為。

  就在他們走出銘嚴大觀的時候,那三名任家子弟便像是假人一般軟軟地倒下去,而他們,也進入了另一個空間之中,樣子跟現在的任家一模一樣。

  只是站在銘嚴堂門前的不再是慈眉善目的崇雪長老和不苟言笑的臨敬,而是一男一女。

  曲笙低聲喚出他們的名字。

  「任伶、任仃。」

  任伶笑眯眯地從臺階上走下來,她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卻給人一種強烈的危險氣息,她點頭道:「不錯,正是我們這兩個任家叛徒,當你們走出任家之後,打傷了護送你們的任家子弟,再將你們劫走,為的自然是濟世甲的圖紙,你們是交也好,不交也好,任家都無所謂,我會在這裡殺死你們,反正老祖手上有你們的盟約,到時候可以名正言順地控制蒼梧,圖紙依舊是任家的囊中之物。而你們的死,也不過是一場意外罷了。」

  曲笙祭出了定軍槍,道:「這麼輕易地將你們打算和盤托出,真的好嗎?」

  「無所謂啊,」任伶笑得柔柔弱弱,但那眼神卻透著一股瘋狂之意,「無論怎麼掙扎。你們都得死在這裡,我們已經背上了一條天君的命,並不介意再背上殺死太和弟子和某個雜碎門派掌門的命。」

  任仃也跟在姐姐身後道:「既然都要死,就不用廢話了,給他們看看任家真正的實力。」

  任仃拍了拍手,笑道:「是啊,我們姐弟兩個犧牲了這麼多,若是不能將這些寶貝拿出來用一用,便真是對不起自己了。」

  夏時放下常鈞語,身形一躍,猛然發難,可霆霄劍剛剛揮出,便有一名人形傀儡接下了他的攻擊,用的是一把雪亮長刀。

  夏時的臉色登時變了。

  「彭家,赤璉刀法!」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22
發表於 2019-6-23 13:18: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仙魔念懸一線(二)

  常鈞語被夏時用結界保護住,他盤腿坐在地上,沉聲道:「這便是他們所造的傀儡,彭家刀法絕不會外傳,任家的傀儡,又是如何學到彭家的赤璉刀法的?」

  就在常鈞語講話間隙,銘嚴堂裡又飛出五名傀儡,因傀儡修與主人相當,這六名傀儡皆為化神修為,所用法門也各不相同,幾乎都是一些獨門功法,除了彭家的赤璉刀之外,一名傀儡走的是六重天體修的路子,還有一名傀儡使的竟是虛妙山莊小舟的成名技「水簾捲西風」!

  曲笙將雁門盾往身前一立,曾經在羅浮兩界門受紅塵城壓制的真正境界終於展開。

  「將心鎮國,開!」偌大的關城平空而現,那些錦繡之色的任家庭院被砸得粉碎,只除了任伶、任仃所在的銘嚴堂。

  任伶看著曲笙的雁門關,忍不住道:「這種功法不錯,若是能活捉,一定要把功法從她體內剝下來才是。」

  任仃也道:「這裡還有一名太和弟子,也是不錯的樣本。」

  聽到他們若無其事,像是在談論砧板魚肉的一般討論如何處置他們,曲笙忍不住冷笑道:「偷人技法還能說得如此心安理得,無恥!」

  任伶妙目一掃,手中掐了數個法訣,對著其中一名傀儡道:「把她的嘴割下來。」她指揮的正是那名體修傀儡,那傀儡在空中顯現出黃巾力士的化身,一時竟比雁門關高出兩倍,傀儡那巨人般的腿一下子重重地踢在城牆上!

  城牆未動,而曲笙卻倒退數步,最後用定軍插入在地上,這才定住身形。

  曲笙只應付一名傀儡便已吃力,夏時在另一邊已開啟劍域,將另外五名傀儡的攻擊全部接了下來,曲笙心中閃過一絲不妙的感覺……她還記得曾在斷龍門時,夏時為了迎戰荔水派修士,強行催動了體內魔氣的事。

  曲笙沒想到任家的傀儡如此強大,更沒想到的是,任家無恥如斯,竟然不顧盟約,在這裡派出兩名任家叛逆攔截他們,夏時他……

  曲笙急忙傳音道:「阿時,這處空間能突破嗎?」

  夏時已在劍域開啟心蓮雷火陣,雁門關外盡是轟鳴聲,過了一會兒,曲笙才聽夏時回道:「不能。」

  曲笙心中一緊,立刻將秋浮君喚了出來,秋浮君一看便知情勢不好,他對曲笙道:「敵人故意用防禦力強的體修傀儡來對付你,便是看出你法門防禦最強,若是進攻反而占不到便宜,索性拖住你,待另外五名傀儡擊潰夏長老,便是我們的死期!」

  「對,所以此戰不守,我們進攻!你來助我防禦!」

  秋浮君立刻明白曲笙的意思,他變回原身,曲笙一躍而上,一人一馬直面傀儡,定軍槍一揮,依舊是那招「橫掃千軍」!

  但體修傀儡卻根本不懼,與曲笙纏鬥了起來。

  任伶一邊控制那些傀儡,一邊對任仃道:「這丫頭容易對付,那個劍修卻有點棘手,你也去助陣吧。」

  任仃「嗯」了一聲,翻手祭出一張陣盤布在任仃身前,囑咐道:「我不在姐姐身邊護法,你多加小心。」

  任伶伸出手理了理他的鬢角碎髮,柔聲道:「你也是。」

  任仃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雙特製手套,待他套上手套後,身形突然暴漲一圈,渾身的關節都發出木制機巧的咯吱聲,那雙手套也變成了一對鐵爪。他不緊不慢地向著夏時走過去,嘴裡還哼著一首低沉優美的古曲,細細一聽,有些像是母親給嬰兒哼唱的搖籃曲。

  常鈞語一聽這首曲子便抬起頭,他一字一句道:「你們禽獸不如,害死自己親生母親,不配哼這首歌謠!」

  任仃笑了起來,他側過頭,看向常鈞語道:「哦?你居然知道那件事?算一算年齡,你好像跟我那個生死未卜,失蹤多年的弟弟很像,只不過模樣並不相同……你不會就是任仟吧?我的好弟弟?」

  常鈞語低低地道:「你們還有弟弟嗎?你們的弟弟早就死了。」

  任家不能知道常鈞語的身份,一旦任家得知他是璿璣血脈,恐怕等待他的將是比死還殘酷的折磨,但他卻不怕任伶任仃知道,因為家族子弟互相殘殺乃是所有世家的大忌,尤其還是暗殺家族中最有希望成為家主的璿璣血脈,所以任伶、任仃當年只能暗殺他,他被曲笙救走後,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大肆追捕,上報給任家的消息,是他與母親一同遇害,意外夭折。

  任仃細細打量了他一下,平靜地道:「如果你是說我那個名叫任仟的弟弟的話,他的確該死,那個孩子出生便害死了父親,又受到了什麼懲罰呢?哦,對,他非但沒有受到懲罰,還因為身負璿璣血脈,得母親青眼相加,有了他的出生,她甚至忘記了父親的死,她啊,眼裡只有璿璣血脈而已,這樣的母親,殺了也不覺得可惜……是她褻瀆了這首讚美母親的歌謠,不配哼唱的人,本來該是她呀。」

  任伶在銘嚴堂前喝道:「阿仃,你看不出他是想拖延時間嗎?他不是任仟,今天要死,他如果是任仟,今天更要死,我們一個都不能放過,更不能讓長老們知道。」

  任仃笑道:「是啊是啊,若是你在任家表露了身份,恐怕我們還真得費一番心血解釋,不過這也沒什麼的,畢竟任家不會放棄我們倆,只會放了你的血,抽了你的筋骨,煉了你的經脈,做成一具傀儡罷了,哈哈哈……」他說著,像是根本不屑於向常鈞語出手,繼續哼著那首曲子,一直走到夏時的劍域外,臉上仍掛著嘲諷的笑容。

  「太和劍修?來試試任家的真功夫吧!」任仃挺身一躍,衝進入劍域之中,隨後他身體猛然燃起赤紅火焰,向著夏時攻去!

  常鈞語急忙傳音夏時道:「夏長老,任伶、任仃修習了替魂術,此刻戰鬥的皆不是真身,他用的便是可以複製修士功法的傀儡,比起需要操縱的傀儡更為可怕!」

  夏時一道劍意斬在任仃的鐵爪上,竟不能將其斬斷,他緊皺著眉頭,連回話的精力都沒有。

  因為這對夏時來說,是一場極為艱難的戰鬥。

  任伶任仃不僅是化神修士,他們所帶的傀儡也各個擁有化神修為,這還不止,傀儡身上居然還帶有成名修士的絕技,幾乎每過一次招,都相當於在鬼門關轉了一圈。但他不能躲,甚至不能後退一步,所有傀儡的招數必須都要接下來,因為他的身後,是只有金丹修為的曲笙和已經失去戰鬥能力的常鈞語,所以他必須死守。

  可這樣一來,他內裡的魔氣……

  師父的話又在他腦海中浮現。

  斷龍門一戰後,他回到太和,晏修曾對他道:「第一次魔氣爆發,是你十五歲時,所以你父母才不得不將你送出羅剎海;第二次魔氣爆發,有你師娘救急,勉強逃過一劫;第三次魔氣爆發,月刃因你而陷入沉睡,這才將你的神智換回……阿時,你的體質與界主相同,可以無視天道規則自由晉階,但魔氣……不能再出現第四次爆發,你不能心存僥倖,因為天道在上,一個人的福祉有限,不會每次都有機緣救你,你且需要自救,並克己律身,嚴控修為,否則一旦放縱,後果不堪設想。」

  道理,他都明白。其實早在十五歲離開父母的時候,他就知道,如果他最後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大不了與敵人同歸於盡,就算身殞道消,也不會給這人間帶來一點麻煩。

  可是身為一名太和劍修,天生便是為了守護而戰,他何曾為自己戰鬥過?

  一次都沒有。

  他的身後是人,有時候是凡人,有時候是戰友,有時候是晚輩,還有的時候……是他最愛的姑娘。

  他死了,她怎麼辦?

  更別提這一場戰鬥的背後,還有任家的陰謀與濟世甲的圖紙。

  這種激烈而矛盾的天人交戰愈演愈烈,而越是這樣,他埋在心底的魔念便越容易滋生。

  「這一切都是為了正道,為了曲笙。」

  「不是你自己想要墮落的,都是這些人逼的!」

  「也許這一次還會有人來救你,比如你那個修真界最強的師父,不是在你身體中留下了訊號嗎?他一定會及時趕到的。」

  「沒人會怪你,你不是為了自己,大家最後都會原諒你的。」

  ……

  任伶咄咄逼人,任仃出手狠辣,兩人配合默契,而任家的鴉鐵傀儡所修功法更是令人難以應付。

  夏時在戰鬥的時候,有一種沉沉的下墜感。

  好像地下深處有什麼東西正拖著他,拽著他。

  他又忍不住看向曲笙,看她白馬紅槍,身上已有血跡,卻一聲不吭,與那體修傀儡鏖戰。

  他知道她寧可死也不會向他求救。

  夏時轉過頭,他眼眸微微垂下,任由一連串的攻擊全部打在身上。

  「師父,我……」

  要對不起你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23
發表於 2019-6-23 13:19: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二章 仙魔念懸一線(三)

  任仃發現夏時一動不動的時候,並沒有天真到以為夏時放棄了,他十分警覺地後退數步,對任伶道:「有問題!」

  任伶手中動作變緩,她指尖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所有傀儡身上都起了一層綠色的防護罩,她低聲道:「你後退,我來對付他!」

  任仃應聲在外圍遊走。

  比起不明所以的任家姐妹,正與體修傀儡戰鬥的曲笙一下子就意識到夏時的不對勁。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衝出去,急切地向夏時的方向飛去,試圖去他身邊。

  但夏時的劍域如同覆上了一層結界,阻擋了她的動作。

  曲笙一槍插在劍域上,大喊道:「阿時,不要!」

  聽到曲笙居然出言阻止夏時,任伶、任仃也有些意外,可不管發生什麼,對他們來說殺人才是最重要的,曲笙此時空門大開,只不過是她身邊的那隻妖獸在幫忙防禦罷了,任伶立刻驅使體修傀儡攻擊曲笙。

  就在這時,她彷彿聽到了一聲冷笑。

  這聲冷笑彷彿就在她耳邊,離她那樣近,於是她不自禁地轉過頭,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看到夏時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邊。

  俊美而年輕的劍修還是那般風華絕代的模樣,可他的氣息已經完全變了,不再是那個一身正氣如貴公子般的正道俠士,無盡的黑暗從他身後湧出,不僅僅是魔氣,而是一種令人從心底顫抖的恐怖感。

  任伶立刻就將他與魔修區分開來,不是因為夏時的眉心沒有墮魔印,而是因為無論魔修如何墮落,可他們身上到底還尚存一絲人的氣息。

  可夏時身上沒有。

  他神情冰冷,目光看向她的手。

  那雙舞弄傀儡,潔白如玉的柔美之手。

  任伶是化神修士,她所修不僅僅只有傀儡術,甚至身上保命的法寶也有不少,同時,化神修士的反應速度也極快,幾乎是她看到夏時的同時,身體便率先做出了反應,她眉間閃過神通印記,一道光罩便罩在了她身上,與此同時,又有三枚製成巴掌大小的微型傀儡從她手中飛出,直撲夏時面門!

  任伶完成這連串動作的同時,任仃也已準備從夏時劍域中撤回,可他在碰觸到夏時的劍域邊緣之時,也像是碰到一層堅硬的壁壘,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而他又看到夏時出現在任伶身邊,目眥盡裂,手中鐵爪如烈火之刃,瘋狂向劍域砍去——然而劍域紋絲不動,因為那已不單單是劍修的劍域,不知什麼時候,這層劍域呈現出的隱隱的黑色,那是能與修真界三大結界相媲美,卻僅僅在歲無大祭上出現過一次,夏時的獨門結界「深淵囚牢」!

  這道漸漸呈現黑色的結界已與劍域融合在一起,不僅是曲笙進不去,裡面的任仃和那五名傀儡,同樣也出不來。

  曲笙滿心焦急,根本沒有注意身後飛撲來的傀儡,秋浮君一躍而起,頂起額前的龍角,準備與這傀儡硬拼——

  然而就在傀儡即將與龍角相碰的時候,這具一直耀武揚威的體修傀儡卻像是散了架一般從空中墜落。

  在墜落的過程中,不知被什麼術法大卸八塊,零零碎碎地散落一地。

  曲笙沒有回頭。

  自從夏時離開她視線的時候,她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魔化。

  夏時的第四次魔化!

  她心中泛起一陣無力感,在這黑暗的深淵裡,猶如噩夢降臨。

  夏時一拳將任伶祭出的傀儡全部打碎,舉起已經失去光澤,通體全部變為黑色的霆霄劍,砍斷了任伶的雙手,又將她一腳踢飛。

  在這個過程中,任伶失去了一切反抗能力,像是一團爛肉一般砸在雁門關的城牆上,留下一團鮮紅的血漬。

  「這是什麼……什麼怪物……」任伶雙眼失神,喃喃自語。

  在深淵囚牢中看到這一幕的任仃幾乎要發狂,他招數百出,不停用各種傀儡法寶轟炸這層結界。

  可結界絲毫未動。

  任仃眼睜睜地看著夏時解決了任伶之後,又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明明身上的修為還是元嬰初期,但夏時給人的感覺,已無法用修士的境界範圍來衡量,某種超出任仃認知的事物正出現在他眼前,使得他心神大亂。

  當夏時走到任仃面前時候,他身周的魔氣已經暴漲一個令人髮指的程度,從他體內溢出的魔氣幾乎將整個空間都染成一片漆黑之色,任仃大駭,他雙手結印,已不在乎會不會被人發現自己的下落,他急切地想打開空間,讓外面的人來收拾這樣的怪物!

  可下一瞬,他便感覺身體像是被控制住了一般,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那不是高階修士對低階修士的威壓,而是一種更為可怕的力量,乃是來自遠古時期,人類對魔類的本能恐懼,就算任仃擁有化神修為,這種最深層的感官恐怖一旦被挖掘出來,便佔據身體,一發不可收拾。

  夏時揮下一劍,直接將任仃的頭顱斬了下來。

  任仃的身體迅速失去了生氣,與此同時,那邊奄奄一息的任伶也雙目黯淡,身體癱倒了下來。

  一直被護在結界中的常鈞語看到夏時魔化也是驚駭莫名,但他亦十分注意任伶、任仃的動作,看到這一幕,他立刻喊道:「不好,他們要逃!這是替魂術!」

  夏時嘴角微微上挑,漾開一抹笑容,他輕聲道:「原來是逃了魂魄,那麼……抓回來不就好了。」

  他閉上雙眼,伸出左手,只見兩團黑色的魔氣衝了出去,在空間中打開兩條隧道,一路追逐而去。少頃,便見夏時掌心一握,雙眼睜開,沉沉一笑,便道:「抓住了。」

  兩團魔氣帶著一綠一紅兩道光芒回到夏時身邊,那光芒不停掙扎,卻無論如何都逃不出魔氣的鉗制。夏時沒有任何猶豫,手指微微一捏,那兩團魔氣立刻淹沒了這兩道光芒,將其完全吞噬在黑暗之中。

  這兩個人,已徹徹底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沒了任伶、任仃,那些傀儡也失去了行動力,在這個空間已經沒有能威脅他之物,夏時揮手撤去了結界,閃身來到曲笙面前,伸手抬起她垂下的頭,看著她問道:「別那麼難過,我們不是贏了嗎?阿笙,我會保護你的……」他用手指輕輕摩挲曲笙的下巴,「無論用任何代價,我都會讓你活下去。」

  曲笙強行忍住淚水,她對這樣的夏時並不陌生,也沒有恐懼,心中只有無盡的哀傷。

  因為就算是魔化,他也從未傷害過她。

  他對她的溫柔,已滲透骨髓。

  她低聲道:「怎麼辦……這一次,該怎麼辦……」

  「師父很快就要到了,但是很可惜,若是前幾次,我大概真的會心甘情願被他帶回太和,或許被殺死,或許囚禁在羅浮兩界門一輩子……但是現在我不想這麼做了,所以這次,我找到了一條更合適的路。」

  隨著他的話語,夏時身後的魔氣漸漸凝聚成一座門的形狀,沒有任何裝飾,只有一種陰鬱的氣氛,似乎打開它,便會放出這世間最恐怖的凶獸。

  曲笙這一代修士,生於修真界最和平時期,她從沒見過曾經在前九個紀年肆虐七洲的魔獸,也沒有見過天元2018年時入侵整個人間的失心魔修,老人們經常回味那個崢嶸年代裡,在與「魔」抗爭時的慘烈和恐怖,然而他們還不知道的是,這個人間界最可怕的東西,已經早早被古神封印在了魔界。

  那是真正的魔物。

  夏時一步步後退,那扇門緩緩在他身後打開,裡面有呼嘯的風聲,有詭異而空洞的錚鳴聲,有撕裂的嚎叫,還有令人頭皮發麻的吞咽聲……

  那是另一個世界。

  「這便是魔界之門……它們在呼喚我了。」

  夏時臉上還掛著微笑,那雙桃花眼既帶著似水的柔情,又帶著一絲隱含的瘋狂。

  曲笙看著他,一步步向他走過去。

  她道:「我跟你去,天涯海角,哪怕是地獄,我都隨你去……之後我們永遠在一起,不再來人間了,好不好?」

  曲笙不知道為什麼夏時能打開這扇門,但她知道這扇門絕對不能在人間出現,而魔化之後的夏時亦不能被正道修士看到,這個人間已不再歡迎他,等待他的只有毀滅,所以……在一起就好了,地獄也好,天堂也罷,兩個人,生生死死,都不分離。

  夏時停下後退的腳步,他目光幽暗深邃,看著曲笙一步步走過來,身後的秋浮君想要阻攔時,也被曲笙強硬地收進了靈獸袋中。

  最後,她來到他身前,伸出雙臂,抱住了他。

  全身心的依賴,沒有任何防備,他隨時隨地都可以將她帶走,甚至就算殺了她,恐怕曲笙也不會反抗。

  他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問道:「你要放棄蒼梧,放棄一切,跟我在一起嗎?」

  「嗯。」

  「也許會死。」

  「嗯。」

  「不怕?」

  「嗯。」

  每回答一個「嗯」,她就抱得他更緊一些,最後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他。

  夏時低低地笑了,他輕輕吻了吻她的髮頂。

  「可是我怕啊。曲笙,忘了我吧。」他推開她的肩膀,一股勁力將曲笙送了出去,然後他轉身走進那扇門裡。曲笙看到他臉上出現她從未見過的,幾乎令人心碎的笑容。

  他低聲道:「我已經……不是人間之人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24
發表於 2019-6-23 13:19: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尋心(一)

  太和,青彌峰。

  晏修的劍尖正懸在一名容貌俊雅的男子頸間,明明沒有動用靈力,但四周草木皆被殺意籠罩,一陣秋風蕭瑟,只留一片寂靜。

  兩個人都帶著相同的嗜血笑意,都帶著相同的狠勁兒。

  然而只眨眼間,晏修便撤回露嵐劍,身邊的氣氛立刻為之一緩,他的殺意早已達到收放自如的境界,撤去四周結界後,對那男子道:「沖離,你已通過最後一場試煉,之後便可以閉關衝擊大乘境了。」

  這男子便是晏修的首徒沖離神君,儘管已是化神大能,但得到師父的認可之後,他的臉上還是隱隱有激動之色。沖離行禮道:「弟子定不負師父所望。」

  「在劍修中,一直流傳著『無戰不晉』的修煉方式,意指劍修善於在戰鬥中體悟,這九場試煉亦是青彌峰劍修的……」晏修正想繼續指點沖離,但他眉心突然一緊,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塊六棱形寶石,但見那寶石上方盡是裂痕,被他取出後,立刻碎成粉末。

  「師父,這是……」

  「阿時出事了!」晏修低喝一聲,手中劍揮出一道罡風,直接在身前斬裂虛空,開出一個從人間界通向虛空的裂縫,「你自去閉關,青彌峰可託付與戰珩,我歸期不定!」

  他不等沖離回應,便閃身遁入虛空。

  晏修確實在夏時身上留下了法門,定心石一旦崩裂,就表明夏時已再次魔化,那法門中本有他的追蹤術,然而此時卻很難推演出具體方位。

  夏時必定是在特殊的結界或秘境內。

  晏修對這個弟子極為瞭解,蒼梧弟子在任家出了事,他義不容辭,定與曲笙同去任家,那麼此時夏時的魔化,便與任家脫不了干係。他也不再推演,將劍一橫,在虛空中斬開一道裂隙,直向任家而來!

  西涼州的上空出現一道黑色裂縫,一道黑衣人影如一道黑色的流星,劃過天際。

  因為憂心夏時的安危,他需要靈氣及神識來尋找夏時的下落,一身精修而來的大乘修為終於放肆鋪陳開來,一時間,以任家為中心,整個西涼州都因為這位修真界最強大乘修士的到來而震顫。

  晏修立於距任家一百里外的高山之上,他避開了凡人居住的地帶,手中的露嵐劍嗡嗡作響,肆虐的殺意將方圓五百里皆納入其中。

  受晏修的影響,任家的所有防禦禁制全部打開,崇雪長老就站在銘嚴堂的門前,他目光陰鬱,對臨敬道:「任伶、任仃手上有我交換得來的最強空間結界,就算是大乘修士都無法從裡面遞出消息,怎麼會惹來這青彌峰的煞星!」

  臨敬低聲道:「老祖息怒,任伶、任仃是任家叛逆,就算被太和知道咱們殺了他們的弟子,他們也只能吃下這個暗虧,晏修沒有證據,他便不能對咱們出手。」

  崇雪長老忍著怒氣道:「我知道,可這晏修……欺人太甚,當我任家無人嗎!」

  這話臨敬已不敢接——晏修何止當任家無人,以他在天元2018年的戰績,就算毀了整個任家也非不可能之事。

  崇雪長老轉身回到銘嚴堂,下令道:「所有任家子弟不得有挑釁之舉,不得反抗,如有違令者,立斬!」

  「謹遵長老令!」

  雖然這廂任家嚴陣以待,但晏修根本沒將目光放在任家的地盤上,他輕點眉間那道殷紅如血的墮魔印,終於在距離任家不遠處的湖澤上空發現了一絲不自然的靈力流動,露嵐劍立刻斬出,眨眼間人影已不見。

  ……

  當晏修進入任伶、任仃所開闢的空間結界時,發現裡面的活人只剩兩名。

  曲笙和一名蒼梧弟子。

  任伶和任仃的屍體各散兩處,空氣中還殘留著星點魔氣,在戰場的中央,有打開空間的痕跡。

  曲笙臉色灰敗,她跪坐在地上,似神魂都已經離體。

  而那名蒼梧弟子,也因功法被廢,神識已損,只能用手撐地,一點點向曲笙爬過去,他口中哀求道:「師父,一定有辦法的,你不要喪氣……師父,是我不好……」

  晏修心頭大震,他閃身來到曲笙面前,問道:「發生何事?夏時在何處?」

  曲笙看到晏修,雙目才漸漸有了神采,她簡要將事情敘述一遍,再拜道:「任家圖謀不軌,蒼梧已有證據,任伶、任仃半路截殺我等,夏時不得以陷入魔化,為了不使自己傷害人間,他開啟魔界大門,目前已進入魔界……求晏峰主救他!」

  「魔界?」

  聽到這兩個字,饒是晏修也心驚。前有上古諸神將魔界封印在彼岸之門,後有魔尊阮琉蘅、界主夏承玄鎮守於羅剎海壓制,所以天元紀年才未陷入與魔爭戰的境地……而夏時,居然重新開啟了魔界之門。

  他低聲道:「隨我來。」

  晏修祭出飛行法寶,一陣清風將曲笙和常鈞語都拂到法寶之上,他收了任家兄妹的屍體和那幾具傀儡,然後斬出一道劍意,將這空間盡數毀去。

  大乘修士就算不用撕裂虛空傳送之術,僅是遁速也達此界極限,晏修帶著曲笙一路南飛,很快便到了與西涼州南部接壤的白渡州。

  這裡曾因為有彼岸之門,有封住彼岸之門所洩露之魔氣的朱門界,而一度成為前九個紀年精英修士的集會之所,為此而建立的立危城如今依然是白渡州最大主城,同時也是距離彼岸之門遺址最近的地方。城門匾額上書一句話——「君子立於危牆之下,勇也」,曾激勵無數修士前仆後繼駐守朱門界。

  這座城現在依然保持警備,每日都有小隊修士巡邏,城中也有各大宗門弟子鎮守。

  目前在城中負責領導值守小隊的,恰好是太和木下峰峰主月澤神君。

  晏修第一個來找的便是他,月澤神君聽聞夏時開啟魔界之門後亦十分震驚,他立刻回道:「彼岸之門的遺址早已用陣法封印並有專人監測,但魔界之門開啟時,遺址並沒有任何動靜,可這並不能證明就沒有事情發生……人間與魔界之間,還有羅剎海。」

  羅剎海不僅是夏時的家,同時也是最接近魔界之地,作為人間與魔界之間的隔離帶,阮琉蘅與夏承玄夫婦數千年來一直在那裡鎮守,若是魔界有所騷動,理當羅剎海先有反饋。

  但羅剎海並未示警。

  晏修點頭道:「此事不宜有太多人知曉,但各大宗門必須在立危城加派人手,煩勞你告知劍閣諸位長老,但這一次的劍閣會議,我便不能參加了。」

  月澤神君皺眉道:「師叔祖要去尋夏時?」

  「我會去格物宗尋找有關魔界之門和魔界的典籍,身為夏時的師父,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徒弟墮落為魔物,無論如何,我都要將他找回來,另外……」他看著一直默不作聲的曲笙,問道,「不知曲掌門對任家之事有什麼打算?」

  曲笙緩緩搖了搖頭,只道:「且聽晏峰主便是。」

  晏修繼續對月澤道:「這裡有一名蒼梧弟子,你亦帶回太和,他身上有任家研究邪術的證據,當交予玄武樓處置,再另行護住蒼梧安全。」

  「我明白,請師叔祖放心。」

  兩人都是通一竅便百竅皆通的大能,之後三言兩語將任務安排妥當,月澤便帶著常鈞語匆匆離去。

  晏修再看向曲笙的時候,發現這姑娘臉上已沒有向他求救時的脆弱,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平靜了下來,那雙原本清澈的雙眸變得幽深,心事重重。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釋道:「事急從權,我越俎代庖,將任家之事轉托給月澤處理,之後便想辦法尋找阿時,如果曲掌門另有要事,我便將你先行送回蒼梧。」

  曲笙忽地抬起頭問道:「晏峰主……如果你找到阿時,會如何對他?他的體質,是留不得人間的吧?會不會去魔界,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晏修亦是目光沉沉地看著曲笙,他意識到,擺脫慌亂,理智回歸後的曲笙並不信任他,甚至害怕他傷害夏時——哪怕他是夏時的師父。因為太和不徇私情,在很多人眼裡,他們值得信賴,但同時也是一群為了人間和平不惜犧牲一切的偏執狂。

  夏時作為人間所不容的危險之人,就算回歸人間,亦是處境堪憂。

  他回道:「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麼,但我知道,如果放任他回魔界,夏時會逐漸失去自我,這個世間將真正失去他的存在,而他若是能回到人間,我會用一切辦法使他恢復正常,如果不能,我會與他面對一切,承受應有後果,無論生死。這不是一名太和劍修的責任,而是他作為一名人間之人的責任。」

  曲笙輕聲道:「可阿時已經不是人間之人了……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又做錯了什麼?」

  「時也,命也……但曲掌門,我相信,你我都不是信命之人。」

  「是啊,我不信命,所以……」曲笙低笑出聲,她聲音中透著一股決絕,「我要去找他,把他帶回來,如果世間不容他,我容他……就算死,也要他還是他,我還是我,兩個人在一起。」

  晏修微微動容,他也有刻骨銘心的伴侶,只道:「那我們便……」

  「不用去格物宗。」曲笙打斷了他,她伸出掌心,那上方有一枚碧幽幽的銅錢,「我大概知道,路三千為何贈我這件信物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25
發表於 2019-6-23 13:19: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四章 尋心(二)

  那枚銅錢是在夏時走後才有反應的。

  他說完那句話後,魔界之門便開始合攏,曲笙拼命追了過去,但還是沒能追上,夏時就那樣看著她,沒有出手,也沒有任何回應,他的目光漸漸黯淡下去,最後深陷絕望……也就是這個時候,這枚銅錢在曲笙的儲物袋中第一次發出了微弱的光芒,但那時候曲笙並沒有注意,因為夏時離開人間給她的震撼太大,這枚路三千送給她的信物,她亦沒有往夏時身上聯想。

  當晏修破開空間結界的時候,這枚銅錢的光芒便更亮了一些。

  而當她被晏修帶著來到白渡州,來到離彼岸之門遺址最近的立危城之後,這枚銅錢發出的光芒終於讓她無法忽視。

  它對魔氣有感應。

  晏修是魔修大能,同樣,白渡州是這個人間遭受過魔氣侵擾最深的土地,所以銅錢才會發光。

  曲笙將它取了出來,放在手裡靜靜感受它的氣息。她的神識融入那光芒之後,小心翼翼地與那銅錢接觸,卻發現這枚銅錢十分直白地表達了一個信息。

  「吾……乃夜帝王之魔界信物。」

  魔界!

  曲笙立刻將這枚銅錢死死握在掌心,夜帝王的信物竟與魔界有關……對,她要去魔界!

  但是首先,她要回蒼梧去找夜刃。

  她不知道夜帝王跟魔界到底有什麼關係,但是她知道夜刃曾是大秘境琉璃洞天中夜帝王宮殿的守護者,同時也是夜帝王的靈獸,夜刃一定知道線索!

  是了……如果夜來客是夜帝王,那麼路三千便是夜帝王的師父,他便是那個路三千最後留下來的弟子,所以路三千手中才會有夜帝王的信物,而夜刃一直都在夏時身邊,同月刃一樣,這兩隻靈獸都負責監督夏時魔化……她居然現在才將這些聯繫在一起!

  當曲笙得知晏修也有與她相同想法時,便將這枚銅錢展示給晏修,對他道:「晏峰主請看,這枚銅錢得自羅浮兩界門路三千之手,據說蒼梧所遇種種因果,都可以在這枚銅錢上得到答案,但之前我並沒有得到任何關於這個信物的信息,直到阿時打開魔界之門走後,這枚銅錢才開始有反應,自稱是夜帝王所留之魔界信物,但信息有限,我想,如果想要進一步解讀這枚銅錢,需要回一次蒼梧,去找夜帝王所留下的靈獸夜刃。」

  晏修是知道月刃和夜刃的存在的,他和柳昔卿也與夜帝王的傳承頗有淵源,而且,如果說夜帝王與魔界相關的話,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因為夜帝王其人在傳說中本就亦正亦邪,在他不知所蹤後,龐大的機緣也引得修真界之人趨之若鶩,但他所留的機緣也與他的人一樣,既有柳昔卿所得的庚金傳承,也有銘古紀時,魏國邪修行夜元君所得的詭異功法,甚至在銘古紀最後那場圍繞彼岸之門的大戰爆發之時,有一名得到行夜全部修為之人,居然找到了夜帝王的安息之地,發現了這位神秘修士居然還與古神厄離有關聯,得到了記載魔尊傳承的魔界令牌。

  這些修真界往事一一浮現心頭,似乎有些事情,冥冥中早已註定。

  曾在彼岸之門留下後門的古神厄離,作為修真界傳奇的夜帝王,已進入羅浮兩界門的路三千,還有這枚詭異的銅錢……似乎都與夏時的體質有著神秘的聯繫,而魔界之門一開,身為伽藍夜合花靈的柳昔卿,恐怕也逃不出這場宿命漩渦。

  晏修已是人間大能,如何不知這便是天道緣法之所在,只是魔界太過兇險,不知預示著怎樣的未來。

  他一歎,道:「既然如此,便去蒼梧。」

  晏修同曲笙一道回了蒼梧,曲笙用掌門令牌打開護山大陣後,跳下晏修的飛行法寶,直接來到主殿門前那尊黑豹雕塑前,將那枚仍在發光的銅錢舉起,問道:「夜刃,煩請你現身,可否辨認一下,這件信物可是你主人所留人間之物?」

  黑豹雕像突然發出一聲悶吼,整尊雕像都活了起來,每一根毛髮都靈動無比,包括那兩隻與銅錢同樣碧幽幽,此時卻溢滿淚水的雙眸。夜刃先是不敢置信地後退了一步,然後湊過去輕輕嗅了嗅,她溫潤的鼻頭蹭在曲笙的手心上,只輕觸一下便縮了回來。

  「主人……」夜刃似乎極力在使自己說話的聲音正常起來,可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已難掩飾她聲音中的顫抖,「是主人留下的信物,可以為有緣之人打開魔界通道。曲笙,你為何會有此物?」

  曲笙便將在羅浮兩界門遇到路三千之事告訴夜刃,最後道:「夏時已入魔界……我必須去救他,不知這枚信物如何開啟,希望你能告知。」

  「魔界?就算是我的主人,恐怕都不會想再去那個地方。曲笙,月刃與夏時在一起,既然你告訴我這一切,就算為了月刃,我也會去魔界一次,只是你……你卻不必了。」

  「為何?」

  夜刃搖了搖頭,道:「你把這一切想得太容易了,雖然這枚銅錢可以打開魔界通道,但魔界之兇險遠非我們所能想像,種種意外又豈能預料,你……會回不來的。」

  比起兇險云云,曲笙更關心的是——

  「這枚銅錢如何打開魔界通道?進入魔界之後,它是否可以打開回到人間的通道?」

  夜刃道:「一切皆看緣法。」

  這時,晏修突然問道:「這通道可容納幾人?」

  夜刃答道:「一人。」

  「那便我去。」晏修曾駐守過朱門界,亦有著與魔獸、魔物戰鬥的經驗,無論如何,他去都比曲笙去要強得多。

  可夜刃卻道:「你非信物有緣之人,路三千將其交予誰的手上,誰便是它的主人。」

  「那為何你可以進入魔界?」不是晏修咄咄逼人,而是去魔界事關重大,僅憑一件信物,仍不能說服他。

  夜刃本已要走,此刻轉過頭看向晏修,她眼睛發出光芒,竟與那銅錢相似。

  夜刃道:「我如今雖已不是異獸,但你們可還記得天道如何評我?」

  曲笙自然還記得,她喃喃道:「……神通所化之獸,碧眼通幽,可直入輪回道。肋下生翼,毛髮皆烏,遍身有雷電之力……掌控冥冥之力,非修士所能敵也……難道是冥冥之力?」可她猛然又覺不對,「可阿時說你重生之後,僅存雷電之力,已非異獸。」

  夜刃輕搖頭顱,道:「不,最關鍵的一點在於,我是神通所化之獸。」

  誰的神通?

  夜帝王。

  因何而化?

  ……

  「我,夜刃,本為魔界而生。」

  ※※※※※※※※※※※※

  現在的蒼梧,與之前已大不一樣。

  少了點仙氣,多了些人間煙火氣。

  曾經的角子村,如今已喚作「角城」,在康紂南的經營下,短短不過月餘光景,就已變成七國聯盟外最大的難民收容基地,但它的功能遠不止一個凡人收容所這麼簡單,曲笙對角城的定位十分明確,它是一座在蒼梧管轄範圍內的修士主城。

  曾在晉城安家落戶的黑崎大商以及虛妙山的致遠齋分號也開在了角城中,還包括蒼梧本身經營的不知坊,據說葛提最近四處奔波,已聯繫上了明德塔和異寶閣的掌櫃,正在商談在角城開分號的事宜。

  有被七國聯盟驅逐的修士,也有逃亡的修士,還有已經門派凋零、走投無路的修士,這些人看到角城有繁榮之相,又聽得蒼梧之名,也會不遠萬里來投奔蒼梧派,這些修士皆由壬江師叔管理,排出一部分心懷鬼胎、圖謀不軌的修士,其中大部分人竟也有成為蒼梧主力的趨勢。

  曲笙回到門派後,一件件聽著最近發生的事。

  沒人能知道她心裡有多麼驕傲……她的蒼梧,從一個貧民窟的破落戶,到了如今,已是可以經營修士主城,幫助凡人重建家園,擁有獨立道場的正統道門了。

  現在的蒼梧,也不再孤立無援,與太和、九重天外天、格物宗、海外三千洞府、黑崎州、虛妙山等宗門及勢力都有往來,亦是濟世會的三盟之一。

  她為之付出了多少心血,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要告別的時候,曲笙也很平靜,她在與蒼梧諸人說起自己要去魔界的時候,就像跟他們說自己要出一趟遠門,去一個秘境那樣簡單。

  亦沒人阻攔她。

  說什麼?

  不要去救夏長老?不要管他死活?

  蒼梧弟子說不出那樣的話。

  壬江師叔大抵是許久未哭了,這一次眼淚流得稀裡嘩啦,他在掌門殿的內室,帶著最老的一批蒼梧弟子,聲音含悲道:「祝掌門一路順風,馬到功成!蒼梧諸弟子虔誠以待,焚香祝禱,望掌門……早日歸來!」

  曲笙柔聲道:「師叔莫要哭了,掌門之位可懸三年,三年之後,師叔便可做主另立掌門,請諸位勿忘本心,將我蒼梧發揚光大,曲笙無論身在何方,亦會為蒼梧祈福。」

  曲笙走出掌門殿,將門合上。

  最後這一段路,她只想自己走。按照夜刃所說,那枚信物只能為有緣之人開啟魔界通道,因此這條路,也只能她自己走下去。

  晏修已回太和處理任家之事,傀儡修習其他門派秘技一事牽扯甚廣,勢必又會捲起一陣風雲。若是以前,曲笙定會想方設法在其中尋到對蒼梧有利的機緣,可現在,她已經顧不得了。

  她對等在外面的夜刃道:「我已準備好了。」

  曲笙伸出手心,裡面是那枚發光的銅錢。

  夜刃是獸類,但她也識得感情滋味,也知人心。

  黑色的豹子難得溫情地用身體蹭了一下曲笙,對她道:「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曲笙伸手揉了揉夜刃圓乎乎的耳朵,低笑道:「我不怕,阿時也會保護我們的。」

  夜刃卻是沒有說話,她轉過頭,半垂著眼眸。

  夏時……還真的會保護曲笙嗎?進了魔界,人已不是人,在那個地方能生存下去的,只有魔。

  從古至今,能從魔界全身而退的,只有她的主人夜帝王。

  而夜帝王是何等修為?曲笙又是何等修為?

  然信物已經現世,那麼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26
發表於 2019-6-23 13:19: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一)

  魔氣對正常修士來說,是一種與靈氣完全截然不同的能量,未墮魔的修士無法使用魔氣,如果吸入魔氣過多,反而對身體有害。曾經在前九個紀年,魔界被封印在彼岸之門,但又有大能修士在彼岸之門外部建立了朱門界,用以隔絕魔氣,防止那些被魔氣侵蝕成魔獸的怪物禍亂人間。

  但魔氣對於魔修來說,卻如養料一般,所以魔修曾經那般熱衷攻打彼岸之門,試圖將魔界從古神的封印中解放出來。

  然而卻很少有魔修知道真正的魔界是什麼樣子的。

  事實上,魔界並沒有曾經人們見過的魔獸,也沒有魔修,這裡有的只是真正的魔物,魔物雖然強大,卻沒有心智,只有殺戮和毀壞本能。在這些魔物之上,還有一種更強大的所在,他們擁有人的外表,有智慧,儘管數量稀少,卻能令魔物懼怕。

  這類存在,被稱為——真魔。

  至於魔物和真魔究竟如何,又有著什麼樣的修為和戰力,夜刃便不知道了。

  她舔舔爪子道:「我傳承中所留的魔界信息也僅限於此了,總之,魔物要小心,真魔更要小心,不可吸入魔氣,進去後需要以靈力罩護體,不過,你已有秋浮君護身,他的純淨之氣剛好可以為你驅逐魔氣,如此,你還需要一些補充靈氣的丹藥符籙傍身,也就差不多了。」

  曲笙臨行時,在眾人的勸說下及壬江師叔的眼淚攻勢下,差不多把蒼梧的存貨一掃而空,而晏修在臨行前,也交給她一個儲物袋。

  「我和阿時的師娘早已為你備下見面禮,可惜總是未能正式見上一面,現在你要去找他,而我卻無能為力。這些東西你先收下,等你們回來,她……一定會很高興。」

  曲笙還沒來得及看,如今她與夜刃已離開蒼梧,在夜刃的指引下,兩人來到一處荒涼的平原,黑豹子眯著眼蹲坐在那裡,一邊給她將魔界的事,一邊等待天黑。她也趁這個機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補給品,蒼梧的補給且不說,品質只能算是勉強,晏修所給的那個儲物袋才叫人大開眼界。

  一水兒的金丹期極品丹藥、符籙、法寶、陣盤,至少夠她用上百年。

  有了這些底氣,似乎魔界之行也沒那麼可怕了。

  曲笙坐在夜刃身邊,輕輕撓她的耳朵根,夜刃便嗚地一聲爬下來,服服帖帖地享受起來。

  「你擔心月刃嗎?」曲笙問道。

  「不擔心……嗯,左邊一點點……月刃也曾魔化過,不過就是死在一起罷了。」黑豹子漫不經心地道。

  對已經殉過一次情的夜刃來說,已沒什麼好怕的了。

  曲笙笑道:「我心裡才不想死,總會有辦法將他帶出來的,我們都不要死,要好好活下去,我還想看蒼梧千秋萬代,想跟他在一起和和美美地修到人間大能。」

  夜刃輕輕掃了她一眼,道:「小丫頭,等到了魔界,你還能這樣想,我才服氣。」

  很快,夜幕降臨,弦月升起,在荒涼而沉寂的大地上,遠方的山都已模糊,地面被星穹籠罩,人與天彷彿只有一手之隔。

  夜刃抬頭看了看天空,然後道:「曲笙,將那銅錢取出來吧。」

  這一次,曲笙再次將銅錢取出的時候,它已不是銅錢模樣,而是變成巴掌大小的圓盤,只是中間留下一個細小的圓孔。

  「對於真正的暗夜來說,一線月光便已足夠,這信物,原是主人遮日蔽月之物,且將它祭出吧。」

  曲笙將靈力注入圓盤之內,只見它緩緩升起,不斷變大,直到在曲笙的視線範圍內,完完全全地將月亮遮擋住,而月光便只能從中間細孔泄下來,如黑暗中的一縷潔白銀光,無暇不損,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僅夠一人站立的光點。

  「站上去。」

  星光明明滅滅,整個世界彷彿都只剩這一縷銀光,似一根纖細無比的鑰匙,即將打開這沉重的地獄之門。

  曲笙靜靜走進月光之中,夜刃的聲音沉入她的識海,悠長而緩慢地發出柔和的獸音,像是在嗚咽著古老的歌謠,曲笙聽不懂那含意,卻只覺得悲涼。

  那是送別的歌。

  她隨著那聲音閉上雙眼,身體並沒有動,但她覺得周圍的氣息正在慢慢轉變,靈氣一點點消失,她所熟悉的一切,也在一點點消失。

  她想道:我要離開家鄉了。

  不是曾經的小村莊,不是波月洞,不是晉城,不是蒼梧山……而是這個真實的人間,有青山綠水,有市井小巷,有炊煙嫋嫋,有百花盛放……便是她真正的家鄉。

  ※※※※※※※※※※※※

  「曲笙,睜開眼。」

  她睜開雙眼,便發現自己仍然站在那片荒蕪的大地上,甚至連周圍石子的位置都沒有任何變動。

  「這是……魔界?」

  夜刃點了點頭,道:「這便是魔界了,若是不信,你可以動用靈力試一試,不僅是你,就連我的妖力都已受到限制。」

  曲笙抬頭看過去,雖然天空灰濛濛一片,卻沒有想像中濃重的魔氣,也不是漆黑一片。

  她低聲道:「我明白了,魔界其實是人間的另一個投影,原來的魔氣在靈氣包裹之中會呈現黑色,而在這個只有魔氣的地方,反而會變成正常的存在,所以我們看不到魔氣,也不會看到想像中的地獄。」

  夜刃點頭道:「也許正如你所說,不過,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打聽夏時的下落,還有……讓我進你的靈獸袋擠一擠,在這裡出現人可能並不奇怪,但是我這樣沒有魔氣的妖獸就奇怪了。」

  夜刃話音剛落,曲笙識海裡傳來秋浮君的聲音道:「我無礙,請她進來吧。」

  曲笙伸出感受了下周圍的空間,發現她身上似乎有一層防護罩,將那些魔氣隔絕在外,便知是秋浮君的功勞,頓時有些愧疚,未想到多準備一個靈獸袋,反倒叫這樣的大能與其他靈獸共處一處。

  「多謝秋浮君體諒。」

  夜刃進靈獸袋後,曲笙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取出一件可以隱匿修為容貌的斗篷,這件斗篷與修真界常用的藏形斗篷不同,就算以神識探查亦不會被發現真身,她罩上斗篷之後,發現那枚帶她進入魔界的綠色銅錢正在地上靜靜地躺著,已沒有了光芒。

  她將銅錢撿了起來。

  「好寶貝,又是你體現用處的時候了。」曲笙輕笑一聲,將那銅錢往天上一拋,「字面南,背面北。」

  銅錢在空中翻了幾滾,最後落在曲笙手心上,她攤開一看,正是向北。

  她取出羅盤測定了一個方位,便向北方而去。

  ……

  因不能御風,只能步行,她走了很久才看到前方出現景物,這也是她第二次發現魔界的不同。

  這裡沒有翠綠色的植被,映入眼簾的,盡是奇形怪狀,呈現血紅、大紫、明黃、銀白等豔麗色澤的植物,它們的葉片極小,枝幹卻能長得極高,看上去像是某種雕塑一般,極盡張揚地生長著。

  很快,曲笙就知道魔界的植物為什麼會這樣。

  她發現天漸漸暗了下來,而這種暗並不是如同人間一樣,整個世界都慢慢進入夜晚,而是……她看到西方正有黑暗慢慢襲來,而光明像是被驅逐了一般,正向著東方而去。

  她攥緊了斗篷,不知道會有什麼事發生。

  這個時候,她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這一次金烏離開得很快啊,大概是那條老狗不耐煩了。」

  那聲音稀鬆平常,但曲笙背後卻是汗毛一豎。

  在魔界,能說話的絕對不會是魔物,而是神秘莫測的真魔!

  她沒有回頭,按住心頭的驚懼,聲音平靜地道:「再這樣下去,我看那條老狗也活得不耐煩了。」

  說這句話的同時,她神識正抓狂地向夜刃詢問:「金烏是什麼?老狗又指的是什麼?」

  夜刃被她問得一頓迷糊,喃喃道:「傳承裡沒有啊……」

  曲笙徹底不指望了。

  好在她聽見那人笑著回道:「這位朋友好大的戾氣,若是那條老狗真的死了,還有誰去控制那三隻金烏呢?要是沒有金烏還真有些麻煩,我可不想再回到那個黑漆漆的世界了,現在麼,好歹三日後金烏便歸,否則這些花花草草,又漂亮給誰看?」

  ……老狗控制金烏,金烏在傳說中是天上的太陽,那麼這裡的太陽是可以被驅趕的?週期是三日?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曲笙按下心中的疑問,她並沒有傻到去問對方常識性的問題,只是聽他聲音還算平穩,且……似乎是個話多的,便大著膽子轉過身,尋那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此時,黑暗還沒有完全籠罩,在這半明半暗之間,她看到了一個有些模糊的身影正向她走過來。

  是人的輪廓,可真的當這個人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曲笙才知道,魔……

  「哦?難得在這荒涼的地方看到這麼全副武裝的真魔了,這一身是什麼?是與非城的新裝束嗎?」他聲音輕快地道,左半邊臉果然是帶著笑容的,可右半張臉卻幾乎都被黑色的鱗片覆蓋,露出一隻猙獰的黃色眼珠,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27
發表於 2019-6-23 13:20: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二)

  魔,類人,畢竟已經不是人。

  曲笙見過帶有獸血的容四,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修真界怪人,可她從來沒見過有這等奇異長相之人。

  他魁梧高大,身披紅色鎧甲,但是,若不是他開口說話,曲笙根本聽不見他接近的聲音。

  更重要的是,她看不透他的修為,也不知魔界如何劃分等級,她只知道這個真魔很強大,渾身的氣息都令人莫名顫慄,那是一種來自高階生物的壓迫感。

  她並不能確定這個人有沒有看穿她,只是垂下雙眸道:「我離開與非城很久了,不想知道那邊的事,更不想惹一身腥,既然那老狗已經來了,我便告辭了。」

  「我還以為你來中陸州是因為天魔降世,現在走了,不覺得可惜嗎?」

  天魔降世!

  曲笙心裡一突,這是指夏時嗎?

  她嗤笑一聲,道:「既然天魔降世,閣下又為何來如此荒涼之地?」

  「這位朋友有所不知……」這位真魔彬彬有禮地笑道,「你現在所站的地方,你腳下的土地,乃至每一粒沙土,都是我的……你居然會問如此好笑的問題,我出現在這裡,自然只有一個原因。」

  他的雙瞳驟然放大,那笑容也越發詭異起來。

  曲笙心道不好,她心念剛一動,便聽那真魔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道:「這個原因,當然是為了殺你啊!」

  沒有任何徵兆,這真魔就變了臉,一拳砸了過來!

  曲笙不敢隨意出招,怕被人看出身份,只偷偷貼了御風符,一路追著光明所在之地奔逃,那真魔倒是追了一段路,曲笙就算不回頭,也知道身後鋪天蓋地地湧起沙塵風暴,但因為太過龐大,速度反而不如她用的御風符。

  她不知逃了多久,當她停下來的時候,已不見後面的黑暗,仍是在明亮之處。

  看來這個地方還處於「金烏」的範疇。

  曲笙心有餘悸地四處觀望,忽而她聽到空中傳來一聲哀鳴,她抬頭望去,那天空上隱隱有翅膀掠過的痕跡,而她的身邊,滴了兩三點血跡。

  秋浮君在曲笙識海中道:「這是……金烏啼血!」

  曲笙有些驚訝,她道:「你識得?這金烏是人間之物?」

  秋浮君聲音有些沉重道:「金烏是神獸,上古神魔大戰之時,僅存的三隻金烏都被魔界俘虜,沒想到他們竟用魔犬在天空上驅逐它們,強迫它們為魔界帶來光明。金烏啼血,是哀痛至極的體現,它們現在大概,生不如死吧……」

  上古神魔大戰距今天已有十萬餘年,而這三隻金烏,便如同服刑般在魔界的上空不停歇地飛著,也有十萬餘年。

  何其殘酷。

  她低聲問道:「魔界……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與人間一樣,也有中陸州?」

  秋浮君詫異地道:「怎麼?如今的修士都已不知曉了麼?魔界其實本是人間的倒影,但位面不同,魔界的魔氣也是由人間的負面情緒形成,就算被封印,人間依然影響著魔界,而魔界,其實也在影響人間,比如魔尊的誕生,比如魔修的存在,只是天元紀年之後,這種影響越發小罷了。」

  關於魔界的事,若非查閱古籍,否則很少有人知道魔界與人間還有這樣一段關係,曲笙本以為要靠夜刃的傳承才能瞭解魔界,卻沒想到,在人間剛進入紀年的上古紀便成為大能的秋浮君,大概知道的還要更多一些。

  「秋浮君參加過神魔大戰嗎?」

  秋浮君失笑道:「怎麼可能,那時我還小,只能旁觀罷了,而且古神之戰,絕非如今修士所能想像,那是超出規則,超出一切界限的戰鬥,非我們所能企及。」

  「既然旁觀的話,秋浮君可知魔界中主力為誰?戰力如何?」

  「魔界中以魔物數量最多,其戰力相當於人修化神期,但以真魔戰鬥力最強,並且可以指揮魔獸,其戰鬥力,相當於人修大乘期,然而……在這些之上,還有一種幾近傳說的存在,被稱為天魔。當初能引發神魔大戰,正是因為魔界中誕生了十二天魔,其戰力幾乎與古神相當,因此戰況才如此慘烈,最後諸神不得不以神格封印魔界,而隨之封印的,便還有這些天魔。」

  「可你聽到了,剛才那個真魔提到了『天魔降世』,如天魔真的擁有古神之力,那麼魔界恐怕還會騷動。」

  秋浮君沉吟片刻,道:「封印天魔與封印彼岸之門不同,彼岸之門之所以洩露魔氣,是因為古神厄離所留下的後門,但封印天魔卻並無疏漏,理論上,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至於為什麼會有這種消息傳出,那麼……大概就該問夏長老的真正身份了,他身為魔尊與界主之子,為何會控制不住魔化?為什麼能打開魔界大門?我想,答案就在這裡了。」

  曲笙問過夏時,在他不願說的時候,她不想勉強他。她能感覺到,夏時並不想讓她知道,以至於這件他所有長輩都知道的秘密,只有她不知道。

  她亦不願從別人嘴裡知道,所以她來魔界,也希望他能給她一個答案。

  「那麼,我們便去找找這『天魔降世』。」

  ※※※※※※※※※※※※

  與非城最近來了不少生面孔。

  這座古老的城池擁有跟人間完全不同的風格,不僅沒有任何城牆,甚至裡面的建築物也都十分粗獷另類,有一整塊巨石掏空了做成房子的,有用一層薄薄的絹布圍成一個房子的,還有用貝殼一個一個砌成的房子,更稀罕的,還有人用不知道什麼獸類的巨大骨骼直接擺在那裡當房子的……

  而真魔們的長相也是千奇百怪,一名背靠著一株白骨枯樹的真魔用手理了理自己頭上舞動的蛇髮,他的嘴戴著鐵罩,頭髮上居正中的蛇吐了吐信子,開口對旁邊的人道:「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人數這樣多的集會了。」

  距離他一丈外,坐著一名容貌豔麗的男子,身上倒是正常,只是眉心開了第三隻眼,轉動著一顆血紅色的眼珠。

  他回道:「不過是也想分一杯天魔羹罷了,誰不想得到那種力量呢?秘江、漢地、鎔城、血池……這些地方的老傢伙都往與非城湊,不就是因為咱們城得到了天魔血脈?不過……」他咯咯笑起來,表情陰柔嫵媚,「人多才好啊,與非城沉悶太久了,我們需要一點樂子,大樂子。」

  蛇髮真魔點了點頭,那蛇頭看著一個披著白色斗篷的纖細身影走進與非城,漫不經心地道:「又是一個沒見過的,看來這次驚動的老怪物,比我們想像的……」

  他正說著,卻沒想到那個白斗篷進了城門後並沒有向前走,而是直接向他走了過來,聲音聽上去是名女子,音調十分冷漠,帶著些不宜察覺的傲慢,問道:「天魔,是在這個城裡嗎?」

  「呵,您這是多少年沒現世了?現在怎麼可能還有天魔?」蛇頭嘲諷道。

  她的兜帽壓得很低,讓人看不清面容,聲音也波瀾不驚,只道:「這可說不好,什麼年月,都不缺有野心的傢伙。」

  那三隻眼的豔麗男子道:「總之,誰能得到天魔血脈的傳承,誰便能進化成天魔,老傢伙,進城去吧,咱們各憑本事,反正這個魔界,也是無趣得緊。」

  白斗篷女子冷笑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街道上行走的人很多,卻十分安靜,真魔與真魔之間會保持一個距離,一旦有人犯過警戒線,便是一場廝殺。

  在白斗篷往城中深處走的時候,已經見到數起鬥毆了。

  這些真魔擁有強悍的戰力,但在城中,卻像是墨守著某種規則,僅憑肉搏戰鬥,身軀碰撞在一起的時候,會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彷彿能撞碎一座大山般,擁有可怕的爆發力。

  「好在,他們的戰鬥方式跟咱們不一樣。」

  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白斗篷女子終於盤膝坐了下來,她迅速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瓶,向嘴裡擠了幾滴靈液,然後神識傳音道:「我觀察了很長時間,真魔雖然強大,也喜歡廝殺,但他們的戰鬥方式似乎得自某一種天賦,比如說在荒涼之地遇到的真魔,雖然法門強大,卻追不上御風符,比如在血池遇到的那個,雖然有幻境加成,卻只能困囿於某地無法出來,再比如那座血肉之山的山主……」

  曲笙一邊總結,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

  最後她道:「所以……我們是可以與這些真魔一戰的,你們也聽到了,許多真魔都來到與非城,便是因為那個傳說。」

  某一天,魔界大門將會重新打開,魔界將迎回一個身負天魔血脈之人,誰能得到血脈傳承,誰就能進化成天魔。

  而這十萬年以來,唯一打開魔界大門的,只有夏時。

  曲笙繼續道:「在他們眼中,夏時是身負天魔血脈的載體,他們不會讓他活著,而是會想方設法利用天魔血脈來成就自身……這些真魔根本沒有信仰,唯一能征服他們的手段,就是讓他們恐懼。」

  秋浮君道:「可是,你又如何能讓這些堪比人間大乘的真魔恐懼?」

  「總得試試看,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與非城,我已經,離他那樣近了啊……」

  距離曲笙進入魔界,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來,她追逐金烏的腳步,幾乎走遍了三個大州。她遇到了很多真魔,曲笙小心翼翼地與他們周旋,試圖從他們嘴裡套出關於與非城和天魔的信息,有時候她成功了,而有的時候,對方實在太過狡詐,也曾險些被戳穿身份……每一次,都像是與這個世界上最險惡的凶徒對峙,令人心力交瘁。

  當她終於看到與非城的地標時,已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阿時,我來了,你要等我。」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28
發表於 2019-6-23 13:20: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三)

  曲笙趕路的時候,曾經想過夏時救過自己多少次。

  從最早回晉城的路上開始,他為了報恩一路協助她重建蒼梧,大大小小戰役無數,每次面臨生死之危,都是兩人互相扶助……可他太強大了,很多時候,她甚至一點忙都幫不上,只能看著他衝鋒陷陣。

  不止一次想過能與他並肩而立,不止一次想過……如果也能幫助他一次,該有多好。這種執念不是為了所謂的感情債,也不是她好強鬥勇,而是因為——

  她憐惜他。

  所以這一路曲笙也不覺得苦,這種獨自冒險的感覺,也彷彿讓她回到了年少時燒了機緣灶四處跑的時光。

  在與非城中,她十分低調,好在真魔們的生活方式與人類完全不同,他們之間很少交談,一眼不合即大打出手,因此她這樣一個人類居然也能靠著斗篷在城中穿行,這裡的金烏還未被驅趕,沒有黑夜,真魔亦不知疲憊,她很小心地,儘量不多次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她偷聽他們的對話,從這些隻言片語中整理關於與非城和天魔的信息。

  「古神所留的天魔封印並沒有解開,魔界已有十萬餘年未出現天魔,因此現在的真魔如一灘散沙,誰也不服誰,他們會圈出一塊屬於自己的地盤,平時互不侵犯,日子過得……大概比蒼梧溪水裡的肥魚還要閑,除了打架之外,幾乎沒有什麼事能刺激到他們。在魔界中,有幾個固定的真魔集散地,與非城便是最大的五個集散地之一,這些集散地不設首領,由幾名資歷最老的真魔負責調度而已,他們被其他真魔稱為長老。」

  事實上,真魔的生活相當枯燥,與真魔相比,就連羅浮兩界門裡關著的那些老妖怪,都要比他們活得豐富精彩。

  「關於天魔血脈的傳說自魔界被封印之後,便流傳開來,阿時打開魔界之門的同時,亦在魔界引發震盪,金烏失控,魔物作亂,真魔聞風出動,在與非城附近展開大戰,最後……阿時被他們拿住,囚禁了起來。」

  夏時很強,但這些動輒便活了十萬年的真魔更強大,當時戰況之慘烈,令這些真魔提及的時候,仍是一副意難平的模樣,讓曲笙又是驕傲,又是心疼。

  「天魔是由真魔晉階而成,那時魔界還未被鎮壓,魔類可以肆意從人家汲取負面情緒作為養料,因為才會出現強大的天魔,但自魔界封印之後,這種與人間的紐帶變得微弱,所以才導致十萬年沒有天魔誕生,也因此,天魔血脈就成了他們趨之若鶩的晉階手段,所以阿時現在尚還安全,因為真魔們為了得到天魔血脈,已決定在與非城擺擂臺,最強的真魔才能得到天魔血脈,然後……」

  想也不用想,真魔們的目的也必然是破開封印,重回人間。屆時人間已無古神,天魔就是最強大的存在,魔界最後將一統人間。

  「距離擂臺開戰還有十日,別看現在來與非城的真魔不多,許多深藏不露的老怪都會等最後才現身,那時候才是一場腥風血雨。」

  曲笙說完,歎了口氣,已她金丹期的修為,若是跟相當於人修大乘期的真魔硬拼,只會被對方碾成渣渣。

  夜刃也很替曲笙的修為犯愁,她嘟囔道:「莫說咱們不知道夏時的囚禁地點,就算知道,大概也無法突破守衛的真魔,如果老老實實打擂臺……你大概就真的回不去人間了。」

  秋浮君實話實話道:「其實目前你們看到的真魔,還不是他們的鼎盛時期,如果他們到了人間,吸收人間的力量,才真是令人棘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得到天魔血脈。」

  曲笙哭笑不得道:「是呢,我又要拯救世界了。」

  可惜拯救世界這種事,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和極高的犧牲率,每次都打破她經營門派發家致富的小算盤,走的都是跌宕起伏,大起大落的路線。

  曲笙覺得任重道遠。

  但她現在只有十日的時間。

  就在曲笙一籌莫展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心口處一陣發熱。

  她急忙捂住胸口,快步找到一處沒人的角落,將手伸進斗篷裡,幾乎是含著淚地將熱得發燙的紫色小劍握在手心裡。

  「神牽……阿時的神牽……」

  夏時魔化之後,神牽也失去了光芒,她便將神牽從儲物袋取出,貼身存放,可沒想到,在這群魔亂舞的與非城中,神牽居然再一次活了,那上面……是夏時的神識啊!

  她在魔界幾乎不敢動用神識,但現在什麼都顧不得了,她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識碰觸神牽,低聲喚道:「阿時,你能聽到嗎?」

  消息發出如石沉大海,但曲笙很鎮定,因為神牽一直在發熱。

  良久,裡面才傳來夏時的聲音。

  「回去。」只有短短的兩個字。

  都到了這時候,還要趕她走嗎?

  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不知是因為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還有一股莫名的委屈,她哭道:「回不去了,路三千給的信物已經沒任何反應了,要是我找不到你,就跟你一起在魔界,我……哪都不去!」

  神牽中又傳來夏時斷斷續續的聲音:「來的人……還有誰?」

  「我帶了秋浮君和夜刃。」

  「師父……呢……」

  「那枚銅錢只能助有緣之人進入魔界,因此晏峰主無法同行,只有我一人。」

  夏時那邊又沉默了許久,當曲笙還想繼續詢問的時候,神牽突然又冷了下來。

  他切斷了聯繫。

  曲笙咬咬牙,將淚水擦乾淨,低聲對靈獸袋中的秋浮君和夜刃道:「我去打探與非城那些老真魔的消息,既然是囚禁,總得有個地方,而且以真魔互不信任的特性,必然就在與非城內……我要去救他。」

  暗地裡營救,總比打擂臺靠譜一些,萬一她是人類的身份洩露,不僅救不了夏時,還會被這些真魔活活撕成碎片。

  ……

  然而五天過去了,曲笙知道城北小石屋裡的真魔賣什麼,知道城南門口的蛇髮男其實是這個城裡血脈最下賤的真魔,知道與非城最近流行什麼毒,知道男女真魔尋歡作樂的地方,甚至連與非城某個真魔長老有什麼變態的小嗜好都一清二楚。

  卻打聽不到夏時的關押之地。

  這個信息,被那些真魔長老牢牢守住,一絲一毫都沒有透露出來。

  就在她臨近絕望之時,神牽終於再一次有了反應。

  可這一次,夏時變得有些不一樣。

  「阿笙,蒼梧還好嗎?」

  「一直都很好,鈞語的事已由玄武樓接管,晏峰主還派了人保護蒼梧。」

  「啊……我夢見阿娘了,她問我蒼梧還在不在,還好不好……但我不記得了,蒼梧……是什麼?」

  曲笙顫著聲音道:「我就是蒼梧的掌門,蒼梧很好,你不必掛念,阿時,你怎麼樣了?他們如何對你了!」

  「我記得我們要成親的,見過師父師娘,我們就回去找阿爹阿娘,我想阿娘種的桃花,昨天我看到成片的桃花林,跟羅剎海真像……」

  他不像平時那樣一本正經地稱呼「父親」、「母親」,而是撒嬌一般叫著「阿爹」、「阿娘」……夏時的神智,已不清醒了。

  她不知道夏時受了什麼折磨才會變得這樣,只能用力握緊神牽道:「阿時,等我找到你,咱們就回去成親……你告訴我,你身邊都有什麼好不好?我這就去找你!」

  「桃花林,有人在唱歌,有東西在刺我的心……我告訴自己,每刺一下,我便想一次曲笙,我不能忘了她……曲笙?對……曲笙……」

  夏時的聲音逐漸減弱,直至消失,神牽重新變得冰涼。

  可曲笙的心是熱的。

  前所未有的熱。

  但與之相比的,是她的大腦……她覺得自己從未這麼冷靜過。

  她輕聲道:「阿時看錯了,魔界不會有桃花,所以他看到的應該是長得與桃花相像的植物;魔界也不會有人唱歌,真魔大多厭惡一切跟美有關之物,所以他聽到的,不是唱歌,而是念咒……他們在研究他的身體,獲得他的血脈信息,所以阿時很可能被當做實驗品反復被折磨,在這種情況下,他神識很可能受到創傷……」

  夜刃有些擔憂地道:「曲笙,你還好嗎?就算你分析得都對,這些線索太少了,怎麼才能找到關押夏時的地方?」

  「已經很多了,夠多了。」她慢慢從角落的陰影處走了出去,「這些日子,我們不是收集了很多信息嗎?那個住在石頭屋子裡的真魔售賣各種植物,被驅趕到城南門口的蛇髮真魔與所有真魔長老有仇,作為男女真魔尋歡作樂之地的城東『餌谷』最近少了很多常客……真魔長老中,年紀最大的伏姹最喜歡生食血膏。」

  在魔界,形似桃花的植物一定很稀罕。

  那個蛇髮真魔想必一定收集過伏姹的資料,否則她的嗜好又從何傳出?

  餌谷的常客究竟都去了何地?

  這些……不是再明顯不過了嗎?

  曲笙慢慢向前走著。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29
發表於 2019-6-23 13:20: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四)

  「你有沒有發現,上一次長老們宣佈擂臺比武的時候,伏姹那老嫗的氣色,居然越發好起來了,如逢二春。」

  「她那張臉,已有十萬餘年不曾這樣好。你可還記得神魔大戰之前,她飲人血膏時的樣子?」

  「豔若桃李。」

  「哼,只是不知,她又從什麼地方得來的人血?」

  「我倒是聽說,在魔界被封印之前,她偷偷存了不少人血,甚至還抓了一些人類養了起來。」

  「十萬年,再怎麼精心養著,那些人也該死了。」

  「從她的狀態來看,恐怕在三萬年前就沒有新鮮人血可飲了。」

  「呵,誰不知這新鮮人血從何而來!分明就是那天魔……這老妖婦,偷嘴都偷得如此明顯,她是在向所有真魔挑釁!」

  「當年,伏姹也不過是神魔大戰時一個不起眼的卒子,要不是活得時間夠久,如何也輪不到她來當長老。」

  「只怕這人心大著呢,一個與非城的長老已經滿足不了她,天魔才是她的目標,否則,這老東西也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監守自盜!」

  「可是人在他們手上,我們又能怎麼辦……」

  ……

  關於伏姹長老重食人血膏的傳言,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在與非城裡流傳,如果僅僅是食用人血膏,並不見得會引起這些真魔注意,真正令他們起了疑心的,正是因為這傳言的背後,是長老們負責囚禁天魔血脈的事實。

  真魔本就多疑,一旦懷疑的種子在想心中發芽,便開始瘋長。

  畢竟那是天魔血脈,沒有人能抗拒它的誘惑。

  然而,沒人知道這個傳言僅僅來自於一個陌生白斗篷女子,與城南血脈最低賤的蛇髮真魔的幾句對話。

  真魔之間本就沒有信任感可言,現在距離擂臺戰開始還有三日,但真魔們已經越發暴躁,細微的小事也會引起擦槍走火,其他幾名真魔長老也沉默著,而伏姹長老一直沒有現身,似乎更印證了傳言的真實性。

  在與非城中……某種情緒正在積蓄著,像是乾柴,只差一把火,便能燒盡一切。

  只有城北的石屋附近依舊冷清安靜,住在石頭屋子裡的真魔已顯現出老態,臉上還是人的面孔,但身體已經慢慢石化,與整個屋子連在一起,已成為一體。

  曲笙走進石屋時,老邁的真魔便道:「你身上,有一股很特別的氣味。」

  「塗姆,我來這裡,是因為你知道我想要的答案,而不是讓你質疑我的。」曲笙坐在她對面,說話輕聲細語,卻氣勢逼人。

  「我只做買賣,你要答案的話,便要用東西來換。否則,無論你是誰,我都不會告訴你一個字。」塗姆絮絮叨叨地道,她口齒已有些不清楚,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旁邊的石杵,研磨著一片嬌嫩的白色花瓣,直到那花瓣流出鮮紅的汁液。

  「我有你需要的,而且是整個魔界都沒有的東西,定不會令你失望。」

  「你們這些老鬼,動不動就說自己的東西是全魔界的獨一份,哈哈哈,我塗姆什麼沒見過,如果不是我太老了,什麼時候能輪到伏姹做長老。」

  曲笙的唇角微微上挑。

  很好,連足不出戶的塗姆都已知道外面的傳言了。

  曲笙看了眼外面,然後低聲對塗姆道:「難道你不想知道我身上的氣味是怎麼回事嗎?」

  「這樣的話……」塗姆那佈滿褶皺的眼皮一抬,透出一絲精光,「咱們就有交易的必要了,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我聽說,有一種罕見的植物,長得像人間的桃花一樣漂亮,我想得到它。」

  「呵,你算是問對人了,這種花名為噬血花,只有伏姹才有,是她用人血澆灌而成,有迷魂的功效,她當年在人間獵食修士,全靠噬血花輔助,這種花跟桃花相似,很少有人會防備。只是,在魔界封印之後,我已經很多年沒見到噬血花了,想來她也捨不得再用人血養花,而且……真魔可沒人類那般天真弱小,噬血花已經派不上用場。」

  「她會在什麼地方養噬血花?」

  「誰知道呢?總歸不是魔界的土地,也許是這種花飲慣了人血,它就像人類一樣,只能生存在人間的氣息中,大概跟她留存的那些只有繁衍本能的豬玀養在一塊吧,嘿嘿嘿……」她提起人類的時候,總是面帶鄙夷,彷彿是在談論牲畜一般。

  曲笙面無表情地看著塗姆。

  同樣都曾在人間為惡,但是魔與羅浮兩界門裡的凶徒完全不一樣,無論如何,那些人也曾經是人間大能,且還保留著絲絲人性。

  而在魔的身上……如果能看到人性,才是稀罕事吧。

  她取出半片天啟梧桐的葉子,丟在地上道:「這是你的報酬。」

  塗姆丟了石杵,欣喜若狂地將撲過去撿起那半片葉子,大叫道:「這是人間的植物,我知道!這是天啟梧桐,天啊,居然還有人留著它的葉片!」她的手掌凝出一團綠色的光芒,小心地將這半片葉子包裹起來,愛不釋手地看著,根本不去看曲笙。

  曲笙走出了塗姆的石屋。

  「噬血花需要人間的氣息,而伏姹又曾經養過人類,那麼,她一定有一處異空間,而這個空間應該藏在一處隱蔽的地方。目前城中流言愈盛,她卻一直沒有露面,所以,這空間必定不在與非城中,如果想知道空間的位置,看來,那些許久不去餌谷的真魔……」

  便是關鍵了。

  當曲笙第一次走進餌谷的時候,渾身寒毛幾乎都倒豎起來。

  魔界不分晝夜,天空上的金烏只不過是被奴役的光源罷了,他們也沒有正常作息,因為真魔不需要休息。所以在餌谷,隨處可見交歡的真魔,種種放浪,不堪入目。他們完全不知羞恥為何物,更沒有正常的男女觀念,可謂是百無禁忌。最誇張的是,他們只有人類的基本形態,除此之外,有長著若干根尾巴的,有下肢根本不是腿的,還有某一部位異化的……

  簡直不忍直視!

  就在曲笙強行按下心中的不適,向裡面走的時候,從旁邊走過一個裸著上半身的真魔,他打量了一眼曲笙的身體,伸出黑色的舌頭舔了舔嘴角,問道:「上嗎?」

  「不,我有約了。」曲笙垂著頭回道。

  「有誰會比我更好?唔……我對你沒有印象,你應該很久沒來過與非城了吧?這裡的人都喜歡跟我做,所以,你不要管他了,讓我先嘗嘗你……你這身體,真是讓人憐愛啊……」

  真魔女性普遍高大,曲笙的身材,在這裡算是嬌小一類,引發了這名真魔的興趣。

  曲笙微微抬起頭,蒙著頭的兜帽下,露出她光滑微尖的下巴,看上去更加嬌憐。

  那真魔的喉嚨有了明顯的吞咽動作,咕咚了一聲。

  「是嗎?我不信他沒有遵守約定,不過,今天他似乎不在,我走了。」

  曲笙剛轉身,那真魔便急急伸出手臂攔住她前方的去路,他低聲道:「只怕他短期不會回來了,難道你就沒有需要?難道他有什麼特殊的手段可以滿足你?我也可以的,來跟我試試,不然的話,我也不介意跟你打上一架。」

  他肌肉慢慢繃緊。

  真魔沒有道德觀念,某種程度上,他們跟野獸差不多,並沒有「該不該」,只有「強和弱」。

  曲笙的頭又微微抬起一點,露出了鮮潤的紅唇。

  那紅唇像是花瓣一般開闔,用一種挑逗的語氣道:「這麼看的話,你倒是有一點讓我喜歡的感覺了,但是還不夠……他為我神魂顛倒的時候,曾經像畜類一樣乞求我施捨給他幾天快活,我想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居然敢不遵守跟我的約定。」

  「他一定是被伏姹那個老東西勾走了,餌谷又不少人都跟她有過關係,這一次天魔降世,她使出渾身解數,帶走了一批人……哈,簡直是一群孬種,居然會信那個老東西的話,愚不可及。我看,你找的那個人多半已經移情別戀……」

  「我要殺了她。」曲笙打斷了他的話,她一字一句,滿含殺意地道,「沒有人能搶走我的東西,我要殺了她。」

  那真魔愕然,隨即大笑了起來。

  「去啊,哈哈,雖然那娘們活兒還不賴,但我跟你一樣討厭她,恐怕不止我,在這座城裡,除了那些被她收買走的人,恐怕已經沒有人不想殺她了吧?」

  曲笙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意外地感覺到這真魔並沒有使出強力,便將他的手臂壓了下去。

  她低聲道:「別攔著我,否則,連你也一塊殺!」

  曲笙一邊往外走,後背一邊流著冷汗。

  一步、兩步、三步……身後的真魔沒有追上來。

  就在她快要走出餌谷之時,忽然耳邊傳來那真魔的聲音:「你很不錯,我叫彌山,等伏姹死了,我就上你……你逃不掉的。」

  曲笙沒回頭,她心裡根本不顧不得計較對方的言語輕薄,能從餌谷全身而退,已是她這一次最大的幸運了。

  她已知道該怎麼做。

  真魔雖然互不信任,往來也少,但是如餌谷這種提供真魔產生肉體聯繫的地方,偶爾還是會洩露出行蹤。

  很好,那些人果然被伏姹帶走了,至於伏姹關人的地方,根本不用她去找。

  因為……

  現在想知道伏姹下落的,已經不止是她。

  而是這整整一座城的真魔。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0
發表於 2019-6-23 13:21: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五)

  距離擂臺戰還有兩日。

  曲笙並不著急,她甚至還仔仔細細地逛了一圈與非城,不冷不熱地跟幾個真魔聊了會兒天,尋了一個僻靜的地方,用靈丹將身體機能調整到最佳狀態。

  夜刃有時候還是不太理解人類的思維,她有些焦急地一邊用爪子扒拉耳朵,一邊問道:「你怎麼還不去找夏時,就算你挑撥起那群真魔的內鬥,可我們依然不能在救出夏時後全身而退,你……你怎麼還不著急?真是急死我了!」

  曲笙袖手靠在一株白骨樹旁,她低低地笑了起來。

  「如果說,關於伏姹長老的留言是我埋下的一顆火雷,那麼這火雷的引線,並不在我手上,所以我現在著急也沒有用,一切都要等到事情發生質變,這個質變,就得看那群無所事事的真魔的能耐了。」

  「他們能找到伏姹的空間嗎?」

  「你覺得魔類會有忠心這種東西嗎?」

  「唔……魔類毫無原則,他們沒有這樣的概念。」

  「這就對了,所以我放出了流言,並在流言發酵到一定程度後,才去了餌谷,因為餌谷的真魔總有辦法知道那一批伏姹追隨者的下落,只要餌谷的真魔開始動作起來,那麼這件事,就已經成功了。」

  曲笙做的事看似很簡單,卻是一環套一環。

  她利用城南那個擁有低賤血脈的蛇髮真魔對長老的怨恨,來傳播天魔血脈已被伏姹霸佔的傳言;在塗姆那裡確定了關押夏時的地點後,她便去餌谷確定那批真魔的動向,不經意地將這兩者聯繫在一起。

  疑心重的人,通常也自以為聰明。

  很快,那些按耐不住的真魔便會出手,對伏姹失去信任的他們不可能等到擂臺戰,因為他們必須在擂臺戰之前將天魔血脈搶出來。擂臺戰對於他們來說,已不是有機會得到天魔血脈的契機,但對於伏姹來說,卻可能是獨佔天魔血脈的最後期限。

  所有真魔都不會眼睜睜看著別人占了這個大便宜。

  他們很快就會從餌谷常客那裡打聽到信息,然後或是聯絡內鬼,或是直接以蠻力破開空間,總之……曲笙並不關心他們用什麼方法。

  「我會找一個時機跟他們一起尋找伏姹,至於找到後該如何做,並不是我能計劃的,我只能保證,我一定會想辦法將阿時帶走。」

  魔界的一切都跟曲笙曾經熟悉的人間不一樣,她完全不能預料在空間裡會發生什麼,所以乾脆不做計劃。

  而她不著急的最根本原因,還是因為她有一種預感。

  伏姹長老不會一直坐以待斃,她很快就會有所反應。

  而她的反應,將會是最佳催化劑。

  ※※※※※※※※※※※※

  百無聊賴的曲笙將一個小沙漏托在掌心,當這個沙漏顛倒了兩次之後,城中終於發生了騷動。

  「真魔,真是一群有趣的生物啊。」

  她似乎更不著急了。

  曲笙盯著沙漏,手指緩慢地收起,當手指合攏的時候,那沙漏也消失不見,她沒有去城中喧囂漸起的中心,而是找了一處她最近發現的,整個與非城中最隱蔽但視角卻最好的地方。

  就像是看戲一般,她看著下面群魔亂舞,也聽到了城中產生騷動的原因。

  「還有兩日就要到擂臺戰了,伏姹居然想要更改擂臺戰的時間,是要將我們當成傻子耍麼?」

  「能擒住天魔血脈可是大家的功勞,怎麼?伏姹想獨吞了不成?」

  「直說了吧,伏姹上次便有飲血之相,若是擂臺戰再延遲,恐怕天魔血脈都會被她吸乾了吧!」

  「四位長老難道也想放任伏姹下去嗎?那妖婦為何不出來對質?」

  與伏姹一樣負責協調與非城大小事宜的四位長老皆沉默不語,但是曲笙從其中三位長老的臉上看到了一絲並沒有精心掩飾的幸災樂禍,只有一名紅髮真魔長老目中隱有怒色,似乎有為伏姹辯解之意。

  可他為什麼沒有開口辯解?

  曲笙再細細看去,那紅髮真魔長老身後背著的長刀上,正懸著一根細小的紅針,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這位長老的後頸一直冷汗涔涔,彷彿正受著什麼巨大威脅一般。

  「看來長老內部,也已經四分五裂了。」

  在長老們的緘默,或者不如說是默許下,與非城中的真魔終於再也忍不住,餌谷的幾名真魔帶頭,除了零星幾個態度不明朗的真魔,其他人紛紛向城外走去。

  長老們也起身,跟在人群的後面。

  在這個過程中,那名紅髮真魔長老從最開始的沉默,到中間的憤怒,再到最後的絕望,自始至終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他原封不動地坐在那裡,眼神漸漸失去了光彩。曲笙路過的時候,看到那根紅針已經刺進了他的後頸,在皮膚上形成一個詭異的花紋。

  他被滅口了。

  曲笙收回目光,她順著那條長長的主街走出與非城,在南城城門的時候,她又遇到了那個蛇髮真魔。

  他低聲道:「死的人,還太少。」

  曲笙冷冷回道:「就算死再多人又如何?你的資歷不夠,血脈……也不夠。」

  「你沒發現我有些不一樣了嗎?」他髮間的蛇頭嘶嘶兩聲,似乎在冷笑,「我已經吃了兩個人了,嘻嘻……就算是真魔與魔物的混血又如何?那些人不還是一樣被我騙來吃了?」

  曲笙注意到,那名沒事總在南城門席地而坐的三目妖豔真魔已經不在了。

  「隨你,野心家,祝你好運。」

  「我知道你想殺伏姹,我幫你,只是因為我也想殺她,確切地說,這與非城裡的真魔,我都想殺……總有一天,我晟廣,也會成為令群魔俯首的強者!」

  曲笙聽了也只是笑笑。

  與非城外已變了天,不少真魔使出了手段來尋找伏姹的空間,他們肆意開鑿空間裂隙,甚至某一個真魔將咒印遍佈天空,就連金烏的光芒都暗淡了下來。

  她在人群之中也發現了那名在餌谷見過的真魔彌山,他依舊赤著上身,精壯的肌肉微微緊繃,手持一把巨大的砍刀,正在對旁邊的一名真魔說著什麼。

  忽然他像是感覺到了曲笙的目光,那雙如鷹隼般的雙眸盯著她的方向,嘴角咧開一個笑容,微微露出了尖銳的犬齒。

  曲笙心裡一驚,即便被兜帽遮住了面容,她卻有一種已經被這人看透的感覺。

  她緩緩轉過身,像其他真魔一樣,巡視著周圍的空間裂隙,但她卻有意向邊緣的方向走去,這些真魔僅肉身就已十分強悍,她可不想在空間找到的時候,被這些暴起的真魔碾成碎片。

  就在她接近人最少的地方時,突然聽到前面有人大叫:「就是這裡,紅圖提到的地方就是這裡!」

  又有人吼道:「那還等什麼?彌山,就看你的了!」

  曲笙回過頭,看到彌山在後面舉刀大笑道:「都給爺爺閃開!」

  他一字平舉砍刀,「嘭」地一聲,赤紅色的烈焰從刀尖燃起,一直燒遍他全身。彌山就在這火焰中身形暴漲,層層肌肉隆起,可見上方青筋。

  彌山大喝一聲:「魔來炎,殺!」

  他整個人高高躍起,身上發出強烈的光芒,若在人間,幾可與日同輝,今在魔界,他便是最炙熱的那輪太陽。

  她聽到有真魔道:「若不是彌山出手,恐怕就算找對了位置,那些普通的小伎倆也破不了伏姹的空間。」

  「哈,彌山也跟伏姹對上了,這便好看了!」

  談話間,彌山已帶著身上的火焰,向那真魔所指的地方斬去,霎時間,其他真魔所用的手段皆被烈焰灼燒殆盡,天地間唯有這一團真火無敵,將前方的空間灼至扭曲,在龐大無匹的力量之下,狂猛地打開了黑暗的洞穴。

  就算曲笙是人間修士,也不得不為這華麗的一斬動容。

  當那空間裂隙打開,某種熟悉的氣息從裡面傳了出來。

  不止真魔們瘋狂,曲笙也有一些激動。

  那是久違的,人間的氣息。

  真魔們蜂擁而動,每個人都各憑本事,想搶先進入伏姹的空間,卻只聽得裡面傳來一聲女子的怒斥聲:「你們都失心瘋了嗎?居然敢毀了我的空間!」

  有人冷笑道:「伏姹,只許你霸佔天魔血脈,不許我們來搶嗎?」

  伏姹未露面,但她的聲音顯然怒急,喝道:「天魔血脈豈是好相與的,你們只知血脈強大,卻不知道……」

  「別聽她拖延時間!速速把天魔血脈搶到手,寧可咱們分了,也不能讓她一個人得逞!」

  伏姹的聲音最終淹沒在群魔的嘶吼聲中。

  好東西,寧可毀掉,也不希望有人獨享……很多人都有這樣的心態,魔只不過會將人心中最陰暗,最負面的東西放大,並展現出來。

  畢竟「魔」,被就是人心邪惡的產物。

  那些被伏姹收買的部分餌谷真魔根本抵抗不了與非城的真魔大軍,幾乎剛一交手,或是潰散而逃,或是臨陣倒戈,還有長老在人群中煽風點火,場面一片混亂……

  曲笙沒有動用靈力,而是用她還在煉氣期便已熟悉的身法靈巧地在混戰中穿梭,她看到了不遠處有一片明豔的桃花色,一個穿著紅衣的女真魔正長著雙臂揮舞,口中念念有詞,而她的身後,是一棵生得如同人形的桃花樹,樹幹的中央,便是渾身盡是血跡的夏時。

  他低垂著眼眸,既沒有昏迷,也並非清醒之態。

  他就這樣失神地看著下方。

  心口處被釘入一根黑色的三棱錘。

  曲笙看到他的雙唇在動。

  她一邊躲過真魔的術法,一邊分辨夏時的唇形。

  「曲笙……曲……笙……」

  反反復復,只有一個人的名字而已。

  念得她心已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2-29 10:01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