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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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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27 19:34:20
第兩百一十二章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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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豐得了自家老師的吩咐後,便離了涵州,徑直向南,急急趕了數天之路後,來到了青陽域外一處矮丘之下。

    他祭出隨身攜帶的符信,隨著此物而去,最後身軀往下一沉,從一處表麵看起來絲毫無有異狀的粗糲沙地上落去,進入一處巨大的洞窟之內。

    一入下方,便見四周有赤黑兩色煞河崩騰不息,他再跟著那漂遊的符信前去許久,便見前方有一個模糊身影困在一個玉盤之上,被這天煞地惡之氣籠罩在其中,很難看得清楚。




    他修為不及公孫泯,法力運轉了幾次之後,才擺脫了這些煞氣發散出來的濁惡之感,並按照白秀上人所授的法門,口中開始念叨法咒。

    過了一會兒,整個洞窟微微一震,而後一道白光飛來,落入了他的手中,他用事先準備好的法布一蓋,送入袖內,也沒敢在這裏多做停留,就匆匆出了此間。

    就在他離開後不久,那赤黑兩道煞河本是向著兩邊奔行,現在卻是漸漸合流,而後逐漸變成了一股深紫色的煞氣。

    而那捆縛在大玉圓盤上的人影本來一動不動,現在卻像是微微顫動了一下,那鎖住其人的鎖鏈發出了些許輕微的響聲,過了一會兒,方才又沉息下去,隻是那煞氣的顏色變得更是深濁了。

    光州元武郡,檢正司總司所在之地,監禦使蒙嚴正在客堂之內招待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官吏。

    那中年官吏一臉懇切道:“蒙使君,玄廷授職於你,是讓你來監察洲內境況,而且檢正司也是你一手立起來的,可現在那位張玄正……”

    他用手朝外指了指,“那位張玄正啊,卻是光明正大竊奪本來屬於使君你的權責,蒙使君莫非就這麼看著不過問麼?”

    蒙嚴忽然看向中年官吏,後者在他犀利目光下身軀有那麼一瞬間的不自然,道:“使君?”

    蒙嚴緩聲道:“我檢正司的事情,你們為何這般上心呢?”

    那中年官吏怔了一怔,而後作出憤然之狀,道:“使君,在下是看不過去此事啊。”

    蒙嚴撫須道:“老夫如何做,自有老夫自決之,與爾等無關。”

    那中年官吏還待再言,蒙嚴卻是抬手作勢,阻住他話語,道:“別以為我不清楚你們的鬼祟心思,說起來不過隻是一群小人罷了,但那些人卻比你聰明些,他們至少不會當著我麵來說這些,這等蠢事也隻有你們議曹的人才做得出來。”

    那中年官吏一聽此言,神色一變,霍然站起,氣憤言道:“在下出於一片好意,這才來此出言相勸,使君非但不領情麵,還出言辱人,這是何道理?”

    蒙嚴卻是看著他道:“檢正司從來不是與人講道理的地方,若要論理,趙議郞可是來錯地方了。”

    這一番言辭說得那中年官吏語噎不已,最後隻能憤然拂袖而去。

    蒙嚴知道自己方才一番言語,無疑是與這位交惡了,可他絲毫不以為意,他身為監禦使,本就是負責監察青陽兩府上下,要是與洲內官吏關係好,那才是有問題。

    至於被張禦拿去檢正司的權柄,他倒是沒覺如何,因為張禦不是為了爭權奪利,而是為了幹正事的,況且他有玄廷封授,名義上也是沒有問題的。

    其實以往檢正司具體運轉,他也是少有過問,隻不過一時沒有合適人選,又是他牽首提出的,所以才掛在他門下。

    畢竟這樣一個到處得罪人的衙署,背後若沒有足夠有分量的官吏支撐,那是絕然做不成事的。

    隻是這個時候,他神情卻是漸漸嚴肅起來,對著侍從喚道:“去把薛主事和鄭司查喚來。”

    不一會兒,檢正司主事薛治和司查鄭糾來堂下,對他一揖,口中道:“見過使君。”

    蒙嚴看了看兩人,道:“喚你們來,是要告訴你們,近來局勢有些不對,我們需做好一些必要的準備了。”

    薛治問道:“使君是說?”

    蒙嚴沉聲道:“張玄正與白秀上人不日即將戰於東海,此戰張玄正此戰便是勝了,事情也並不會平息,下來隻會愈演愈烈。”

    鄭糾這時道:“假若……是張玄正一方敗了呢?”

    蒙嚴搖頭道:“你們在檢正司這麼多年,當也明白張玄正是要做什麼,而這件事情既然已經開了一個頭,那就不可能再停下了,檢正司已然身在局中,張玄正若是敗了,那麼青陽洲中日後就再沒有檢正司了。”

    鄭糾微怔,道:“使君是說,兩府就裁撤檢正司?可檢正司乃是玄廷允準所立,且青陽上洲之中寄蟲魘魔還在,沒了檢正司,誰去對付這些東西?”




    薛治這時道:“不,即便檢正司不在,隻要檢正司的人還在就行了。”他冷聲道:“這等事難做麼?並不難,檢正司裏麵可不是人人都是一心為公,有的人等著上位。”

    鄭糾悚然一驚,他此刻也是想明白了。檢正司便是被裁撤,隻要原來那些人還在,那仍然可以對付寄蟲魘魔,可如此一來,檢正司作為一個強勢衙署,卻就徹底不存在了。




    蒙嚴沉聲道:“即便是撤了檢正司,隻要青陽上洲內不發生嚴重的內亂,並且對魘魔寄蟲仍保持著與原先一樣的防備,玄廷和玉京未必會來過問,或許就會就此默認了。”

    鄭糾隻覺背後有冷汗滲出,他心情略急道:“可是使君,使君莫非不能上奏稟明此間情狀麼?”

    蒙嚴道:“隻我一人的言辭並不能起到太大用處,我料此刻玉京來的觀察使定然已在青陽洲中了,若是觀察使認為此舉無礙大局,那麼上麵是不會來多事的。”

    他看著兩人,“所以張玄正是關鍵,這一戰勝了,那麼一切好說,不過是與此輩鬥到底罷了,可若敗了,我們也不能束手待斃,眼下非常之時,不可能按照平日的規矩裏來了。你們二位聽著,從現在開始,我們便需要做一些必要的布置了。”

    裘山焰峰之上,張禦緩緩睜開了雙目,立時有一股精氣自裏透射出來,隨即消隱下去,好似星光閃爍了一下。

    這一番定坐,已是十餘天過去,現在已是到了八月底,距離九月初一僅餘下三天時間了。

    他站了起來,往不遠處裘山山脈望去,此刻天中陽光普照,灰藍色的巍峨山體,萬古不變白色雪巔,皆是沐浴在一片金色的芒光之下。

    還有那大青榕那壯闊的輪廓也隱匿在遠處的天穹之中,望見此景,不由頓生天地之偉大,人身之渺小的感慨來。

    不過隻要人存世上,便有著無限可能,似修道人更是如此,有著無限大道等著他去追逐,有朝一日,未必不能上去青天擁攬日月。

    他靜靜的佇立了一會兒,身形一晃,已然離開了這處山峰,隻是半刻之後,便就落回到了良州檢正司衙署之中。

    溫良、時悅二人一直在此等候,此刻見到遁光,知他歸來,立刻自裏出來,上來一禮,道:“玄正。”

    張禦道:“我不在時,可有什麼異動麼?”時悅道:“一切如舊,並無什麼動靜。”

    張禦問道:“都到了麼?”

    溫良道:“按照玄正的吩咐,諸位道友都已是到了,隻是檢正司衙署內不好安排,如今都已停落在良州附近,隨時聽候玄正的調用。”

    張禦微微點頭,此戰他當然不會孤身赴約,而會帶領玄府一眾修士前往,以防他人擺弄什麼手段。

    他道:“著人關照一下,稍候我們便就出發。”

    時悅、溫良二人當即應下。

    張禦走入內堂之中,批複了一些這幾天傳遞上來的文書,而後稍微交代了一下自己離去之後的安排。

    隨後他自內堂步出,往上看有一眼,一道青光自腳下蔓延而上,瞬時將他全身圍裹,而後化一道長虹疾入天穹,微微一閃,便已遙遁長空而去。

    而就在他離開後片刻,良州各處,一道道遁光如盛放煙火一般自四麵八方升起,亦是往同一個方向飛射而去。

    良州邊境之上,一處亭驛之中,兩個官吏模樣的人看著一道道遁光飛起,並逐漸向著東麵遠去道:“終是走了。”

    其中一人恨聲道:“隻望那白秀上人這回能誅除此人。”又想了想,冷言道:“隻是靠白秀上人未免還是有些不穩妥,最好的辦法,就是投下玄兵……“

    另一人卻是不看好此事,道:“此事極難,若尋常玄兵,要滅殺這樣的修士,那至少要十枚玄兵以上,這又哪裏能輕易調運的出來的?”




    先前那人不死心道:“那若是找那些威能極大的玄兵呢?我聽說有一枚下去足以夷平一個州郡的玄兵,莫非這還對付不了此任麼?”

    另一人神色一變,看了看左右,低聲道:“什麼夷平州郡,不要在這裏亂說,你是怕檢正司的人聽不到麼?”

    先前那人冷哼一聲,帶著幾分不屑道:“檢正司?我看他們還能橫行到幾時!”

    另一人還是不放心,檢正司再如何也是以後的事了,現在不是還在麼?

    他以手相攏口,用極低的聲音言道:“那些威能極大的玄兵也一樣,若是兩人離開洲陸稍遠一些,那根本帶不過去,況且那白秀上人也在那裏,這位根腳也不簡單,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們現在也隻能在此坐等這一戰的結果了。”

    先前那人無奈一歎,道:“隻願那位白秀上人能成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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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兩百一十三章 齊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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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離了良州後,向著東北方向飛遁而行,百餘道遁光跟著他從青陽洲中橫穿而去,直接往外海而來。

    青陽洲中的各州郡生民也都是看到了這一幕景象,不禁紛紛打聽起事由來。

    待聽得是兩名修士在東海之上鬥戰,隻是稍稍議論了一陣,便就各是散去了,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畢竟能飛天遁地的造物他們也是日常見到,不覺如何稀奇。

    而且眾人皆感此事與他們關係不大,隻有少數年紀稍長一些的人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可又說不出緣由在哪裏。

    兩天之後,張禦帶著司武彰、杏川道人等遁行較快之人先一步出了青陽洲域,來到了外海之上,到此他們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向外飛馳,出去五千餘裏之後,便望見了一片破碎荒涼的島群。

    這便是之前約定鬥戰所在,張禦讓其餘人留在遠處,自己把遁光一壓,在島上旋有一圈後,便就在此停落下來。

    此刻約鬥時間未到,白秀上人也還未曾到來,周圍唯有陣陣海濤拍岸,以及鷗鳥鳴叫的聲響。

    張禦覺得這片地界鬥戰尚算不差,周圍沒有什麼太多生靈,屆時可以任意施展神通道術,不必有所顧忌。

    這個時候,他感覺劍身之上傳來微微震顫,顯然蟬鳴劍感受到了他的鬥誌,故是有所回應。

    他心意一定,蟬鳴劍立時安靜下來,不過那鋒銳氣息並沒有收斂下去,而是在那裏引而不發。

    這個時候,一駕錦雲湧湧的小雲舟忽然出現在了遠方的碧空之中,有一名白衣女子正站在上方,手持一柄綴著瓔穗的朱色玉簫,衣袂迎著海風漂浮不已。

    她此刻秀目轉來,視線落到那一片殘破海島之上,眸中不禁煥發一陣異彩。

    隻見張禦手持長劍立在那裏,神氣高渺,意態從容,一襲玉色道袍,氤氳雲霧環繞,飄渺清光罩身,在驕陽金光照射之下,若仙人降世,而周圍那碧藍海濤,無盡水潮,此刻卻是盡成襯托、

    張禦這時也是見到了這白衣女子的出現,微微抬目看去。

    他身為玄府玄正,對於靈妙玄境之內的修士縱然不曾見過,也是略微有所了解,然而這一位卻是相對陌生,若不是隱匿潛修的修道人,那就是自外洲而來的。

    隻是當他眸光落到那女子手中一柄朱色玉簫上時,心下不由微微一動,這等形製他曾經也是見過的。

    白衣女子見他望過來,在小雲舟上對他萬福一禮。

    張禦也是端手而起,回有一禮,此刻他對這位身份已是有所猜測,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大可以等戰後再言。

    在大約半天過去之後,千裏外的海麵之上,又是一駕飛筏出現在了上空,林道人、於複、關軒等之前參與過霜洲一戰的真修都在坐於其上。

    關軒看著海上,嘀咕道:“這一戰,究竟誰能勝出呢?”

    林道人和於複都是沉默不言。

    此刻他們的心情矛盾而複雜,這一戰不僅僅是簡單的鬥戰,非但關乎洲內局勢下來的變化,在他們看來,更是青陽上洲玄修和真修之間的一場較量。

    從他們內心深處來講,並不願意看到代表真修的白秀上人失敗,可是他們同樣知道,張禦若是勝了,那麼他們就不必再去關心後來之事了。

    可若白秀勝了,那麼就輪到他們去直麵其人了,畢竟之前公孫泯做得那些事他們不可能不去討一個說法。

    而此時此刻,一頭巨大的造物蛟龍也是出現在了距離海島較遠的地方,其眼眸略略有些怪異,行止看去也是鬼鬼祟祟。

    就在距離造物蛟龍不遠的海底之下,一艘海下舟船正潛伏在此。

    有兩名造物役從和一個跛腳師匠在躲在艙室之中,他們正通過一條條造物遊魚,觀察那造物蛟龍和周圍的情形。

    那跛腳師匠看了一會兒,對著一個鋪滿碎晶的水池言道:“金大匠,我們已是找到了那處鬥法之地,可那張禦身邊似乎帶了不少修士。”

    他的話語隨著那些造物遊魚的傳遞去到遠方一個小島上,而後再通過這裏的芒光傳訊落至一處隱在雲中的飛舟之內,而消息到了這裏,已經是百十呼吸之後了。




    金大匠得報後道:“想辦法接近,最好能到百裏之內,越近越好,下來盡量不要再給我傳言了,你們照著事先吩咐去做就好。”

    再是百來呼吸之後,那跛腳師匠得到了命令,於是他沒再猶豫,讓一頭造物遊魚浮上水麵,並對著那蛟龍發出了幾聲奇怪的聲響。

    那蛟龍身軀一擺,就向著前方靠過去。

    而在海島東南方向,又有一道遁光這時自遠空飛來,待到近處後,唐豐自裏現身出來,他警惕的往周圍看了幾眼。

    眾修這時也是同樣看到了此人。

    司武彰對著田江言道:“田道友,那是白秀上人的弟子,此前曾與杏川道友鬥戰數日,都是不分勝負,據杏川道友言,此人實力頗是了得,若是再鬥戰個十天半月,他或許就難以勝過此人了。”

    田江不由看向杏川道人,後者坦承道:“確實如此。”輸就是輸,贏就是贏,這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他隻是如實說出自己的推斷。

    田江沉聲道:“不管此人如何,隻要他不來妨礙玄正鬥戰,那就不要去管他了。”

    眾人都是點頭,畢竟白秀隻是來了一名弟子,而他們這裏這麼多人,隻要隨時盯著就是了,也不怕其人弄鬼。

    唐豐到了海島附近後,有意避開了眾玄修,來至一個偏僻角落立定。

    可這個時候,他卻有所察覺般往某處看了一眼,卻是正好看到了那頭正在漂遊過來造物蛟龍,不由一皺眉。

    他大致能猜到這造物哪一方派來的,雖這東西對於白秀人來說造不成絲毫威脅,可他分明從中感受到了一股惡意,這讓他極不舒服。

    他立時拿出“無光飛刃”,隻是往上一祭,這東西驟然從手中消失。

    而在不遠處那頭造物蛟龍則是身軀微微一頓,而後碩大的蛟首從身軀之上掉落下來,那無頭身軀在飄蕩了一會兒之後,也是同樣落入了海中,砸出了大股浪花。

    唐豐哼了一聲,心中念動法訣,隻是一召,那無光飛刃就又回到了自己手中,被他收入了袖中。

    他心中則是暗叫可惜,這東西主要是為了分斬元童老祖的煞氣才被留在青陽的,所以被自家師祖設置了禁製,不能用來斬殺修道人,至多隻能用來阻人,要不然自己老師帶上這法器,那張禦又怎麼抵擋得住?

    造物蛟龍被斬,那兩名造物人很快從造物遊魚那裏得到了消息,回報道:“越師匠,我們的蛟龍被毀了。”

    跛腳師匠道:“去到艙後,看看收回了沒有。”

    那兩名造物人立刻跑去後艙看了看,卻發現那一隻遠古異神的神目又一次出現在了那裏,於是過來回言道:“收回來了,收回來了。”

    跛腳師匠點頭,這神目是可以用那個遠古異神殘軀呼喚回來的,隻是這依靠的是上麵所附著的神異力量。

    這東西若是一次耗用盡了,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恢複,所以他們隻有呼喚三次的機會,若是還不成功,那這東西就隻能等到三五年之後才能用了。

    他道:“看來方才那個距離還是太近了,我們還要再隔遠一些,稍候我們再嚐試一遍。”

    而在殘破群島之上,張禦並不去理會周圍紛紛擾擾,隻是立在那裏調和身心,靜靜等待對手到來。

    很快天日沉落下去,夜色籠天,無盡星光灑落,一輪明月自海上升起。

    這時他神情微微一動,往一處方向看去,而此刻所有觀戰之人也是有所察覺,同樣往那裏望過去。

    便見天中一道月光照耀下來,落在海水之中,而隨那皎潔光芒灑開,一名穿白色道袍的年輕道人出現在了那裏。

    他看著三旬不到,英挺俊朗,氣息如朗月高照,明澈清灑,現身之後,便踏著海水而來,一時之間,卻是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可在此時,遠處卻聽得一聲聲轟然聲響,卻是那些落在後方的玄府修士此時達到了這裏,隻見百餘道遁光縱空而來,一道道經天馳走,到了上空後,圍繞張禦轉有一圈,便各自飛去,分布在了周圍千餘裏方圓之內。




    白秀上人此刻已至近前,他對著那些分散去的遁光望有一眼,再是看向張禦,道:“張玄正,今次之戰本是可以避免,你若肯是退後一步,我自會向上進言,張玄正日後自不失道機緣法。”

    他的聲音溫潤無比,似清風明月,自然而然就融入人心之中,盡管是勸人退戰,卻並不讓人感覺反感,也不讓人以為他是氣怯,而是當真珍惜人才,想著消弭這一場戰端。

    張禦眸光注去,朗聲言道:“今到此處,又何須多言,唯憑你我手中之利器,一爭勝負而已。”

    他這一番話說出,卻是清音正言,玉振金聲,與此同時,他五指之中扣拿的蟬鳴劍又是發出一陣鳴響,在寂靜海天之中遙傳千裏,聞聽之人無不是感受到那一股堅定不可摧折的信念與勃發的戰意。

    張禦此刻一伸手,按上蟬鳴劍的劍柄,鏘的一聲,劍刃已是出鞘,在夜空星光之下泛出流轉不停的寒光,他持一個劍禮,口中道:“請!”




    白秀上人見狀,也是露出鄭重之色,他向旁一展袖,背後霎時現出一輪新月飛刃,而後端手向前一禮,亦是道一聲:“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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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四章 天海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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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待白秀回禮之後,便再沒有絲毫遲疑,五指一鬆,任由蟬鳴劍化光脫手飛去。

    這一擊光明正大,直來直往,既是禮敬,又是試探,且也標示著這一場鬥戰的開端。

    白秀站著未動,而他身後的那一輪新月飛刃一轉,竟是直接從他身軀之中透過,自中線飛舞向前,那正對張禦的那一麵,隻有一條極細微的豎線明光。

    新月飛刃與蟬鳴劍一撞,伴隨著一道極為耀眼的明光閃爍出來,隨即就傳出一聲清脆無比的金玉之聲。

    然而仔細分辨,能察覺到這並非是一個聲音,而是多次顫振碰撞的聲響。

    蟬鳴劍經此一撞,沒有繼續攻擊,而是倏忽回轉。

    那光輪也是同樣往後一旋,再度從白秀身上透過,落至其身後,重新在那裏化為一輪新月。

    這一柄法器有著狹長半彎的弧度,圓上有缺,似合非合,此時居中而立,與夜空明月、海中映月互相輝照,一時之間,天地之中仿若出現了三個月亮。

    林道人看到此處,言道:“這是‘弦月神輪’,是白秀在竺玄首門下修道時仿造青陽天輪,請玄境之中的故去陳道友煉造的,此物我以往隻是聽說,今次也是第一次見到。”

    關軒這時忽然一驚,道:“師兄,當年陳道友無緣無故故去,你說會不會……”

    林道人搖頭不言。

    張禦這時伸手一捉,將蟬鳴劍接了回來,隨後一展袖,將劍向一端指去,劍脊之上自有一道爍光從劍柄開始,一直流淌到劍尖之上,再是閃爍了一下。

    此時憑著那一劍的接觸,他已是略微窺見對方這新月輪中的玄妙,這東西每時每刻都在虛實之間變動,不過何時虛,何時實,並沒有一定的成規,這應該是受白秀上人的心意所牽引的。

    他能感覺到,這東西若是隨著禦主功行再往上去,還能有更深一步的變化,但是眼下卻不必去顧慮這麼多。

    他手腕一振,跨出一步,身影一虛,隨著原地留下一片在星屑,竟然是一下橫跨過兩者之間的距離,再是寒光一閃,已是一劍劈斬下來。

    這又是一式樣堂堂正正的正攻!

    白秀上人伸手向前一推,背後那新月飛刃此刻再度旋轉向前,然而張禦一劍斬來之時,本是至剛之勢,可在觸及這法器的一刹那間,卻是倏爾化柔,輕輕往前一送,一股磅礴若海潮的力量霎時湧了上來。

    弦月神輪與那龐大力量一撞,不由微微一頓,張禦動作迅速,與之一觸即走,一劍向外偏引,再是向內瀟灑一揮,便往白秀所在橫斬而來!

    他這一套動作自然若流水,力量運用也是合理且恰到好處,整個過程之中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生硬。

    白秀哪怕生為對手,也是讚歎這一劍所化生出來的美感,此刻他心意一轉,新月輪卻是化實轉虛,那上麵落來的力量自然全數化去。

    而這月刃也沒有飛回,一端停留於原地,另一段憑空旋來,同時由虛轉實,看去落處,正好擋在了蟬鳴劍必進之路上。




    張禦見此輪運轉軌跡,不難知曉自己這一劍若是去勢不變,必會被新月輪所格擋,上麵所蘊含的力量未必能完全擋住他,但隻要被稍稍阻礙一瞬,對方就可阻遏劍勢,這一次發起攻襲也就到此中斷了,再要動手,那就又是從頭開始了。

    他卻沒有因此收手,眸光微動之間,手中蟬鳴劍微微一振,上麵似一股神妙氣息生出,卻是直接用上了“斬諸絕”之勢!




    白秀心神之中立時生出危兆,斬諸絕在近戰之內無往而不利,任你什麼招數手段,隻要是試圖正麵與之碰撞,那必被破去,這立知自己這回救一招若是去勢不變,那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自己還會被那一劍所斬中。

    而張禦於此時發動這一劍無論時機還是距離上的把握,都是無比準確。若不以神通變化來回避,那是躲不過去的。

    白秀立時凝心合意,喚動玄妙,那新月輪一轉,頃刻之間,他自身與這法器一同轉向了虛無那一麵,然而外表看去,仍然是與之間無礙。

    張禦此刻察覺到了前方氣機之上的變化,料到對麵必有應對,猜到自己此去很可能會一劍斬空。

    然而這一劍已出,若不斬下,所挾氣勢必會因此枯竭,反被對方所趁,在這刹那之間,他身影也是一閃,趁劍而上,看去兩人身影竟是對穿而過,而後他回身一旋,順勢銜接劍勢,再度斬來!

    白秀此刻背對著那襲來劍斬,這一次沒有再去抵擋招架,前麵那新月輪再度憑空一旋,整個人霎時投入了那一抹月光之中。




    張禦察覺到前方白秀氣機突兀消失,他沒有繼續斬劈,而是手腕一振,收劍歸來,抬頭看去,隻見夜中一輪明月淩空,白秀此刻卻是出現在了上方。

    白秀也是望了下來,就在方才那一瞬間,他運使了“天海月照”之術,直接脫離了戰場,挪移去了天穹之上。

    這是他察覺到張禦有辦法對付他虛實變轉,就算繼續下去,也難保證無有不失。需知這等近戰之中,隻要一個判斷出錯,那就難以挽回頹勢了。

    他本來打算是在正麵與張禦周旋,再輔以奇招製勝的打算,他自忖這一點本是可以做到,然而真正鬥戰下來,卻是發現在這方麵完全不能與張禦爭勝,於是果斷放棄了這方麵打算,打算換一種自己更為擅長的鬥戰方式。




    而他這一撤,這兩人第一輪交鋒與試探也算是短暫告一段落,盡管外麵看著隻是彼此法器的交擊碰撞,可實際上內裏法力心光已是有了多次精妙變轉。

    在場也就隻要擅長劍法或者眼力高明的修士,才能看出這短短片刻之間內的幾番變化,可以說,勝負輸贏就在頃刻之間。

    而即便是無法完全看明白之人,也不難感受到兩人攻守之間所展現出來的高明,不過他們都知,這僅隻是一個開始罷了,下來當會有更為激烈的交鋒,故都是一個個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場中。




    白秀到了上空之後,便就立定不動,他先於心中一喚,一道清澈水流帶著潮聲浮動出來,在周身環繞不止,於月光之下泛著清湛光芒。

    同此同時,他又念誦法訣,頓有一捧月華自天而下,灑落在身。

    他表麵看不出什麼太大變化,然而不難感覺到,他的氣機法力卻是明顯竄升了一截,而他身後新月輪此刻倏爾一轉,幻化出一道輪光虛影,向下旋斬而來!

    那白衣女子看到這裏,不禁微微點首。

    現在這樣才是真修最為正統的鬥戰方式,以法寶法衣護持周身,再以神通法器遙攻對手,若是對手試圖靠近,那麼就以神通道術挪轉避開,而不是在那等看去就凶險無比的近戰之中糾纏。

    隻要守持住此等狀態,那麼自身就算不勝,也能保持不敗,這般再在對攻之中耐心找尋對手的疏漏破綻。

    她不由看向張禦,如此一來,這位又當如何應對呢?

    張禦見到新月輪飛下,抬手輕輕一格,輕鬆將之擋開,而後身影一閃,運轉尺步天虛,同樣於一瞬間現身在了天頂之上。

    白秀此刻已是不願意再與張禦挨近距離,陷入那等近戰之中,那新月輪再是一轉,整個人霎時被投照去了更遠的地界之中。

    他這門神通“天海月照”之術配合法器可在方圓數十裏之內挪轉遁空,光輪所照,即可去到,根本不怕敵人追及。

    眾玄修看到這一幕,神情不免有些凝重,白秀這個神通一展,張禦勢必沒辦法再近身了,最大的優勢將不複存在。

    而距離一旦拉長,力量和速度上的優勝即可用變化來抵消,兩個對手之間,哪怕一方與另一方本有所差距,也可以由此而拉近,甚至反過來利用這一點來壓製對手。

    林道人和於複一行人此刻也是同樣看到了這一點。

    林道人沉聲道:“這下張玄正怕是有些麻煩了。”

    此前張禦與莫光辰、王崇晉還有何峻等人鬥戰,無不是在近戰對攻之中搶占到了上風,然後再趁勢擊敗敵手,這給他們留下了很是深刻的印象。

    在他們看來,這無疑是張禦最為擅長的手段了,然而白秀這等做法,卻無疑是限製住了這一發揮,試問你連敵人邊都沾不到,又怎麼與敵交手?又怎麼去克敵製勝?

    張禦此刻神情從容如初,他雖是玄修,可是他的老師和一眾同門卻都是真修,對於這樣的攻戰方式雖少有遇到,可是卻並不陌生。

    此前他之所以用劍近身鬥戰,隻是因為這樣的交戰是最容易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的,也最能發揮出他的力量,而不是說他隻會這等方式。

    實際上在修練出“劍如”之後,他在這上麵的最後一塊短板已經被補齊了。

    眼下既然白秀想要如此鬥戰,那他便如其所願。他也是立定天中,持拿一個劍訣,蟬鳴劍霎時發出一聲直穿雲霄的清鳴,便化為一道疾電流光,向著白秀所在之地飛射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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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五章 飛劍霄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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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秀見那一道犀利劍光躍空而來,當即喚動方才被擋開的“弦月神輪”,這法器一轉,就朝著蟬鳴劍迎頭斬了過來。

    從攻殺法器比較上來看,飛劍無論是遙攻還是近戰,其之迅疾都可位於諸器之前,便是少數能快過飛劍的,多半走得也是奇詭路數,少有能用作正攻的。




    他這弦月神輪在飛空斬殺上,純粹比較速度自然也是不及飛劍的,可他確如桃定符寄給張禦的書信之中所料那般,已然修成了“內外通明”,再加上他與這月輪也是心意相通,法力運轉之間流暢自如,卻是彌補了這一缺陷。

    在眾人眼中,隻覺眼前一閃,然後兩件法器在半空之中一下撞在了一起,玄機便有猛烈的光芒迸發出來。

    不僅如此,每一個人都感覺自己身周圍產生了一陣陣震動,形若悶雷的聲音在雲天之上翻滾,下方海水明顯出現了一向下凹陷漩流。

    張禦此時動作未止,附加在劍上的力量刹那間再增數分,不過他很快感覺到,那弦月神輪上亦是同樣有後續力量灌注上來。




    於是兩物在碰撞分開之後,又一次擊撞在了一處,這次所引發出來的聲勢更是猛烈,光氣和巨響一下便將方才的動靜蓋了過去。

    這是兩人心光法力第一次實打實的碰撞,白秀本來一直在避免這等情況,而這一次因為是飛空遙擊,所以他再不用如之前那般顧忌,也算是放手施為了。




    不過他也不是隻為了一時暢快才做此事的,而是為了試探出張禦真正的法力極限在哪裏,這樣他才可在接下來的鬥戰之中做出更為準確的判斷。

    張禦也能猜出對麵的心思,他卻並沒有回避,因為他同樣需要知道白秀的底限在哪裏,而正麵直接衝撞是最為的簡單的方式。

    而在這等碰撞之中,他也是察覺到了更多東西。

    白秀在純粹的法力上並不及他,可是依靠著法力、法器還有法訣之間的相互統合,卻是能夠化造出不下於他的力量來。

    隻是因為這三者並非是一體,要將之統攝一處,這便需有一個短暫的調和,這也是白秀之所以需要遙攻的緣故,因在近戰之中是無法及時做到這一點的。




    在知道了這些後,張禦心中也是有了更為明了的判斷,心力往上一壓,劍光之上力量又一次有所提升,這一次弦月神輪卻是微微顯示出不支來。

    白秀立時感覺到了這一層變化,他此刻本可以讓弦月神輪由實轉虛,這樣立時可以把對麵傳遞過來的力量化去。

    可他卻並沒有如此選擇,因為如此一來,勢必讓前方失去了遮擋,那蟬鳴劍可以長驅直入,再想短時內追及,勢必不可能。

    縱然他有護身法寶法衣,可那是以備萬一的,他並沒有用此去挑戰對麵劍刃鋒利的打算。

    於是他當即法力一渡,用了一個巧妙變化,弦月神輪霎時向後一個旋轉,卻是就劍上方才傳遞來的力量給反送了回去。

    然而此刻蟬鳴劍上送來的力量此刻卻似海潮般拍來,一浪高過一浪,又一重比方才更大的力量疊加上來,於是兩件法器在短暫的間歇之後,又產生第三次碰撞。




    觀戰眾人頓覺天地之間忽然爆出一片明光,待得這光亮稍斂,便有一聲幾是震爆耳膜的轟響傳來,同時海上生成了一陣颶風,吹拂的眾人衣袍發須皆是向後擺動,隨著他們一個個將心光法力顯出,才將此等衝擊氣浪擋在了外麵。

    白衣女子從始至終都是一眨不眨的看著,待見到了這一幕,心中不由讚歎道:“當真了不起。”

    在她看來,這兩人法力都是達到了一定層次,也難怪彼此被奉為真、玄兩道之中同輩第一人,放眼周遭,連她在內,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企及。

    不但如此,兩人的眼力和對戰局的判斷也是無可挑剔。

    她心思一轉,暗忖道:“這白秀所走道途,無疑在於一個‘精’字了。”

    因為白秀是真修正統所傳,修行每一步該是如何,每一個階段又該達到什麼目標,都是事先早已排定好的,所有的一切無不是圍繞自己的功法而打造,神通功法高度統合,身邊沒有一件物事沒用的。

    也是如此,他法力轉圜之間沒有任何生澀之感,因為所有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東西。

    白衣女子再看張禦,想也作一番評判,可卻是有些吃不透,不過隻看表麵的話,張禦劍上生神,演練出“斬諸絕”之勢,道心澄明,那麼當落一個“誠”字了。

    她這次隨同自己侄兒到來,一方麵是為保護其人,另一麵方麵也是受人委托,到此觀察青陽這邊修道人的水準。

    現在看來,兩人所展現出來的能為,都是遠遠超出她此前的預判。

    可同時她也不無惋惜,這兩人若是能這般行走下去,未來前途難以估量。而現在卻是彼此相爭,要是沒有什麼意外,此戰之後,有一人多半是要失去性命的,而兩人無論損失哪一個,無疑都是天夏的損失。

    而此刻場中交戰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徜徉在天空的那道劍光見是被阻,直接一轉,從旁處繞擊而去,弦月神輪立時再度追來。

    白秀雖是擋住了方才這強橫一擊,可心下卻是略覺遺憾,因為蟬鳴劍上所傳遞過的力量之大已是超過弦月神輪的自身承載了,可即便是這樣,仍然是沒能試探出張禦的力量上限。

    見是試探不成,他沒有去繼續堅持,他能選擇的戰術多的是,沒有必要耗死在這一條路上。

    此刻他把袖袍一甩,頓見一片銀光飛出,看去卻是聚合飛散的一片飛砂。

    林道人神情一凝,不由出聲道:“難了。”

    白秀畢竟有著一位在玄廷當廷執的老師,自身藏有不少法寶,而張禦除了手中飛劍,卻少見其人使用過其他法器,現在有玄月神輪牽製住了蟬鳴劍,想要抽出手應付餘下的法寶,那就很是困難了。

    張禦撇了一眼那些銀砂,卻是身外鑒心玉袍一揚,團團玉霧升騰而起,麵向月光的那一麵,如同染上了一層白霜,那些銀砂落下,紛紛被阻,並似纏裹在了一處,並不能再深入進去。

    白衣女子凝眸一望,立時認出這是鑒心玉袍,這是玄廷賜授給正封玄修的。

    可隨即她感覺不對。

    鑒心玉袍雖有禦守之能,可多是用來克製邪祟,但要想擋住這等“玄白銀砂”卻是不太可能,後者是玄罡之氣所煉,最是堂皇不過,鑒心玉袍至多也隻是緩阻片刻而已,並不能擋住這等寶物的侵攻。

    於是她再仔細一看,卻是心頭一震。

    那玉霧內中卻是散發著瑩瑩光亮,這是張禦將自身心光渡入其中,兩者相合,這才生出了這等作用。

    這看著挺平常,可問題張禦現在正禦劍而攻,劍上附著的心光力量壓製的白秀不得不避開正麵,用變化以彌補不足。要知白秀可不是尋常修士,自身法力神通無不位在上流,可張禦在對敵其人同時居然還能分出手段抵擋銀砂,這要多麼雄厚的心力才能支持得起來?

    張禦此刻眸光微閃,雖然他擋下了銀砂,不過這等較量實際上是他吃虧,而且指不定白秀還有什麼其他法寶未曾祭出,所以這時無論如何也必須將這對手壓迫下去。

    可白秀擁有挪轉神通,要是一味閃躲,那就很難威脅到其正身所在,這就必須將之逼迫出來。

    想到這裏,他心意一轉,忽然天穹之中一片明光,眾人抬頭看去,就見一對恍若星河翅翼橫展百裏,內中飄散著無數星辰,許多人第一次看見玄渾蟬,這華美無比的物事讓他們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而此刻便見那些星辰如被一顆顆點亮了一般,由內而外,逐次閃亮起來,而後一道道璀璨星芒帶著呼嘯奔騰之聲往下衝撞而來!

    白秀同樣也看到這幕奇景,他是知道張禦有這麼一個神通的,可是知道歸知道,問題這幾乎是可能破解的神通。

    除了躲避之外,那除非是以同樣的神通對攻,以力破之,可要是能在力量上壓過張禦,那還用得著眼下這等變化麼?

    但他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應對,拿一個法訣,身軀霎時融入月光之中,隻一個閃爍之間,就去到了數裏之外,再是一閃之間,又是十餘裏過去。

    那星光雖然接連不斷,可是當中卻是存有間隙的,他利用這一點閃爍躲避,不叫張禦找尋到自己正身所在,隻要出去百裏範圍之外,那麼自能脫身出去。

    張禦在天衝霄鳴神通展開之後,腳下踏雲而起,伸手一把將飛馳在天的蟬鳴劍拿回,而後持劍在手,在如雨星光之中身往前行。

    這時那弦月神輪飛來阻他,他揮手一斬,這上麵所傳遞來的力量龐大無比,此法器頓時被震得承受不住,向後旋轉而去,同時眸中光華微微一閃,向外一揮袖,這一柄飛劍霎時化芒光脫手飛去。

    白秀見到了劍光飛來,本待繼續挪轉入星光間隙之中,已避開此擊。

    可此等時候,卻見前後左右的銜接全無任何間隙存在,心中立有覺悟,所謂空隙,也隻是隨張禦心意而定,既然如此,他也就沒有再動,而是立定原地,全力運轉法力及護身法寶,準備迎接這一劍的到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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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六章 三合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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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天衝霄鳴發動之後,場中觀戰眾人無不是紛紛退避,以免被這門神通所波及。

    也是如此,諸人對於場中局勢有些看不真切,而在此時,眾人隻覺眼前閃出一道連無盡星芒也無法遮掩的明亮劍光。

    這一道劍光橫天而過,霎時間便跨越十餘裏,眨眼便落到了白秀麵前,一下便撞上了其身外那一層明澈水流!

    那水流早已是白秀在法力推動之下擴散到了百丈之外,可是在犀利無儔的劍力之下,卻是霎時向外崩散。

    可水勢在層層化開之際,卻也借此不斷分散那劍上所帶來的衝擊之力,而位於後方的水流則是湧動上來,若浪潮般不斷拍打衝擊劍身,試圖阻延劍光向內。

    不過對比那劍上所攜帶的力量,這仿若蚍蜉撼樹一般,沒能起到什麼太大作用,那劍勢不但連半點動搖也無,甚至連前進勢頭也沒能阻礙半分。

    至於更遠處的水流,則還未能上來起到作用,那迅若疾電的劍光就已是裂水而過,直入內圈了!

    白秀此刻身上隻剩下了一件法衣可作遮護,他凝注那飛來劍光,在心神前所未有的集中之中,周圍一切都變得緩慢下來。

    他於此時運轉法訣,將法力渡入法衣之內,身外也是由此浮現出一圈圈寶光,那些光芒急促閃爍著,不斷去與那飛來劍光碰撞。

    可是在他目光之中,那劍光仍是堅定不移往裏而來,並且一點點向他靠近著。

    此刻他可以選擇轉動弦月神輪,令身軀由實轉虛,那自然可以避開這威力無儔的這一劍,可是如此選擇隻能應付一時罷了。

    由實轉虛則之後,他自身也就什麼都做不了了,而且下來也必須再由虛轉實,可現在周圍星落如雨,在自身重新轉為實質那一刻,張禦必能準確把握到,若屆時再度仗劍來攻,那更是無從躲避。

    故而他寧願選擇其他辦法,也不會動用此術。

    不過他還有另一個選擇。

    他看著那些光圈往劍光之上激撞上去,再一個個破碎開來,到得最後,那劍尖終於觸及到了法衣本身,此刻那法衣上麵的靈光忽然破散,綻放出了一道如煙火一般的破碎火星,同時整件法衣也是隨之黯淡下去、

    過來這一劍的威能已是超越了這件法衣禦守的上限,所以在他強行催發之下自是抵擋不住,失去了全部的作用。

    可那最後一刹那的光亮卻也是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也是由此,那一道劍光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緩頓。

    白秀眸光一閃,就是這麼短短的一瞬,他便就有了調運法力的機會,眼見那在劍光透過法衣,即將穿入他身軀的那一刻,他身影突兀一閃,憑空轉挪遁不見!

    他所落去的地方仍舊是在天衝霄鳴的籠罩範圍之內。

    可就算被無窮星光落中,可卻比挨上一劍來的好,而且隻一道或者十數道星光並不能拿他如何。

    在場眾人凡是方才看明白這一幕變化的人,無不是心生歎服。

    休看白秀隻是簡簡單單躲避了這一劍,可實際上這次躲避既不能早,也不能晚。過早轉挪,則劍勢隨即也會跟來,等若無用,過晚則劍光透殺入體,那法力心神便會受到劍氣衝擊,根本別想再挪轉動彈。

    若說有機會,也隻有極為短暫的一瞬罷了,可白秀偏偏就是抓住了,

    觀戰眾人無不是心生感慨,也難怪這位能擁有那般名聲,除了法力神通遠勝常人外,在關鍵之際對局麵的判斷和把握更是妙到毫巔,光隻是這一次躲避,就不是他們能夠做到的。

    而雙方這一次攻守讓他們也是歎為觀止,一個以正勝,以堂堂法力壓人,迫使戰機出現,每一步都讓人看得明明白白,卻又無從化解,而另一個卻用奇絕,法力變化精妙入微,於不可能中生出可能。




    白秀遁去一邊之後,身外水流重被喚動,而那弦月神輪也是從遠處飛回,有這兩物遮擋回護,就算那劍光再是飛至,也當能擋住來勢,便再是生機危機,他有此拖延,也能及時避開,

    可正當一切看去已趨平穩的時候,他身軀卻是微微一滯。

    在眾人不解目光之中,卻是驚悚發現白秀的眉心之中不知何時竟是多出了一道血線豎痕,其人站立片刻後,就仰倒下去,而他的身軀還未落至海上,便就轟然破散,隨後化為無數光點散入天地之中。

    “這,這是如何一回事?”

    場中大部分人看到這等景象,都是神情凝滯,完全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

    關軒怔怔立在原地,道:“師兄,這,這是什麼?”

    林道人方才雖也未能看清楚,但他結合方才情形,他卻不難作出一個準確的判斷,他十分篤定的言道:“斬諸絕,是斬諸絕!白秀方才其實根本沒能避過那一劍,隻是那一劍實在來的太快,所以自己也不自知罷了。”

    說到這裏,他讚歎道:“妙啊,妙!此一劍我所識得之人中,就無一人能使得出來。”

    關軒卻是睜大眼睛,道:“師兄,你是說方才那是‘斬諸絕’?”

    他有些不信道:“斬諸絕不是斬破諸物麼?若是以師兄所言,那劍光以我等眼力都無法看得清楚,這是斬諸絕,又不是‘驚神覺’或是‘溯先天’,又如何可能如此迅快?”

    林道人搖頭道:“不對,‘斬諸絕’之勢,在於疾,在於力,兩者要想統合,勢必到極高層次不可,眼下若用,則隻能取其一麵,此前張玄正一直用得是‘力’之一麵,‘疾’之一麵隻是少許用到,可方才最後一瞬,他卻是將劍勢全數放在了疾之一麵上,故是斬出了我等也無法觀見的那一劍。”

    關軒不由陷入震撼之中,久久不能言。

    這話說來是簡單,可是棄力而用疾,那劍上所攜帶的力量勢必不剩下多少,這時候可能稍強一點的守禦都能將之擋下,必須要在敵人防守最為薄弱的時刻出手才有可能成功,這裏稍慢一點,稍快一點,都可能是不同的結果。

    可張禦卻是精準的把握到了白秀最為虛弱的那一刻,並果斷進行了這等轉變,最後一劍將敵身殺透,這其中雖沒有什麼太多變化,但關軒卻是感覺到,這比白秀方才那等挪遁卻是更勝一籌。

    這個時候,他突然回過神來,問道:“可是師兄,白秀呢?白秀死了麼?”

    林道人看著場中,白秀死後卻是什麼都沒有剩下,但是那一輪弦光神輪卻是依舊停留在那裏,不曾離去。

    他沉聲道:“此人不像是死了,方才那好似是什麼神通,不過這倒讓我想起一件物事來,若是此物的話……”

    話還未說完,他忽然把頭轉向了一邊。

    不止是他,此刻場中所有人都似有所察覺般往那一處看去。

    無邊月光灑落在海麵之上,蕩起微微波瀾,而就那裏,白秀上人衣衫飄擺,又是自裏走了出來,那一身白色的道袍在皎潔光芒之下分外澄明,而那一輪弦月神輪一轉,卻是再次落在了他的身後。

    場中不少人此刻震撼莫名,盡管知道他可能沒這麼容易死,可方才被一劍殺破的也的確是他的正身,可他為何看起來又行若無事?看去反似在月華之中又重生了一般。




    那白衣女子見到此景,秀眸凝注著白秀,暗道:“莫非是‘三合月照丹’?嗯,應該是了,沒想到那位居然把此物給了自己的弟子。”

    她又看了看白秀,忖道:“這位倒也是有魄力之人,這次其人雖為鬥戰而來,可也當應是想借那位張玄正之手煉就神通吧?”

    “三合月照丹”既是丹丸,又是功法,修士服下之後,可將自身一縷先天精氣及內識根本寄托丹丸之內,而日常所用身軀隻是外在拓形。

    若這外顯之身被擊殺,那麼丹丸便會釋放精氣,可於一瞬之間將寄托在丸內的識憶精氣反照出來,並重塑身軀。

    但先天精氣與識憶可藏,可神魂之傷卻是無可回避,過後需要緩緩彌合,而若是一戰之中被接連殺死二至三次,那就是真的死了。

    而修士要是在一場生死戰鬥中體驗了這等丹丸變化之後還能不死,那麼極可能就連成“三合月照”之神通,今後就無需用到丹丸了。

    白秀此刻自海麵之上緩步走來,他老師縱然沒有將可以用來攻殺的寶器給他,但卻給了他這枚護身之物。

    隻是他雖然複還回來,卻覺得自己意識之中似乎少缺了一點什麼,知道是神魂損缺比自己想象中嚴重,這應該是那劍勢淩厲之故,不過這沒有關係,隻要不影響自身鬥力能力便就無礙,還要殺敗對手,就可以再慢慢收拾回來。

    而且這一次經曆也讓對他對這門神通變化有了一定了解,有了這等收獲,回去之後就有極大機會練成此法。

    他這時抬起頭,往上方看去,見到了那停立在天中的身影。

    張禦此時目光也是落了下來,方才那一劍雖將白秀身軀斬去之後,可他並沒有因此放鬆。

    縱然白秀氣機方才隨劍斬消失而去,可那飛劍之上傳來的感應他覺得此人未亡,故而再見其人出現,也唯有絲毫驚訝之色。

    此刻他把劍一橫,用指在上一拂,隨著一道明銳光芒閃過,便一振衣袖,再度踏光而下,持劍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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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七章 仗劍行來諸斬絕,與天同沐日月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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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持劍而下,自有一股淩厲難當之勢,人還未至,劍氣已然透照至下方海天之中,煌煌然迫壓而來。

    那白衣女子此時不由發出一聲暗讚,若是常人,見到自己奮力攻擊並且殺死之人居然還能再一次活轉回來,那氣勢必沮,她自問身處此地,怎麼樣也會受到一點影響的。

    可是反觀張禦這處,氣勢之上非但沒有見到任何衰退,反而愈見淩厲,這等對手,可敬亦可畏。

    白秀這時候有意避在了遠處,這樣彼此距離可以拉的更開,若是張禦再用天衝霄鳴,那麼他便可及時躲避出去,不至於再落入方才那等窘境之中。

    不過這一戰,其實已然轉過一輪,等若是再重新開始了。

    林道人不覺感歎:“可惜了,可惜了。“

    於複也是遺憾道:“的確有些可惜。”

    兩名實力相近的對手作戰,通常很難找到一擊製勝的機會,最多的情況就如方才場中所展現的那樣,雙方通過不斷試探交手,找出破綻,而後試著擊破對手。

    而這等鬥戰就算一時占了上風,也不過是將對手壓迫下去,要想立刻殺死對手,那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似張禦方才那等奇招,也是極其少有的,下一次白秀必然是有防備了,稱得上是可一而不可再了。

    若不是白秀那等莫名手段,張禦這一戰卻已是勝了,故是他們也是替他惋惜。

    張禦此刻卻無任何心緒波動。

    白秀重活回來,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太大影響。

    在他看來,不管你能變轉多少次出來,他左右也不過是揮劍一斬罷了,白秀活一次那便再斬一次,難道其人活轉一次還能比他揮劍一次更來的省力麼?

    他此刻一至近處,便祭劍發來,白秀也是立時將弦月光輪祭出,並慎重進行著輪上變化,務求纏住這柄劍器。

    隻是交手片刻,眾人便看出他這回變得極為謹慎小心,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路數,每每那劍光稍稍縱起,便立刻退遠躲避。

    可這樣無疑也是最難對付的,除非張禦又拿出什麼限礙其人的手段來,不然戰局隻會這般僵持下去,直至新的勝機出現。

    林道人在看了一會兒之後,忽然道:“不對勁。”

    關軒問道:“師兄,什麼不對勁?”

    林道人沉聲道:“白秀的元神照影呢?那元神照影又何在?”

    關軒也是一怔,方才他觀看兩人攻守對換,也是試著把自己代入戰鬥之中,設想自己身處場中該是如何破解招架,可他無論站在哪一方,對覺對方無論哪一招哪一式都需自己用盡手段才能防備。

    在這等情況下,他根本沒心思去想其餘,此刻林道人這一提醒,他也是猛然醒覺過來。

    真修的元神照影可是與玄修的觀想圖一般,亦是能用出諸多手段來的,可是他們自始自終也未曾見到白秀的元神照影出現過,哪怕是最為危機的時刻也是如此,那其照影到底去了哪裏呢?

    此時在百裏之外無人可見的天穹上方,正有一道虛虛人影立在這裏,這正是白秀上人的元神照影。

    白秀從一開始便就認為,若是單純比鬥,其實他與張禦誰都有可能取勝,說到底,這樣的鬥戰,雙方隻是將各自勝算交托給了臨戰之時的發揮,這樣充滿了不確定的輸贏並不是他所需要的。

    他想要確保勝利,那必須跳出這一場對戰的局限,從更高的層麵上去尋找對策。

    他也的確尋到了一個可堪運用的辦法。

    正如此前他所想,要想對付張禦,必須先限製住其人,在製住其人後再動用殺招。

    他把元神照影放在此處,就是在準備一個名喚‘天月同眠”的神通。

    此神通威能奇大,中即必死,但卻是需以自身性命為代價的,在自身絕命的同時,也同樣可以追奪敵方的性命。

    不過此法卻是正好配合“三合月照丹丸“,有此丹丸托底,他根本不怕自己性命丟失,反而可以由此殺死張禦,從而贏得這一戰。

    隻是施展此神通卻需要一定的準備,而且在與張禦鬥法之時,彼此法力衝撞,氣機攪和在了一處,稍有波動就會立可被對方知曉,似這些能致敵性命的手段,那很可能會引發對方心中警兆,若是其人提前避去,那就難以奏功了。

    所以他先一步放出元神照影,躲在遠處施展此術。

    不過這裏還有一個問題,那便是張禦擁有尺步天虛之術,可以及時躲避過去。

    故此他為了確保勝利,又準備了一個法寶。

    此寶名為“月羅織”,祭出之後,可於瞬時間遍方圓三百裏,一旦被此寶芒光照中,立會被定住一瞬,而那個時候,便是他施展神通的機會了。

    隻是唯有一點,為了避免張禦察覺到不對,他還需要一點點積蓄那神通之力,這便需要一段時間了。

    而在布下了這個計略後,其實不論他在場麵之上具體表現的如何,是被逼入下風還是勢均力敵,亦或是一時壓住對手,這些都是無關緊要,哪怕是前兩輪的交鋒實際上是他輸了,也一樣沒有關係。

    因為無論此前他輸了多少次,隻要能堅持到神通積蓄成功的那一刻,那麼他便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而此刻場中,張禦禦使一道劍光來回縱橫,因為斬諸絕的變化已經暴露出來了,所以他也不再隱藏,在“力”與“疾”之中來回轉變,每每甩開弦月神輪,直擊白秀所在,逼得其不得不轉挪遁走。

    當然光靠這樣是勝不了白秀的,這裏主要目的是要壓迫住此人,讓其無法再祭出更多法寶。

    關於這場鬥戰的致勝之機在何處,他也是有著自己的思量,而他同樣也在等待著一個合適時機的出現。

    這時的鬥戰,比起此前雙方不斷交換著勝負手的攻守應對,雖也稱得上激烈,但實際卻是陷入了膠著之中。

    就在如此持續有兩個多夏時之後,長夜漸漸過去,天邊微露白肚,不過那高懸在空的明月卻還依舊未曾退去。

    而在此時,白秀目中光芒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方才他心中傳來感應,卻是那神通已然準備穩妥,隨時可以發動。

    到了這一刻,他已是不準備再等待下去,再又是挪遁一次之後,他一抬袖,將一物往天中一祭。

    此物出去之後,霎時與那月光相合,再是化散開來,照落在了方圓三百裏之內。

    這一道光華連帶觀戰眾人也是一起被籠罩在內,這讓所有人都是一驚,不過隨即安定下來,畢竟白秀還沒有一個人對抗在場修士的能力,這應該並不是針對他們的。

    唐豐則是隱隱露出激動之色,雖然他不知道白秀到底要做什麼,可不難判斷出,自己老師要動用殺招了。

    白秀這光芒落下之後,朝張禦看有一眼,仿佛是要把這個對手記在心中,同時他默默念動了一個法訣。

    霎時間,天上明月綻放出一道如霜光華,並將他們兩人都是一同照入了進去!

    而就在那光芒照下之前,那立在遠空之上的元神照影也是對著下方虛虛一指,立時一道芒光自遠空浮現,直往張禦所在之處射去!

    而這光芒越是靠近張禦,白秀自身身軀便越是虛淡,就在擊中張禦那一刻,他微微一笑,一下爆散為無數星點,最後化為一片虛無。

    張禦則是立身在那裏一動不動。

    此時場中所有人都是驚疑不定地看向他。

    方才白秀召來的那一道光芒,即便是他們身在遠處,也能感覺其中那股泯滅一切生機的力量。

    而他卻是生受此一擊,那又該是如何?

    在眾人目光注視之中,半晌過後,張禦終於動了,他一抬手,袖袍飄舞之間,遠處的蟬鳴劍霎時飛來,並在握入掌中,根本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不妥。

    眾人看到此景,都是生出一股不可思議之感,誰都看見了那光華的確是命中了他,可居然絲毫威能起到作用。

    此時不少人心中頓時反應過來,張禦一定也具備類似白秀那般的避死手段,隻是更隱蔽,也更讓人難以捉摸。

    張禦方才所用之法,乃是神通“玄機易蛻”,可以在對方擊中自己的那一瞬,化氣蛻形,替去自身之危。

    隻是他以往甚少用這神通,而且用了出來也很難讓人分辨,故是任誰都不知道他還掌握著這個法門。

    這時他轉目看去一邊,在海天月色照耀之下,白秀身影再次浮現出來,隻是當他看到張禦依舊停立在天中,即便以其之深沉,也是微覺失望。

    張禦看著其人身影,眸中有光芒微微閃爍著,方才白秀複還回來之時,他留意到對方氣機法力雖是未變,但神氣之中卻是微有削弱,而此刻更是明顯,

    他知道,自己所等待的機會來了。

    他並不像白秀那般遮掩,而是直接取出一物,一甩手,便將之祭入了天中。

    觀戰眾人本以為是什麼法寶,可是隨即見到那東西到了天中一散,隨後百多枚嗡嗡顫鳴,閃爍不停的光點從天而墜,所有人見此都是神色一變,口中道:“快躲!”

    諸人呼喝之間,便紛紛祭出心光法力,化遁光往遠去避去。

    這東西不是法寶,而是一百零八枚從霜洲得來的象牢玄兵!

    玄兵通常很難被修士帶在身上,因為濁潮的影響,一旦飛遁長快太遠,那麼就會自行爆裂。

    可這一次張禦卻是從龔大匠等人處獲得了不少熔金,並獲得了打造密匣的技藝,他將此提供給了武澤,最後製成了固束玄兵的密匣,如此便可以隨身攜帶,並保有一段時間。

    張禦此刻站在場中,衣袂飄拂不已,這一次為了確保這些玄兵不被白秀提前引爆,所以他不能離開這裏。

    而這些造物兵器一旦落下,他自身也隻有硬抗這一條路可走,不過隻要心光法力足夠強大,那麼自可抵禦。

    這就是比拚法力心光誰更強盛了,你若擋不住,那麼隻有絕命一途可走。

    白秀也是同樣立在那裏,他見張禦不動,心中自有明悟,知道自己此刻也是走不了的,但這些玄兵畢竟是死物,自己還是可以避過的,可這個時候,他耳畔卻聽到了一個威嚴宏大的聲音響起:

    “敕鎮!”

    一聽此聲,白秀身軀不禁一震,他仰起頭,看向那滿空落下的光點,不由微微歎息了一聲。

    下一刻,無盡光芒在東海之上綻放出來!

    在片刻之後,天塌地陷的響聲強行轟入了在場所有人的感官之中,再是無量海水從被爆炸處向外排擠開來!

    而在光芒稍逝之後,張禦身上冒著心光,往一處走了過去,最後停下身影。

    白秀正立在那裏,此刻見他過來,便對他打了一個稽首,而後整個人便化散成了一團灰塵,眨眼就被卷入了無盡狂風漩流之中。

    張禦看有片刻,一擺袖,浩大心光排開周圍漩流激蕩,從裏間走了出來。

    到了外麵,他頓感一陣光亮,抬首看去,原來不知不覺之間,朝陽已是自天邊顯現出來,並將萬丈光芒散落天地之中。

    他把袖一抬,劍尖斜指上空,口中言道:“一語驚神言生威,世間憑空起風雷,仗劍行來諸斬絕,與天同沐日月輝!”言畢,他手腕一轉,鏘的一聲,已是擲劍歸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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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一十八章 朝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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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玄修方才為躲避那百餘枚玄兵轟爆的威勢,都是遠遠退到了遠處。

    此刻他們分散飄懸在空,凝注著兩人方才鬥戰所在之地那股漩流風暴,一個個都是麵容嚴肅,等待那最後的結果。

    這時忽然有人伸手一指,略帶激動道:“快看,是玄正!”

    眾人看過去,便見在那一抹朝陽光輝之中,張禦手持蟬鳴劍,身環青熒,衣袂飄飄,踏氤氳玉霧自遠空而來。

    見到他出現,眾人都是神情振奮的迎了上來,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期待和激動。

    這時天中飄起了無數雨絲,在金色的陽光照射之下,迷蒙水氣之中映照出了一道絢麗的彩虹。

    張禦一直來至近前,方才停下身形,抬頭環視眾修一眼,口中道:“此戰已勝,諸位,我們當可離開了。”

    此言一出,遠處那些功行稍弱一些的修士頓時發出一陣歡呼。

    張禦待眾人歡呼畢,便一振衣袖,隨著手中蟬鳴劍發出一聲清鳴,就踏起一道青光乘虹而起,而在他身後,一眾修士則是帶著幾分激蕩心緒,追光遁跡,跟隨而去。

    而另一邊,林道人看著那海潮湧動所在,久久不言。

    白秀的氣機的的確確是消失了,再沒有如之前一般複生出來。

    他心中悵然不已。

    或許在那些玄修看來,張禦隻是打敗了眼前最大的敵手,可在他們這些真修看來,事情卻遠有這麼簡單,受到的震動也是更大。

    白秀是何人?

    可以說這人是青陽上洲靈妙玄境百年來最為傑出卓異的真修,誰都認為他未來能修成元神,並如他老師一般成為一位玄廷廷執。

    他本該出去與諸洲俊秀一爭短長,可是萬萬沒想到,最後卻是沒能走出青陽上洲,就殞命在了大顯光彩之前。

    其實不止是如此,這一戰往更大方麵說,青陽上洲的這一場真玄之爭,最後是玄修這一方勝了。

    並且因為張禦的玄正的身份,或許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中,青陽上洲真修都無法在玄修麵前保持原先那種超然的姿態了。

    關軒這時看了看他,小聲問道:“師兄?”

    林道人搖搖頭,道:“走吧。”

    關軒應了一聲。

    他們一行人再是望了一眼那片仍是未曾平複的海天,便就一撥雲筏,轉而離開了此地。

    而另一邊,那白衣女子一人站在小雲舟上,她望著眼前翻湧的風浪,心下可惜不已。

    白秀在她以往所見過的修道人之中,當真是少有的俊秀了,可現在卻白白折損在了此間。

    她非是局中之人,沒有資格去評判這場爭鬥是否值得,可在她個人看來,這終究是一個損失。

    她看了眼張禦遠去所在,思忖片刻,輕輕一撫身旁湧動的雲流,也是駕著小雲舟離開了此間。

    眾人這一離開,這片海天很快變得冷清了下來。

    然而這一場戰鬥雖然結束,其所帶來的風波卻是遠未到平息的時候。

    在方才玄兵爆炸之中,那艘潛伏在海下試圖觀望戰局的海舟被被一股洶湧而來的海嘯所推動,一氣卷出去了千餘裏。

    好在這海舟足夠堅牢,又是在海水之下,所以他們並沒有遭受到什麼太大損失,隻是裏麵的人被摔了一個七葷八素。

    兩個造物人還好,那位跛足師匠卻是吐了一地。

    待他緩過來之後,臉色卻是一片難看。

    這次的行動他們無疑是失敗了。

    不止是他們現在被推離了出來,還因為他們派遣出去的造物始終未能真正接近兩者交戰之地。

    那個唐豐在第一次出手後,似乎就盯上他們了,每每那載有神目的造物上前,就被其用飛刃斬了。

    他們也發現了這是盟友的弟子所為,可偏偏還不能表明身份,這讓他們十分憋屈。

    而在此後,他們無奈之下,隻能選擇離遠觀望,最後隻是看到了一點零星的東西,要說完全沒有價值也不見得,可與預期卻是相差太大。

    這時一名造物人問道:“先生,方才那是什麼?是玄兵爆炸麼?”

    跛足師匠道:“應該是。”

    那造物人道:“我們是否回去看一下?”在方才那海嘯之中,那些用作聯絡的造物遊魚也是全都不見了,他們並無法得知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跛足師匠道:“先看下方位。”

    那造物人得到吩咐,辨識了一下,道:“這裏距離我們傳訊的中轉海島不遠,先生,不如先前那傳回去,順便再檢查一下海舟。”

    跛足師匠想了想,采取了這個建議,便就往那處海島靠了過去。

    而就在前方,此刻他們所要去那海島之上,卻是有一道光華自遠空而來,最後轟地一聲,砸落在了上麵。

    唐豐自煙塵之中走了出來,隨後呆呆坐在了一塊岩石之上,雙目無神的看著波濤起伏的海麵。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老師居然會敗給張禦,並且還是死在玄兵轟擊之中,最後落得一個屍骨無存。

    他一時有些茫然無措。

    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白秀一些重要的事情都是交給他師兄公孫泯去做,而他平日隻是修道,幾乎沒有任何參與,就算略微聽說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卻是絲毫不知。

    若說是為師報仇,連自己老師都不敵張禦,他又能如何?

    他什麼都做不了。

    就在這時,海麵之上忽然有一駕海舟從水下浮現了上來,並往海島這裏行駛過來。

    他目光一冷,之前他連續斬殺了不少造物,而白秀也是死在造物玄兵之下,所以他現在對這些東西特別反感,而且他此刻不禁懷疑,自己的老師死是不是與這些人也有關係?

    “該死!你們都得死!”

    他騰空而起,將手中無光飛刃一祭,一道利光一閃,登時就將海舟斬成了兩段,包括裏麵的造物人和跛足師匠同樣也沒能逃過,被那刀光一卷,也是同樣削成了兩半。

    他又把刀光又來回狠狠攪了幾遍,發泄了一通後,見下麵徹底沒了動靜,心情這才稍稍恢複,他冷冷望了底下一眼,腳下一踩雲,眨眼騰空飛走了。




    半日之後,光州檢正司總司之中,司查鄭糾第一時間得到了下麵送來的傳報,他在看過後,心中一喜,立刻趕到監禦使蒙嚴處,言道:“使君,有消息了。”

    蒙嚴抬目看來,沉聲問道:“如何?”

    鄭糾緩了口氣,用力握住佩劍,道:“使君,是張玄正勝了!”

    “張玄正勝了麼?”

    蒙嚴眼中神采多了幾分,身軀也是從繃直的狀態中微微放鬆,不過他很快恢複了平常的樣子,頜首道:“這是一個好消息,你先去吧,雖是眼前的關隘過了,我們還不能鬆懈。”

    “是!”

    鄭糾一抱拳,就邁著有力的腳步出去了。

    蒙嚴靠向椅背,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就在那裏不可女警們沉思起來。

    張禦這一勝,檢正司目前所麵臨的危機算是過去了。

    因為隻要還有張禦這位玄府玄正站在那裏,兩府裏的某些人是沒辦法對檢正司如何的。

    不過也隻是形勢稍好一些,正麵下手不成,此輩說不定會從內部想辦法。

    檢正司不歸兩府統屬,可是檢正司的人卻都是青陽子民,現在他們隻能最大限度的防範這些事。

    天機部海上隱秘駐地之中,金大匠在失去了海舟的聯絡之後,也就無從知道鬥戰結果了,直到五天之後,他才從洲內收到了消息,並得知了白秀戰敗。

    在聞聽此事後,他又用不同渠道反複確認了幾遍,這才匆匆找尋到了那名拄拐老者,稟告道:“製院,白秀敗亡了。”

    拄拐老者沉聲道:“我方才也是收到消息了。”

    金大匠有些不安,又有些惶恐,道:“那我們還繼續麼?”

    拄拐老者冷聲道:“為什麼不繼續?事情都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停下來的可能了。”

    金大匠還是有些憂慮,道:“可是那張禦這麼厲害,萬一我們……”

    “沒有什麼萬一!”

    拄拐老者用拐杖一點地,“這個計劃進行了多少年了?那東西可以說是凝聚了我們所有人的智慧,也承載了我們所有人的夢想,如果這個時候放棄,那麼那些過往的付出和因此事失去性命的人又算什麼?”

    金大匠聽他這麼說,想了想,也是緩緩點了下頭,為了這個計劃,他們努力了幾十年,現在眼見就要成功了,可以說希望就在前方,不管成功失敗,他都要想看到結果。

    拄拐老者這時語氣緩和下來,道:“不要想太多,隻要張禦找不到我們這裏來,那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現在事情很順利,再有十天半月,我們就能完成,等到那位一走,我們就可發動,到時就沒有什麼能阻攔住我們了。”

    金大匠隻是道:“那我去做事了。”

    拄拐老者點了一下頭,忽然想起什麼來,道:“對了:張禦和白秀那場鬥戰記錄的帶回來了麼?”

    金大匠搖頭道:“海舟突然失去聯絡了,後來一直沒消息傳回,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況可能不太妙。”

    拄拐老者皺了下眉,道:“就算我們派去的人手沒了,可神目卻沒那麼容易損毀,那裏麵應該會留下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去想辦法去找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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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九章 學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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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回至青陽洲域之內後,這一次沒有再去良州檢正司,而是直接回返了開陽學宮。

    因為上次征伐霜洲之故,他滯留在荒原之上許久,已是數月不曾回來了。

    他還未走入門中,卻見一個小而敏捷的身影從金台之中躍躥了出來,一直來到的他腳邊才停下,衝他喵的叫了一聲。

    他俯身下來,揉了幾下妙丹君的腦袋,後者不由眯起了眼睛。

    幾月不見,這隻小豹貓身上的靈性光芒變得更是明亮了,身形也是稍稍長大了一些,不過這也是非常微小的變化。

    靈性生物的生命都是非常漫長的,如果有著長期而充足的食物,那其生長的過程也會變得十分緩慢,以圖在日後成年的時候變得更為強健。

    李青禾這時也是疾步走了出來,他抬頭一看張禦,不禁麵露驚喜道:“先生?”他幾步上前一個躬身,道:“青禾見過先生!”

    張禦點下頭,道:“隻你一人在麼?青曙、青曦呢?”

    李青禾道:“回先生,青曦當在學宮的書閣內抄寫古譜菜式,青曙這個時候應在學宮之中教授學子劍法,先生可要我把他們叫回來麼?”

    張禦道:“這卻不必。”兩人邊走邊談,說話之間,也是走入了金台之內。

    李青禾言道:“有一件事正要告訴先生,按照先生的吩咐,青禾在良州置了一處產業,已經安排青摩過去看管了。”

    張禦點首道:“做得好。”

    在良州那裏置辦產業,並不是他準備在那裏居住,隻是為了方便落腳。

    良州地界上由於他多次調遣人手,那裏隱隱然已經成了除光州檢正司總司之外的另一處重要所在了。

    而且檢正司及玄府人手的一些調動,並不適合在開陽學宮之內進行,一些重要的事情安排還當是放在那裏。

    此前他雖未回,不過李青禾有什麼事情都會和他來書通報,寄送到開陽學宮的書信也會及時給他轉送回來,所以即便他離開數月,對這裏情況也是較為了解,再問了幾句,就讓李青禾下去了。

    他則是走入了頂台之上,妙丹君也是跟了進來。

    這裏的花草樹木李青禾打理的都不錯,隻是一枯一榮,冬暖變化,終究不同,他走到通透的琉璃壁前,打量著外麵。

    下方時不時會有一些學子路過。

    由於北方戰事還有霜洲戰事接連爆發,各洲學宮此前也是放開限製,大量招收學生。在北方戰爭結束後,許多被征召的學子也是重新回到了學宮進學,現在青陽上洲每座學宮的學生人數都是遠超以往。

    這都是兩府潛在的力量,可以預見,兩府的實力在十幾二十年後,必又會迎來一個提升。

    與此相比,他雖然歸並了域內各家道派,可也不過是將以往存在的力量統合並釋放出來,實際上玄修總體的實力並沒有什麼大的改變,反而在這兩場戰事中損失了不少。

    他認為,這個情況必須要有所改變。

    不然就算玄府興盛一時,在長遠過後又將陷入頹勢。

    且他可不認為青陽上洲外患內憂一除,就能徹底安穩了。

    放眼整個天夏,除了泰博神怪之外,外麵還有很多敵人,就算沒有外敵入侵,青陽去開拓更多生存空間還有幫助外洲和整個天夏去對敵那些外層來的對手。

    所以玄府的力量必須要進一步加強。

    而要解決這個問題,那就要重立玄府學宮。

    這件事情他之前與惲塵商量過,隻是他一直著實抽不出手來做此事,所以將此拜托給了惲塵付諸實施,並且也有了一些成就,不過現在具體到如何一步了,他還需要再了解一下。

    想到這裏,他當即回到書案之前,寫了一封書信,收拾好後讓李青禾寄送去了玄府,自己再逗弄了妙丹君一會兒,便就去了靜室定坐下來。

    與白秀這一戰,他其實也有不少收獲。

    他所遇到過的對手之中,最厲害的莫過於元童老祖,鬥戰之時隻要稍有疏漏,或者判斷失差,那非但不可能斬除對手,甚至還會被其人所反算。

    而白秀長於謀劃,此人並不計較鬥戰之中的一時強弱,而是從大局著眼,這兩個人是完全相反的路數。

    要說卻誰更高明卻無法評判,因為這兩個人的戰鬥風格完全切合自身而來,隻要發揮出自己功法神通的長處,那便是正確的路數。

    換他而言,那走得就是堂堂正正的道路,講究的是以力製變,以正克奇,這也是他不斷提升六正印之後的必然選擇。

    不止現在如此,將來他會繼續這般走下去。

    這個念頭一落,內心之中仿佛是由此堅定了什麼,這一瞬間,他隻覺法力調運之間仿佛更為遂心如意了。

    他心下微訝,自察了一下,發現變化的確是存在,但隻是極微小的一點提升。

    可就算是這樣也很不容易了。

    似他這般的修士,大多數時間都可保證自身處在巔峰狀態之中,便氣機有稍許回落,也可很快調整上來,似這樣隻是心念之間的變化就引發功行提升,那是非常很少見的。

    他不禁想到了桃定符之前所提到的那個“內外通明”之法。

    那些真修法門秘傳正法的確是有一些道理的,你若不知道,那往往就會錯過,正如江河湖泊是由細小無數水流所彙聚,當你忽略的時候,別人卻是在一點點積聚力量,開始是看不出什麼來,可是越到後麵則越是顯出差距,甚至你連追趕可能都沒有了。

    因為這是長久的修持功夫,絕非片刻之間就能追趕上的,除非是步入邪道,可難必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心中思索了一下,看來自己下來有必要花費一些功夫琢磨一下修持之道了。

    到了晚上,青曦和青曙都是歸來,青曦聽聞張禦回了學宮,也是欣喜非常,忙是準備了不少古譜上學來自己又加以改進的好菜式,各色菜肴滿滿鋪了一大桌。

    張禦差不多品個都了下,可以感覺到,每一道菜都是浸滿了熱情和心意,他也是由衷誇讚了幾句。

    青曙做了師教後,倒是顯得沉穩了許多,並且看得出來,並沒有放棄自身的修行,整個人如藏在劍鞘中的劍器一樣,在沒有示人之前銳氣是收斂的。

    張禦微微點頭,青曙、清晰雖然是造物人,實際上除了某些構造有些不同,他們與一般人也沒什麼太大區別。他也把他們當作真正的人一樣看待。

    不過他們二人與那些潛藏在兩府之中的造物人還是有所不同的。

    他們兩人是登造在冊的,並且在外表上與尋常人做了明顯的區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造物。

    可是那些是代替了原主的存在,那就好比混入了人世間的寄蟲魘魔,若不找出來,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造成極大的破壞。

    這次白秀上人雖被他解決,按理說青陽洲除非竺玄首出手,已經沒有能阻止他的人物了。

    可是他卻能感覺到,還有什麼隱藏在下麵的東西不曾暴露出來。唯有將造物人的事解決,才能徹底掃清青陽上洲內的這片陰霾。

    李青禾這時拿了一盆子,擺在妙丹君的麵前,看著小豹貓低頭舔食著,他道:“可惜青摩去了良州,可以一起和先生一起用宴。”

    張禦道:“會有機會的,”

    青曦向往道:“說來青陽還有許多景勝未曾見識過,先生,什麼時候有餘暇了,我們再去遊玩一番吧?”

    張禦點了下頭,道:“可以。”

    晚宴過後,他回了書房之中,站在大書架前,拿起一卷道書翻看著,不過多時,他心有所感,把李青禾喚來,道:“外麵有一位道友來訪,你代我去迎一迎。”

    李青禾道一聲是。

    張禦放下書卷,來至客室之內,過了一會兒,明善道人自外走了進來,對他打一個稽首,道:“玄正有禮了。”

    張禦抬袖回有一禮,並請了他坐下,道:“明善道友今日怎麼來我這處了?”

    明善道人回言道:“貧道這回是受少郎委托而來。少郎近來正受玄首指點,修持功行之中,得了玄正來書後,因自己無法脫身,故是拜托貧道過來與玄正交代一番。”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卷冊,遞來道:“這是少郎近來整理的檔錄,裏麵有詳細記述。”

    張禦拿來一看,在這兩年來,惲塵大約一共安排妥了十二處玄府學宮,不過時日尚短,成效還不大,有的學宮隻有數十名學子,多得也不過千餘人。

    這比起那些兩府學宮動輒萬餘的數目自是大有不如了,隻不過和一些蒙學相當,不過這隻終究是一個好的開端。

    明善道人言道:“財物方麵的事,玄正用不著擔心,少郎早已是安排好了,以玄府每歲所收和原先產業所出,當以足夠支應學宮,就是二十三州郡俱都立上一個學宮,都也是應付得了。”

    玄府日常所用,除了玄府自身的產業外,大部分就是出於兩府撥付。

    這其實是上繳給玄廷貢賦,不過玄廷並不需要世俗的財物,所以大部分都是用在了各洲玄府身上,這個過程實際也就是在金冊之上打個轉。

    不過這樣一來,與兩府之間也就不存在直接往來了,名義之上玄府日常所用都是玄廷下撥的。

    張禦思忖片刻,道:“目前有這許多學宮便也不差了,不必急著鋪開。”他放下書卷,抬頭看向明善,“不過今日道友到此,當不會隻為了此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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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章 押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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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善道人聽得張禦如此問,也是點頭承認道:“確然還有一件事,此番出來,玄首也是讓我帶幾句話給玄正。”

    張禦對此也是略微猜到一些,點頭道:“道友請言。”

    明善道人言道:“玄正這次在鬥戰中戰敗白秀,雖然也是立了正經鬥書的,任誰也無法指責玄正的不是,可是有些事情並非是道理說得通的。玄首托我告知玄正,若是下來與玄廷或者外洲某些人往來,涉及到某些選擇時,那當需謹慎。”

    張禦仔細一思,立時明白這裏的意思。

    他算是光明正大擊敗白秀,有鬥書為憑,任誰也無可指摘,可是白秀的老師,白秀的同門卻未必會真的放下,道理是道理,可人情是人情。

    一旦涉及人情,特別是當某一方手中掌握的力量明顯大於一方的時候,那可真未必會和你去講道理。

    他知這是竺玄首好意提醒,道:“請道友代我謝過玄首。”

    明善道人點了點頭,他這時站了起來,打一個稽首,道:“話既已是帶到,貧道也該告辭了。”

    張禦站了起來,道:“我送一送道友。”

    他把明善道人一送至門外,後者在此勸他止步,隨後就擺動拂塵就乘風而去了。

    張禦回來之後,心下一轉念,算上竺玄首前次送來的關於白秀的過往鬥戰記述,這應該算得上是竺玄首第二次示好了。

    不過他此刻倒是想到了一些事,一任玄首也是六七十載,現在算下來,差不多時日還快要到了,那或許竺玄首也是在為離位之後的事做安排了。

    至於上麵的那些威脅,他現在倒不用去如何擔心,在玄廷規矩約束之下,廷執也是不能為所欲為的。

    而且對方現在還伸手不到這邊來,要不然也不會一切去依靠白秀了。

    需要防備的是,圍繞在這位身邊的人不見得會安分,但隻要不是完全淩駕在第四章書之上的力量,那麼就不用畏懼。

    不過與其期切對方外力不如自己,還不如設法提升自身。

    由於玄修往上的修持方法玄府之中沒有記載,本來他還在思索下一步該是如何走,不過現在倒是隱隱有一個方向。

    就在張禦送走明善道人的時候,開陽學宮另一邊,衛學令來到了一處殿閣之內,與一名身著古舊袍服的老者言道:“明學令,聽聞我們那位張玄正回轉學宮了,也不知他這次回來會做什麼……”

    明學令看他一眼,道:“你在懼怕什麼,範尚、費遼二人是因為與霜洲交通,這才被擒捉起來,你又沒有做這等事,況且你也不是什麼大匠,又何須庸人自擾?”




    衛學令道:“我非是擔憂此事,而是怕這位張玄正主要目的為的是其他事,明學令莫非未曾察覺到麼?我在想,這會不會牽扯到我們?”

    明學令沉聲道:“如今北去的道路即將打通,不知道衛學令如何想?”

    “什麼?”

    衛學令聽他忽然轉到另一件事上,思路一下沒轉過來。

    明學令道:“我們開陽學宮本是為光燁營而設,這些年來,青陽天機院總是想把我們的製院也一同歸並入內,並把幾位大匠也一同拉攏過去。

    本來兩邊道路不通,玉京也給不了我們多少支持,我想著為了開陽學宮前途著想,兩相合作,也是合適,所以一直在試圖說服他們,怎奈那幾位大匠執意不願,現在看來,這並非是什麼壞事。”

    衛學令想了想,忽然想通了什麼,不覺點了點頭。

    明學令道:“你說的那件事本就與我們製院無關,我們有摻和進去過麼?沒有嘛,至多是有些技藝上的交流往來,這也算不得什麼,所以我們現在也繼續站在一邊看著好了,如果是那位張玄正失敗,那我們再靠過去好了,如果是那一邊失敗,那也總是需要我們的。”

    衛學令做出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道:“明學令不愧是前輩,事情看得透,晚輩受教了。”

    明學令頜首不已。

    衛學令再坐了一會兒,就告辭離去。

    他回到自己書房中後,立刻把自己的親信找了過來,並將方才明學令的話大致複述了一遍,道:“你覺得此事如何?”

    那親信想了想,道:“學令,我覺得有些道理啊。”

    衛學令搖頭,看了看外麵,走到大廳中間,在玉臣之上按一下,周圍立時降下一道銀白色的光簾,將內外一切聲光全都隔絕。

    他又轉去裏間,拿了一份卷宗出來,壓低聲音道:“你回頭想辦法把這個交給張玄正,記著,不要讓人看見。”

    親信看了看卷宗,不解道:“學令,這是……”

    衛學令道:“這是我這些年暗中搜集的關於那邊的一些東西,張玄正應該會對此感興趣的。”

    親信一驚,道:“學令,你不是和明學令說好了……”

    衛學令不屑道:“誰和他說好了?他那套老東西早該扔了,”他把卷宗往案前一扔,狠狠道:“我開陽學宮待了有三十多年了,可憑我的本事,這麼多年來卻還是一個學令,你知道是為什麼麼?”

    親信茫然道:“為什麼?”

    “因為沒有機會啊!”

    衛學令咬牙切齒,全然不見平時溫文姿態,道:“按部就班熬資曆,再過二三十年,或許我才可能做到副學正的位置上,學正是想也不要想!這個時候不做選擇的確是不會犯錯,可這個時候也意味著機會啊!隻要抓住了,那就能一飛衝天!”

    親信回過神來,看了看那卷宗,也是低聲道:“學令,你確定這一次要押在張玄正這邊麼?”

    衛學令道:“不要也要壓,除了他我們沒有別的選擇,那一邊需要我們麼?他們不需要!而且壓那邊的話,我這些年搜集的東西豈不是白費工夫了?現在張玄正才值得我們去押注。”

    親信還是有些擔憂,道:“可要是……”

    衛學令搖頭道:“不要多想了,哪有什麼必然穩妥的事情?你照著我說得去做就可以了。”

    親信在他催促下沒再猶豫,小心拿起卷宗就走了出去。

    衛學令走到窗口,看著親信遠去。

    他敢把注押在張禦身上,不僅僅是因為他說得那些原因,還因為他這些年來一直和修士打交道,他比學宮中任何人都知道白秀上人的份量。

    他認為這場較量歸根到底是誰手中掌握的力量更大,連白秀都敗在了張禦手下,那另一邊又那什麼和這位去爭呢?

    反正他是看不出來,那還不如早早站過去呢。

    很快到了第二日,張禦出了靜室內,看著案幾上擺放的兩份卷宗,便把李青禾叫來問詢了一下。

    李青禾告訴他,這卷宗一份是有人托青曙帶回來的,另一份是早上他出去之時被人交到手中的。

    張禦讓他下去之後,打開看了一下,見兩分卷宗的主人,一份是來自製院的衛學令,還有一份也是來自製院,其人是自己從來未曾打過交道的明學令。

    有意思的是,這兩人不知道是否是說好了,不但差不多的時候送來了卷宗,而且裏麵說得都還是同一件事。

    他眸光微閃,忖道:“若是這裏麵所言之事為真,那倒是可以先把此人拘拿起來,那說不定將能打開一個缺口。”

    青陽上洲外海之上,唐豐那日發泄了一通後,在海上失魂落魄的飄蕩了一陣,卻是忽然記起了白秀出來之時曾有過的一句關照。

    他醒悟過來後,立刻往東南方向而去,憑著印象中的話語,他最後尋見了一處風光秀麗的海島。

    他在此落定下來,望見山嶺之上,草木叢生之間有一座廬棚,他疾步而來,並走入了裏間。

    廬棚外麵看去雖是不大,可裏麵卻是頗為寬敞,而且泛著一股竹木清香。

    他見當中有擺有一個蒲團,麵上不由露出黯然之色,伏下身來,對著那裏恭恭敬敬拜了一拜,這才站起身,把上前把那個蒲團搬開,挪去下方一個蓋板,那裏露出一條向下的階台來。

    他整了整衣衫,走入下去,沿著那一條通道而行,最後來至一處供台之前。

    台案上麵點著萬壽明燈和天一神香,在正中處則是供著一麵牌位,上麵有一層明光繚繞護持。

    唐豐雖看不清上麵具體的字跡,但也知道這供奉的是誰人,當即趨前幾步,連拜幾拜,又從一邊香屜之中拿過三根長香,輕輕一吹,便即點燃,而後遙舉過首,口中默默念道:

    “師祖在上,老師與張禦一戰不幸敗北身亡,而今屍骨無存,懇請師祖作主。”說著,又是拜了拜。

    然而等了好長一會兒,那上麵不見任何反應,最後隻能帶著失落心情按原路返回。

    隻是他卻不曾發現,地宮之中有一個虛影一直跟在他的身後,隻是這虛影也是在緩緩飄散之中,看上去用不了多少時候就要完全消失了,而就他即將走出地宮時,那虛影卻是一閃,最後附著到了他那把“無光飛刃”之上。

    他對此事卻是毫無察覺,到了外麵之後,他卻並不甘心就這麼離去,故是在把廬棚收拾了一陣後,索性就準備在此長住了下來,想著到時候敬香供奉的時候或能得到師祖的回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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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2-1 20:37:37
第兩百二十一章 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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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把那兩份卷宗詳細翻有幾遍,明、衛這兩個人在這裏麵互揭其短,並把許多罪責推向對方,並且還一邊痛斥其人,一邊把自己描述的如何無奈,如何不得已。

    不過倒也互相應證了一些東西。

    至於這兩個人,他決定暫時不去動,畢竟兩人送來的這些東西的確有用,而且嚴格來說,兩個人作法隻是基於立場和利益的緣故所做出的選擇,組多隻是道德上的缺失,並沒有觸發什麼律條。

    便是真的有過錯,也並不在他這個玄府玄正的管束範圍內。

    他把卷宗收妥後,在開陽學宮之內又待了幾日,便就再度往良州而來。

    這一回,他住入了李青禾在此安置的產業之中。

    這一座建立在州城郊外的莊園,依山傍水,樹木環繞,內中竹石清泉,溪流亭榭,應有盡有。

    這裏雖然自然風光不錯,可地界卻是十分荒僻,僅有一條水道通向州城,尋常人除非乘船遊覽景物,通常不會來到這裏的。

    不過這對飛天遁地的修道人來說就沒什麼妨礙了。

    張禦在到了這裏後,就吩咐人手把曹方定、時悅、還有杏川道人等人尋來,問道:“最近情形如何?”

    曹方定回道:“回稟玄正,之前我們一連捉拿了兩位大匠,雖說這兩人暗通霜洲,罪有應得,不過天機院裏有人卻是故意用另一番說辭。

    說什麼玄是在刻意針對他們這些能夠打造造物的大匠,想要把天機院從青州地麵上革除出去,所以現在各州天機院內人心惶惶。”

    杏川道人不屑道:“他們這是心虛。”

    時悅點頭道:“是這樣,有些人,往往自己在暗地裏要對別人做些什麼的時候,也怕別人對自己也這樣做,這說明他們的確有過針對我們的心思。”

    張禦在又問了一些話後,就讓諸人離去,不過卻單獨把曹方定留下,並要其這幾天注意留神天機院副院主譚從的一舉一動。

    明、衛兩人在那卷宗之上,主要說得是就是譚從的照州天機院與開陽天機院的一些交流往來。

    但是開陽學宮的大匠都是十分講規矩的,並且對青陽上洲的大匠都有一分警惕之心,所以每次技藝上的交流,他們都會留下一定的記錄,這麵有不少涉及掩飾造物人的方法。

    再加上上次在審問費大匠的時候,其人也言或許可以問一問天機部副院主譚從。

    所以他敢肯定,譚從絕對是問題的。

    不過他之前之所以不動這個人,一來是因為這個人名聲很大,二是也沒有明確的證據,不好隨意拿人。

    但現在要找尋突破口,就必須從這個人身上想辦法了。

    在讓曹方定退下去後,他又命人去把關押在檢正司衙署內的費大匠請了過來,試著再是了解了一下情況。

    費大匠聽他問起後,想了想,問道:“玄正是不是得到了一些東西,準備著手調查譚副院主了?”

    張禦道:“確然是有這等想法。”

    費大匠沉聲道:“那麼我猜,張玄正現在之所以不動手,是因為一旦抓捕了他,那麼不但會使天機院本來分散的人因此而抱團,而且也會打草驚蛇?”

    張禦點頭道:“確有這等原因在內,費大匠可是有什麼想法麼?”

    費大匠抬頭看過來,道:“我的確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幫助玄正。”

    張禦道:“不妨說來一聽。”

    費大匠道:“玄正,我們可以先讓範大匠打造一個譚從的替身,以他的技藝,他人定然看不出破綻,然後玄正趁譚從外出之時將其抓捕,同時把替身放了他回去,這樣可以替玄正穩住那邊,同時還能查出一些內部線索來。”

    張禦思索了一下,卻是否了這個建言,他這次本來就是為了徹查造物人替身一事,自己又怎可帶頭去做?

    更何況,這些大匠一直在用造物人替代原主,那又怎麼可能不防著這一手?

    一旦被天機院的發現端倪,那麼一定會反過來咬他們一口,所以這件事絕然不能用這等方法來解決。

    費大匠聽他拒絕,有些遺憾又有些佩服,道:“玄正若是不願意,那麼還有一個辦法。我願意去說服原來天機院的薑副院主,由他出麵,當能安撫住天機院其他人,隻是不知玄正信得過在下麼?”

    張禦道:“薑副院主?”

    費大匠道:“他是原來天機院的副院主,比陳大匠資曆更老,與原來的洪昭院主是一輩人,如今已經一百四十九歲了,本來院主之位是該由他擔任,隻是他這個人功利心不重,所以早早退了下來,並且他頗愛提攜後輩,很多洲內的師匠和大匠都得到過他的老人家的指點。”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道:“他也是費某人的老師。”

    張禦考慮了一下,道:“費大匠,你可以放手去做。”

    費大匠一拱手,感激道:“多謝玄正信任。”他又問:“在下什麼時候動身?”

    張禦道:“今日便就可以,我會讓一位道友護送尊駕前往。”

    費大匠鄭重道:“好,我會盡力說服老師,給玄正一個交代!”

    當夜,張禦就命曹方定護送費大匠去往副院主隱居之地啟州,而後他就在良州這裏等候消息。

    在等有六天之後,兩人才是轉了回來。

    費大匠在重新見到張禦後,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道:“玄正,這是老師給玄正的書信,我和老師詳細分說了,老師說,玄正請放心去做,他負責會出麵替玄正安撫各州天機院眾位匠師。”

    張禦接來打開一看,書信上的內容並不多,但是這封書信本身就已經代表其人的立場了。

    不過從信中某些話語裏麵,他也看出來這位年高德劭的大匠肯定也是感覺到了什麼,甚或當年這位不擔任院主之位而是主動退下也是有某種原因在內的。

    他不禁點頭,道:“倒是勞煩薑公了。”

    費大匠道:“老師說這是他該為之事,他也看不過天機院某些人的做法。”

    張禦再詢問了幾句後,就讓把費大匠待下去安置,他此刻感覺抓捕譚從的時機已是成熟,便吩咐底下人道:“把時道友和溫道友請來。”

    照州天機院,一處內湖的湖心島上,譚從正在水榭之中批閱公文。待處理完各地寄送來的文書後,他摘下眼鏡,對著副手郭安生道:“安生,這幾天你負責這裏的事情,我和施薑出去一趟。”

    郭安生卻是有些擔憂,勸說道:“譚老,最近就不要出去了吧,玄府那邊可是接連抓了兩個大匠了。”

    譚從看了看他,笑著道:“我又未曾和霜洲人交通,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他們為什麼要來抓我?”

    郭安生還是有些不放心,道:“可是譚老……”

    譚從卻道:“好了,我行事自問問心無愧,又怕什麼玄府呢?而且這次是薑公親自來書,作為後輩,當年我也是受過他老人家照拂的,我可不能不去。除此外,啟州那邊也正好有些事需我去處理,這次我在那邊可能要停留一段時日,這裏的事情你多費心。”

    郭安生道:“譚老放心的,我會處理妥當的,隻是譚老也要當心啊。”

    譚從點點頭。

    雖然他麵上不在意,可實際上也是十分注意保護自己的,這一次出行,他帶上了兩百餘名披甲造物護衛,並且還有兩艘軍府派遣來的護衛飛舟隨行。

    在他想來,就算有人想對他不利,若不是想在洲內進行一場戰爭,那基本無可能拿他如何。

    飛舟從照州出發,一路飛馳,往東南所在啟州而去。

    而譚從則坐在艙室之內,帶著眼鏡翻閱一些後輩師匠寄來的書信,那裏麵有不少年輕人所特有的奇思妙想,隻是他們還沒有足夠的知識和能力去這些東西去轉化為現實。

    他覺得這些年輕人才是青陽上洲乃是整個天夏的未來,在這些一代又一代優秀後輩的努力,他畢生的願望終究是有可能實現。




    對寄來每一封書信他都是認真回複,並且還提出了一些建議和鼓勵,哪怕是一些明顯出於投機目的,他也沒有一味批評和指摘,而是做出了一些善意而又不失風趣的引導。

    他很清楚年輕人並不喜歡前輩對他們的說教,他們有自己的想法,而這個時候他們更需要的是承認和尊重,往往一句勉勵的話就能讓他們爆發出極大的熱情,而那些居高臨下的評判和打擊隻會造成相反的效果。

    當然,也不能一味的放任,不然這些年輕人就會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一下不知道衝到哪裏去了。

    在把所有書信看過後,他活動了一下僵硬頸脖和身軀,微微感覺到了一陣疲憊,不由歎了一聲歲月不饒人,畢竟他已經九十六歲。

    以他健康的程度,堅持一下,再幹個二三十年也什麼沒問題,可終究不能和年輕時候相比了。

    他的女學生施薑這時候站了起來,走過來伸出纖指放在他的頭顱兩側的穴位上,輕柔的按拿了幾下,他閉上眼睛,身軀靠在椅背上,問道:“到哪裏了?”

    施薑輕聲道:“老師,已經過了歸州了,最多再有半個夏時,差不多就該到啟州了。”

    譚從嗯了一聲,在施薑輕柔的手指下,他腦袋放空,生出了一股睡意。

    可就在這個時候,整個飛舟微微震動了一下,而後艙門無聲無息移動開來,一個人影自外走了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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