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官不聊生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吳瑕] 修真之掌門真絕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1
發表於 2019-6-23 13:23: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章 夜入笙歌(一)

  她的心在顫抖。

  她的身體也在顫抖。

  究竟要用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壓制這種憤怒?

  這一刻,她的血都沸騰起來。

  曲笙左手食指微動,只要眨眼間,她就可以召喚出雁門盾和定軍槍,與這些真魔血戰一場,殺了那個如此殘害夏時的人。

  可她最後還是沒有動。

  帶有靈力的法寶無法在魔界祭出,不僅會立刻暴露身份,而且空氣中也沒有靈氣來輔助法寶運作,她在魔界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斗篷中貼各種符籙。現在衝動的結果,不是她大殺四方,而是被這群真魔碾成碎片,最後斷絕了拯救夏時的唯一希望。

  在越發白熱化的混戰中,她像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僅僅在邊緣遊走。

  夜刃低聲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打了這麼久,他們還是攻不進去……伏姹的空間裡有她的規則,這些真魔雖然強大,但攻擊不得章法,只會被伏姹牽著鼻子走。」

  在伏姹的咒法下,她身周所有的噬血花都呈怒放之態,細碎的花瓣飛舞在結界中,可見塗姆的情報還不夠準確,這噬血花不僅具有迷魂的功效,亦可能是伏姹的法門,乃至本命之物。

  若她沒猜錯的話,這些噬血花有這樣強大的力量,恐怕跟夏時的血也脫不了干係。

  彌山一馬當先,他手中的大刀不斷砍在結界上,幾乎每一刀都在結界上留下金色的火焰痕跡,仔細看去,伏姹的術法倒似有一半力量用在與彌山對抗上。

  伏姹的聲音幽森響起,對著彌山道:「你我是老交情了,你曾說過,就算不從我,亦不會阻我。」

  彌山嘿嘿一笑:「我反悔了。」

  「我願與你平分天魔血脈,將我近日研製成果與你分享。」

  「我沒有興趣,自神魔大戰之後,我只對女人有興趣。」

  「作為現今魔界最強的真魔,你本有機會晉階天魔的,可惜……」伏姹陰笑一聲,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她出現在夏時身邊,一隻手握在那三棱錘上,恨聲道,「天魔血脈,終究會是我的!」

  伏姹用力將那三棱錘拔了出來,夏時心口汩汩流出鮮血,她口裡一吸,那血液自動飛入她口中,那張本就明豔動人的臉,立刻染上了桃花之色,越發嬌媚起來,與此同時,結界的力量也越發強大,彌山的刀原本還能在那上面造成傷痕,如今卻是不能了。

  曲笙險些將銀牙咬碎,她不能等真魔之間分出勝負了,再這樣耗下去,夏時會熬不住的!

  她拼命翻找儲物袋,早些年得了不少信物,什麼虛妙山的銘牌,北海息娘子的龍鱗,剩下半片天啟梧桐的葉子……她全都拿出來在斗篷下試了一遍,在百般絕望之後,她在儲物袋的角落裡發現還有一件最早得到的信物。

  那是大妖紫覃的羽毛,據說能召喚本尊前來救命,可這裡是魔界,無論如何紫覃也無法跨越魔界封印來這裡。

  可曲笙已經什麼都試過了,也不在乎這最後一件。她將那根華美的羽毛抓在手中,像試驗其他信物一般將它放在袖子下,輕輕輸入最末微的一點靈力。

  那根紫色長羽突然發出光芒。

  曲笙一驚,她想都不想地背過身去,生怕被真魔們發現了這羽毛所洩露的大妖氣息,但已經晚了,大妖的氣息從那根羽毛中肆無忌憚的彌漫開來。

  真魔中立刻有識貨的人喊道:「這裡有人間之物!這是……是聖羽王孔雀!」

  「不可能,怎會有妖獸混入魔界?」

  聖羽王孔雀乃異獸,傳承得自上古,參與過十萬年前神魔大戰的真魔能認出並不奇怪,但就在真魔們詫異的同時,他們發現天空突然亮得刺眼。

  金烏的光芒足以照到各種空間結界之中,不僅是因為金烏能作為光源,而是因為,以火燃燒出的光是它們的本命法門所在。

  光,無所不穿的光。

  「這是怎麼回事?」

  「金烏不對勁!那條老狗呢?」

  結界外七嘴八舌,結界內的伏姹也是看著天空,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他們很快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金烏脫離了老狗的掌控,向著他們飛來了!

  曲笙同真魔們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天空,她能感覺到正有奇異的氣息正與她手中的羽毛應和,在魔界,唯一的妖獸,便只有天上的三隻金烏。

  秋浮君此時飛快地道:「我若知你有聖羽王孔雀的信物,便早叫你取出來了,這金烏與聖羽王孔雀乃是同源而生,相互可發生共鳴。」

  「金烏已被魔界奴役了十萬年,它們現在想要幹什麼?」

  秋浮君沉默了。

  沒人知道在這十萬年壓迫下,不停歇地飛在天空上的金烏會變成什麼樣,而僅僅憑紫覃的一根羽毛,又能讓它們做出什麼事來。

  金烏的光芒越來越近,它們發出沙啞的鳴叫聲,在這種啼血的淒厲嘶鳴中,還夾雜著隱隱的犬吠。

  漸漸地,伏姹的臉色變了,她能感覺到有火焰正在灼燒自己的空間……她之所以最怕彌山,便是因為他那一身魔炎,而現在燒向她的,是金烏的真火!

  那是曾位列天下火種排行榜第五的金烏之火!

  「金烏要反了!」有真魔叫道。

  「怕什麼,能捉住他們一次,就能捉第二次!大家一起上!」

  真魔們暫時放棄了與伏姹的仇怨,專心致志地想對付起金烏來。

  然而他們忘了一件事。

  十萬年前,他們是「活捉」了金烏,因為不僅是人類,獸類也有求生本能,在力量差距懸殊的情況下,金烏沒有生死相搏,因此他們才能將金烏活捉了回來。

  可現在……

  第一隻金烏飛快地墜落下來,它像是一團龐大的火球,燃燒了羽毛,燃燒了獸丹,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砸在了伏姹的空間上,將這空間砸了個粉碎!伏姹和她最後的噬血花結界終於暴露在魔界之中。

  所有真魔都沒反應過來得時候,他們已經損失了一隻金烏。

  「它們……想要同歸於盡?」有人不可置信地道。

  就在這時,彌山暴喝一聲:「都隨我來!攔住金烏!」

  出了伏姹的空間,眾人可以獲得更多的魔氣,自是重新鬥志昂揚,就在眾人擺開陣勢後,又有一物從高空墜下。

  這物更不一般,如小山大小,渾身散發著焦臭,四條腿都被燒了一般,那碩大的狗頭還在未燃盡的火焰中哀嚎。

  這便是眾人口中的負責追趕金烏的老狗……它被金烏燒死了。

  群魔駭然!

  終於有人想起金烏為何會發狂,他立刻道:「有一股妖獸氣息,金烏是嗅到這氣息才會發狂!」

  「休要胡說!」彌山喝止了他,然後道,「金烏被咱們修理過,早已只剩下生存本能,又怎麼會重新發狂?」

  有有人咬牙切齒道:「你們可還記得聖羽王孔雀?若聖羽王孔雀與金烏同在,則天下大明,有百鳥往聖,金烏與日同輝之說!」

  曲笙握著紫覃羽毛的手心上都是汗水,她不能將羽毛收回,就算是被這些人發現,她也要拼一拼。

  「救救他……」曲笙低聲道,「就算是為了人間,就算是為了阻止天魔降世……他本不該受這樣的折磨,我求你們,救救他……」

  金烏沒有回答曲笙,因為它們已不能人言。

  可它們用行動證明了一切。

  第二隻金烏撲了下來,它身形龐大,沒有漂亮的尾羽,也沒有華美的頭冠,有的只是一團炙熱的火焰,在所有真魔的聯手阻攔下,它淒涼地大叫一聲,像一團焰火,在半空中爆出絢爛奪目的火花。

  他們可以捉捕它,可以奴役它,可是當它想死的時候,沒有人能阻止它的自爆。

  真魔們已經習慣了有金烏的日子,沒人還想回到那個黑漆漆的年月,甚至從某種程度講,他們中大多人的視線已適應了光明,反而難以接受黑暗。

  「一定要制服最後一隻金烏!」

  真魔們空前絕後地團結起來。

  最後一隻金烏也衝了下來,可它的目標並不是真魔,也不是其他……

  它的目標是伏姹的結界!

  當金烏越來越接近結界之時,曲笙一直藏在袖子中的紫覃羽毛也同時燃燒起紫色的火焰,將那一整根羽毛從頭到尾燒了個乾淨。

  曲笙聽到了金烏的聲音。

  不是對抗敵人時的淒厲聲,不是痛苦的哀鳴聲,這最後一隻金烏的鳴叫,像是即將要歸家的雛鳥一般,像是撒嬌一般,在她的耳邊輕輕叫道:「咕。」

  它焚盡一切阻礙,最後飛在伏姹的結界上,自爆了。

  整個魔界陷入黑暗。

  因為這世上僅存的三隻金烏,它們終於……

  回家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2
發表於 2019-6-24 21:09: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夜入笙歌(二)

  在金烏發出最後一聲鳴叫之時,曲笙就已經出手。

  她不知道金烏在紫覃羽毛的影響下,會做出如此剛烈的舉動,在被震撼之於,她也不能放棄這次金烏們用生命換來的機會,就在金烏打破伏姹的結界的同時,整個魔界陷入黑暗的一剎那——

  她幾乎將最好的御風符都貼在了身上,用一種超出她肉體極限的速度來到夏時身邊,想儘快將夏時從這裡帶走。

  然而噬血花花林需要人間氣息,伏姹的空間和結界接連被金烏打破,此時人間氣息外泄,魔氣洶湧而來,使得這些噬血花全部枯萎……它們沒有消失,只是花瓣全部凋零,剩下黑色的枯枝依舊頑強,尤其是那棵人形花樹,彷彿將夏時禁錮得更緊了。

  曲笙抱住夏時一扯,卻沒想到這種花根鬚相連,牽一髮而動全身,竟是不能將夏時帶走!

  曲笙還待想辦法,卻不想耳邊劃過刺耳的風聲,她仗著御風符的速度險險躲過,心知這時候默不作聲出手的,定然是離夏時最近的伏姹。

  曲笙立刻大喊一聲:「不好,有人要搶天魔血脈!」

  真魔中立刻若有人喝道:「伏姹,爾敢!」

  真魔們對伏姹的氣息可比對曲笙的熟悉得多,他們立刻向著伏姹的方向出手,曲笙趁這個機會,終於祭出雁門盾,龐大的關城將這些真魔全部擋在雁門關外,然後她一不做二不休,定軍槍揮出那一招「橫掃千軍」,將連帶噬血花的一整塊土地都挖了起來,秋浮君從靈獸袋中跳出,嘶鳴一聲,馱著這方圓足有二十丈許的土地向前方飛奔。

  「這裡有人間之人!」

  「就是她放出了聖羽王孔雀的氣息!」

  「殺!」

  真魔們手段頻出,雁門關根本無法抵擋,曲笙將身上所有的攻擊法寶、符籙、陣盤全部丟了出去,這些晏修所贈的好東西幾乎都是金丹期所能使用的頂尖法寶,其中不乏保命之物,裡面有一件法寶乃是柳昔卿所煉製的極品法寶,名為「天圓地方」,更是無視修為境界的規則法寶,哪怕這些真魔都擁有大乘修士的戰鬥力,也被這件天圓地方釋放出的光罩阻了一瞬。

  這一瞬便足夠曲笙逃跑了。

  在法寶和符籙的狂轟濫炸下,她用了最好的逃遁法寶,一鼓作氣地追上了秋浮君,將留下的上百張隱身符籙全部祭了出來,然後道:「這隱身符可以暫時藏住咱們的氣息,在來與非城之前我已查探過,因魔物作亂,所以真魔將所有魔物都趕到了北方黑崎州,他們一定想不到人間之人會去魔物橫行之地……咱們便去黑崎州!」

  夏時初來魔界時,引發了魔物作亂的異象,而黑崎州因為居住真魔稀少,現在便成了魔物的棲息地。

  秋浮君辨識方向,一路飛馳,終於在隱匿符的作用消失之前,帶著曲笙和夏時進入了黑崎州地界,幸運的是,他們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封閉的山洞,曲笙一掌將那山洞轟開一個口子,帶著那一整塊噬血花的土地進了山洞,用碎石掩蓋住洞口後,再用材料布下一個簡易的陣法。

  之所以只用簡易的陣法,主要是因為高階陣法需要的靈力太大,且運轉的靈氣過剩的話,更容易引來魔物,當然,曲笙陣法造詣不高,也沒辦法布下那種可以隱匿靈氣運轉的陣法。

  秋浮君回到她身邊,僅僅是在逃跑過程中,秋浮君離開了曲笙那麼一瞬,曲笙就因為魔界魔氣的侵蝕而臉色蒼白,雙唇幾乎一絲血色都沒有。

  她忙完這一切,才發現秋浮君擔憂的目光……他在這黑暗的山洞中,放著銀白的光芒,給人一種柔和安定的力量。

  「秋浮君,多謝。」

  秋浮君搖了搖頭,他化作一縷輕煙,又重新回到了曲笙的靈獸袋中。

  沒了秋浮君身上的光芒,山洞完全陷入黑暗,曲笙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盞小小的長明燈放在一邊,打量了一圈山洞。

  確切地說,這是一座溶洞而非普通山洞,因此才有足夠大的地方放進噬血花連帶的土地,山洞下方是死寂的水潭,那塊土地剛好漂浮在水面上,上面已經枯萎發黑的噬血花在長明燈幽暗的燈光下,像一個個猙獰的魔爪,而夏時就在那魔爪的正中央,雙手各被樹枝死死纏住,如背負枷鎖。

  無論發生什麼,他依舊是垂著頭,似乎已與外界絕緣。

  她心頭一酸,踉踉蹌蹌地跑回夏時身邊,把他抱進懷裡,帶著哭腔道:「阿時,我終於把你救出來了,你不是在喚我嗎?我來了啊……」

  夏時身上都是濃重的魔氣,曲笙拿不准他還能不能服用人間的丹藥,只能握起他的手,微微渡過一點靈力給他。

  那靈力進入夏時身體後如泥牛入海,曲笙心中一喜,只要不是排斥便好。

  幸虧她從蒼梧帶了兩瓶元嬰期的丹藥,晏修所贈的物品中也有上好的靈液,她先是往夏時的嘴裡滴了兩滴靈液,又餵下去一粒丹藥,然後去看他胸口處被放血的傷口,果然在慢慢癒合。

  「還可以吸收靈氣,怎麼可能不是人間之人?你是騙我的……快快好起來,我們一起回家,你說好要帶我去見師父師娘,還要去見阿爹阿娘……」她捧著他的臉,輕輕地啄吻著,含著淚低聲對他傾訴道,「其實就算見不到也沒關係,你在人間,我便陪你在人間,你在魔界,我便陪你在魔界,生要在一起,死也在一塊。」

  他的眼眸低垂,臉色慘白,嘴唇是一種不正常的黯紫色,曲笙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打濕他的臉,甚至還有一滴落在了他的唇上。

  曲笙只顧在他耳邊換他的名字,並沒有看到夏時的雙唇輕輕動了一下,那滴淚水瞬間潤澤了乾涸的唇,帶著溫熱的思念和微鹹的傷懷。

  融合成了一種苦澀的味道。

  夏時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就在曲笙越哭越難過,淚水越發洶湧,幾乎哽咽不能成語的時候,她聽見他低聲說道:「是夢吧……」

  她猛地抬起頭看著他。

  「阿時?你醒了?不是夢……不是……」

  「你肯親我,我才信。」

  曲笙毫不猶豫,將唇貼了上去,只是輕吻他的唇瓣,卻是用盡自己的全部柔情來安撫他。

  他的唇貼著她的,聲似呢喃地道:「是了,你在夢裡不會親我,阿笙是怪我的,我知道可能會被你恨一輩子,也或許你忘了我才是最好……但我還是不停的夢到你,哪怕你已不再親近我,我也想看到你……」

  「你若是能這麼樣,為什麼不也想我的心是否與你一樣?就算心裡再怎麼責怪你,但我依然想看到你,所以我才來魔界,我……」

  她還欲說下去,卻發現夏時突然離開了她的唇,彷彿剛剛清醒一般,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剛要說話,卻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曲笙急忙順他的心口,只聽他啞聲道:「我沒想到,你真的追過來了,若是如此,我……當初定然另有一番計較。」

  也許被關進羅浮兩界門,也好過看心愛的姑娘陪自己跌墮地獄。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上窮碧落下黃泉,他的掌門大人追過來了。

  那麼,他……

  夏時繃緊了身體,身後的噬血花樹發出吱嘎聲,他低喝一聲,雙手各掐劍指,揮出兩道劍意,將這些妖樹全部斬了個乾淨,那塊被曲笙不得以一起挖過來的土地,也因為失去了盤根錯節的妖樹支撐而瞬間崩裂!

  他攬過曲笙的腰肢,帶著她飛到那盞長明燈旁邊。

  在燈盞跳躍的火光中,即便一身血衣也難以掩蓋他的風華,亦未因魔化而染上魔類應有的邪佞,他就這樣幽深地凝視她,目光深情綿長……但曲笙隱約覺得夏時與從前有些不同,卻來不及多想,因為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夏時吸引了過去。

  他將她擁在懷裡,用手輕輕撫摸她因為長期處於危險幻境而緊張得無法放鬆的脊背,然後道:「阿笙,跟我講講,我進魔界以後發生的事,好不好?」

  「你的身體沒問題了嗎?還有,我們現在是在黑崎州,外面都是魔物,我……」

  「不妨事,說吧。」他微微看了一眼洞口,揮手將曲笙布下的簡易陣法撤去,然後在那裡罩上一層幽暗的結界罩,「我們現在很安全,有我在,不要怕。」

  曲笙安心了,伏在他懷裡,將近日發生的事一一詳述與他聽。

  待她說完,夏時問道:「夜刃何在?」

  曲笙拍了拍靈獸袋,將夜刃喚了出來,口中還道:「之前夜刃也很著急你的,大概是怕打擾我們,才一直沒有說話。」她臉上染上了一層羞紅,剛才並未隔絕靈獸袋的神識,想來都被秋浮君和夜刃看了去。

  夜刃一出來便盯著夏時看了半晌。

  她對夏時的聲音並沒有對曲笙那般親和,只問道:「月刃呢?」

  「琉璃石。」

  「放我進去,我陪他。」

  「好。」夏時大大方方地打開琉璃石,面露微笑,「謝謝你這次鼎力相助。」

  夜刃不置可否,只是她在進去之前,對曲笙傳音道:「進入魔界後,我便沒什麼用了,你好自為之,且保管好我主人的信物,祝你好運。」

  當夜刃進去後,夏時重新將她抱在懷裡,手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靈獸袋,方道:「終於只有你我二人了。」

  曲笙本就敏感,她注意到夜刃最後一句並沒有說話,而是用了傳音,心裡總覺得有些彆扭,心神一亂,並沒有注意到靈獸袋也被夏時封上。

  她有些擔憂地道:「咱們該怎麼離開魔界?夜帝王的信物一直沒有反應,阿時還可以打開魔界大門嗎?」

  夏時湊在她頸間,深吸一口氣,像是貪婪的野獸在識別愛侶的氣味,而後他將頭靠在她肩上,輕聲道:「魔界大門豈是那麼好打開的?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現在所得的傳承有限,等進一步發掘血脈,總有辦法的……」

  一提及血脈,曲笙有些嚴肅地拉開他,終於問出了那個一直盤桓在心中的問題。

  「阿時,天魔血脈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次,你不能再敷衍我,我一定要你親口告訴我原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3
發表於 2019-6-24 21:09: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夜入笙歌(三)

  夏時沉沉一笑。

  「好,總歸已到了這個地步,不用再擔心那些……」

  曲笙自是知道他擔心什麼,很多時候,在這個修真界,人知道的秘密越少越好。

  秘密同時也意味著承擔責任。

  「這件事,最早要從天元2018年說起了,那場應了人間十萬年浩劫的大戰,幾乎將全界修士都捲了進去,按理說,我父親作為一界之主,亦責無旁貸該出手禦敵,但是,他為什麼沒能去呢?」

  曲笙一驚:「羅剎海出事了?」

  夏時想摩挲一隻貓般,輕撫她又緊張起來的脊背,低聲道:「我母魔尊,我父界主,皆是堪比渡劫的大能,然而鎮守魔界,並沒有想像中那般輕鬆……」

  羅剎海是人間與魔界相抗衡的第一道防線,也是古神所鑄的彼岸之門消失後,人間的唯一一道防線,它是連接魔界與人間的通道,在那裡,有以夜帝王所留之魔界令牌化作的六道大陣,魔尊阮琉蘅的神識和真火不停為陣法提供力量,因此人間才能保得平靜。

  天元2018年,因為北冥界的陰謀,人間應十萬年大劫,以魔修大本營北陽州漢宮山戰場為主戰場,席捲整個七洲,無數修士陷入與失心魔修的戰鬥,在這場人間浩劫中,作為界主的夏承玄卻並沒有出手。

  曾經的羅剎海對於人間來說僅僅是一個行蹤不定的秘境空間,外面人無法打開羅剎海,但羅剎海中的阮琉蘅和夏承玄卻可以來去自如,只不過因為鎮守魔界事關重大,他們極少在人間露面。

  很多人都猜測當時羅剎海可能也有異狀發生,因此魔尊和界主才一直不現身,但也有少部分人認為界主瀆職,大概已被魔尊迷住,不思人間了。

  「我父母一生以守護人間為己任,就算羅剎海得到消息會比人間晚三日,但人間當時那般大的陣勢,他們又怎麼會不知道?他們出不去的原因,是因為人間魔氣變化太過強烈,引發魔界動盪,在短短一天內,魔界衝擊羅剎海達億萬次,而我的母親當時……還懷著我。」

  修士生育困難的另一個體現,便是懷孕時候母體會比平常脆弱得多,天元2018年的人間大劫並沒有遺漏魔界,在那種動盪中,既要維繫六道陣盤,又要護住腹中胎兒的阮琉蘅幾乎戰至力竭,最後在夏承玄的協助下終於鎮住了魔界,但她的身體也受到了極大的損害,從魔界而來的魔氣與魔尊之軀呼應,她最後不得不將自己暫時封印。

  「關於我母親的秘辛,修真界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她其實是古神厄離依照十萬年前魔后的模樣製造出的魔尊,當年十二天魔,以魔尊為首,拜當時的最強魔修蘅君為后,那便是我母親的前身,後來蘅君死於天一峰,厄離為了蘅君的理念,才留下了暗門,導致修真界每萬年便誕生一位魔尊,只是因為魔界力量不夠,再誕生的魔尊也無法擁有與古神抗衡的力量,而只有人間渡劫的修為。母親的身體本就不適合生育,而且……沒人知道魔尊和界主的結合,究竟會生下一個什麼樣的孩子……」

  可他們仍然帶著初為人父人母的喜悅,來迎接這個小生命。

  就算阮琉蘅在最艱難的時候,都沒有想過放棄她的孩子。

  可某種可怕的宿命還是沒有任何預兆地降臨到了這個孩子身上,現在已沒有人知道是否是古神厄離在製造阮琉蘅身體之時放入了天魔血,又或者是在天道的干預下,又到了天魔降臨的時機……當夏時出世的時候,整個羅剎海都被恐怖的魔氣支配著,阮琉蘅與夏承玄幾乎陷入絕望,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天魔血脈,那麼他們究竟該不該留下他?

  如今的人間剛剛走出戰後恢復期,修真界不能再經歷一場天元2018年那樣的浩劫了——他們都心知肚明該如何做。

  阮琉蘅師承太和第二十五任掌門季滄海,從骨子裡便是一名再中正端方不過的劍修,若無大信念,又怎麼會枯守在羅剎海數千年?

  可她面對自己的孩子時,卻無法做出那個殘忍的決定。

  黑色的魔氣浸入血脈,她原本清麗的臉上浮現出猙獰的脈絡,為了護住自己的孩子,她正以魔尊之軀來吸收那種魔氣。

  然天魔血脈,比魔尊更為強大,魔氣幾乎源源不斷,眼看羅剎海就要變成另一個魔界。

  最後,絕望的阮琉蘅將孩子抱在懷裡,看著這連眼睛還未睜開的小生命,崩潰而泣。

  嬰兒不知眼淚為何物,源源不斷的水珠滴在身上,不知是因為舒服還是有趣,居然止住了哭泣,甜甜地睡了過去。

  周圍魔氣瞬間全無。

  「我生來便帶有魔氣,可我並不是一個生來便要滅世的魔星,我是人,是可以教化的人——他們這樣堅信著,一直將我教養到十五歲,可羅剎海的環境實在太過封閉,雖然可以有種種幻境歷練,卻仍是不及真正的三千紅塵,為了我的道心,他們終於決定將我送入太和,繼續修行人間之道。」

  如果說魔氣是否爆發是源自夏時的心性,那麼對他來說,最好的地方便是太和,而晏修作為唯一的魔道劍修大能,自然便成了夏時的師父,他不僅能從晏修身上習得劍修本領,也在修行如何控制自身。

  青彌峰劍修那種超乎尋常的自制力是夏時最需要的。

  「我背負這樣的血脈,其實早該在進入人間的時候就被滅殺,可他們仍然接納了我,師父教授我本領,師兄師姐,乃至各位前輩皆照顧有加,我心中對人間沒有恨,只有愛……阿笙,我來魔界,也並不想用天魔血脈做什麼,我只想回我該回的地方,魔界殘酷,我也能以殘酷之心面對,而且,若是能在這裡幫上母親一點忙,也算我為人之子盡了孝道。只是魔界居然有天魔血脈的傳說,因此我才被困至此,不過你放心,就算如果你不來,他們也拿不走我的血脈,因為我在身體裡埋了一道劍意,觸及本源之時,我會……」

  強制自爆丹田。

  曲笙已經明白他話中未盡的意思,她震驚於夏時的身世,同時,也憐惜他一直所背負的壓力和責任。

  他過得太累,太辛苦。

  因為他真正要抵抗的敵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與自己對抗才是這個世間最煎熬之事。

  她的額頭抵住他的,聲音低柔道:「現在都已不同,咱們倆在一起,一定能從魔界走出去的,待我們回到人間,是人是魔又如何?只要你仍是夏時,便是這人間之人,修真界已經可以包容魔修,也一定會有你的一席之地……阿時,我們還有蒼梧。」

  曲笙目光堅定而柔和,夏時不止一次為她這樣的神情著迷,她作為蒼梧的掌門也好,作為一名普通的修士也好,似乎沒有什麼能壓垮這個姑娘,每一次,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便像是會發光一般,給人帶來撫慰和力量。

  但有的時候,這種一味的堅持也過於天真了。

  夏時低垂著眼眸,掩蓋了裡面隱藏的情緒,用手指摩挲她光潔的臉龐,聲音幾乎沉到了深淵,對她道:「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你想出去,我們便出去,血脈傳承總會覺醒,有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在乎……曲笙,我願意為你而活,不是作為太和劍修,不是作為我父母的兒子,師父的徒弟,而是單純作為你的道侶,我願意這樣。」

  一個男人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身份,在被這些頭銜霸佔住身心的時候,他還會留下那麼一塊地方,留給自己一方自由。

  這自由,名為愛。

  是可以掙脫一切束縛,打破一切禁錮,將他還原為一個原原本本的「人」的力量。

  當他以為他是魔,是她將他變成一個人。

  當他以為他是人,卻又願意為了她而墮魔。

  在他與曲笙的感情之間,已沒有身份沒有理由沒有界限沒有禁忌……魔也好,人也罷,天地在上,生死盤旋之中,唯有這至臻之情永恆不滅。

  這份愛給了他一份驚心動魄的希望。

  也給了他萬劫不復的沉淪。

  「曲笙,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他低聲呢喃,身體微微挺起,黑衣紅血的頎長身軀一點一點籠罩在她的上方,他像是一隻正在捕獵的豹子,動作充滿張力,充滿不可言喻的欲望,將那長明燈的燈光也掩蓋,投影在山壁上的影子無限擴大,某種黑暗而曖昧的氣氛漸漸淹沒了這個本就幽深的溶洞。

  曲笙依舊身著那身白色斗篷,被遮擋得只剩微許的燈光像是被這純白之色吸引,在她身周映射出一圈弱小而溫暖的柔光,她隨著夏時的動作而改變自己的姿勢,那一雙映水般的雙眸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在這樣強烈的男性壓迫感下,她似乎變得遲鈍,失去了一切靈敏,甚至連感官都像是沉入了那潭深水之中,來不及做出該有的反應。

  「阿時,你怎麼了?」

  她問出了這一生最蠢,卻是最可愛的一個問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4
發表於 2019-6-24 21:09: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夜入笙歌(四)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無辜,也許是這燈火太過溫暖,夏時的動作微微一緩。

  他一手撐在地上,另一手放在她的腰間,曲笙被他擠得半倚在旁邊的石臺上,長髮半散落,有一種淩亂的美感。她完全沒有抗拒他,甚至還伸出一隻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每次他親近她時那樣,完全的信賴,以及能感受到她的放鬆,還有身上散發出的,因為兩人接近而帶來的獨特風情。

  她根本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可口。

  當然,夏時也看不到他現在的模樣。

  他身上溢滿與以往任何一次親昵都不同的危險,那雙眼眸背後是深淵,也是暗不見底的誘惑。

  他輕舔了一下雙唇,那上面似乎還有曲笙淚水的味道,而這個味道像是打開了某種開關,在引誘他更多的品嘗。

  「我怎麼了?呵,我很好……自從離開羅剎海之後,從未有過這樣好的感覺,」他低聲說道,「因為我不想忍耐,也不需要忍耐了。」

  他放在她腰間的手一抄,將她上半身抬起,洶湧而猛烈地吻上她的雙唇。

  曲笙從未被他這樣激烈地吻過,渾身像是燃起了火。

  夏時在她面前,一貫是優雅而克制,可以纏綿,可以輕柔,如春風細雨,她曾以為雙修便是這樣,一切也會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可她跟本不知道,他有多麼壓抑。

  壓抑本能、壓抑欲望、壓抑修為、壓抑一切可能導致他魔化的情緒和念頭,在超乎常人的自制力之下,是瀕臨爆發的燃火點,而事到如今,就算在魔界,就在他可以肆無忌憚放縱的時候,他仍然在苦苦壓抑。

  如果不然,他怕自己貪婪的欲望會將兩個人全部吞沒。

  夏時將她完全禁錮懷中之後,才從滾燙的接觸中,感受到她的嬌弱和無力,他怎麼忍心,又怎麼能放縱自己去渴求她?

  他的手掌劃過她的臉龐。

  她是那個揮斥方遒,笑談天下的掌門大人。

  她可以站在這世間最危險的前線,用她的鋼鐵之盾來抵擋一切災難。

  但同時,她也是那個被他深愛著的人。

  就算在他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卻仍然能伸開雙臂,無限包容他。

  向他顯露出最卸去鎧甲之後,那最柔軟的心臟。

  她仍是他的掌門大人。

  是他不顧一切也想得到的……

  掌門大人。

  他吻得更深入,身體如被火灼燒,探尋他最想馳騁的領土。

  曲笙從最開始的渾渾噩噩,到夏時用更激烈的手段來愛她的時候,曾有過短暫的清明。可這清明像是稍縱即逝的火花,瞬間被他無情打散。

  為什麼還要阻止他?

  為什麼……不讓他得到他該得到的一切?

  花瓣逐一開放,吐露芳蕊。

  他已經放開了她的雙唇,一點點向下。

  曲笙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軟綿綿的喚道:「阿時……」

  尾音低吟,莫名誘惑。

  夏時並沒有停下動作,他撫過她仰成一道優美弧線的脖頸,從下方探了上來,揉著她的唇瓣,低聲道:「我在,一直在。」

  「阿時……」她被撩撥得帶了哭腔,想要說些什麼,卻紛亂不能成語,腦海中只知道他的名字。

  「其實,阿笙是喜歡的吧?」他啜了一下她的耳垂,引來她的低呼聲後,露出了的笑容,「不要怕,永遠不要怕我……我寧可自己死也不會傷害你,阿笙,我的命……」

  兩個人都沒有想過,抵死纏綿竟會是如此瘋狂的事。

  魔氣從夏時身上暴虐般湧出,在那些魔氣即將要碰觸曲笙身體的時候,夏時卻突然驚醒,小心地使魔氣避開了那美得令人窒息的女體,在幽暗的地獄中,她就像會發光一般,瑩白的肌膚慢慢滲透出汗水,染上了醉人的桃紅色,像是乖巧的花瓣,因為某種動作而蜷曲,又因為某種動作而舒展,是漂亮而溫暖的歸宿,也是他最後的家園。

  不忍傷,不忍疼。

  帶著黑色魔氣的洪荒之魔輕輕撫過誘人的身體。

  她幾乎已失去了神智。

  可夏時那麼清醒,他知道自己對她做了什麼。

  他給她最癲狂的快活,誘發了她心中最深的渴求,用一種近乎卑微的方式,給了她,他所能給予的一切。

  「曲笙,神識交融之後,你就只能屬於我了。」

  「我這輩子,都不會放手了。」

  「不過,你已經聽不清我在說什麼了吧……」

  他俯下身,輕輕吻了一下她的唇瓣。

  吻她失神的雙眸。

  吻她沉重喘息的鼻尖。

  吻她汗濕的耳垂。

  吻她繃緊的脖頸。

  ……

  最後,他將額頭貼在她的額頭上。

  夏時輕輕閉上雙眼。

  剎那間,黑暗終於吞噬了純白色,連那盞長明燈也最後跳躍了兩下火苗,隨之熄滅。

  溶洞中,只能聽到曲笙的聲音。

  像是在歎息。

  「阿時……」

  ※※※※※※※※※※※※

  曲笙像是做了一個夢。

  墮落而狂亂的夢,

  它誘惑人放下矜持,拋棄後天接受的一切保守信息,只剩下隱秘的歡愉。

  最後這個夢境向她打開了最後一扇大門。

  那門中是一個更令人沉淪的世界。

  因為那個世界裡只有夏時,那雙桃花眼盛滿欲望,他的容顏亦美到驚心動魄。

  他一層層向她解開禁欲的外殼,她便看到了他的內心。

  修士其實比凡人貪婪得多,他們不僅佔據了人間界最好最純淨的靈氣資源,甚至還得到天道的垂青,可以邁入修仙大道之中,甚至就連雙修之術,除了肉體的交合,還要加上神識的相容——完完全全佔據彼此。

  不僅僅是兩個人最坦誠的相對,同時也是兩個世界的碰撞。

  她的神識一邊承受毀滅性的快感,一邊輕顫著接納他的世界,有因魔氣而產生的陰暗面,也有他接受太和教導,最光明最堅定的一面。

  無論什麼樣的夏時,都是她所愛的。

  神魂打上了烙印,她身體裡有了他的氣息,染上了他的味道,心裡高興得無以復加,她似乎已很有沒有享受到這樣單純的快樂了。

  大概在沉沉睡去後,她的嘴角也應該是掛著甜笑的。

  所以當曲笙醒過來的時候,第一件做的是竟然真的傻傻去摸自己的唇角,可四周的黑暗很快就讓她記起自己正處於危機四伏的魔界,而她身邊的夏時……

  「阿時?」

  她揮手用靈力點燃了長明燈,急忙看向身邊,才發現夏時似乎比她睡得更沉,兩人都裹在一塊面積極大的毛皮中,夏時面向她側著身,一半面孔埋在雪白的絨毛中,精壯結實的身體一覽無餘,還有那線條更為致命的腰線……而她這時才發現,他的一隻手臂還搭在她腰間,居然現在才注意到。

  可見她遲鈍了多少。

  這麼一想,她能稀裡糊塗被人吃乾抹淨,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而且……還是這樣愉快的被吃掉。

  夏時身上已經沒有那些猙獰的傷痕,雙修對男女都有裨益,甚至還是療傷及增加修為的渠道之一,一番荒唐之後,不止夏時的傷好了,連她也是神清氣爽,一掃進魔界之後的疲憊。

  曲笙越看他,便覺越愛他。

  她用毛皮遮著胸口,悄無聲息地湊過去,在夏時露出的另外半張臉上飛快地親了一口,卻不想在撤回去的時候,腰間突地一緊,被夏時整個人拽了回去。

  他睜開眼睛,低笑著說道:「掌門大人一醒來便輕薄我這個門派長老,可如何是好?」

  曲笙臉色微紅,兩人肌膚相親,她趴在夏時的胸口,有些色厲內荏地道:「也不如何,總得對夏長老負責,在此天地為鑒,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很巧妙地回避了人間,師門,還有夏時的親人,生怕提及後他會難過。而在魔界,恐怕天道也沒有開眼的餘地。

  夏時慵懶地一笑,像是吃飽喝足的大型獸,另一隻手掂起她的下巴道:「掌門大人肯負責就好,可不准馬虎,等回了人間,需跟我見過師父,在太和入了籍才行。」

  曲笙眼睛一亮。

  她總覺得夏時對回人間的態度十分模糊,如今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如吃了定心丸,喜滋滋親了他一口,道:「我們真的能回人間麼?要如何才能找到血脈傳承?要過多久?」

  夏時一挑眉,道:「掌門大人著急跟我回太和了?放心,現在你我都已恢復,真魔經過這一戰,大概再也做不到如第一次對付我時的齊心了,在這魔界,我們不用再怕誰……實際上,在伏姹不斷放我的血的過程中,血脈之力就已在復甦,剩下的便需要一些機緣。阿笙不要著急好麼?我總會帶你回去的。」

  「好,不急。」但曲笙已十分高興,她眼中燃起了希望,興致勃勃地與夏時規劃出去後該如何如何,最後被不耐煩的夏時再次撲倒在毛皮上,抵著她又盡興了一回才作罷。

  夏時已十分克制了,他的神識遠比真正的元嬰修士要強大,若是太過放縱,曲笙定會受不住。

  兩人胡鬧夠了便起身收拾妥當,曲笙依舊穿了那身白色斗篷,夏時並沒有做任何掩飾,現在真魔想必在瘋狂搜尋他們,就算掩飾也會被識破,且逃不過一戰。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5
發表於 2019-6-24 21:10: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四章 為魔(一)

  夏時和曲笙出了溶洞。

  這個世界已經徹底變為一片漆黑,就算不用神識,修士有一些可以夜間視物的小法門,但曲笙出於謹慎還是沒有使用,僅靠五感來識別周圍,好在很多地方還是有一些天然發光的岩石或植物存在,行路並不算艱,更何況,夏時擁有天魔血脈,可以很輕鬆地放出等同於真魔的威壓,用來驅趕附近的魔物,一路倒是暢行無阻。

  兩人用傳音之術商量著回人間的計劃,曲笙突然想起夏時的父母似乎與夜帝王頗有淵源,又想到那枚能開啟魔界通道的銅錢,便忍不住問道:「魔尊和界主鎮守的羅剎海便是人間與魔界連接的通道,那麼路三千給我的那枚銅錢又是怎麼回事?對了,在進魔界之前,夜刃曾對我說過,它便是為了魔界而生。」

  夏時似乎也很驚訝,道:「之前並未聽夜刃提過,不過,夜帝王的確與魔界有關。」

  曲笙:「難道他也來過魔界麼?」

  夏時:「極有可能,而且夜帝王不止那麼簡單,他甚至與古神厄離也有關聯。目前用於鎮守羅剎海的六道大陣便是由魔界令牌演化而來,魔界令牌則出自夜帝王的安息之地,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不過……我母親倒是親自從古神厄離的口中,得知夜帝王與厄離也有過關聯。」

  厄離曾對阮琉蘅說起過夜帝王,在所有人都以為十二古神已經隕落的情況下,只有函古紀魔尊千機和夜帝王兩個人知道厄離尚還活著,因為厄離為了顛覆人間,重現魔界,試圖尋找過人間代行者,他第一個找上的人,便是夜帝王。

  在前九個紀年,羅剎海還只是一個普通的秘境,裡面沒有任何秘寶,且極難尋找,只能誤打誤撞地進去,再稀裡糊塗地出來——其實都是厄離將人送出,他已不容於人間,只能在羅剎海這樣在人間之外,亦能連通魔界的地方生存。

  「夜帝王誤入羅剎海之後,卻與其他修士不同,他很快參透了羅剎海的真相,並與古神厄離周旋,得到了厄離所賜的機緣和魔界令牌。但厄離也不是善佛,他同樣在夜帝王身上下了禁制,以便控制夜帝王在人間幫他行事。夜帝王雖亦正亦邪,卻不願受人擺佈,就連古神厄離也驚訝與夜帝王居然有本事擺脫他的控制,而且還拿走了魔界令牌遠走高飛,更稀罕的是,夜帝王身上得到的,不止一個古神的傳承,就連厄離也拿他無可奈何。」

  曲笙聽得目瞪口呆。

  她與世人一樣,只知夜帝王在修士中已經是絕頂的大能,他留下機緣秘藏無數等後人發掘,身份又神秘令人充滿遐想,卻沒想到……他膽大包天,連古神都敢戲弄,亦是天道寵兒,身兼數個機緣,方才成就這樣一個人間傳奇。

  而這樣一個人,居然還是路三千的徒弟,在《身在此身》中,路三千只收五靈根的弟子,可見夜帝王的資質也是修真界的末流。

  當真令人嘆服。

  不過對夜帝王的探討也僅限於此,銅錢沒有任何反應,夜刃又緘口不語,兩人也只能在黑崎州雲遊,希望找到有關天魔血脈的機緣。鑒於曲笙的御風符已用得七七八八,夏時的低階符籙儲備也不夠,兩人只得徒步,在這個已經沒有金烏的魔界,於黑暗中相伴而行。

  黑崎州的景象比起其他州更荒蕪,因為真魔不會在無所事事的時候破壞自然景觀,但魔物卻毫無神智,隨意破壞。所以魔界的黑崎州與人間的黑崎州幾乎是極端的兩面,植被稀少得可憐,山石也被抓得亂七八糟,毫無美感可言。

  曲笙曾經見過幾隻魔物,它們不是人,也不是獸,而是一團黑色的空洞存在,有的能發出聲音,而有些會從身上分泌一些腐蝕性液體,還有的身上會背負許多石塊……各形各態,詭異非常。

  除了魔物,也有真魔陸續來到黑崎州,他們遇到過三五結伴來黑崎州獵殺他們的真魔,可都被夏時輕而易舉地打發了。曲笙詫異的是,明明夏時仍只是元嬰期修為,但消滅這些幾乎相當於人間界大乘修為的零星真魔卻不費吹灰之力,天魔血脈在魔氣濃郁的魔界帶來的威力比起人間,豈止強了百倍千倍。

  可惜的是,真魔不會死亡,他們只會被消解,在很久以後,又會在某地重生,且帶著生前的記憶。

  聽說魔界最老的真魔,甚至與天地同時誕生。

  在雲遊中,曲笙從最開始的興致勃勃,也逐漸冷靜了下來,畢竟機緣不可強求。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她不用出手,自有夏時替她解決,不僅是因為在魔界使用靈氣太容易暴露目標,同時也是兩人正式結為道侶之後,夏時幾乎無處不在的寵溺。

  在這種潛移默化中,她甚至慢慢習慣了在魔界的日子,有秋浮君傍身,她不懼魔氣侵襲,有夏時在身側,只要不遇到真魔大軍,他們幾乎在魔界橫行無阻。為了減輕她的孤獨感,有時候,夏時會主動提起在人間的往事,情意漸濃的時候,他們會在夏時的結界中歡好,被他滋潤過的身體越發嬌嫩美麗,而她也沉醉於他給予的歡愉中。

  曲笙發現,她越來越不抗拒魔氣了。

  在兩人雙修之後,夏時曾經主動對她說起過這個問題。

  「你知道道修與魔修如果雙修的話,會怎麼樣嗎?」

  曲笙被問懵了,只搖了搖頭。

  「還不知道情況如何,就與我雙修了,阿笙不怕吃虧嗎?」他那時溫柔地笑著道。

  曲笙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在她眼裡,夏時就是夏時,並沒有魔修道修之分。

  夏時解釋道:「通常來講,無論是道修還是魔修,都不會選擇對方作為雙修對象,因為魔修氣息太雜,而魔氣又無法為道修帶來修為加成,反而會有損道心。然而,那是魔修,如果是真魔的話,魔氣更為精純,也無靈氣,二者無法雙修,只存在肉體層面罷了。」

  「可我與阿時卻不同。」

  「因為我是人,我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魔修,也非真魔……確切地說,我於這個天地,其實是一個怪物。所以你與我雙修,會得到道修上的助益,並不會被魔氣損害。」

  曲笙因他這一番話,對他更是憐惜。在黑崎州也走了月餘,其實想想,這樣下去似乎也不錯,蒼梧已發展成熟,有了強大的盟友,而她最愛的人就在身邊……除了無法晉階外,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而這一點,也被夏時否定了。

  「怎麼會無法晉階?就算沒有靈氣,只要阿笙與我在一起,總會晉階的。」他一本正經地說出來,當曲笙明白他話中的含義時,不由得感慨男人開葷後果然會與之前不同。

  他言下之意,便是指雙修可以增進修為,曲笙經過七百二十小世界之後,經脈已經順暢,總有一天可以從金丹晉階元嬰。

  只是這修法,也太像採補之道了。

  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也無法找出反駁的地方,因為她現在畢竟是在魔界,還能晉階,已是萬幸了。

  這也給了她一個「兩人可以長相廝守」的希望。

  如果與夏時現在在魔界的經歷是夢的話,那這個夢一定是黑暗而甜美的,因為有他,也有她。

  曲笙一點都不後悔來了魔界。

  漸漸地,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蒼梧山,夏時似乎也很久沒有提起人間之事,他一路關照曲笙的生活,曾經的蒼梧掌門大人,已經連儲物袋都許久未碰一下,更別提被夏時鎖在靈獸袋的秋浮君。

  他給出的理由十分正當。

  「魔物對靈獸氣息敏感,秋浮君只要在靈獸袋中便好。」

  直到有一次她和夏時遇到了一個由十多名真魔組成個隊伍,她依舊不用出手,眼睜睜看著夏時將他們全部消滅,然後微笑著走了回來。

  她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阿時,你越來越強了。」

  夏時將她抱了起來,眯著眼睛看她道:「必是我勤耕不輟,方有此成就,吾妻功不可沒。」

  曲笙定定地看著他,她血液漸漸冷了下來,心也沉了下來。

  她輕聲道:「是因為在魔界待得久了吧……剛到魔界的時候你雖然也很強大,可人間的魔氣還是太少,圍剿你的真魔也沒有給你時間去吸取魔氣,後來,你被伏姹捉住,她又使用了帶有人間氣息的結界,所以你依然沒有得到應有的補充,直到我將你救了出來,你才真正的找到了力量的源頭……對嗎?」

  夏時湊過去親了親她的鼻尖,笑道:「我的阿笙果真聰明,我身負天魔血脈,魔氣自然是我的力量源泉。」

  「所以,你說要找慢慢尋找血脈晉階的機緣,其實是假的吧,天魔血脈怎麼會還需要機緣?整個魔界,其實就是阿時的機緣。」她垂下眼眸,抱著他的手有些發緊,「所以,你說,要帶我回人間……」

  她幾乎說不下去,聲音有些發抖。

  然而夏時幫她接了下去。

  他在她耳邊,低聲道:「也是假的。」

  曲笙幾乎不敢相信她聽到的。

  但與此同時,她也知道,夏時的的確確,直到現在才說了真話。

  她並沒有哭泣,也沒有質問,甚至她並不生氣,只有深深的悲傷。

  「這樣啊……」她喃喃道。

  夏時抱著她坐了下來,他的手慢慢撫上她的臉頰,他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柔,像是十分誠懇,又像是在哄小妹妹的哥哥。

  「我欺瞞了阿笙,因為我並不知道去人間的方法,不要小看古神所下的封印,更不要小看我爹娘所鎮守的六道大陣的力量,開啟魔界大門,若非天不容我,我何以能回到魔界?若非夜帝王曾經有過古神厄離的大造化,你又怎麼可能來魔界找我?所以,這個魔界只可能從外面打開,在魔界裡面的生物,沒有任何開啟魔界封印的可能,就算是天魔,也不行。」

  在黑暗中,曲笙看到了夏時終於收起了笑容,他的目光沉寂而痛苦。

  「隱瞞這個事實,也只想你暫時過得舒服一些,只可惜我的阿笙太聰明,那麼,後面就難免要辛苦得久一點……你若後悔,我不怪你。」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輕,很輕。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6
發表於 2019-6-24 21:10: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五章 為魔(二)

  是一開始就失去希望?

  還是在開心一段時間之後再深陷絕望?

  你會選哪一種?

  曲笙不想做選擇,對她來說,一個真實的世界和一個真實的男人同樣重要,她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夏時確確實實地發生了改變,屬於魔的一面開始影響他的生活。他跟他那位已經成為魔尊的母親不同,阮琉蘅當年已有兩千五百歲,而夏時太年輕了,青彌峰的訓練,還有三百年人間歷練,對一個正常修士尚且不夠,又何況是他?

  一個本就身負天魔血脈的天之驕子。

  曲笙知道,他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但是他太在意她的感受,所以他有些小小的緊張,這從他牢牢禁錮著她的手臂便能看出來,手勁兒並不大,但肌肉已經不自覺地緊繃起,那是一種不由自主的反應。

  這裡是魔界,作為人間的倒影,魔界與人間的版圖一樣,這也意味著,在這個與人間疆域一樣大的世界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人」。

  他們相依為命,誰都捨棄不了誰,而已經在心中慢慢認同自己魔化的夏時,亦想將她永遠禁錮在魔界。

  曲笙相信他說的是實情,但她不能看著他真的墮為天魔。

  她抬頭看他,明明白白地道:「我不後悔,但我不會放棄回人間。阿時……你也不要放棄,好不好?」

  夏時再次將頭埋在她頸窩處,這一瞬間,他突然有些脆弱。

  「我不想放棄,阿笙……我在魔界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有時候我連自己也不信任,我只信任你,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再是我,你記住,你還有神牽,我的命,仍然在你手上。」他伸出右手,指尖輕輕一動,一條細若遊絲的黑色魔氣便環繞在手掌之上,慢慢凝聚成一顆紫色的晶石,「這是只有天魔才能化出的魔晶,你戴在身上,可以掩蓋你身上修士的氣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而你還沒有走出魔界,就用它傍身。」

  曲笙沉默了,她縱然天性樂觀,自知道魔界的真相之後,心上也是一陣荒蕪,她不敢去想像那一天。

  夏時將它做成鏈子,繫在曲笙脖子上。

  他又苦笑著道:「我初來魔界的時候,還沒辦法領悟這樣的規則,可你看到了,我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

  血脈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強大,這不受夏時控制,而是這個魔界自混沌建立之初的規則。

  之後的旅程,果然像夏時所說的那樣,開始有些辛苦起來,他們也在黑崎州摸索得差不多,已經準備前去與黑崎州接壤的北陽州,在那裡,真魔會變得多起來,但夏時也懂得了更多隱匿手段。

  但就在他們快要接近黑崎州與北陽州的接壤處時,突然毫無準備地遭遇到了一批又數十名真魔組成的隊伍,帶頭的正是曾經在與伏姹一戰作為主要戰力的彌山。

  燃燒著魔炎的巨大長刀將四周照得昏暗,彌山已認出了曲笙,他咧嘴笑道:「我還沒嘗過人間美人兒的滋味,這一次,我會先好好疼你,再撕裂你的身體。」

  既然身份暴露,曲笙也不再懼怕使用靈力,她雙手分開,雁門關已出現在陣前,與此同時,夏時已祭出霆霄劍,像以往一樣與那些真魔廝殺在了一起。

  然而這一次與前面皆不同,真魔的人數實在太多了,而且他們似乎有了對付夏時的方法,處處限制他的行動,在強大的真魔面前,曲笙的雁門關也頻頻出現漏洞……夏時很快在這些真魔中發現了熟識的面孔,那是前兩次他剿滅的真魔之一,居然沒有消失,他瞬間便明白,這真魔想必是用了特殊術法逃走,然後集結了這些人,專門來黑崎州找他的。

  曲笙也看到了熟人,那個一直守在與非城南門的蛇髮真魔晟廣也跟在了隊伍的末端,他看上去並沒有使出全力,而是在旁邊遊走,發現曲笙的目光時,還沖著她詭異地一笑。

  她知道,不到關鍵時刻,晟廣是不會出手的,他會等兩邊消耗到極限時,再將這些人一網打盡。曲笙又看向其他真魔,除了少出如彌山這般用了全力的,其他人也是目光閃爍,各有鬼胎。

  但唯一確定的是,這些人有備而來,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了。

  她向夏時傳音道:「不要硬拼,我們逃吧,他們追不上御風符的速度。」

  夏時收攏劍域,祭了御風符,一手攬過曲笙的腰肢,帶著她反向黑崎州的更深處飛去。

  但這一次,真魔們亦是窮追不捨,他們似乎已經摸清了夏時和曲笙的路數,其中一名真魔變作一團黑雲,帶著眾人一路跟了過去。

  霎時間,黑崎州上空兩道光芒一前一後,劃過漆黑的天空,引得四周魔物不住地嚎叫,在前方一團雷光的正是夏時,而身後燃燒著赤紅火焰的,則是彌山為首的真魔。

  在黑崎州的北方,若是人間版圖的話,當是曲笙和夏時一同歷練過的北海。而魔界這裡卻無北海風光,只有一片黑色的濃霧,通向無盡的黑暗,被真魔們稱為「深淵之地」。

  夏時不能帶著曲笙進去,深淵之地比七州的魔氣更盛,曲笙就算有秋浮君護體也難逃被魔氣侵蝕,遲早會衰竭而死……

  夏時:「我來引開追兵。」

  曲笙:「我若墮魔如何?」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話音剛落,又雙雙沉默。

  眼下追兵還有半刻鐘便能追上他們,夏時手持長劍站在曲笙身前,這個時候的夏時不是天魔,而是那個一心想保護心愛姑娘的太和劍修。

  他已經撐起劍域,深深地看了曲笙一眼:「深淵之地,便是連魔修都去不得,那裡沒有任何機緣,任是誰進去,都只能淪為魔物。」

  「那我們,便戰到最後一刻,就像在人間時一樣。」

  大大小小無數戰,他們瀕臨死地,從未失去鬥志過。

  夏時終於露出了曲笙所熟悉的,獨屬於青彌峰的笑容。

  他道:「好。」

  劍域撐起,雁門關在兩人身前,他們的手牽在一起,不像視死如歸,反而似一對兒相攜歸家的夫妻。

  彌山的刀光漸漸接近,他們能聽到真魔的笑聲。

  「深淵之地,看誰敢進去!」

  「這一次總算落在咱們手上了!」

  「天魔血脈又如何?還不是被咱們吃得死死的?哈哈哈……」

  「彌山,到時候把小美人兒也給我玩玩。」

  ……

  夏時額角隱隱有青筋浮現,他越是怒急,容顏越盛,笑容越深。

  就在他蓄勢待發,準備衝上去與真魔再次短兵相接的時候,身體突然僵了一僵。

  夜刃的聲音突然從夏時的身上響起:「咦,這裡的氣息怎麼如此熟悉?」

  曲笙看了眼身後翻滾的濃霧,道:「這裡是魔界的深淵之地。」

  夜刃從琉璃石中跳了出來,她抬起頭輕輕抽動兩下鼻子,然後躺下來,毫無預兆地打了一個滾兒。

  曲笙:「……」

  夏時:「……」

  感覺某種氣氛被這個不靠譜的動作完全破壞了。

  夏時終於忍不住道:「夜刃不要玩了,追兵將至,你速回琉璃石躲避!」

  夜刃從地上爬起來,用力抖了抖毛,然後才不緊不慢地道:「你以為我出來是為了什麼?哼,還不跟我來?」她弓起身子,瞬間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向深淵之地而去。

  夏時咬咬牙,放出結界將曲笙一罩,也跟著夜刃衝進了深淵之地。

  他們剛剛進去,彌山等人便已追了過來,當他們發現夏時和曲笙的氣息消失在深淵之地時,臉色都不甚好。

  「深淵之地魔氣太盛,就算用了追蹤之法,也很難分辨出他們的方位。」一名真魔道。

  彌山陰沉著臉,下令道:「那便將他們進入深淵之地的消息放出去,所有人封鎖深淵之地,他們在裡面堅持多久,我們就封鎖多久,我便不信,一個不完全覺醒的天魔血脈和一個人間之人,能在裡面待多久!」

  ※※※※※※※※※※※※

  就算在夏時的結界中,曲笙仍然心頭湧上一陣陣恐懼,她甚至有些噁心。

  這裡是魔界的深淵,一切骯髒、恐怖、污穢、陰暗的極致之處。

  但與曲笙的不適相比,作為妖獸的夜刃卻像是如魚得水,她遊刃有餘地在前方帶路,偶爾會停下來嗅一嗅。

  夏時想起曲笙曾對他提過,夜刃說自己是為魔界而生,這一次,他的心頭忍不住也浮上一層詭異之感。

  這隻曾駐守於築基期秘境大琉璃洞天,身為夜帝王宮殿的守護獸和秘境核心,又曾死而復生的妖獸,究竟是什麼來歷?

  「夜刃,你是來過魔界的。」夏時肯定地道。

  夜刃轉過頭,那雙碧眼幽幽地注視著夏時。

  「是啊,我有點想起來了。如果我的記憶沒出錯的話,這裡……」她停頓了下,聲音變得空曠而悠遠。

  「是我的家。」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7
發表於 2019-6-24 21:10: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夜帝王(一)

  深淵之地是一片屬於魔氣的混沌,就連魔物都不願靠近這裡,但這並不是魔界規則,而是因為深淵之地特質——這就意味著,深淵之地並不是空白之地,很可能也曾有人來過,有人走過,甚至也可能誕生一些只屬於深淵之地的存在。

  不知什麼時候起,深淵之地中有一小團魔氣自發彙聚起來,相互融合了不知多少年月,終於有一天,這一小團魔氣飄了起來,終於有了自己的意識。

  它在懵懂中漸漸發現了自己的存在,然而它並沒有五感,對這個世界的體驗是陌生而新奇的。

  我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它漸漸有了好奇心,想要認識這個世界,於是它開始在這片一望無際的混沌之地遊走。奇怪的是,這一小團魔氣本誕生於邪惡之中,卻因為只有它一個,所以意識中也無善惡觀念,它便像是初生的小獸般,只知玩鬧,不想其他。

  但是後來,它漸漸滋生出一種名為孤獨的情緒,像一條獨自在孤海中生存的魚,在漫長的生命中,既找不到目標,也找不到目的。

  所以這一小團魔氣再一次進化了,它有了一種名為「想像」的能力,可惜的是,它並沒有任何傳承,所以它只能想像出一團同自己一樣的魔氣,它們可以一起玩,一起遊走,有時候不開心了,它會打那團它想像中的魔氣,有時候開心了,它會蹭過去,兩團魔氣交融一下再分開……就這樣在想像中,又過了不知多久。

  後來,那團它想像中的魔氣也不見了。

  因為它們畢竟都誕生於魔氣之中,天性中的陰暗讓它開始有了更多的情緒。猜忌、懷疑、嫉妒、厭惡……這些情緒到達頂端的時候,它自己毀掉了那個想像中的小玩伴。

  於是它再一次陷入漫長的孤獨中。

  它不再活蹦亂跳,而是縮成小小一團,沉寂在濃重的魔氣背後。

  沒人知道,在這個地方,還有它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小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有人闖入了深淵之地。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斗篷,明明急得像是逃跑,臉上卻還帶著從容之色,看著無盡無涯的魔氣,也能笑著道:「月刃,我們可是又進了一處好所在,這地方氣息清新,觀之如陷雲霧,這怕是要成仙啊!」

  他身上傳來另一名男子的聲音,語氣中盡是無奈道:「主人,真魔說這裡是深淵之地,裡面全是魔氣,進去容易,出去難……我們不是要成仙,是要成魔了。」

  「我若是成魔,那老頭子不知要恨我多久,以後地下不好相見,算了算了,還是不要成魔了罷。」

  另一個男子欣喜地道:「莫非主人想到如何出去了?」

  「……並沒有,但是我很欣賞你對我的信任,月刃,我們越來越有默契了。」

  另一個男子像是被氣到了,之後許久不曾再開口說話,倒是這個人一直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

  這團小魔氣就靜靜地看著他,他說的話,它一個字都聽不懂,但是他的語調意外的讓人喜歡,讓人忍不住想跟他一起玩。

  它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想像出那個小夥伴的時候。

  這個男人進來之後便四處遊蕩,時不時地拿出奇怪的東西念念有詞,像是會變戲法一般。

  小魔氣只覺得有趣,它悄悄飄到那男人背後,突然變成一團黑漆漆的大魔氣——這是它所能想像到,最恐怖的事情了。

  一定能嚇到他!

  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一定也很棒!

  可這男人回過頭,像是沒看到它一般,繼續喋喋不休地飛遠了。

  「……不對啊月刃,我這麼精妙的羅盤居然都辨不出方向,這不符合天道邏輯啊……哎,你別裝死,小心我把你打成大泥鰍哦……」

  它有些不高興了。

  它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等到了這個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存在,他怎麼敢無視它?

  於是它又做了許多自認為很得意的惡作劇,都被他一一無視了,最後小魔氣發了怒,它決定做一件從它有意識以來,最最可怕的一件事。

  它就這麼一團氣體撲上去,罩住了男子整個頭!

  ——看我不嚇死你!

  結果那男子卻笑出聲。

  「哎呀呀,這是誰家養的小寵物,怎地如此調皮?」他手指掐了一個訣,一下子便把它扯了下來,然後禁錮在掌心,看它拼命掙扎。

  「這種地方,居然有意識體存在,倒是稀罕了。大概你也聽不懂我說話吧,真是可惜了,否則你一定比那隻悶泥鰍好玩得多。」

  這時候他身上又響起另一個男子的聲音,忍無可忍地道:「主人,請自重……」

  「我很重的,你知道的,當時三教圍剿,我可是把他們全都壓在地上爬不起來,若說天下誰最重,我排第二,有誰敢稱第一?」

  另一個男子大概又被氣到了,繼續悶聲不吭。

  它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覺得很憤怒,但它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憤怒,最後掙扎得無趣了,它就安靜下來,索性繼續縮團。

  它一安靜,那男子反而起了興致,手賤地撩撥它。

  「你多大了?一直住這兒啊?你悶不悶啊?這裡就你自己嗎?你平時都幹什麼?為什麼罩住我的頭?你是不是暗戀我很久了……」

  小魔氣聽不懂,又不想理他,但是耐不住他用手指一跳一跳的逗它,小魔氣掙扎了許久,本不想搭理他,但這遊戲看上去好玩極了,它便也跟著他的手指一跳一跳的,玩得不亦樂乎。

  那男子捧腹大笑:「當真可愛有趣,這魔界能生出如此靈物,便不枉費我來這深淵之地一遭,也罷,我便點化了你又如何,我生平信奉有教無類,天下大同,難道便教不得你麼?」

  然後,它便進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裡面有許多它前所未見的事物,有人進入它的意識中,循循善誘地教導它什麼是小貓小狗,什麼是馬車,什麼是人,什麼是愛……

  它漸漸能聽懂人類的話,知道了大千世界為何,知道了許多有趣的事,它的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充滿了五色斑斕的新鮮事物。

  最後,它在自己意識的引導下,亦是在那名男子的幫忙下,化為了一隻通體漆黑的豹子,這個時候它還沒有名字,只知道這名男子叫「阿夜」,哦,對了,他還有一個人間別號,名為——

  夜帝王。

  他呼嚕著它圓乎乎的耳朵道:「等你到了人間,自有天道為你取名,若是老天爺不取,哼,我就……罷了,那我就給你取吧。」

  它這時候體型十分小,大概跟一隻家貓差不多大,只能跳起來用爪子啪啪打他臉,不悅地道:「什麼時候回人間啊?這裡不好玩,我要去人間!」

  阿夜無奈地把它扯下來道:「莫打莫打,真是不懂憐香惜玉……連我這麼風華絕代的人物都困在此地,咱們何時能回人間,只能看命中安排了。」

  它不高興,又啃他手指,無賴地道:「你們人類不是總說什麼『逆天才是王道』,還有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這種狂霸拽的話嗎?怎地你就如此沒出息!」

  阿夜哭笑不得,他只建了幻象世界教導它,哪裡知道它都看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不過心裡真是疼它,一時對這魔氣化成的小東西有些無語。

  這時他身上另一個男子突然朗聲笑起來:「難得,難得!看來,我有了一個不錯的夥伴。」

  言罷,一條細細的小銀蛇從阿夜的袖子裡鑽了出來,對著它友好地吐了吐信子。

  它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敏感地發現這條小銀蛇與阿夜不同,而且他對它說了「夥伴」兩個字,它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在經過那麼多孤獨歲月,甚至不得不依靠想像來度日,如今……它,也有夥伴了!

  黑色的小豹子一下子撲了過去,把小銀蛇摁在那裡舔了個遍,看得阿夜忍俊不禁地道:「不錯不錯,你們這感情突飛猛進,一日千里啊……」

  小銀蛇生無可戀。

  阿夜笑過之後,終於恢復了正經臉,對兩隻道:「在點化小魔氣的同時,我亦得到一些線索,乃至魔界的天機。月刃,你可還記得三百年前我推演過身後之事?可惜結果不盡如人意,我真正的傳承竟不得留在人間,現在,我明白是為什麼了。」

  他揮袖,將它和月刃都收回了袖子中,輕輕歎了一口氣。

  然後,向濃霧的更深處走去。

  ※※※※※※※※※※※※

  夜刃在前方帶路,她走到一片空曠之地,對曲笙和夏時道:「就是這樣,主人於深淵之地點化我為異獸,最後又在這裡留下了他最重要的傳承,或許,便是等待這一刻吧。」

  曲笙心中震驚。

  整個修真界都流傳著夜帝王的傳說,關於他的秘藏,他的機緣,他的傳承……卻沒有人想到,夜帝王居然會把自己最後的衣缽留在了魔界,而且是這連真魔都不願踏足的深淵之地!

  冥冥中,早有註定。

  也許路三千早已看穿,才會將那枚可以打開魔界通道的銅錢贈與她。

  曲笙從未這樣緊張過,她在夜刃的目光中,取出了一直放在儲物袋中的銅錢。

  夜刃的目光瞬間便得柔和,她輕輕舔了舔前爪,身體向前微屈,聲音充滿依戀地喚道:「主人,我回來了。」

  這枚銅錢,終於再次放出了光芒。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8
發表於 2019-6-24 21:10: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夜帝王(二)

  銅錢再次變成圓盤,中間仍有一個小孔,但與在人間開啟魔界通道時不同,此時的圓盤散發著如明月般柔和的光芒,掛在深淵之地的上空,照亮了曲笙身前的一小塊地方。

  漸漸地,這附近的魔氣被某種力量驅散,銀色光芒所至的地方,只留下了一片清清淨淨的空間,浮現出一面水鏡似的傳送口。

  夜刃走到傳送口前,道:「這便是主人最後留下的東西了,隨我進來吧。」許多修士留下的機緣秘境大多都用這種傳送口,但能開在魔界深淵之地的,大概也僅此一家了。

  曲笙牽著夏時的手,兩人一同進了傳送口,在一陣熟悉的天旋地轉之後,他們站在了一片綠草地上,空氣中真實地傳來了草木的芬芳,在離兩人不遠處,一名修士正背對他們站立,他身著一身黑色長袍,頭戴羽冠,陣陣清風吹起他的袍袖,似一隻即將遠行的黑鳥。

  夜刃邁著小碎步來到那修士身邊,對著他嗚咽叫了一聲,然後慢慢趴了下來,伏在他的腳邊。

  那修士彎下身,輕輕揉了揉夜刃的後頸。

  「夜刃,辛苦了。」

  夜刃蹭了蹭他的手心。

  然後那修士才慢慢轉過身。

  曲笙終於見到了這個名震修真界數萬年的傳奇人物——夜帝王。

  他本人,比那些口耳相傳的故事還要神秘。

  他有一雙如黑夜般的雙眸,散發著神秘的氣息,以至於讓人忘記他的容顏,也忘了他的身份,彷彿你面對的便是無盡的黑夜,和那暗色中永恆而未知的一切。然而毫無疑問,夜帝王是一個英俊而極富魅力的男人,他只微微一笑,便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與人間雙璧一樣,無論是美到了極致,還是神秘到了極致,都是一種會令人上癮的毒。

  夜帝王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是誰,出身自哪個門派,但是我見過你,在距離現在很久很久以前,你作為一顆最明亮的星,出現在我的軌跡之中。」這聲音循循善誘,亦令人聽得如醉如癡。

  曲笙沒能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與夜帝王交談,他已是數萬年前成名的人物,早已不在人間。但修真界之大,無奇不有,又何況是夜帝王這樣的高人?

  她躬身行禮道:「晚輩名曲笙,乃蒼梧派第五代弟子,蒼梧派掌門,亦是機緣灶的擁有者。」

  夜帝王居然笑了出來,他低著頭,肩膀不住聳動,說道:「嗯,機緣灶的擁有者,你沒稱呼它為倒黴灶,真是很給我面子,不錯,不錯。」

  曲笙立刻一臉黑線。

  其實一路走過來,見了路三千,得了銅錢,又有夜刃引路,在這裡遇到夜帝王的最後傳承之地,她心裡已隱隱將機緣灶與夜帝王聯繫了起來,沒想到這樣一說,他居然毫不猶豫地承認了。

  這機緣灶,自她師父淩海真人得到圖紙,與棋湖真君一同打造出來後,便在蒼梧興風作浪,最開始便指定了晉城作為門派道場,待師父過世,她繼承之後,先後指引她收了康紂南、常鈞語、魯延啟,而後又將她引去雪蝶谷,牽扯出了濟世甲。僅晉城一個地方,就為她帶來了無數事端,以及無數機緣巧合……那麼現在,看來都不是巧合了。

  說實話,曲笙並不怨恨機緣灶,因為它除了引發一些事件之外,並沒有給蒼梧帶來直接傷害,只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似乎被這位大能利用了多年,心中隱有不甘。

  她上前一步道:「恕晚輩直言,既然前輩這樣說,已預先知道機緣灶將引發何事,那麼這些事,又是否是前輩一手安排的?」

  夜帝王席地而坐,他一邊摩挲著夜刃的後頸,一邊道:「此事說來話長,兩位不妨坐下來慢慢聊,只可惜這處小秘境所留的靈力,也只夠支撐我這一縷神識,無花無酒,且湊合湊合吧。」

  夜帝王早已不在人間,但他的這縷神識卻為了等待有緣人,枯守著這個一無所有的秘境,等了他們數萬年。

  他的表情沒有一絲不耐,依然平和從容,曲笙知道,這才是達到頂峰的境界,歲月於他已經如流水,萬物觀自在,即便不在此景,也在此心。

  她與夏時亦坐了下來,夏時的身上還散發著未來得及收斂的魔氣,夜帝王也只是淡淡看過一眼,並不吃驚。

  「天魔血脈,早在我遇到古神厄離的時候,就知道你會出現。」他對夏時道,「作為上古十二神中唯一墮入修羅道的神,他為了那個瘋狂的計劃,著實做了不少準備。」

  夏時沉聲道:「我與我的母親,終結九大紀年的銘古紀魔尊阮琉蘅,是否都在厄離的計劃中?」

  「原來最後一個紀年是銘古紀啊,最後一個魔尊的話,看來她便是了。至於你?你是一個變數,所以,機緣灶的傳人所背負的宿命,便要再添上一筆了。」夜帝王氣定神閑地說道。

  曲笙並不喜歡這種被人操縱命運的感覺,她問道:「機緣灶的指向,都是前輩之前算好的,那麼我遇到阿時,也是因為機緣灶嗎?」

  夜帝王摩挲著下巴,有些好笑地道:「機緣灶的準確率想必你也領教過了,千萬別將氣出在我頭上,要知道,機緣這種東西,本就飄忽不定,以機緣灶算出的機緣,很有可能受各種方面因素的影響,這要追究起來,得怪上面那個。」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天,「打個比方,若是你想求財,機緣灶算出某地正有一戶人家鬧妖獸,家主出了許多錢來找人除怪,可在機緣顯現的剎那,焉不知其他人也可能得知這個機緣?或許只是聽人說起,或許只是碰巧遇到,又或許,那妖獸自己煉岔了妖丹自爆而亡……機緣雖在,卻有種種因素制約影響,除非能引發天道變動的大機緣,否則這小灶若想燒準,可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這樣說來,我所得的機緣,其實並不一定便屬於我?」

  「唔……這位……姑娘啊,你天演術一定修得不怎麼樣吧?」夜帝王托腮看她,手指在膝蓋上敲了敲,「機緣的算法其實相當複雜,我只能說你現在所得,亦是種種因素推進造成的,其中不乏你自己的因素,有道是『機緣天註定,得之在個人』,天道無常,唯有能者居之。」

  曲笙微微一笑,道:「前輩大度,請繼續。」

  夜帝王笑道:「不用如此拘謹,那麼,還從厄離的計劃說起。受彼岸之門所留暗門之影響,人間每萬年覺醒一位魔尊,但其實前面的魔尊,都不過是最後一位魔尊的墊腳石,因為這最後一位魔尊,會以他心愛之人的樣子復生,她的身上,留存著厄離收藏的最後一滴天魔血——這件事,便是連其他古神都不知。」

  夏時的母親阮琉蘅並不是完全的人類,她是古神厄離在羅剎海,以無數生靈為祭,於修羅場中製造出的最後一個實驗品,然後經由死而復生的函古紀魔尊千機帶出羅剎海,拜入太和門下修行。

  夏時沉默了片刻,道:「如果當初母親沒有生我……」

  「我前面說過了,一個機緣的產生是由很多因素決定的,而整個天道的運轉,都離不開因果律,既然厄離在你母親身上留下了因,那麼結成你這個『果』,也是必然的。」夜帝王看著這個內心其實一直被天魔血脈折磨的年輕人,眼神中也忍不住透出一絲悲哀,「古神厄離留存天魔血脈,其實已不是為了魔界,只是想毀掉人間而已,可你竟寧可孤身回到魔界,也不願在人間,已超出了厄離的計劃。既然你能與機緣灶的傳人一同來見我,那麼,我留下的魔界令牌也應該在羅剎海鎮守魔界了,不知你是否知道令牌中的規則……」

  夏時手一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夜帝王,低聲吟道:

  魔之界限,為魔所困;

  魔之欲望,為魔所滅;

  魔之封印,為魔所鎮;

  魔之號令,為魔所破。

  「這是我母親於魔界令牌中領悟的規則!」

  夜帝王道:「這也是我不惜深入魔界六千年所領悟的魔界規則,你慢慢想,等你明白了,或許這天魔血脈,便再也困不住你了。」

  夏時冷汗涔涔,他之前心有魔念,已覺控制不住自己,卻在此時此地,只誦讀出這四條規則,便覺得自己似乎碰觸到了另一個領域,他立刻拜謝道:「多謝前輩指點。」

  夜帝王重新面向曲笙,他臉色終於凝重起來,道:「但我留下機緣灶,卻並不是為了對付古神厄離,他再如何強大,也已是一位油盡燈枯的神,我在各地所留機緣,都是為了最後一個紀年而準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魔界令牌,一旦出世,我相信以人間的力量,定不會讓我失望,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魔界之亂,我所擔心的是……這個人間,也許將迎來比魔界顛覆更可怕的災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9
發表於 2019-6-24 21:11: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夜帝王(三)

  比魔界顛覆更可怕的災難?

  曲笙心頭一震,恍惚間,最先想到便是現在已陷入內亂的七國聯盟,還有被破壞的歲無大祭,任家所研製的異術傀儡……種種不合常理的變故都在她心頭蒙上一層陰影,直到現在,夜帝王提出這個可能性之後,她才意識到,現在的人間已危如累卵。

  而最關鍵的是,人們根本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是楚國檀淵宮的修士?

  七國吞併本就是一場外人無法插手的內亂,自曾檀隕落,七國就已失去了平衡。

  是那些意圖破壞九重天外天靈核的綠瞳人?

  直到現在,以九重天外天的人力物力都無法探尋到這些人的下落,更何況還有各個已派出暗部調查的宗門也在明察暗訪,竟一無所獲。

  是任家?

  若不是常鈞語探入任家內部取得了證據,就連她也沒想到任家居然有如此野心,可常鈞語的證據足夠將任家推上臺前嗎?數萬年曆史的世家大族,在這個修真界已有盤根錯節的利益勾結,僅憑一個證據,遠不足以扳倒任家。

  這些信息在曲笙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對夜帝王道:「晚輩斗膽問上一句天機,這劫難,應在何處?」

  「不知道。」夜帝王笑著回道。

  曲笙懸得好高的一顆心差點被噎得下不來,但他笑得如此純良無辜,曲笙只好無奈地道:「竟也有前輩不知道的事。」

  大抵在這些從小聽著夜帝王傳奇長大的修士心中,他已是修真界所能達到的巔峰,甚至連古神厄離都被他耍得團團轉,而真切地在魔界看到夜帝王神識的曲笙,更是覺得他深不可測,就算說有通天之能也不為過,誰能想到他也會直白地說「不知道」三個字。

  「我又不是神,更何況就算是古神,也並非無所不知。」夜帝王站起身,他輕聲道,「我的時間不多了,還是儘早把我的傳承留下來吧。」

  夜刃抬頭看他,嗚嗚地叫了一聲,不捨地咬他的衣擺。

  「小東西也捨不得我,嗯,以後要好好跟月刃相處啊,我知道你們也受了不少苦……可憐你們性子都單純,怎地就沒學得你們主人半分謀算,唉,想來是我太寵愛你們之故,嗯,別撒嬌了……記住,要好好修行,以後,去看看那些我未曾看過的風景……」

  夜刃:「嗚?」

  他卻沒再說下去,只對曲笙道:「很可惜,這裡沒有天材地寶,也沒有功法秘籍,但我現在所說的話,是我與師父路三千歷經無數試煉和磨難,最後才得出的成果,曲笙,你可還記得《身在此身》中,我與師父的理想嗎?」

  曲笙怎會不記得,她道:「……我希望有一天,這人間再無修道資質差別,人人能修煉,人人都有得道的機緣,天下平等,一視同仁,方為大同世界!」

  四周草木寂靜,夜帝王的眼眸亮極了,燦若星子。

  無論過了多少年,他再次聽到這段話,仍會莫名激動,然而在他的修煉生涯中,只聽路三千說過一次,便將這個大膽的夢想牢牢記在心裡。

  無論他經歷過多麼輝煌的過去,那些個人成就在這個夢想面前,都失去了它們璀璨的光澤,唯有這個理念如同點點星火,點燃了他心中的熱血。

  他朗聲道:「天下修士,所修所練,無不受『資質』與『靈根』的制約和影響,我師父研究出了改善資質的法門,卻仍無法解決靈根之困,他自知自身機緣已到極致,才會心灰意冷自願進入羅浮兩界門,一是因為他對自身的失望,二是因為他仍抱有希望,他試圖借由羅浮兩界門的封鎖力量,希望自己真的能看到大同世界的一天,希望看到夢想化為現實。」

  曲笙這才知道路三千進入羅浮兩界門的真正原因,修士一旦進入渡劫期,飛升便是早晚的事,路三千為了能留在人間,才自願進入羅浮兩界門。

  「我已得路三千前輩所傳授的改善資質法門,夜前輩,他曾說我是第二個成功打通七百二十世界的人。」

  夜帝王大笑道:「不錯,我便是那第一個,如此,我們確實有緣。」

  「那麼,路三千會看到那一天嗎?」她低聲問道。

  夜帝王負手而立,鏗鏘有力地道:「他會看到!因為我現在將要傳授給你的,便是能讓雜靈根修士與單一靈根修士一樣修煉的法門,我要的不是你一個人飛黃騰達,我需要的是整個人間,整個修真界,從此都不再有靈根歧視!我要這人間,有靈根者皆有邁入大道的可能;只要勤奮者,皆能得到與他人同樣的回報;我要所有修士,一視同仁,眾生平等,萬物開泰,留下一個真正的……」

  大同世界!

  曲笙聽得握緊了拳頭,極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可她無法壓制內心的激動。

  因為資質和靈根,她遭受過多少白眼,可她命好,有師父疼愛,有師兄師姐照拂……可資質和靈根的問題永遠客觀存在,她身為蒼梧掌門,卻只是一個沒辦法正常修煉的廢物,她一次次晉階失敗,一次次陷入絕望,雖然這些都沒能壓垮她,可夜深人靜時,她也不甘,也想問一問老天,是不是資質之差,無論如何勤奮都無法彌補,天道對於修士,本就無公平可言?

  放眼如今的修真界,自修真狂熱之後,五靈根的修士已被當做牛馬一般,極少有宗門收留,大多淪為修僕,被丹藥催生之後,便如奴隸一般過活,像安塵那樣,生死皆不由自己,被控制之後,任由凡人驅使打罵。

  她覺得不應該……這世界本不該這樣,但她無法改變這一切,她對自己都束手無策,又何況幫助其他人?

  可現在,終於有機會了!

  「兩位前輩的夙願,何嘗不是曲笙之夙願?請前輩教我!」

  夜帝王緩緩向她走來,邊走邊道:「你可知為何單靈根修士是天造地設的修真奇才,為何雙靈根修士的修煉速度要慢上很多,而五靈根修士,為何能步入修道之門的不足萬一?那是因為每個修道之人的肉體都有極限,肉身是靈力的容器,一定程度的肉身,只能承擔一定分量的靈力,故而我們要不斷地晉階,突破我們容器的上限,提升至下一個容量,此時肉體和靈根都會隨之放大。而正是因為容器有極限,所以裡面儲存的靈力越純,可以最大化釋放的威力也越大,修行的速度也就越快。」

  夜帝王在曲笙身前一丈處停住,抬手一指,一道靈力匯成的圓柱漂浮在空中,泛著火紅的光芒。

  「如果我們把肉體的容器看做一管充滿靈力的圓筒,那麼圓筒內靈力越純,這個圓筒能達到的長度就越長。」

  說罷,空中發光的圓柱開始伸長。

  「這便是單靈根。然而如果是雙靈根呢?」

  夜帝王用指臨空一分,剛才的圓柱被從中剖開,變成兩段圓筒,發著不同色的光澤。

  「就像這樣,每個靈根能獲得的靈力上限就變成了原來的一半,無論你如何修行,最終你的上限也達不到單靈根的地步,而且你要同時給兩個靈根充滿靈氣,你的修煉速度便會遠遠遜於單靈根。但好在,雙靈根也只是慢了一些,只要努力,也一樣可以追上單靈根修士。」

  空中的兩段圓柱開始增長,速度明顯比剛才一個圓柱慢了許多。

  「現在你已明白靈根運作的機制,五靈根被人看不起的原因,便是因為資源分割太多,導致修煉速度太慢。」

  空中的圓柱變成五根,五彩斑斕,煞是好看,它們保持同一個速度開始緩慢增長,在還沒打到單一靈根一半的時候,「嘭」的一聲消失。

  夜帝王歎道:「五靈根修士的修煉速度會遠遠低於單雙靈根,以至於你的壽限不足以支持你每一階的修行和晉階,所以修真界極少有五靈根修士能修成高階修士。」

  曲笙低聲道:「除非像前輩一樣有強橫的機緣作為輔助,否則五靈根修士根本無法突破這個壽命的瓶頸……」

  「是的,我師父窮盡一生心力,幫助五靈根修士修煉,他幾乎毫不吝嗇自己的資源,然而……他失敗了,僅憑機緣無法解決五靈根的根本問題,反而會害了一些人……所以師父最後心灰意冷,進入羅浮兩界門。我亦嘗試了許多方法,機緣灶便是我的設想之一,希望用這種法寶來幫助五靈根修士修煉,但這同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曲笙目瞪口呆,原來機緣灶的發明竟也是為了幫助五靈根修士修煉,如此……路三千和夜帝王,究竟為了他們的理想,做了多少次嘗試?

  「其實我與師父一樣,有過許多關於靈根理論的設想,我們都曾經想過,靈根原本的容量其實都是一樣的,五靈根之所以修行速度緩慢,便是因為分成了五份,那麼,如果我把五個靈根接起來,不就和單靈根一樣了嗎?」

  空中又出現了五段五色圓柱,它們首尾相接開始伸長,在達到極限時又怦然碎裂。

  「但我還是失敗了,五種靈根天生互相剋制,僅是拼在一起,根本無法修煉,這也是這十萬年來為何無人突破這個困境的原因,並非沒人嘗試,而是有無數的人在嘗試的過程中失敗、失望……我來到魔界,一直在深淵之地領悟如何變革靈根,但是我也有極限,曲笙,我不是神,只是一個僥倖得了些許機緣的普通修士而已,人類該有的迷茫和困惑我都有,人類有的壽限和身體極限,我也有,人人尊我為『夜帝王』,卻不知我活了多久,就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多久,我跟師父一樣固執,固執到不願飛升,所以,為了避免在破解五靈根的困境之前飛升,我來到魔界,給自己下了無法晉階渡劫的禁咒,以便能最長的延續我停留在人間的時間。」

  路三千和夜帝王,每個人都離飛升那樣近,可他們一個為了躲避飛升隱居在羅浮兩界門,一個為了能停留在人間為自己下了禁咒。

  這又何止是偏執?

  夜帝王輕聲道:「幸好,在我壽限的最後,我終於成功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0
發表於 2019-6-24 21:11: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夜帝王(四)

  夜帝王輕揮一指,空中再次出現五色圓柱,它們還如剛才一樣首尾相連,但這一次,兩端的圓柱開始盤旋,最後交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個五色的圓環。圓環中的顏色開始變得不穩定,馬上就要像剛才那樣湮滅之時,此時夜帝王輕輕一指,原來的顏色序列進行了變化,重新排列。

  金木水火土,可以相剋,亦可以相生。

  夜帝王緩緩道:「只要將五靈根互相貫通,在修士體內形成一個可以循環的靈力圓環,在五行相剋之前變換其交接的順序,讓相生的五行接合,就能避免湮滅,當五靈根閉合成環之刻,五靈根修士身體可以容納的靈力上限就不再是單靈根修士的五分之一,此時的容器上限就和單靈根相等了。而怎樣才能克制住五行相剋的天然衝動,這就需要修士有極強的意志力,但這一步,畢竟是人類可以憑藉勤奮和意志做到的,只要掌握了這個方法,五靈根修士的命運,終於不用再依賴於天道的施捨,修士的命運,第一次掌握在修士自己的手中!」

  曲笙看著那個不斷轉動的五靈根圓環。

  這樣看似簡單的一步,卻又是多麼艱難的一步,從靈根嵌合到抑制靈根相剋,每一步都需要極其精準的控制和複雜的方法——可這又如何?這個方法是所有人的希望,同時也是讓修真界產生變革的真正壯舉!

  「恕晚輩直言,前輩當年為何不將這個方法帶回人間?」曲笙問道。

  按理說,既然月刃和夜刃出現在人間,那麼夜帝王應當回過人間,為何這個傳承沒有流傳下來?

  夜帝王將幻象一收,十分坦然道:「因為我回不去人間,將這個方法完整領悟之時,也是我壽限的盡頭,於是我用最後的力量將月刃和夜刃送回琉璃洞天,只留下最後一縷神識,在這裡等有緣之人前來解開謎底。終於,在我將要消失之前,你終於來了。」

  「是,我終於……來了……」曲笙緩緩跪下,到了這個時候,她發自內心地敬重這位前輩,他的一生那般豐富多彩,位極巔峰,擁有無限風光,可他卻將最後的心力,全部用於改善五靈根資質上,直到隕落的前一刻。

  夜帝王道:「曲笙,我現在將此功法傳與你,以後若有緣見到我師父,告訴他,我這一生,無愧於他的教導,亦無愧於天地,他沒有失敗,我也沒有失敗,在這場與天的抗爭中,我們贏到了最後。」

  那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願望,終於在這一天,真正地邁出了第一步。

  夜帝王伸出手,輕輕放在曲笙的額頭上,她識海一震,感覺到無數信息紛至遝來,在她的神識中形成一團散發著金色光芒的漩渦。

  在傳承功法的最後,她聽到夜帝王道:「月心輪是我進魔界之前託付給師父之信物,因為我曾答應過他,只將傳承機緣留給有緣之人,便索性讓他來選擇繼承者。月心輪可以開啟一次魔界,當有緣之人找到我時,才能第二次開啟魔界,它會送你們回人間。曲笙,待回人間後,你知道該如何做,而我預言的浩劫,想必也很快將至,機緣灶的指引便是線索,你需仔細……呵,算了,我好像時間真的不多了啊……」

  曲笙立刻睜開雙眼,她看到夜帝王的身影正在變淡,這處小秘境也漸漸暗淡了下去,夜刃徘徊在他身邊,不叫亦不鬧,只是流著眼淚。

  夏時亦跪在她身邊,他輕聲道:「若不是因為我,月刃本也可以見前輩的……」

  夜帝王只是神色淡然道:「緣法不可強求,就像我一般,大概再也看不到那一天的到來,但我心裡仍然很高興,因為……」他的身影越來越淡,聲音也隨之模糊,最後終於消失不見,隨著這處小秘境一起化為烏有。

  深淵之地還是滾滾魔氣,但是被月心輪驅散的魔氣並未回來,它正如明月一般掛在上空,如同照亮夜歸人之路的明月。

  曲笙看了看月心輪,突然道:「我知道是因為什麼,因為他信任我,所以,我一定會將這件事完成。阿時,我們回人間。」她最後看向夏時,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夏時的手滑過她的臉龐,道:「那便回去,刀山火海,也回去。」

  「我已知道開啟魔界通道的辦法,夜刃,請帶我們出深淵之地。」

  夜刃那雙碧油油的眼眸看了曲笙一眼,道:「隨我來!」

  曲笙沒有忘記此時深淵之地的外面,應該還有正等著天魔血脈的真魔,可魔界之門無法在深淵之地打開,他們只有一搏。

  夜刃在前方帶路,夏時一邊護著她不被深淵之地的魔氣侵蝕,一邊低聲對她道:「聽我說,出了深淵之地後,我會對付那些真魔,你只管專心打開通道就好,曲笙,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的,你不是我一個人的曲笙,從前不是,現在更不是,不僅僅因為你是蒼梧掌門,也不僅僅因為你身上有這世間最珍貴的傳承,而是因為……我愛的便是這樣的你。」

  愛是獨佔,愛又何嘗不是包容。

  從魔念中被夜帝王點醒的夏時從未如此清醒過,他要守護的是什麼,這一點,也從未變過。

  ——守護你,和你所在的人間。

  光明最終將驅散黑暗……他心中雖寶貴的珍寶,將會走上那個耀眼的地方。

  然而在即將衝出深淵之地的時候,曲笙狠狠地扳過他的頭,凶巴巴地親了他一口,道:「你還記得我是蒼梧掌門,那就聽掌門的話,跟我好好回去!」

  夏時一愣,然後他低低地笑了。

  「遵命,我的掌門大人。」

  ※※※※※※※※※※※※

  兩人衝出深淵之地的剎那,曲笙揮袖收回夜刃,夏時一馬當先,散開霽光驚雷劍域,眉間飛出四柄元神小劍,瞬間布下心蓮雷火陣。

  封鎖線前,站著兩名真魔臉色陰沉的真魔,已不知守了多久。

  一人獰笑道:「原來你們在這兒!」

  另一人也祭出了武器,道:「深淵之地居然都能出來,魔界更容不得你們了!」

  兩名真魔一左一右襲來,其中一人同時放出傳訊法門,一道藍色火焰在黑暗的天空上炸開,通知遠近的所有真魔前來截殺!

  曲笙沒有上陣,她在夏時身後,將白色斗篷打開,將所有留存的靈丹全部取了出來,數百瓶金丹期丹藥懸浮在她身邊,而她的腳下,則是成堆的靈石。

  在魔氣的影響下,這些靈石的靈氣正在漸漸消失。

  曲笙已打通了七百二十靈竅,靈力已可以自如在身體中運轉,同時,她也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習得夜帝王所領悟之五靈根修士修煉法門的人。

  「前輩的功法,便由我來做這第一人吧!」

  曲笙合上雙眼,她在自己的身體內感應著自己的靈根,靈氣中的五行元素變得清晰,一點點滲透她的經脈,隨之運送到她的丹田,在那裡被靈根重新分配,成為她的能量來源,而這五行靈根,互不交融,各自為政,像是五個從不說話的鄰居。

  夜帝王的功法引導曲笙去觀察自己的靈根,她心中默念法訣,引導自己的靈力與功法融合,這種力量漸漸在曲笙的體內變為一隻手,伸向了這五個靈根。

  靈根並沒有抗拒,在曲笙的指揮下,甚至可以說十分聽話,很快便融合在一起,形成五色的光柱,但順序卻是五行相剋:土——水——火——金——木,靈根自然逆向而成,相剋之力大於相生之力。

  但是在夜帝王的功法作用下,奇跡的一幕終於發生了。

  五根靈根緩慢地遊移,變幻了排列的順序。

  木——火——土——金——水。

  五行靈根漸有相生之相,形成一條光帶,最後曲笙將整條光帶變為首尾相接的圓環,至此,一條相生的五行鏈條終於形成!

  她只覺丹田一片暖融融,靈氣瘋狂湧入身體,靈力暴漲!

  可曲笙還覺得不夠,她向口中倒入丹藥,雙手掌心向下,瞬間便將下方的靈石也吸收得乾乾淨淨。

  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從未如此渴求過靈氣,五行相生而成的靈根像是一個黑洞,無限渴求大量靈氣。

  夏時與曲笙心神相通,他立刻便知道曲笙遇到了靈氣瓶頸,在這個全部都是魔氣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只有將劍域再次擴大,然後——

  他將琉璃石祭了出來,喝道:「五方十地,皆為我用,出來!」

  隨著他誦讀的法訣,琉璃石發出了強烈的光芒,如啟明星一般照亮了深淵之地的邊緣,而從琉璃石噴發而出的,則是上百條靈脈!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1 23:4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