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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轉眼一年多過去,竹生一次都沒有燃放過尋人煙花。她求的是歷練,是變強。沖昕若在她身邊,就算能理智克制,也會明裡暗裡的助她。
這一年中她殺了不下二十人。一如沖昕所說,在這秘境裡,但凡有人對她出手,就不必留情,格殺即可。在這種封閉的,與外界失去了聯繫,甚至在秘境內自己人也聯繫不上自己的情況下,人性中惡的部分似乎發酵一般膨脹了。
這些人殺起來毫無樂趣可言。大多都是築基,因為自身修為低所以眼力不夠,都誤把她當作是築基修士。或覬覦法寶,或貪圖美色,不管是哪種,會對一個落單女修先動手的人,這條命也不必再留了。
殺這樣的人,碧刃都有氣無力的。唯有在螭火仙力燃燒它煉化它的時候才會稍稍有點情緒。
竹生已在神宮中將碧刃徹底煉化為自己的法寶,她現在進一步,要將碧刃煉化成自己的本命法寶。後者就要比前者花費更長的時間,更多的靈力。但前者只是使她成為碧刃的主人,後者卻使她和碧刃人刀合一。
只是一直到現在,都還未成功。碧刃便如從前的她,有一顆蒼老的心,似乎不願向別人敞開心扉。竹生能感受它的心情,她現在亦是儘量避開旁人,盡可能避免這些無趣又無謂的殺戮。
只這一年,通過遇到的這些人,也看出這些修士不僅是修為不同,為人處世也相差極大。總體來說,名門大派的弟子還是要強上很多。殺人奪寶、見色起意的,多是散修或者小門派弟子。
竹生遇到過三個長天宗弟子,其中兩個無事,見她無意出手,便點頭而過,也無意對她出手。第三人則是遇險,竹生出手相救。通報了名姓,她叫那弟子若見到沖昕就帶話給他,告訴他她很好,修煉順利。
但她暗中觀察著,這些長天宗弟子雖然勝了亦會取走死者的儲物法寶。但若對方不是先企圖殺人奪寶,這些弟子也不會先出手。雖然都只是築基,卻也在宗門中薰陶了幾十年,身上多少都有些大宗門的氣度。來秘境為的是歷練,顯然道心都十分堅定。
避開了人,亦不擅靈植採集,竹生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獵殺靈獸和修煉上。秘境中物種豐富,有許多外界沒有的異獸。竹生按照地圖上前人的記錄,一路朝著異獸等階更高的地區行進。
路上遇到過幾個金丹修士,若對方無惡意,竹生便主動邀請對方切磋。切磋是印證修煉,實戰則比切磋更能激發人的潛力。
這幾戰竹生都贏了,卻總覺得戰得不夠痛快。細思之下,大約是因為這幾位中只有一位是武修,這位武修相較空禪宗的一銘法師那種自血脈中帶來的戾氣和殺意,也顯得不夠銳利。
有時候,好對手也是難求,竹生竟有點後悔,早知道不如與那個一銘同行,還可以時時切磋。
一年的時間,秘境中的情況也有所改變。從最初的所有人都單獨行動,慢慢開始兩兩結伴,三五成群。竹生就曾碰到幾次,或是幾人合力圍殺異獸,或是兩群人打群架。但最壞的情況,還是數人聯手,劫殺落單的修士。
竹生自己便遇到過,刀下沒留活口。
忽忽又幾個月過去,如果每天做的都是重複的一樣的事情,時間彷彿就失去了意義。竹生現在計算時間,靠的是出發前在多寶閣的貨船上買的時晷。否則,只讓她憑記憶,真說不清在這裡過了多久了。
大道漫長,「時間」本身就是修行者要面對的一個難題。入世太深,紅塵易亂道心,出世太遠,修煉的枯燥又令修行者的心境難以維持和提升。
竹生曾經閉關二十年。她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撫平了范深之逝帶給她的傷痛,重新穩固了心境。
如今分別近兩年,某日竹生在一處崖頂修煉完畢,在黃昏中睜開雙眸,看到天邊的雲霞,忽然開始想念沖昕,並擔心蘇蓉。
就在兩日前,她見到一具女修的屍體,不僅儲物法寶全都沒了,那死去的女修還衣衫不整,顯然死前受過淩辱。那屍體還未完全僵硬,死去還不久。竹生查看周遭痕跡,朝某個方向追去,在幾百里外追上了三個散修。證實了事情是他們做的,竹生殺了他們。
待雲霞從緋紅變成暗灰,最終與夜色同化,竹生取出了一支尋人煙花點燃了引線。那支煙花飛上了天,綻放成了她的思念與牽掛。
她在崖頂靜等。若是沖昕在能看到的距離,瞬息便可來到她面前。若是蘇蓉在能看到的距離,也不過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可惜她既沒有等到沖昕,也沒有等來蘇蓉,反倒了是來了幾道神識,強弱不一。
竹生的神識比這些人的神識都更強,她神識掃過,便已經把這些人的方位摸清楚了。最遠也是最強的一道,是金丹。其餘,還有一位金丹,數位築基。
最強的那位沒動,有兩位神識掃過之後便遠去了,卻有三人從兩個不同的方向快速逼近。想來是一人獨行,兩人結伴。
獨行的那人是個金丹,結伴的兩人是築基圓滿境和大圓滿境。論速度,當然是金丹先至。
凡人間有句話,叫「相由心生」,用在修士身上,效果更佳明顯。一個修士的心境異常,有時能從面相上顯露出來,愈高階愈如此。如當年竹生心境受挫,現了「衰」相,便是相由心生的極端表現。
這名金丹,竹生抬眼一看,便看出了他不是個善茬。
那金丹遠遠用神識掃過,便看到是一名美貌女修。此時到了跟前,看清楚竹生容貌,不由咧開嘴笑了。那笑意中,隱含惡意。
「小娘子這是在尋你夫君嗎?」他笑道。
陌生修士間互稱道友,對女修士也可稱仙子,都是敬稱。這金丹用「小娘子」來稱呼竹生,就已經是在調戲了。
竹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卻神情一動,朝另一個方向看了一眼,哼了一聲道:「雜碎。」
又對竹生笑道:「我去清理一下,莫叫雜碎們擾了我和小娘子。小娘子且耐心,莫要亂跑。」說罷,便朝另一個方向疾飛去了。那個方向,正有兩名築基看到煙花又發現竹生是孤身一人後,往這邊趕來。不用想也知道,亦不是善類。
竹生果然沒動,只是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自數日前殺了那幾個姦殺女修的修士之後,她就已經決定不再避人。她亦是孤身女修,身周靈力看起來仿若築基,那些會對她動手的人,亦會對別的女修動手。既然如此,不如讓她來出手清理吧。如此,這殺戮便不是無謂的了。
金丹與築基圓滿和大圓滿境,聽著彷彿就差了一條線,實則修為差了天與地。那兩人亦是發現她是落單女修,想來撿便宜。孰料半路殺出來個金丹,心更黑。
那兩道神識很快就湮滅了。倏忽間,那金丹已經返回,見竹生依舊在原地,獰笑道:「小娘子倒乖覺。」
竹生抬眸,道:「你要如何?」
金丹笑道:「既然你夫君不在,自然是要與你親香親香。」
神識中,一直在原地遠觀的另一個金丹,在這金丹斬殺兩名築基又折回後,便突然動了,方向正是朝這邊而來。然而幾乎於此同時,竹生已經拔刀。
沒有試探,沒有迂回。竹生一刀,便盡了全力。
她拔刀的同時,那金丹的身前祭出了一圈黃色符籙,在黑夜中發著微微的光,如盾牌一樣在他身前旋轉。男人雙手張開,撐著這「盾牌」,準備迎擊竹生這一刀,同時另有幾張符籙已經準備好,將在迎擊的瞬間發出,近距離的攻擊竹生。這金丹原來是個符修,他亦猜測竹生的真實修為也該是金丹境界。
他自信滿滿,卻沒有料到,一個美貌女修,會在第一擊便出盡全力,不留餘地。
仙力晚了一息運轉,但到底是在碧刃與符盾碰撞前燃燒了起來。那符修眼睜睜看著那柄刀燃燒著白色的火焰,斬裂了他的符盾,將他自腰至肩,斬成了兩半!
視野旋轉,天地顛倒。符修的上身滾落的時候,滿臉的不敢置信。
至死,都不敢相信。
一刀斬金丹!
竹生這些天殺的盡是些宵小之輩,一直有種不痛快之感。今天這一刀,終於稱得上一聲痛快。
雖然這金丹是符修,自身沒那麼強悍。但在進入赤炎秘境之前,竹生還做不到。但自從摸到了正確的練功法門,兩年不到的時間,她進境之快,不可思議。
竹生提著刀,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適才遠處那個金丹朝這邊趕來,現在卻停下了。過了片刻,他又回到了原處。
竹生微笑。神識遠遠探過去,在那人身上一觸即走,以示致意。
她喜歡這世間,雖有影卻也有光,雖有惡卻也總有善。
符修的屍身落下了山崖。竹生也落下去,在屍體旁邊落地。
那符修堪稱死不瞑目,一雙眼睛還睜著,眼球向外凸出。竹生忍不住微微蹙眉。她見過屍山血海,並不會為一具斬成了兩截的屍身驚嚇到或者噁心到。但這符修從一開始就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舒服之感。現在他死了,那種怪異之感都沒消散。
更讓她在意的是,斬殺符修的時候,碧刃有些異動。此時,她手提碧刃站在半截屍體旁,便能感覺到碧刃不同以往。
「為何在意他?」竹生問碧刃。
碧刃發出一聲嗡鳴,低沉幽遠。
竹生一時得不到答案,但碧刃能有情緒波動也是好事,勝過一顆蒼老的心如死水一般。
她取了屍體上的儲物法寶,回到崖頂處,祭出玲瓏展開。這等大型法寶太過顯眼,進了秘境之後,便再無人使用。便是夜間安寢,修士們亦各自有解決的方法。譬如蘇蓉,便常常催生樹木結成樹屋,再用法寶隱匿自身。她身上的法寶都是好貨,使用起來,真叫人發現不了。每晚都能好好安睡。
竹生原也是和別人一樣,隱匿和低調。這也是通常在秘境中修士們普遍採納的行事準則。但現在,竹生改變了想法。這還是兩年來,她第一次祭出玲瓏。
黑夜中,展開了的兩層樓閣安置在高高的崖頂,發著微微的光,真是無比的高調顯眼。
竹生也許久沒有使用過玲瓏,先舒服的泡個澡,才下了樓整理自己今天的戰利品。
她自那符修的屍體上搜出數個儲物法寶。其中有幾個,看著質量、檔次便都不高,竹生查探了一下,上面附著的神識也不太強,當是那兩個築基修士的法寶。
竹生神識強悍,輕易就抹去了兩個築基修士的神識。待煉化了那幾個法寶,神識一掃,裡面的東西無甚稀奇,便先放到了一邊。又拿起了餘下的幾樣儲物法寶,果然上面的神識要比那幾個強很多,這才是那符修的儲物法寶。竹生抹去了符修的神識,花了片刻的功夫將儲物法寶煉化,看了看裡面的東西,嘩啦啦的倒了一地。
諸如法寶靈石,竹生並不在意。她是武修,重修己身,不重法寶,在戰鬥中對法寶的依賴度很小。
吸引她的是這個金丹修士的儲物法寶裡,有著數量龐大的符籙。竹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符籙。
此時正無事,也無睏意,竹生便倚著憑几,靠著引枕,觀看起那些符籙來。
黃色的符紙上,以朱砂寫就符文。順著那符文,靈氣的流動十分流暢,可見這個人是一位相當優秀的符師。難怪有那樣的自信。竹生的刀若不是有仙力附著,他的符盾未必不能擋上一擋,也就不會一刀橫死了。
只能說,遇到竹生,他的氣運十分之不好。
過去在長天宗,到處都有符陣。房舍中有除塵陣,加固陣,院中有防禦陣。就連浴室中的冷熱水,也是符陣凝成的。
陣,是符的高級表現形式,是許多符的集合體,能比單一的符輸出更強的能量和更複雜的功能。法寶中常見的陣盤,則是煉器師和符師合作的產物。
竹生對符道沒有什麼研究,只略略翻過兩本基礎入門的書。她原也考慮過是否要涉獵此道,但翻了翻書便發現,要想精通必得付出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否則也就只能製出些粗劣低等的符籙來,擺路邊攤都不一樣有人肯花靈珠子買。而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她更願意將之投入到修煉己身上去。
但符之一道,又的確是大道的一個重要分支。當然,每個專業的人在介紹自己專業的時候,都會把自己的專業吹得很牛逼。竹生翻過的那兩本書,作者不用說肯定是符師。這些作者在開篇的通述裡,亦不能免俗的大吹特吹,「溝通天地」、「掌大道法則」云云。將符道吹噓得就快要上天,與太陽比肩。
竹生若是一個本世界土生土長的武修,或許是不會相信的。但竹生還有前世,前世的她擁有另一套完全不同的知識體系。
以朱砂運行靈力,在特製的符紙上書寫特定發符號,或者將這符號繪刻在特定的材質上,便能生出強大的能量和各種不同的效果——這對真正的本土修士來說,直如吃飯喝水修煉一般是常識,誰也不會覺得奇怪。但以竹生的另一套知識體系的理論來看,就真的很奇怪。
她仔細看那些符籙,符籙等級越高,符文就愈複雜。竹生順著那些筆劃、線條去看,目光跟著靈力的流動方向走。那符紙上的靈力流動流暢,竹生幾張看下來,便也生出舒暢之感,竟不知不覺看了進去。
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少張,竹生竟隱隱看出些門道來。她再看那些符籙,就不光只是看到符紙上的靈力流動了。她閉上眼睛,用神識去看,能感受到眼睛看不見的能量在符文周圍流動,形成了複雜的能量場。只待那符籙激發,這能量場便要爆發。
她在神識中摒棄了具體的影像,只專注看那能量。能量構成的力場,便如一朵朵由霓光組成的花紋,朵朵花紋都不同。
竹生原想著睡前打發時間,隨便看一看,不想一看就看進去,直看到半夜,還捨不得放下。
竹生的體內沒有靈竅,同樣也就沒有經脈。別的修士運轉靈力,靈力在經脈間行走,有固定的路線。竹生卻沒有,她的靈力運轉幾乎可以看成是隨機路線。
她之所以放不下那些符籙,便是因為不知道看到第幾張的時候,體內靈力竟生出感應,在她沒察覺的境況下就自行開始運轉。那運轉的路線與她正看的符籙隱隱呼應。竹生能感受到,隨著這靈力的運轉,身周也隱隱有了力場。那力場與她平日裡運轉靈力自行製造的保護力場不同,隱隱蘊含著別的力量。
竹生所會的術法也很少,大都是基本的五行術法。此時,感受著身周奇異的力場,竹生的腦中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些術法。
就如此時,她手中拿的其實是一張高品階的雷擊符,能化出十六種雷電變化,攻擊敵人。竹生體內靈力跟著符文運轉,腦中就不由自主的反映出了她所學過的雷系術法。
將術法與符法相印證,竹生才發現看似不同的兩種東西,究其根本,原來是相通的。都是對能量的運用。
「溝通天地」、「掌大道法則」,或許並不是吹牛,而是這個世界的高等智慧的生命,發現並掌握了這個世界能量運行的規則。
竹生把手中符籙放下,又拿起了一遝。才看了片刻,忽然感到暈眩噁心。幸而她對自己體內靈力掌控極其之深,才覺得不對,便已經將靈力收歸氣海,靈力才沒出岔子。
竹生收回神識,以肉眼查看手中那一遝符籙。卻發現從符紙和朱砂的色澤來看,那一遝符籙當是最近才新製出來的。單以肉眼看,其上靈力流動竟似乎比早製的符籙更流暢。看起來那金丹符修在製出這一遝符籙的時候,似乎符道造詣又有了提高。
只是一旦以神識如剛才那般去查看、感受能量力場,立刻那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便來了。
竹生再次收回神識,眉頭緊蹙。這一次她感受得很清楚,這種噁心欲嘔的感覺,其實便是她從那符修身上感覺的不適感。只不過現在她是用神識去細細揣摩,甚至還用體內靈力模仿,所以這種不適感才千百倍的放大,變得如此強烈。
便在此時,她感到碧刃在儲物空間中,也發出了一聲低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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