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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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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1-15 12:15:25
第一百九十一章 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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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看了眼四下,心光向外擴展出去,霎時將整個製院都是遮住。過許久之後,他睜開雙眼,道:“詹校尉,到西北角一處擺著白獅雕像的工坊之內搜查一下。”

    詹校尉立刻喚來親衛,道:“聽到了麼,到那邊工坊裏去,給我裏裏外外再搜查一遍,任何細節疑點都不要放過。”

    親衛抱拳而去。

    張禦再是感應了一下,見別處再無可疑之地,便就收回了心光,並對詹校尉言道:“我們也過去。”

    詹校尉道:“張玄正,不知這些屍身該如何處置?“

    張禦道:“留著,應該還有用。”

    詹校尉立刻囑咐親衛把這些匠師的屍身全部妥善收好,而後兩人出了裏廳,沿著廊道往那一處工坊而來。

    待到得地界後,見這裏前後已被一群披甲士卒團團包圍住了。

    張禦走入進去,周圍擺著各式各樣的造物工具,案上還有一張張淩亂的圖紙,他掃了幾眼,見上麵描繪的俱是一些外觀奇異的造物生靈,還有一些則與外麵那些魔怪雕像有幾分相似。

    這個時候,此前那名親衛走了過來,抱拳道:“校尉,我們在後坊的角落裏發現了一處地道。”

    詹校尉神色一沉,道:“為什麼方才沒有找到?”

    親衛道:“回稟校尉,那上麵有神異力量遮掩,很是隱蔽,而這一回,是隊率命令我們用靈性力量一處處撞擊才試探出來的。”

    張禦道:“此是小節,先看一看這一條地道通向那裏。”

    詹校尉點了下頭,便讓那親衛前麵領路。

    這處工坊並不大,從前至後不過百步,張禦與詹校尉兩人到來後,見在後坊的牆角處有一處深長的地下井道。

    詹校尉道:“派人下去看過了麼?”

    親衛道:“未得校尉命令,我等不敢擅入。”

    張禦能感應到這井道很深,且後方似有著更為廣大的空間,他略作思索,道:“勞煩詹校尉在此等候,我下去一觀究竟。”

    詹校尉正容道:“玄正千萬小心,先前一個降順我們的霜洲護軍說是有人關照他在四周埋下了不少玄兵,這些師匠是擺弄這些東西的行家,不定也會留下一些手段。”

    張禦點了下頭,便飄身而下,沿著井道大約下去十餘裏,他來到了底部。

    前方是一座封閉的金屬門,看去已經封死,他伸手一按,這大門立時扭曲變形,而後向裏分開。

    他跨步入內,麵前出現的是一處碩大的地下空間,當中停有一處泊舟天台,幾個舟架如今空蕩蕩的,而兩側牆壁之上則是一個個蜂巢般的琉璃艙,裏麵應該原來擺著什麼東西,現在也是一個個空無一物。

    而在天台最後方,則是一條闊長地下隧道,三排三角狀排列的幽藍色的導引光亮依舊在那裏閃爍著,一直延伸到極遠處。




    他眸光閃爍了一下,看有片刻之後,便見到有數十人慌慌張張從自己身邊走過,然後上了一駕光影模糊的飛舟,再從天台沿著這一條隧道離去。

    收回目光之後,他當即身化虹光,驟然自原地消失,而後隧道之中傳來一陣物體飛速穿過之後轟響之聲。

    這條隧道極長,張禦也是在飛縱了許久方才看到了一個更向下的出口,他沿此而入,隨即發現自己進入了一處水域之中,而後再往上浮行,最後化一道光芒衝出,來到了地表之上。

    他朝周圍掃了一眼,卻是認得這裏,這處是位於兩州之間的一座大湖,之前在從密州前往獨州的路上曾有路過。

    而在湖邊,還有一支青陽軍府的分艦隊駐守,這個時候這些軍卒察覺到了動靜,也是有一隊甲士過來察看。

    那為首之人是一個營管,他卻是認得張禦的,忙是上來一抱拳,道:“原來是張玄正,持戈營營管劉同見過玄正。”

    張禦點首為禮,道:“劉營管,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駐守在此的?”

    劉同道:“在隨大軍攻下密州之後,在下便奉命到此駐守了,此後一直未曾離開,可惜未能參加攻滅獨州的大戰。”說到這事,他語氣之中不免有些遺憾。

    張禦道:“那麼也有月餘時日了,劉營管,你們在這裏駐守,近來可曾發現周圍有何異動麼?

    劉同肯定道:“絕然未有。”

    張禦心下一轉念,那飛舟絕然是從隧道之中離開的,而且離開才是不久,若是駐軍未曾發現,要麼是此輩用的飛舟技藝很高,出入沒有什麼動靜,要麼就是另有隱秘的出入之地。

    不過還有一個可能。

    他望了一眼寬闊的湖麵。

    或許此輩根本就沒有離開,而就是留在了這裏。

    他當即把心光放開,霎時籠罩住整片水域,往下搜尋而來,隨著感應不斷往下延伸,卻是很快就有了發現。

    他抬頭對劉同道:“劉營管,勞煩你去調集一隊人手過來。”

    劉同神色一凜,他並沒有多問,抱拳一禮,道:“玄正稍待,我很快就趕回。”

    而此刻湖底下方大約五裏深處,卻是暗藏著一處形如飛舟建築。

    在金屬艙室之中,有幾個名師匠模樣的霜洲人的正在對話。

    “我們需要在這裏待多久?”

    “現在獨州應該已經陷落了,那些青陽軍府的人不可能在這裏停留太長時間,但他們許會派人留下來監視,我們在這裏估計還要在停留上一兩年才能穩妥。”

    “諸位,如果覺得這裏憋悶,那麼就去睡上一覺,醒來之後那些青陽軍府的兵卒差不多也該離開了。”

    這些霜洲人在議論了一陣之後,就各自散去,回了艙室之內休息,並很快進入了沉眠。

    霜洲人常年生活在地下,早已適應了這裏的環境,而且以他們的身體結構,可以以長眠來降低身體消耗,並進入一種假死的狀態中,如果事先進行過補充,那麼沉眠三至五年的時間也沒有問題。

    唯一的缺點是長期不接觸陽光,可能會得一種懼光症,需要適應極長時間才能再在地麵之上行走。

    而就在他們深眠的時候,頂上卻是傳來的一陣陣隆隆震動之聲。

    所有人都被驚醒,而後從藏身之處跑了出來,聚集到了大廳之中,並很快察覺到聲音是從上方傳來的,分明就是建築外層正在遭受到外來衝擊。

    有人慌張問道:“怎麼回事?難道青陽軍府的人發現我們了?陳老不是說這裏沒人能發覺的麼?”

    有人顫聲道:“外麵可是定湖啊,怎麼能這麼胡來,萬一被破開,我們都要被淹死……”

    在眾人驚惶之中,上方轟然傳出一聲大響,便見那裏破開一個大缺口,無數金屬碎片散開之後,便懸浮在了那裏,而想象中的水流也並沒有到來。

    眾人往上望去,便見一個渾身玉霧雲光環繞年輕道人懸浮在了上方,而在他身後,萬頃湖水俱被阻擋在外,宛如隔了一層琉璃罩,絲毫不能侵入進來。




    過有片刻,水中一陣湧動,而後一個個高大的金屬巨人從那裏衝出,而後縱身落下,轟然站在了這個廳室之內,並把所有人團團圍住。

    張禦掃了所有人一眼,道:“誰是這裏的主事?”

    眾人互相看了看,過了一會兒,一名老者站了出來,勉強維持著鎮定的神色,朝上一拱手,道:“我是大匠韋圖,可以代這裏之人說話。你們當是青陽來人吧?

    我們願意跟你們走,但還請不要傷害這裏的師匠和匠人,他們每一個都有精湛技藝,也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張禦淡聲道:“做未做過,自有規矩律令來斷。”他感應了一下四周,又道:“陳大匠可在否?”

    韋圖搖頭一歎,黯然道:“陳大匠不肯和我們一起走,他早已服毒自盡了。”

    張禦不置可否,看向劉同,吩咐道:“劉營管,勞煩你把所有人都是帶走,這些人很重要。”

    劉營管一抱拳,道:“張玄正放心,不會漏了一個。”

    而此刻獨州州域之外,楚功來至一處無人所在,站定不動,而後身上光芒一閃,元神照影已然飛馳了出去。

    他來至荒原之上,手中有東西閃爍了一下,過了許久,同樣一道照影出現在了近前,對他打一個稽首,道:“楚道友,急急喚我而來,可是事情有什麼變數麼?”

    楚功還了一禮,歎道:“道友料準了,我師弟昨日與那位一場約戰,隻是……他卻是戰敗了,東西看來也是無法取回了。”

    公孫泯道:“我早便說過,要及早下手為好,隻是東西必須拿回,看來我們要另行設法了。”

    楚功道:“道友待如何?”

    公孫泯道:“我觀獨州戰事已是大致結束,此人用不了多久便會返回駐地或者洲內,這也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

    楚功卻是搖頭道:“不可,便不說這位身側有著不少玄修衛護,就算隻他一人,我等也很難如願。”

    公孫泯笑了笑,道:“我知道道友不願,可是如今情形,道友便是不願怕也不成了。”

    楚功一皺眉,看了他幾眼,不悅道:“怎麼,道友莫非想要挾我不成?”

    “倒非如此。”公孫泯失笑一下,道:“好歹你我論友,我怎會做這等事情呢?便是不願,我自不會強迫,隻是……”

    他突然朝某個地方指了一指,道:“道友,你我今日見麵,早已被有心人看在了眼中,道友,你又當如何選擇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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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追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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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道人聽得公孫泯如此說,心下不由一驚,當即往其所指方向望去,那裏什麼都沒有望見,可卻是感到了一股正在遠去的氣機,此氣極為飄忽,若不是公孫泯點破,他根本無可能發覺。

    對方很明顯是一個修道人,而此刻在獨州地界上的,除了他們這些靈妙玄境出來的真修之外,剩下的便是那些玄修了。

    想到自己近來很可能一直都被人盯著,他也是神色微沉。

    此時他又看了看公孫泯,他並不清楚,其人是不是早就有所發現,隻是此前故意沒有點破。

    公孫泯見他望來,一笑言道:“想來道友也是能猜出那些是何人,此輩盯上道友,想來是對道友早就有所懷疑了,而今又見到你我在此處商議,怕是會另有猜想。”

    楚道人冷靜言道:“那又如何?我與道友會麵之時所用言語皆用法力傳音,他也聽不去什麼,總不能因為我與外人交通而來問罪於我吧?”

    公孫泯笑了笑,道:“可是道友那些同門知曉此事,又會作如何感想?”

    楚道人皺眉,這是一個問題,玄修那邊且不論,自己那些同門可是清楚他的底細的,若是知曉自己與外人聯絡,那麼肯定會對他有所懷疑,繼而聯想到其他事上麵。

    不過懷疑也隻是懷疑,沒有確鑿證據,玄修也不可能將此事隨意說出來,反而若是給公孫泯當刀子,那麼自己永遠隻能和其人綁在一處了,這也並非是他所願意看到的。

    故是他淡淡道:“這便不勞道友操心了,我自有解決之法。”

    公孫泯深深看他一眼,笑了一笑,打一個稽首道:“那就好,既然無事,那在下便先告退了。”言畢,其人便如來時,忽化一陣氣霧往遠空飄去了。

    楚道人看著他離去,心中卻是沒來由感覺到一陣不妥,過了一會兒,他卻是忽然想起一個可能來,把頭一抬,暗道:“不好!”

    他元神照影一晃,立時化作一道疾光,追著公孫泯離去方向而來。

    獨州城北之外一處荒僻地界,曹方定正坐在一個臨行開辟出來的一個地穴之中。

    他自得了張禦授命之後,這幾天來一直跟著楚道人,之前一直未曾見到什麼異狀,隻是方才見到其人元神照影無端飛出,他也是遣伏餘觀想圖跟了上去,並且見到了其人與另一人碰麵。

    可他未曾想到,那另一人異常警覺,卻是發現了他的存在,為了不徹底暴露自身,他隻能把觀想圖喚了回來。

    不過他倒並不驚慌,伏餘觀想圖遁行無形,兩人莫說接觸不到,就算真被打滅了,於他自身也是無損。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心中卻生出一股警兆,立刻自地窟之中遁出,可才是離開,一道亮光在他方才所坐之地爆開,隨即一股巨大的力量往他身上襲來。

    他身上心光立時撐起,將這些力量拒擋在外,可是受此猝然衝擊,他自身也是氣機一陣紊亂。

    此時此刻,卻一股灰色煙霧所化之手由上空而落,向他所在之地抓來。

    他發現之後,本待立刻閃身躲避,結果還是慢了一拍,上灰霧之手五指一合,霎時團籠在內,一時掙脫不得。

    公孫泯手持拂塵,自虛空之中踏步出來,他看著被灰色煙霧困在其中的曹方定,不由微微一笑,但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隻是等在那裏。

    過去片刻,又一道遁光落來,楚道人自裏走了出來,他看了看那一團灰霧,質問道:“公孫道友,你在做什麼?”

    公孫泯把拂塵擺在臂彎,笑道:“此事似是與道友無關吧?”

    楚道人看著他道:“怎會無關?此人來盯著我,定是得了那位張玄正的授意,不定此前你我之間的接觸已然報上了去,你若是將他殺了,我又豈能說得清楚?”

    公孫泯點點頭,用很是隨意的語氣道:“既如此,我便看在道友情麵之上將他放了便好。”

    楚道人神色微變,他忽然發現,此刻若是將這玄修放了,一定會將自身遭受公孫泯襲擊之事傳報上去,本來張禦那邊頂多隻是懷疑,就算傳到同門那處,他還有可辯駁,可現在這樣一來,卻是當真說不清楚了。

    公孫泯悠悠言道:“道友,如今你又當如何選擇呢?”

    楚道人沉默許久,才道:“人不能殺,你可有辦法遮去今日之事麼?”

    公孫泯笑道:“這卻容易,我有一法,可令此人忘卻方才所見。”他語含深意道:“但我隻能幫道友一次,卻不能此次次相幫。”

    楚道人能聽出他言下之意,他歎了一聲,道:“好,道友先前之事我應了,但我至多隻助道友拿回那些血精,但若那位張玄正身邊始終有人衛護,沒有機會的話,我是不會動手的。”

    公孫泯笑著點頭道:“這是自然,我可不會勉強道友去做那等不可為之事。”

    他一擺拂塵,法力垂下,卻是將周遭一切俱是恢複原貌,而後將曹方定挪至方才那地穴之中,這才將那灰霧撤了去。

    此時他又拿拂塵對著曹方定麵目一掃,隨後收手回來,對著楚道人道:“楚道友,若無意外,此人當不會再記起你我之事了,道友可以放心,待我籌謀好了,當會來找尋道友,請道友耐心靜候便是。”

    說完,他再是一笑,執有一禮後,便縱空離去。

    楚道人停立了一會兒,最後重重一歎,也是轉身離去了。

    就在兩人走後,曹方定眼皮跳了幾跳,忽然醒了過來。

    他看了看周圍,皺了下眉,他記得自己方才似在入定,可感覺好似哪裏好像些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想了想,把意念沉入觀想圖中,再次去試著監察楚道人。

    張禦在一舉將諸多師匠皆是拿獲之後,立刻讓人回去隧道之中,讓詹校尉過來接人,在下來在回轉製院之後,他又試著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原來獨州製院大多數匠師都在此間,可這裏麵唯獨沒有那位陳大匠。

    可唯有那名陳大匠才是真正關鍵,因為其人輩分甚高,製院一切事宜都是由其主持,同時也負責對上溝通,其餘人都沒有過問的餘地。

    可諸人卻是眾口一詞,都說此人服毒自盡了。

    可是越是如此,越是讓人懷疑。

    不過其人若按照他先前的猜測,這位陳大匠一直是用替身替代自身的,那麼其真身或許一直就不在製院之內,這樣要找此人就比較麻煩了,可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如果那具身軀如果確實是陳大匠的替身,並且沿用了一段時間,那麼其肉身記憶應該還有一部分殘留在其腦海之中。




    而他記得,今次隨他到此的渾修之中有一位名喚吳乘安渾修,其有逐幽之能,說不定這屍體上也能找到一些什麼線索。

    於是他在轉回臨時駐地之後,就立刻吩咐弟子道:“去把吳道友請來。”

    那弟子應命而去。

    許久之後,進來一名披發長袍的道人,其人相貌特異,銀須長眉,目生重瞳,他對張禦拱手一禮,道:“見過玄正。”

    張禦道:“吳道友,我記得你可在諸般生靈遺軀之中窺看其生前過往?”

    吳安乘對比並不避諱,直言道:“正是,在下觀想圖‘守幽’有查問幽冥,追魂攝魄之能,敢問在下有何可為玄正效力之處?”

    張禦道:“製院內有一名大匠,此人知曉許多隱秘,此前疑似服毒自盡,隻有身軀留下,可我疑他神魂另有去處,需勞煩道友察看一二,看能否尋得其人下落2。”

    吳安乘道:“這卻容易,隻要其腦顱身軀大致完好,在下自有辦法循此追索,不知那人屍身在何處?”

    張禦對著時悅關照了一聲,道:“時道友,你攜我諭令,待吳道友去詹校尉那裏。”

    時悅點了下頭,對吳安承道:“吳道友,請隨我來。”

    吳安乘一拱手,便告退下去。

    張禦在他們走後,就回了自己廬棚之內坐定下來,而後將蟬鳴劍拿到手中,隻是一起意,就覺上麵煥發出一股淩厲氣勢,感覺之中,似能斬斷萬物。

    因為劍上生神乃是自身意誌的貫徹,需得堅定往下行去,故是在生出了“斬諸絕”後的那一刻,他便明白自己今後隻能專注於力量與速度之上,而其他變化則隻能放棄了。

    也即是說,日後隻要他還用蟬鳴劍,那就不可能再有其他什麼劍上的神通了。

    隻是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麼損失,反而覺得有此得是好事,他是一名玄修,而非真修,也不是將全部身心寄托於劍上之人,那些神通變化自可有觀想圖可去施展。

    何況劍修之中使用雙劍的大有人在,若是實在需要,再尋一把劍器也就是了,以他如今的心力,隻要築劍材料具備,便是他自己親手打造都是可以。

    在感受了一下,他將蟬鳴劍放歸劍鞘之中,而後調息起來。

    過去了大約一個夏時後,外麵弟子道:“玄正,吳玄修回來了。”

    張禦睜開雙目,道:“有請。”

    廬棚簾子一掀,吳安乘轉了回來,對他行有一禮,而後道:“玄正,我已是看過了,此人隻有三年之記憶,之前卻是一片空白,當用的是替身無疑,而這人神魂去處,我也已經找到了。”

    張禦看著他道:“神魂在何處?”

    吳安乘道:“此人神魂如今寄托在另一人身上,此人是一老者……”說著,他將此人相貌描述了一遍。

    張禦聽他說完,一個人影與其所描述形象的重合起來,他眸光微閃一下,隨後站了起來,道:“我知此人在何處了,吳道友,你且隨我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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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融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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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與吳安乘出了駐地,騰身往天中來,最後落到了一駕雙層飛舟之上。

    這駕飛舟乃是牢舟,是專門用來拘押一些重要囚犯的,如今所有製院之中被抓到的師匠都是被扣押在此。

    這裏軍士早便得了吩咐,若是張禦到來不必阻攔,因此他一路暢通無阻的過了禁關,來到了內艙之中。

    兩人由一個士卒相引,來至一個囚牢附近,那士卒道:“他就在這裏麵。”

    張禦道:“吳道友,你且在此等候,別讓他人挨近。”

    吳安乘肅容應下。

    張禦跨步入內,這囚牢還算寬敞幹淨,光線也還算充足,靠牆的床榻之上坐著一個矮小老者,正是之前製院之內唯一留下的師匠穆通,後者見了是他進來,誠惶誠恐站起來,拱手道:“先生來此,可是又有什麼吩咐麼?”

    張禦看了他一眼,道:“陳大匠,我今回是來,是有一些言語要問你。”

    穆通聞聽此言,怔了一怔,苦笑道:“先生說什麼笑話呢,我非是什麼陳大匠,隻是一個卑微年老的師匠罷了。”

    張禦淡聲道:“我非是詐你,我輩修士有神通道法,要找你落處自然有許多手段,陳大匠,你就是此刻舍棄了這具身軀,我等也一樣有辦法可以再尋到你。”

    穆通聽他這麼說,本來渾濁散漫的目光忽然凝聚起來,那種謹小卑微的樣子一下子斂去,矮小的身軀也是在這一瞬間也變得極具氣勢。

    他沉聲道:“原來是神通法術,我早便想過,若這裏有所疏漏,那便是出在這裏,這也是我唯一不了解的地方。”

    張禦道:“陳大匠既然有脫身之法,為何還要回來製院,哪怕你去做一個尋常人也能擺脫過往。”

    陳大匠搖頭道:“我做了一輩子的匠師,已經離不開那裏了,從來沒想過其做其餘事,不然我早便離開了,何苦等到今日?若不是我原來那具身體牽扯到的事情實在太多,我也不想就這麼棄了。”

    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張禦,道:“尊駕莫非是想問,我既有替換身軀之術,為什麼不換成人麼?”

    他自顧自說下去道:“自成異類以來,有不少人厭棄自己的身份,其實我覺得霜洲人的身軀也沒什麼不好,隻要方法用對,我們的神魂可以更換長留下去,雖然手上功夫需得重新磨練,可一身經驗和和技藝卻能由此保留下來,對於我輩師匠而言,這豈不是夢寐以求的麼?”

    張禦能看得出來,在這位大匠心中,對於自己變成霜洲人也不是沒有芥蒂,這隻不過是給自己找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罷了。

    他道:“我曾聽聞,陳大匠年歲較長,如今青陽製院中不少大匠都是陳大匠的學生,亦是知道不少隱秘。”

    陳大匠看了看他,回到了床榻之上坐下,雖然他如今身軀矮小,坐在那裏是雙腿懸空,觸不到底,姿勢看著有些可笑,可神情卻是十分淩厲,氣勢也是十足。

    他道:“我做過不少事情,也知道不少東西,那麼尊駕想知道什麼呢?”

    張禦並不遮掩,直接言道:“造物人。”

    陳大匠點頭道:“我料也是此為此事,嗯,我明說了吧,”他神情認真起來,“我可以告訴你們所有你們想知道的,但是作為交換,我也需要你們為我做一件事情。”

    張禦平靜言道:“那要看陳大匠想要做什麼了。”

    實際上要想從一個人身上了解到其所知道的事,用搜魂奪魄的方法最好,不過這種激烈的手段萬一不成,那就沒有退路了。

    而陳大匠身為大匠,多少肯定也會對此有所防備,讓其主動交代出來,反是眼下代價最低,也是容易的辦法。

    陳大匠道:“放心吧,我不會讓做違背你們意願的事,這件事對你們也有好處。嗯,你們之前應該抓到了那個正國了?想必你們也能看出那隻是一個假貨了吧?”

    張禦道:“這並不重要,隻要霜洲人認為是真的,那他便是真的。”

    陳大匠點頭道:“這話不錯。”隨即他話鋒一轉,“可是這裏有一個問題,你們現在雖然摧毀了表麵上的霜洲,可知不知道,還有一個暗藏在底下的霜洲卻還沒有摧毀。”

    張禦心念一轉,道:“陳大匠說的那暗藏霜洲,是否就是那個所有霜洲人死去都回歸去之地融池?”

    對於融池早有耳聞,當時判斷是一個如神國那般被神異力量包裹的地方,不過此前他們試著感應過,附近並沒有這一處地界。

    這地方到底存不存在,到底在哪裏,直到現在軍府也仍在查證之中,還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不過看起來,陳大匠這裏倒是知曉一些東西。




    陳大匠道:“就是那個地方,傳說中那個地方可以讓霜洲人複生,可根據我的觀察和判斷,實際上大部分被轉生出來之人,都不是原來那個人了,他們的記憶是被另外賦予的,不過真正複生當然也是存在的,不過那卻需用到源念。”

    張禦道:“源念為何物?”

    陳大匠道:“我先前說過了,身為霜洲人,由於神魂特殊,隻要用一些手段,是可以不斷替換身軀的,但是這裏還是會有消耗的,而源念則可以彌補這裏麵的不足。

    源念之於我等,就好比生機之於凡人,不過源念除了這些,還有很多神異的作用,有許多至今我也沒弄明白。這東西現在就掌握在正國手中,而這位正國,此刻就躲藏在融池之中。”




    他此時刻意加重了一些語氣,“這麼說吧,隻要融池還存在,那位正國還在,那麼在那裏保存神魂的霜洲人就都可以重新複生出來,轉眼之間又可以重新建立起一個新的國度。

    唯有將這裏毀滅,才能真正將之覆滅。”

    說到這裏,他凝視張禦,“你們需要的是徹底覆滅霜洲,我需要的是源念,想來我們的目標的並不衝突,我隻要拿到源念,凡是我所知道的,都可以毫無隱瞞的告訴你們。”

    張禦思索了一下,源念的作用肯定不止陳大匠說的那麼多,不過這並不是什麼重點,能理清青陽內部才是關鍵,隻要自己內部無虞,那麼任何外部力量都是無隙可乘。

    他道:“若能找到源念,我會帶來的,那麼融池之地何在?”

    陳大匠聽他應下,精神一下振奮了許多,道:“我之前見你們把製院那些師匠也抓來了,你們是在定湖抓到他們的吧?融池就定湖之下,至於多深我便不清楚了,但是一定就在那下麵!”

    張禦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就往外走去。

    陳大匠這時喊住他道:“張玄正,稍等。”

    待得張禦停步,他從榻上跳下來,走前了兩步,仰頭看著張禦,神情嚴肅道:“張玄正,今天你來這裏一定會被有心人看到,他們或許會憑此猜到一點什麼。

    我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很多人恐怕並不喜歡我亂說話,故我希望你派你最信任的修士過來看住這裏,我還不想這麼快就換新的身軀,畢竟那也是有消耗的。”

    張禦聽他用如此肯定的語氣,立時猜到了一些東西,他眸光微閃,腳下邁步往外來。

    到了外間之後,他對著等候在這裏的吳安乘言道:“吳道友,你替我先看住此間,從此刻起,任何人無有準許,不得接近此地,也不得不出入此間。”

    吳安乘道:“玄正放心,無論這裏人是生是死,吳某保證,玄正不允許,一個都出不去。”

    張禦一點頭,又沿著艙道往位於舟首的主艙過來,穿過十數層禁關,他方才來了這處地界,這裏的士卒見他到來,全數站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眾人,道:“對主舟發出芒光傳訊,告知曹將軍,要他下令封閉此間,一個人都不許離開。”

    眾人相互看了看,一名軍士出聲對一個軍卒出聲嗬斥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發傳訊?”

    那個士卒反應過來,立刻坐下發出迅光。

    張禦在此等候了一會兒,很快主舟之上就傳來了回訊,那軍卒在譯讀之後道:“曹將軍傳命,所有人自此刻起,不得他本人親筆署令,不得擅離飛舟。”

    那軍士喝道:“都聽到了麼?還不把將軍命令分發傳遞下去?”

    眾軍卒馬上行動起來。

    張禦則是將心光籠罩住了整個牢舟,若有舟上有人此刻有所異動,他立刻便會出手,不過命令傳下去後,並無什麼事情發生。

    他站了一會兒,便就離開了這裏,化一道遁光往主舟過來,須臾至平台之上,立刻有等在這裏的軍校將他迎入其中。




    待到了大廳之內,見曹度已是屏退諸人,一個人等在這裏。他走上去,與之見過禮候,第一句話就道:“曹將軍,陳大匠已是尋到。”

    曹度一怔,他反應甚快,道:“人那艘牢舟之上?”隨即神情一肅,沉聲道:“牢舟之上有人有問題?

    張禦道:“無論有無問題,做好防備總是無錯。”

    曹度點頭,道:“是該如此,我們在與看不見的敵人交手,怎麼小心也不為過,張玄正,不知陳大匠交代了什麼東西?”

    張禦簡略將陳大匠的方才所言複述了一下。

    曹度聽完,沉思片刻,才道:“陳大匠有一句話說得不錯,我們這回僅隻是消滅了表麵上的霜洲,唯有消滅了底下的霜洲才是完滿,若是給了此輩太多準備,怕是有變,我立刻調遣人手,爭取速戰速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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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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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僅僅是在一日之後,位於兩州之間的定湖上空突然出現了大量飛舟,並進入湖底之下進行探查。

    在搜尋大約十餘天後,於距離地麵大約八十裏深的地方,發現了一處在近段時日被破壞的地下馳道,而其前端則指向了更深處。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標示了。

    張禦在得知這消息後,與曹度商議了一下,便帶了一眾修士往此而來,而這一次明校尉也是同樣帶了大量的披甲軍士跟了過來。

    由開辟的出來的通道進入地下後,眾修士放出心光,一邊清理破碎的甬道,一邊往前行進。

    而在又往地下深入十餘裏後,便進入了一段相對完好的甬道之中。

    明校尉這時站了出來,對著張禦一抱拳,自告奮勇道:“張玄正,前幾次鬥戰,都是諸位打頭陣,不如這一次就讓我來吧?”

    張禦看他一眼,點頭道:“那明校尉自己小心。”

    明校尉自信滿滿道:“諸位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他一揮手,就帶領一眾披甲軍士朝著通道深處衝了進去。

    過去不久,前方就傳來了隆隆交手之聲,聽起來極為劇烈。

    不過聲音又很快平息了下去。

    張禦與眾修緩步向前走去,便見地麵之上全是一個個隻剩下殘肢斷骸的晶玉巨人,他掃了一眼,這些人明顯是精銳,此輩的外甲比他之前所見到的霜洲軍士堅固華美的多。

    明校尉這一路的突破看起來非常順利,他們一連穿過了十餘裏長的甬道,這裏麵的守衛顯然毫無防備,一時也沒能抵擋住他們的攻勢。

    在連續突進了大約半個夏時後,前方的交戰聲音忽然激烈了起來,顯然是前進受到了阻礙。

    萬明道人言道:“玄正,需要我們出手麼?”

    張禦淡聲道:“無礙,隻是些普通守衛,明校尉足以應付了。”

    而此刻在洞穴下方,一個空蕩蕩的石製建築內,高冠老者正坐在一麵巨大的石椅之上,他收到下麵的稟報後,還有些難以相信,他完全沒有想到,青陽軍府的人居然能找到這裏來。

    他氣怒非常,嘶聲道:“內賊,一定是有內賊!”

    周圍的親衛聽到他如此說,心中既有畏懼,又有惶恐,有人請示出聲道:“相國,我們該如何做?”

    高冠老者怒罵之後,很快又冷靜了下來,他對著下麵人沉聲道:“知道了,你們盡量利用地勢擋住來敵,我會去請示正國,不用擔心什麼,有正國在此,事情到不了最壞地步。”

    他鎮定的語氣讓眾親衛略略心安,對他一躬身,就各自下去安排了。

    高冠老者在他們離開後,穿過身後一條洞穴隧道,快步來到處滿布熔岩的地界,跨過焦黑的浮板橋,來到那巨大的幽藍晶石之上,對著上方一揖,道:“正國,事情有些不妙,青陽軍府的人已是發現了這處所在,請求正國複生我霜洲子民,不然怕是擋不住。”

    那個晶石之中的高大人影發出聲音道:“家相認為,複生所有霜洲子民,就能擋住來敵了麼?”

    高冠老者沉默不言。

    那高大人影道:“看來家相也不認為能擋住,那麼何必再去做這些無用的事情呢?”

    高冠老者艱澀言道:“可是不如此,我們也無處可躲了啊。”

    “不,有的,還是有的。”高大人影的聲音柔和了一些,“待我聚集所有子民的神魂,攝取更多源念,提升了源血,我就能和那一位溝通了……”

    高冠老者渾濁的眼睛之中頓時露出驚恐之色,他沒等高大人影說完,忽然起身,急急往外跑去。

    那高大人影雙目之中迸發出明亮光亮,高冠老者身上頓時有絲絲縷縷如煙霧一般的物事飄蕩出來,而後便聽到他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過了一會兒,他整個人伏倒在了地上,頂上的高冠骨碌碌滾了出去,身軀也是迅速如枯木一樣朽爛了下去,最後隻有一灘人形痕跡殘留在了那裏。

    那高大人影自言道:“還不夠,你們都回來吧。”

    在不遠處的洞窟之中,那裏麵堆滿了密密麻麻的晶玉,每一個都是忽明忽暗,似如在有節奏的呼吸一般,也似在沉眠之中。

    可是此刻,這些晶玉卻是受了什麼召喚一般,裏麵的光亮急促閃爍起來,而後同樣一陣陣的煙霧從上麵被牽扯了出來,再往高大人影所在的地方彙聚過去。

    當這些煙霧離去之後,這些晶石似被抽離了什麼最為關鍵的物事般,一個個坍塌碎裂,全在原地變為了一地粉末。

    不止是他們,此刻就連那些正在對抗青陽方麵入侵的守衛也是一個個發出了哀嚎之聲,身上有一個個煙霧狀的物事飄蕩出來。

    甬道之內,明校尉此刻正帶著人往前方衝鋒,本來前方通道地形狹窄,再加上那些衛士一個個悍不畏死,讓他前進受到了不少阻礙,可就在這個時候,這些霜洲人卻是在慘嚎聲中紛紛倒在了地下,而後就一動不動了。

    一名軍士愣怔道:“校尉,這是怎麼了?”

    明校尉試著琢磨了一下,可卻判斷不出對麵是什麼路數,再一轉念,反正無論什麼變化,自己到頭來都是要衝進去的,那還想個什麼勁?

    於是他一揮手,道:“不管了,隨我衝!”隨後帶頭向前。

    他的從副一邊跑一邊耐心告知那些軍士:“在戰鬥時若有事問校尉,你們隻要問衝還是不衝就行了。”

    眾軍士一聽,紛紛點頭。

    此時此刻,無數煙霧從四麵八方往那枚巨大晶玉之上彙聚而來,所過之處,掀起了一陣陣亂流狂風。

    而那晶石也是變得越來越是通透,上麵的幽藍色澤則是在逐漸黯淡褪色,而裏麵的高大人影則是變得越來越清晰起來。

    由於沒有了阻礙,明校尉一行人得以順利突入進來,這裏麵雖有許多岔路,可是他卻是死死認準了那煙霧離去的方向。




    後麵的軍士們見他沒有下令分散,也是跟著他一路過來,奔行了大約半刻之後,最後隨那些煙霧進入了一個巨大的溶洞之中。

    這裏空間廣大,到處流淌著濃稠的赤色熔岩,堪稱是一個熔流巨湖,周圍氣息灼熱無比,視線裏的東西似乎產生了扭曲,湖麵上則漂浮著一塊塊焦黑色的石板。

    而在正對麵,矗立著一座三丈高下的灰白晶玉,周圍飄蕩著晶屑薄霧,裏麵能隱約看出一個人形輪廓。

    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輕微的碎裂聲,而細密的紋路在晶玉之上蔓延開來,而後一塊塊掉落在了地上,再摔成較為細小的碎礫。

    待得所有晶玉都是崩裂下來後,裏麵顯露出來的,是一個肌肉線條十分優美修長的男子。

    可以看到這個人麵容十分俊美,頭發和眉毛呈現銀白之色,眼瞳漆黑一片,身上是一件薄薄的絲質長袍,手中持有一塊幽藍色澤的長棱形晶玉,而皮膚外表則有附著有一層瑩瑩閃爍的靈性光芒。

    他十分之高大,隻是站在那裏,就比他們這些丈許高的披甲軍士還要長出半頭。

    眾軍士齊齊看向明校尉,道:“校尉,衝麼?”

    “衝!”

    明校尉說出話的時候,眾人隻覺眼前一花,就見其人已然於瞬之間跨過了寬長的湖麵,出現在了高大男子身前,並且一拳轟了出去。

    凝練而龐大的力量彙聚在了他的拳頭之上,周圍的空氣似乎生出了被整片扯動的感覺。

    高大男子不閃不避,身形微微前俯,竟然以自己的額頭迎上了明校尉的拳鋒。

    明校尉一拳砸上去,卻感覺自己力量一下進入一片空洞之中,他也是經驗豐富,立刻知道不好,果然,幾乎是瞬間,一股同樣巨大的力量反推了出來。

    下一刻,隨著巨大轟鳴聲傳出,洞窟之中發生了隆隆震動,周圍的熔漿也被一股驚人的氣浪從他們交戰之地向外推開。

    隆隆的聲響震動著整個地下空間,後麵跟隨過來的張禦和一眾修士自也是感受到了。

    張禦眸光微動,身上燦爛星光一閃,整個人從原地消失不見。

    溶洞之中,眾軍士本待前衝,可眨眼間,便見明校尉化作黑影,嗖地一下被震飛了回來,不過在將要撞在石壁上時候,其人卻是一收腹,憑空數轉,卻是卸去了力量,再是嗒的一聲穩穩落在了地上。

    明校尉左右活動了一下頸脖,又活絡了一下手臂,咧嘴道:“有點疼啊。”

    高大男子看了看明校尉,用純正的天夏話道:“你身上所披的,是青陽天機院現在的玄甲麼?”

    明校尉沒有回答,而是咧嘴一笑,隨後再次前衝,而這一次,到了半途之後,他身形一轉,上身向後舒展,下半身一腳朝其人踏來。

    高大男子這一次沒有和對他對攻,漆黑的雙目裏泛起兩道白光,而後托起手中那枚晶玉,遙遙對他著一晃。

    明校尉才是衝到半途,就感覺被一股力量所阻,他用力一掙,卻是撲通一聲沉入到了那些熔漿之中,熔漿湖麵之上一時隻剩下了咕咕翻騰的氣泡。

    高大男子目光一掃其餘披甲軍士,正要對他們動手,卻是感覺到了什麼,動作一頓,往上看去,卻見溶洞上方,有一散發熠熠光芒的物事飄懸在那裏,一團模糊幽氣居中,兩側是兩道燦爛若星河的雙翼,照得整個洞窟一片明亮。




    他聽得有緩而從容的腳步聲傳至,不由警惕看去,隨後便見一個身著玉色道袍,手持長劍的年輕道人走了進來,待在對麵站定之後,一雙有若星辰的眸子就朝他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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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萬相天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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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高大男子看向張禦,眼神之中露出了鄭重之色。

    他雖然從未與張禦照過麵,但是他吸收了所有霜洲人的記憶,在見到不認識的人或物時,卻能從那些記憶之中去尋找出答案。

    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是霜洲最大的敵手之一,霜洲每一次重大挫折,幾乎都與這個人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係。

    他站直身軀,用天夏語道:“張玄正?久仰了。”

    張禦看著他道:“霜洲正國?”

    高大男子道:“是我,玄正也可喚我曾經的天夏之名,沈堂。”

    張禦心念一轉,抬目看向他道:“我記得原來獨州和密州的兩州都尉,名字就叫沈堂,你與此人是何關係?”

    高大男子意味深長道:“作為霜洲人,曾經是誰並不重要的,身軀也不是必須之物,唯獨長存的是我們的神魂,如果張玄正願意的話,我也可以你成為我們的一員,一起分享這樣的能力。”

    就在這時,外麵更多腳步聲傳來,一名又一名修士自溶洞之外走了進來,停步在了張禦的身後,同時都是看向了那名高大男子。




    而此人看了一眼眾修,卻依舊站在那裏,既沒回避也沒逃跑,似是對眾人並不畏懼,不過張禦卻是留意到,其人卻是在不經意間稍稍握緊了左手之中的那枚晶玉。

    這時場中一名軍士上來一抱拳,急急道:“玄正,明校尉沉在下麵了,現在還沒有出來。”

    張禦感應往下方落去,卻見明校尉正在熔湖之下,那裏高溫對其並無什麼影響,可是他整個人卻是在不斷往下沉去。

    可以見到,明校尉身外有一層古怪氣息包裹著,這股氣息他也是似曾相識,也是此氣,使得其人一時之間無法上來。




    他意念一動,心光擴展,與明校尉身上古怪氣息一碰,就將之牽製住,而後者得此相助,用力一掙,就自裏擺脫出來,隨其身上光芒暴漲,轟然一聲從湖池之中躍了出來,重新落到岸灘之上。

    他側身對著張禦一抱拳,道:“多謝玄正了。”又看向那高大男子,身上光芒升騰起來,整個人向上拔高,周圍光焰流騰,霎時變化成了一個身形三丈有餘的赤焰巨人。

    他起雙手一碰拳麵,放出一陣震響,頓時有一圈氣浪從身外散開,口中喝道:“再來!”

    說話之間,他腳下一踏,一掌向高大男子拍了下來。

    雖然他這一次的變化,身軀並沒有上次他與元童老祖交戰時那般高大,可這反而是因為他力量的控製進一步加深了。

    方才攻擊對方之時,他發現自己的力量居然被返歸了回來,而他的想法很是簡單粗暴,既然方才那等力量你能承受,那我現在就用更大的力氣!

    那高大男子麵對那驚人來勢,卻是半步沒退,伸手對上麵一擋,兩人手掌霎時碰到了一起。

    這一撞擊之下,明校尉渾身劇烈一震,向後退了出去幾步,而他每一腳下去,整個溶洞就猶如遭到了強大的撞擊一般,猛烈顫動起來,並隨之發出巨大的震蕩之聲。

    時悅沉吟一下,道:“玄正,這人似能送返外來之力。”

    張禦微微點頭,剛才心光接觸到那股氣息後,他就發現,在此氣圍攏之下,明校尉所使出的力量俱被偏移和扭轉了,或是幹脆呈現出相反的去處,也是因為如此,明校尉越是掙紮越是向下沉得快。

    因為他等同於是在用自己的力量讓自己沉下去。

    不過通常就算有人有此本事也不會這麼做,因為這勢必要動用比對手更多更強的力量,即便在變化層次之上更為高明,這麼做也是得不償失的。

    所以隻剩下另一個可能,那就是力量層次之上的差別。

    唯有更高的力量層次,才能做到這等事。

    若是這樣,也難怪這個人不在乎人多人少。

    正如修行越往上走越困難,每提升一線都是巨大的差別和進步,力量層次也同樣是這個道理,往上去越是越是高明,不是光靠數量能彌補的。

    他原本還打算讓眾修士一齊動手施為,圍攻此人,不過現在看來,恐怕不是一個妥當的選擇,這樣做更可能會造成彼此力量的相互衝突。




    萬明道人這時似想到了什麼,肅然傳聲道:“玄正,我記得青陽玄府過去有一位與竺玄首一輩的真修前輩,其擅長一門功法,名喚‘萬相天輪’,能以日月星光為火,以自身氣意為爐,日夜經行,轉動不休,故能推反化消外來諸力,看去卻是與此有些類似。”

    張禦思索了一下,他看向那人,道:“未必是一個巧合。”

    明校尉此刻接連試著攻擊了多次,卻始終不能奈何那高大男子。

    而在直來直去的攻擊無用,他還試著動用了摔抱之法,可這仍然並沒有任何用處,他隻要一接觸到對方身上熒光和那古怪的氣息,所施力量自然而然便被扭轉,並被反過來製約和困束他自己。

    再又一次攻擊無功而返後,他索性一點足,從對岸飛退了回來,搖頭道:“張玄正,我是拿這人沒什麼辦法了,要拿下這人,要看你們的了。”

    雖然他這麼說,可在場眾修卻沒有人看不起他。

    明校尉可是與這裏不少玄修比鬥過的,縱然不是什麼生死相拚,可實力卻是明擺在那裏的,他無法戰勝此人,在場也沒幾個人敢說有此把握。

    那高大男子則把目光從明校尉身上移開,往張禦這處看了過來。

    張禦一抬眼,目光迎上,他把手一抬,隨著一聲悠長劍鳴,蟬鳴劍飛入手中,而後他從容向前一步。

    隻是這一步,隨著燦爛星光蕩開,他已是於瞬息間跨越了整個湖麵,來到了那高大男子麵前,而後一劍斬下!

    高大男子這次顯得極為慎重,往後稍稍退後了一步,再伸手上去一推。

    張禦這一劍還未完全斬落,就感覺前方似乎有一個空洞,好像自己無論怎麼做,劍上之力都會陷入其中。

    他不待劍勢落盡,手腕一轉,劍刃就往旁處輕輕一折,而隨著他身形往欺至內圈,劍刃已是斜上滑斬向了其人的頸脖部位。

    這一劍極為巧妙,關鍵速度迅快無比,高大男子在戰鬥應變之上顯然有所不足,故是直接被他這一劍斬在了頸脖之上。

    張禦此刻又一次感受到了空洞之感,以他對劍勢的駕馭之力,現在完全可以再度轉挪劍勢。

    不過他此時並沒有這麼做,而是心意一凝,劍身之上光芒一閃,卻是直接運用出了劍上之神“斬諸絕”!

    這劍中之神一發,立時感到了一股微微阻力,像是斬到了實質,不過這個感覺又很快消退,代之而起的又是那等空洞虛無之感,而後劍刃之上也是微微一震,他退後了幾步,手腕一轉,已是卸去了反送回來的力量。

    高大男子此刻也是往後退去,而他的頸脖之上卻是出現了一條淺淺的細痕,他伸手一摸,那裏流出了金色的血液,雖然傷口很快又是合攏,不過他看向張禦眼神之中也是流露出一絲忌憚。

    張禦退開之後,立在那裏,向外展袖,長劍斜指一端。

    而經過方才這幾劍,他對於其人所掌握的那種力量已是有了更為深刻的了解。

    這力量應該是對方借來的,並不屬於自己。

    雖然這力量層次的確較他為高,但也隻是略微高出那麼一線,當然並不是那力量本身的問題,而是因為過高的力量連其自身也難以駕馭。

    而凡事有利有弊,層次高的力量固然能在戰鬥時占據優勢,可運使起來必然是滯澀的,並不能運轉如意。

    所以他方才的攻勢突然變得迅快猛烈一些,其人就無法及時調用了,這才會被他破開一個傷口。

    不止如此,憑借過人的觀察力,他還發現,從方才到現在,其人手中的晶玉已是微可不可察的縮小了一點,很顯然,此物就是那古怪氣息的來源,並且運使一次便會少得一次。

    在把這些都是盤算清楚之後,他已是知曉該如何對付此人了,

    他把五指一鬆,蟬鳴劍已是化一道流光飛去。

    高大男子方才受傷,已是對張禦提起了萬分戒備之心,此時微微一緊手中晶玉,渾身熒光不再是緊緊貼在身上,而是向外擴張了一大圈。

    然而那劍光落去,在堪堪觸及他身軀的時候,卻是貼著那熒光掠過,而後劍鋒一轉,再從另一個地方向他襲來。

    這劍光變動極快,在一瞬間,連續折向變化了上百次,觀戰之人隻見一道燦爛劍光圍著此人繞旋飛轉,同時引動的高大男子身上的光亮也是閃爍不已。

    張禦則是站在那裏不動,而他眸光則是微微閃動,卻是使動了先見之印。

    在鬥戰之中,他其實很少運使這個章印,因為修為神通變化在他之上的對手,先見之印是看不透的,至多隻能推斷對手可能運使出什麼手段,那這還不如靠他自身的戰鬥直覺。

    而實力在他之下的對手,如此做自也是毫無必要,隻有那些十分難纏卻手段相對不多的對手運用起來最好。

    現對麵這人正是符合這個條件。

    隻是幾個呼吸之後,他眸光一動,身形從原地不見,再出現時,已是在高大男子的近前,他伸手一按,轟的一聲,其人這一次卻沒能擋住外來的力量,而是直接被震退出去,並且撞在了後方的石壁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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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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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男子雖然被震退了出去,但實際上他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隻不過這件事本身比此更讓他感到驚怒。

    這意味著對方可以攻擊到他。

    他能感覺到,張禦方才在做著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並且由此尋找到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破綻所在。

    這一次他僅僅是被迫退而已,那麼下一次遭受的很可能就是重創了。

    然而還未等他尋找到妥善的應對之策,那劍光就已是如影隨形襲來,這讓他不得不倍加留神。

    張禦在方才斬傷高大男子頸脖的那一劍後便就已經判斷出來,因為這個人的力量並不屬於自己,所以其必須調動更多意念去指揮,這樣在運使之上就稍稍會有所遷延和滯後。

    而這裏就有文章可做了。

    鬥戰之中,哪怕隻是一點落後,都是生與死的距離。

    而他以飛劍快速遙攻,逼其不得不加以應付,而後再尋找意識轉挪之間的一個空隙出手,自然就攻擊到了其人。

    這其實就是將力量方麵的對抗轉而變成了神思轉動之間的比拚,誰的神思意識更快更為敏捷,誰就能在鬥戰之中搶占到上風。

    不過其人身上那一層靈性光芒倒也不是擺設,縱然沒有能將外力送返,可也擋下了襲向自身的力量。

    但在確定這樣的做法是有用的之後,他自可以對此做出進一步針對,當再次出手時,就不會是這麼簡單了。

    高大男子眼神閃爍不定,他此刻既要麵對襲來的劍光,又要分神防備張禦的隨時可能到來攻擊,自感這麼下去,遲早要再露出破綻。

    所以他也是很快做出了應變。

    他五指對著晶玉微微一用力,渾身頓時光芒大漲,一時之間,劍光隻能在三尺之外飛騰環繞,無法近前。

    不過那晶玉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了一圈,趁著這個空隙,他將此物往自己眉心上一按,這東西霎時陷入了進去。

    張禦眸光微閃一下,對方顯然也是發現了自己的弊端,所以將晶玉藏入了腦竅之中,使得意識的接觸更為直接。

    這無疑是一個好辦法,可並不能解決根本上的問題。

    隻要不是屬於自身的力量,駕馭起來終究不可能做到完全心意相合的,隻是他之前需要百十來劍才能將破綻逼出,而現在可能需要數百乃至上千劍罷了。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將時間稍稍延長了些許罷了。

    他心意一催,那縱馳的劍光變得更為迅快,幾如流光電閃,遠遠看去,高大男子身周似乎出現了一個光影模糊的罩子。

    他的“斬諸絕”之勢長處就是在力量與速度之上,力量能被化解,而速度卻是仍在,一經飛騰起來,純靠感官根本追之不上,隻能依靠靈性感應去察覺,而這無疑使得那高大男子更覺難以抵擋。

    隻是五六個呼吸之後,他又是窺見得一個空隙,驟然出現在了高大男子的側麵,一拳轟在了其人肩頭之上。

    高大男子遭此一擊,頓時橫飛了出去,不過這一次不比方才隻是將他震開,張禦那龐大的心力隨那一拳衝湧而至,其人自身的靈性光芒根本遮護不住,隻覺身軀內外震蕩不已,身上靈性光芒也是忽明忽暗。

    同一時刻,那外側劍光寒芒一吐,一股使人心悸威脅逼了上來,高大男子心下一凜,急急調運那股借來的力量上前遮護。

    而這個時候,張禦卻是向前一步,瞬間搶入他力量轉運的空隙之中,一指點在了他的額頭之上。

    高大男子隻覺腦際轟然一震,這一指力量無比凝聚,使得他不由自主向後一仰,意識也是出現了一刹那間的短暫空白。

    張禦於這等時候伸手一拿,將蟬鳴劍捉入掌中,雙手同時使力,向下一斬,劍刃霎時撕開大氣,直接斬入了高大男子的頸脖之中。

    就在其人頭顱即將被斬下之時,那劍勢卻是陡然一頓,斬在那半邊被切開的頸脖之中,沒有再往下去。

    隻見高大男子一隻手掌閃著瑩瑩光亮,死死抵在了劍刃去路之上,卻是他適時清醒了過來,擋住了這一斬。

    他眼中光芒劇盛,渾身的熒光也在綻放出來,試著逼退張禦,隻要化解這一次攻擊,這點傷勢他瞬息之間就可複原。

    張禦無比平靜的看著他,就在此時,頂上一直懸浮在那裏的玄渾蟬雙翼一展,兩道明亮的光芒一下在洞窟之中亮起,斬入了其人心神之中。

    那高大男子不由神思一個恍惚,而與此同時,一道銳利的劍光自他麵前瞬閃而過。

    張禦退開兩步,而後一轉手腕,緩緩收劍入鞘。

    高大男子眼眸動了動,其中的光芒黯淡下去,過了一會兒,頸脖之上出現了一線細痕,而後頭顱從上麵滑脫了下來,掉落在了地上。

    而那枚原本放入腦竅之中的晶玉也是從裏麵被排擠了出來,滾了幾圈之後,落到了空地之上停下,隻是此時看去,卻是比方才縮小了一大圈。




    張禦目注那晶玉,此物忽的自行飛起,往他緩緩飄來,他伸手將之拿在掌中,而後攤開在眼前一觀,這東西堅固光潤,通透無比,可以看到,裏麵有一團氤氳氣霧飄動來回,又像是無數飛舞的氣沫。

    他心下一轉念,這裏麵所蘊藏的東西,從種種跡象上來看,極有可能就是陳大匠所說的源念了,於是他將這東西先自收了起來。

    明校尉看著那高大男子猶自不倒的身軀,又看了看其人完全失去了生機的頭顱,不確定道:“結束了麼?”

    張看向上方,道:“未必。”

    霜洲人的肉身並不是關鍵,關鍵的是他們的神魂。

    隻是他方才斬殺其人的一瞬間,就發現其人的神魂突兀的消失了,並不是他自己遁逃離去,而是被什麼力量給收走了。

    此時他不禁想起之前在荒原之上掀起的兩陣風沙,還有方才萬明道人所說之言,他隱隱能感覺到,在霜洲的背後,似還隱藏著一個看不見的影子。




    同一時刻,青陽玄府之中,竺玄首正坐在鶴殿之上,這個時候,他仿若察覺了什麼,自蒲團上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遙遙望去遠方。

    凝望許久之後,他傳了一個意念下去,過了一會兒,明善道人來到了他的身後,稽首道:“玄首有何吩咐?”

    竺玄首沉聲言道:“你去把惲塵喚了回來,我有事囑咐與他。”

    明善道人一聽此言,不覺一抬頭,看向竺玄首,他緩緩低下頭,打一個稽首,道:“弟子這就去書。”

    洞窟之中,張禦將晶玉放入了星辰袋中後,就一拂袖,心光激蕩之下,這位霜洲正國的身軀頓時化作一團飛灰。

    這時他感到腳底之下傳來微微震動,隻是片刻後,這個震動也是變得越來越大,隨後整個洞窟隆隆震動起來,四麵搖晃,窸窸窣窣的石塊不斷自上掉落,在那些熔流之中發出噗通噗通的聲響,刺眼的熔漿也是到處飛濺。

    此間雖非神國,可卻是在一定程度上是受正國的靈性力量支撐起來的,不然也經受不住方才戰鬥力量的衝擊,而其人一死,沒了靈性穩固,自便是在崩塌之列了。

    萬明道人請示道:“玄正?”

    張禦站在那裏道:“此人已誅,這裏已無存在必要了,諸位先走一步,我隨後便來。”

    眾修對他一禮,便依言從這裏撤出。明校尉也是毫不拖泥帶水,立時帶著眾多軍士離開了此地。

    他們對於張禦都不擔心,就算洞窟塌裂,以他的能為也一樣可以從這裏安然出來。

    張禦這時把心光一放,霎時擴散到了整個洞窟,略加穩固此間,同時意識遊走一圈,看還有無什麼遺漏。

    隻是在察看下來後,他的目光不由落到了前方那個本來承托晶玉的座台之上。

    他走了上去,把袖一拂,上麵一層金屬蓋板立時往一旁挪去,底下是一個尺許大小的方格空間,裏麵擺著一個銀白色的金屬圓球,下方則壓著一張折疊起來羊皮卷。

    而在那圓球之上,卻是感受到了一股湧動上來的熱流。

    看著這兩件東西,他心下不由一動。

    此刻上方的石塊正一塊塊掉落下來,有不少就墜落在他的腳邊,他也沒有多看,收了這些東西入袖,身上星光一陣灑散,人已是離開了此地。

    片刻之後,整個地下洞窟被無數掉下的亂石所淹沒,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離了地窟之後,未用多久,張禦便返回到了地表之上,一眾修士和明校尉等人此刻正等候在此。

    他看向眾人,言道:“此行之事已經了結,諸位自去便可。”

    眾人對他一禮,各自離去了。

    張禦則自上空飄身下來,落到了地麵之上,隨後他將那一張折疊起來的羊皮卷拿了出來,發現上麵了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文字,隻是所用的並非是天夏文,而是他曾經進過的赫利爾文字。

    而這張羊皮卷的是樣式和材質,也與他在赫利爾遺跡之中看到的那一張一般模樣,可以看得出來,是同一張皮紙之上裁剪下來的。




    他看著上麵的文字,頭未抬起,袍袖卻是一拂,蟬鳴劍霎時化流光飛騰出去,奔出十數裏之遠,並與一物交撞在了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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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心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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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就在劍光落去的一刹那,張禦便聽得一聲清脆聲響,好似什麼東西破裂的聲響。

    隨著他意念一轉,蟬鳴劍於須臾間又自飛回,被重新握在了手中,他目光一落,見上麵沾染了一絲外來的法力氣息。

    他的道袍衣角在風中揚動起來,而後身影沒入一片燦爛星光之中。

    再出現時,已然來至方才劍光斬落之地。

    地麵之上殘留著的是一個破碎的琉璃魚符。

    他招手拿來。

    辨別了一下,可以看得出,這東西是一件法器,主要作用應該是用來替代禦主承受外來傷害的。

    他思索了一下,在進入獨州的時候,他就感應到有人在暗中窺望自己,不過那時候是在大軍行進之中,且對他懷有敵意的人也不在少數,所以他也沒如何在意。

    但是今日,自他出來之後,那股若有若無的氣息卻是一直跟隨在身後。

    他方才讓眾人都是離去,也是為了引其出來。

    不過現在看起來,這背後窺伺之人也是小心,並不與他接戰,被他這一斬之後,用此物替代了這一劍所帶來的傷害,而後便就退走了。

    隻這人窺伺已久,未必見得就會放棄。

    他再翻看了一下這魚符,這法器本身也是暴露出來不少東西。

    這類器物唯有真修會用。

    而那氣息極為陌生,定然不是他所接觸過的任何一人,所以應該不是此行到來的靈妙玄境的修士。

    不過真修的話,他卻是想起來一個人。

    他思索片刻,將這東西收了起來,暫時沒有再去追究,而是將那份羊皮卷拿了出來,繼續往下看去。

    之前在第一眼看到時,他就感覺這上麵的語言風格有些熟悉,很像是之前在許願之匣裏留書的赫利爾遺民所寫。

    而下來的文字記載也證明了他的猜測。

    書信的主人就是此人。

    這裏麵所描述的,其實是他後來的一些經曆。

    這位在離開了赫利爾遺跡之後,就在荒原之上遊蕩,並試圖找尋能讓所有子民進入赫萊之門的辦法。

    可是他對於自身的神異力量過於高估了,在此期間,卻是不慎沾染到了魘魔,所幸還是活了下來,並由此轉換成了另一種生靈。

    其實他對此並沒有多少抗拒,因為他的力量還在。

    而且他很快發現,自身的神魂也發生了異變,哪怕自己舍棄了肉身,也能選擇另一具身軀之內存活,且還能消耗自身的靈性從外層溝通到一種奇異的力量為自己所用。

    不止這樣,他還由此溝通上了一個存在,並在這個存在有意無意的引導之下進入了獨州和密州,侵占了一個名喚沈堂的死去的天夏人的肉身,下來他便利用自己的力量統合了兩州,建立一個國度。

    書信對此間的過程一筆帶過,沒有進行詳述。

    可哪怕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原本身為赫利爾人的執念仍然存在,並沒有放棄許願之匣“匣心”的打造。

    張禦在底下所得到的那個金屬球,就是這位在那個時候利用了一個從古代遺跡中搜尋出來的東西打造的,準備讓其成為許願之匣“匣心”的載體。

    可是其人這時候卻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發現自己在一月中往往隻有幾天時間是意識清醒的,而在大半時間內,做過什麼,又說過什麼,自己並不清楚。

    似乎是在自己沉睡的時候,有另一個意識在代替自己發布命令。

    在他意識到這一點後,對此也是感到了惶恐,於是將自己禁錮在了晶玉之內,並且用製造了一個替身代替自己執行命令。

    羊皮卷上的記載到了這裏便就結束了,再沒有往下寫任何一個字。

    張禦在把這些看了下來,陷入了思索之中,隨後眸光微閃了一下。

    根據整件事還有他所得的線索,還有最後這霜洲正國神魂的莫名消失,他心下已是有了一個大致判斷。

    那真正的許願之匣的“匣心”其實早已是打造成功了。

    那位霜洲正國自以為自己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可終究是受到了背後那一位的影響。

    他在赫利爾遺跡之中所見到的許願之匣由兩部分組成,一個是“匣體”、一個是“匣心”,匣體是一個外在的承載物,起到凝聚人心意念的作用,而匣心則是消耗物,許願一次,消耗一次。

    而這位霜洲正國原來所生存的地方,那枚晶玉與他見過匣體何其相似,而這麼看,這霜洲正國的本身,其實就是那個“匣心”了。

    這一點連其人自己恐怕也沒有意識到。

    這一切若無意外,應該都是他背後溝通到那個存在所操縱的,直到最後,其人的神魂被收走,或許就是那一位將之拿了去,並用來去實現了什麼東西。

    可以說,兩州之地億萬子民乃至這位霜洲正國,都被這一位明明白白的安排好了。

    其實無論這位正國和霜洲人怎麼選擇,哪怕是生出抵抗之心,隻要這位想要這麼做,那麼結局就不會有任何差別。

    因為這不是智慧上的差距,而是層次上的差距,力量上的差距。

    沒有足夠的力量,任憑你如何做都無可能跳出別人給你劃下的框。

    獨州南方駐地內,楚道人正在打坐之中,忽然間,他卻是見到一縷虛蕩蕩的元神照影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他從定中醒來,略帶不喜道:“公孫道友,你這般到來,莫非不怕再被那位玄修望見麼?”

    公孫泯笑道:“道友不必擔心,我在其人身上施了手段,我若來見你,他是望不見的。”

    楚道人看了看他,道:“公孫道友此次來尋,莫非是……”

    公孫泯道:“正是為此,那位張玄正此刻獨自一人,身邊並無人護持,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道友請速速與我動身,一同前往那處。

    我已是思量過了,到時候楚道友以為何道友鳴不平為借口,與其約戰,以道友那所掌‘明澤’、‘追光’二劍,便不能勝,亦能將他纏住,到時候我從旁殺出,設法將他製住。隻要奪回血精,此事便算有個了局了。”

    楚道人這才明白公孫泯的真正打算,難怪非要拉上自己。

    隻是公孫泯口口聲聲說隻要奪回血精便可,可是他卻知道,自己一旦露麵,那就不得不下狠手了。

    否則事機又該如何收場?

    公孫泯見他久不言語,麵上笑意仍在,雙目卻一直盯著他,道:“楚道友以為呢?”

    楚道人沉默了一會兒,道:“我……”

    就在這時,他突然收住了口,公孫泯也是神情微變,而後身影轉去不變。

    隻是幾個呼吸後,外麵傳來林道人的聲音,道:“楚師弟,你可在麼?”

    楚道人站了起來,自廬棚之中出來,行有一禮,道:“林師兄,你怎麼來了?”

    林道人看了看他,才緩緩道:“師弟,我近來觀你有些心神不寧,是否修為之上遇到什麼難處了?我輩真修,最忌心障心魔,你千萬要小心持守。”

    楚道人道:“多謝師兄掛礙,小弟無事,隻是見得何師弟遭遇,心中為他惋惜罷了。”

    林道人歎息一聲,道:“是啊,何師弟確實可惜,他也是太過氣盛,又刻意避開了我等,才致有此失。”

    說到這裏,他神色一正,認真道:“其實我等同門之間,有什麼話大可敞開來說,不必有所避諱,師弟你說呢?”

    楚道人神色看去很自然道:“師兄說得是。”

    林道人看了看他,點頭道:“我此來就是來看看師弟,既然師弟無事,那我便回去了。”

    楚道人行有一個揖禮,道:“師兄好走。”他一直凝望著林道人的背影,其人腳步開始很緩慢,後來才逐漸快了起來,直至離去不見。

    直到這個時候,公孫泯才再度現身出來,催促道:“楚道友,隨我啟程吧,我們已經耽擱不少時候了,我怕錯過了機會。”

    楚道人收回目光,看向他道:“道友稍待,我突然離去,同門必是懷疑,待我留下一封書信,便隨道友前往。”

    張禦在看完羊皮卷之後,就動身往獨州方向回返。

    就在相距青陽艦隊守戒範圍還有百多裏的時候,卻見前麵有一到遁光飛來,而後自裏出來一名道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張玄正有禮了。”

    張禦一見其人,也是還有一禮,道:原來是楚道友,楚道友到此,可是尋禦有事麼?”

    楚道人道:“確然有事,不瞞張玄正,前日何峻師弟與張玄正約戰之時所用‘明澤、追光’二劍乃我隨身佩劍,隻是當日被他借去一用。”

    張禦點首道:“原來那是道友之劍,這兩劍剛柔兼備,陰陽互濟,堪稱不俗。”

    他倒並非有意抬高這兩劍,當時鬥戰之時,這兩把劍器的確給他帶來了不少威脅,也是因為受此激引,“斬諸絕”之勢才徹底引動了出來。

    這麼看來,在那磨劍功勞之上,他也要謝一謝這位楚道友了。

    楚道人感歎道:“可是他即便有這兩劍,也依然未有勝過張玄正,我心中甚為不服,是故想來向張玄正討教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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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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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在斬了公孫泯之後,就一路遁光往回飛縱。

    他很清楚,那些真修當時不敢動公孫泯,不過是怕沒得著證據,反而還惹上了麻煩,畢竟那白秀上人不是好惹之人。

    但是他卻沒這麼多顧忌。

    早在他統合域外道派歸來之時,就曾有出自白秀門下的真修伏擊於他。

    下來又有那“金梁鼎”之失,到後來的元童老祖之事,再加上如今的公孫泯,他們雖然未曾照麵,可實際上早已交手好幾次了。

    隻是那白秀上人一直躲在幕後不出,竺玄首又隱隱為其做遮掩,所以一直拿捏不到其人。

    而這一次,他直接將其弟子公孫泯屍身送到其麵前,那便是逼得此人過來尋他,不管其有何陰謀鬼祟,若得一戰,自可破之。

    正飛馳之中,萬明道人趕了上來,對他言道:“玄正,那林道人跟上來了,看去似欲與玄正說話,玄正可要見他?”

    張禦略一思索,停下身形,道:“讓他過來。”

    片刻之後,就見一道遁光趨至近前,林道人自裏麵出來,對他打一個稽首,抬頭道:“張玄正,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禦一點頭,他示意了一下,萬明等人都是遠遠退避出去,而後他道:“林道友,這裏一覽無餘,有什麼話你可以說了。”




    林道人神情認真道:“此來有二事需與張玄正言說,一來是楚師弟之事,他已是對我們說了,此前被張玄正斬殺的龐、趙兩名邪修,便是他得公孫泯授意,有意放縱的。

    而後來何師弟向張玄正約戰,同樣也是公孫泯在背後推動,為的是取落到張玄正手中的血精。”

    說著,他退後些許,對著張禦深深一揖,道:“此事是我輩之過錯,林某人在此代我那不成器的師弟還有林某人自身向玄正告歉了。”

    張禦沒有避讓,站在那裏受了這一揖。

    林道人這時從星袋之中取出一團精光耀目的物事,往上一遞,誠懇言道:“我一脈修行擅劍,上回得見張玄正煉出‘斬諸絕’之法,我等這裏正好有一‘劍胎’,願以此物相贈,權作賠禮,無論是玄正自己打造劍器還是贈予他人都是無礙。”

    張禦自己就是用劍之人,知道這劍胎是極為少見之物,需采天地間各種精金並以秘法而祭煉,每一次都極費工夫,林道人人以此物作賠禮,應是存了緩和彼此關係的心思。

    他考慮了一下,一拂袖,將之收了下來。

    林道人見他收下這東西,一時也是放鬆了許多。

    張禦道:“楚道友想來對諸位道友已是有所交代,那他可是說過,那公孫泯為何要取血精?”

    林道人搖頭道:“楚師弟說,那公孫泯口風甚緊,他隻知此物是此人為其師白秀上人所謀,但此物具體用來做何用他卻不知曉,可血精用途,也不外乎兩種,修煉功法和法器兩用。

    而白秀先拜名師,後又在竺玄首門下修道,其一身功行絕非邪道路數,便是想要改修都是不能,故我以為,他多半是要祭煉什麼法器。”




    張禦心下一轉念,明善道人曾與他說過,這位白秀上人在竺玄首門下修道時,似曾經因為犯下什麼過錯,才被竺玄首逐了出去,而金梁鼎又是早早就自秘庫之中遺失了,那麼其人所謀,是否從那時就開始了?

    他思索過後,道:“林道友方才說,此來為二事,不知另一樁又是什麼?”

    林道人這時神情一肅,道:“張玄正方才斬了公孫泯,下來想必也要追查白秀,隻是張玄正要小心了,此人法力高深,無論神通法力,還是鬥法爭勝,都是我輩之中第一人,而這還罷了,關鍵是此人還頗有來曆。”

    他鄭重言道:“白秀之師以往也曾是青陽玄府的上修,早年便煉就元神,名稱玄尊,現如今更是玄廷之中的一位“廷執”,而且這位以護短見稱,玄正若是對他弟子不利,這位勢必不會善罷甘休,玄正若是要動手,可千萬要考慮清楚了。”




    張禦眸光微閃,他身為一府玄正,自是知曉“廷執”的份量,可以說,在玄廷之中,每一位廷執都是擁有莫大權柄,這還隻是其次,關鍵是能做到的廷執的,都有翻覆洲陸之能。

    若是玄修,則勢必是修至第五章書的人物,而若為真修,則必然煉就元神。

    譬如竺玄首那等人物,其若是卸任過後去往玄廷,那麼就有可能擔任廷執。

    其實白秀上人背景深厚他是早就知道的。

    可那又如何?

    廷執雖得權授,可卻同樣也在天夏規矩律令的束縛之中,其人權焰再大,也大不過玄廷授予他的權責。

    況且若是這位真能一手遮天,那他也當不上這個玄正了。

    他對林道人道:“多謝林道友告知了。”

    林道人再是對他打一個稽首,道:“林某不與玄正同路,就此告辭了。”

    張禦也是端手還有一禮,道:“那便就此別過了。”

    林道人一點頭,化一道遁光離去了。

    張禦站立片刻後,一甩袍袖,再度遁光啟程,而在他身後,諸多遁光也是隨之跟了上來。

    鳳湘嶺,竹林道觀之中,一名粉妝玉琢的小道童正在道房認真做著功課。

    這時房門吱嘎一開,一名胖乎乎的小道童慌慌張張衝進來,滿臉慌張道:“師兄,師兄,你快去看看吧,觀主的光不見了呀。”

    小道童倒是一股小大人模樣,道:“別急,什麼光,你是不是又弄丟什麼東西了?”

    胖道童連連搖頭,“沒弄丟,我沒有,不是我……”他胖乎乎的臉皺了起來,用手比劃了一下,“師兄,你快去看看吧,就是,就是觀主供在上麵的光,很亮的那個。”

    “很亮……”

    小道童一怔,小臉也是一變,他飛快起身,往門外走去,穿過簷下回廊,往裏殿轉去,他來到供台之前一瞧,卻見台案上的三個牌符如今隻有一個尚且亮著,而代表著公孫泯的那個牌符已然失去了光亮。

    他小臉煞白,站在原地茫然了一會兒,在案台之上找了一下,拿出一枚玉符,而後轉出來,一直走到廟台空地之前的石龕前,雙手抓著玉符試著晃了一晃,然而上麵卻沒有半分反應。

    他試了多次,都是無用,正著急之間,忽然一隻手搭在肩膀上,“別試了,你連半點法力也無,動不了這玉符。”

    小道童一顫,回頭一看,卻是一個長髯鳳目的年輕道人,他急急一禮,道:“唐師叔,師父他……”

    唐道人點點頭,道:“你師父的事,我和你師祖已是知道了。”他語聲轉冷,道:“你放心,這件事必然會有一個交代的。”

    張禦一路回了獨州之後,讓萬明等人自去,而後自己直接往艦隊主舟上與曹度會麵。

    曹度在大廳迎候他,待請了他坐下,便道:“方才明校尉回來,已是將大致事情稟告於我,此回張玄正與諸位玄修著實辛苦了,隻是張玄正,不知陳大匠所需那源念可是有尋到麼?”

    張禦道:“東西我已是順利取到,稍候我當去往此人處,把事情問個明白。”

    曹度對源念雖然好奇,但他沒有多問,涉及神異力量的事情他懂得不多,而他從不在自己不了解的方麵去指手畫腳,他道:“如此便好啊。”

    張禦這時問道:“曹將軍,我離開之後,牢舟那裏可有變動麼?”

    曹度道:“我一直有派人盯著,這段時間來牢舟之中並無一人出入,也絲毫消息傳出,玄正可以放心。”

    張禦點了下頭,他與曹度再作了一番商談後,便就告辭出來。

    離了主舟之後,他先去了一趟駐地,備妥了一些事,這才往牢舟而來,到了此間後,他直接來到了關押陳大匠的那處牢間之內。

    陳大匠見他到來,從床榻上下來,渾濁的眼中有精芒亮起,隱隱帶著幾分急切道:“張玄正,可是東西拿到了麼?”

    張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一抬袖,一份卷帛自裏飄至其人麵前。

    陳大匠看了一眼,道:“這是何物?”

    張禦淡聲道:“此事道法契書,簽立約誓之下,自有道法神通約束,若是違反,性命神魂皆可奪去。”

    交換源念這等事情,他不會單憑陳大匠一句話信任此人,定然是要作出約束的。

    陳大匠看了幾眼,頗感興趣道:“契書麼,我聽說過,玄正說這東西是靠神通道法來約束的,可據我知,道法神通,也是有其極限的,我若遠離千萬裏之外,或者有一大能為我遮護,莫非我性命神魂也能為之所奪麼?”

    張禦淡聲道:“陳大匠非是修道人,這裏緣由難以解釋清楚,禦隻能言,此契定立下那一刻,立契之人便已身在契中,陳大匠便能尋得人遮護你一時,也遮護不得萬世。”




    陳大匠嗬嗬一笑,道:“我明白了,張玄正的意思是,除非能到遮護我萬世之人,否則這契書就有約束之力,不過我也未曾想過違約。”

    他仔細將這些契書看了幾遍,確認沒有什麼問題,便伸手上去,手指方觸其上,自覺有血液自裏湧出,並在上麵落下一個名姓,這一切全是意到字到,他當中甚至沒有動過手。

    這時那契書忽然化光一分,一道落入張禦手中,一道仍是停留在他手中。

    他看了一眼,讚歎道:“神通道法,果然妙用無窮。”他將契書收好,抬頭看向張禦道:“契書已立,東西也該給我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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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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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自紫星袋中取出了那枚霜洲正國留下來的晶玉,並送去了陳大匠處。

    這東西經過霜洲正國幾次運用,最後隻剩下了大約核桃大小的一枚,不過這卻正好,他感覺這東西給了陳大匠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

    陳大匠接了過來,伸手摩挲了一下,眼神之中現出幾分激動,但是他很克製,一會兒就恢複了鎮定,並將此物此妥善收了起來。

    他抬起頭來,端正神色道:“玄正既然帶來了這東西,我自也當履約,唔,張玄正是想問有關那造物人之事?”

    張禦道:“尊駕可先從造物人說起。”

    陳大匠道:“好,那便先說我霜洲這邊,在我主持製院之時,我共是奉上命打造了三千兩百一十二個造物人,這其中絕對大多數都是送到青陽上洲了。

    至於用途麼……

    霜洲倒並非為了做什麼陰謀鬼祟之事,他們也不相信憑借一群造物人就能把青陽上洲如何,他們這麼做的目的隻是為了方便從青陽兩府獲取消息,同時負責遮掩霜洲的存在。”

    張禦道:“據我所知,霜洲也曾往域外道派之中派遣過不少造物人?”

    陳大匠露出了一絲嘲弄,道:“是有此事,製院很多事並不是由我們來決定如何做的,真正做決定的是霜洲的金相國,左、右輔國還有少府一些上層權貴,這件事便是上麵要求的。

    他們妄想通過派遣一些造物人去往域外道派學習道法,然後就能擁有一支為他們所用的修士。

    我並不看好此事,因為這並不是我們所熟悉的領域,而且我們的財力有限,隻能盡量集中在我們擅長的地方,如此才能有可能在某些方麵勝過青陽,處處鋪開,隻會處處平庸。

    但他們卻執意要求這麼做,結果用了數十年時間,耗費了無數的財力和物力,最後卻隻有一人成功了。

    而這個他們唯一的門麵據說後來也是叛逃出去了。所以這隻是一個失敗的方略罷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張禦微微點頭,這個情況和他所了解的大致差不多,這時他目注陳大匠道:“我想知道的是,你們是如何控製這些造物人的?又是如何確保他們的忠誠的?”

    陳大匠沉聲道:“其實當時我們很少用控製造物人思維的東西,不是不能做到,而是代價太高,若在每一個造物人身上布設此物,一來是無有必要,二來是這裏的耗用我們也承受不起。




    所以我們隻是在少數認為有潛力的造物人血液之中注入了一些微造物,若是他們不聽命令,那麼我們就可利用這些東西來破壞他們的生機。”

    說到這裏,他搖了搖頭,道:“其實我一直不讚成這麼做,因為隻要是擁有情感的智慧生命,就不會喜歡自己的生命的受人挾製,這樣他們做任何事都會是消極的,不利於具體行事。




    若是依照我的意見,根本不用去上任何手段,他們本身的出身就是確保忠誠的那一把鎖,試想一下,若是被爆出他們是霜洲造物,就沒有人能信任他們。”

    這時他麵上略帶譏嘲之色,道:“不過正如前麵那個方略,沒有人願意聽我的。且據我後來聽到的消息來看,那些進入青陽的造物人一直在設法解決身上的微造物。




    還有一些造物人則在暗中試圖毀滅霜洲。這次霜洲被滅,或許也有他們在其中推動。哦,不僅僅是霜洲,還有知曉他們身份的人,這樣他們就能安心做一個真正的天夏人了。”

    張禦聽著他的敘述,這裏麵夾雜著陳大匠自己的不少私人情緒,不過也恰恰是這樣,說明其所得是最為的真實的情況,他繼續問道:“陳大匠可知這些造物人的去處麼?”

    陳大匠道:“這些人去往哪裏都是上麵安排的,並不通過我們製院。

    不過我雖不知他們如今具體在何方,又在做些什麼,可是他們每一個人特征相貌乃至年歲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稍候張玄正可派一信得過的人到我這處,我可口述下來。”

    張禦點頭道:“如此甚好。不過陳大匠以前既在青陽天機院做事,那麼對青陽的造物人又知道多少呢?”

    陳大匠想了一想,道:“我在調去兩州之前,也曾在青陽天機總院中待過一段時日,青陽最早一批造物人是來做替身之用的,每一個人都是設立有文冊。

    隻是濁潮到來後,文冊被毀,不過這在當時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因為當時造物人數目十分有限,也造不成什麼太大危害。

    不過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想來張玄正定是有興趣知道的。”

    張禦道:“尊駕請言,我在此聽著。”

    陳大匠嗯了一聲,道:“大概是在六十八年前,我記得五月初三那天,青陽天機院中來了五個外洲大匠。

    當時的青陽天機院院主,是即將卸任的洪昭,而我則是他的副手,我們二人與被喚了過去,用了整整一年時間,與這幾位大匠一同合力打造了一個造物人。”

    張禦看著他道:“是什麼造物人,要這麼許多大匠一起合力?”

    陳大匠抬頭看向他,道:“因為這個造物人十分特殊,他是一個造物人大匠,是合我們眾人之力打造的。”

    他此時語聲之中略帶感慨道:“他可以說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傑作,當時我們所有的人都充滿了一種熱情,可以說都是傾盡了全力,今後若無特殊情況,恐是再難做成這樣類似的事了。”

    張禦目注他道:“這個人是誰?”

    陳大匠緩緩言道:“他就是現如今青陽上洲天機總院的正院主方諭中。”

    張禦眸光隱動,他想過造物人可能會出現在上層,但倒是未想到,天機院院主本身就是一個造物人。

    這位方諭中名聲很大,現在分院不少師匠就是其人學生,他的勢力在天機院中也無疑是最大的。

    他思考了一下,道:“這個消息若是在戰時拋出,或會引發戰事進程,至少也會讓青陽上洲內部起得一場動蕩,陳大匠就沒想過將此透露出去麼?”

    陳大匠搖頭道:“他是我們的傑作,我也是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況且我懷疑上麵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便是說出來,怕也撼動不了他的地位。”

    張禦道:“那你們可在此人身上留有過製束的手段?”

    陳大匠並不確定,道:“或許有,隻是最後的打造並不是我負責的,可就算有,製束之權應也並不在我們這些人的手裏,而是而是在上層某位的手中。”

    張禦又問:“當時是誰組織的此事?”

    陳大匠道:“洪昭沒有說,我也就沒有多問,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了並不好。”

    張禦心思一轉,洲域內後來出現的那些造物人,不定就和此人有著直接關係,他道:“我曾遇到一個造物人,他似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陳大匠悠悠道:“這要看打造他的人想要達成什麼目的了,不過似那些不清楚自己身份來曆的造物人,打造他的人多半是會留下什麼控製其人的手段的,不然豈非白費工夫?”

    張禦點了點頭,道:“那麼我若要快速鑒別造物人,有什麼好用的辦法麼?”

    陳大匠沉聲道:“很難,除非是我自己打造的,我自會留下一個由我鑒別的標記,就算他後來改換麵目身形,我也一樣可以認出來,除此外就隻能用一些笨辦法了,最簡單就是利用魘魔來鑒別,不受魘魔侵染的,那多半就是造物人。”

    張禦一想,這個方法與武澤所提供的還有曹度所使用的,思路幾乎是一致的,看來這是目前唯一的手段了。

    他又問道:“我聽聞霜洲製院與青陽上洲的天機院一直有所聯係?”

    陳大匠道:“隻是技藝上的交換罷了,因為霜洲可以做一些在青陽不被允許也無法做得嚐試。我們彼此都有默契,不涉及雙方的政事,張玄正若是需要,我可也將這些人名單一並給了你。”

    張禦道:“那便請陳大匠稍候一並寫下來。”

    他再問了陳大匠一些話後,就自裏走了出來,

    而後關照了軍卒一聲,道:“向地麵發芒光傳訊,讓人把溫良道友喚來。”

    那士卒應命之後,過了一會兒,便有芒光傳訊發出,不多時,溫良就駕一道來到了牢舟之上,拱手一禮,道:“不知玄正有何吩咐?”

    張禦道:“我需道友助我將一人的記憶拓下。”

    陳大匠所知的造物人足有三千餘個,就算每天他能描述一百個人,也需要月餘時間才能完成,這實在拖得太久了。

    而且就算有了相貌特征和年齡,也不見得能立刻找到這些人,還需要進行對比排查,為了盡快完成這件事,這裏便需要用一些神通道法了。

    他帶著溫良再是步入關押陳大匠的牢房,將溫良的神通交代了一下,並道:“陳大匠隻需回憶那些造物人便可,你可放心,你既立契書,我自不會讓人窺看你不願讓人知曉的私隱。”

    陳大匠卻很輕鬆,道:“我當然是放心的,張玄正若是要用這等手段對付我,那一上來就可如此做了,不必等到眼下,現在既能如此方便,那也是省了我一番事。”

    張禦對溫良點了下頭,後者走上前去,對陳大匠道一聲得罪了,就將手放在了其人額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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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兩百零一章 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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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半刻之後,溫良將手從陳大匠的額頭之上拿開,他手中多了出來一份光芒閃爍卷書,轉身遞至張禦麵前,道:“玄正,都在此中了。”

    陳大匠看了看,道:“這個法子倒是十分有趣,可否給老朽也看一眼?”

    他倒不是為了確認這上麵是否拓去了自己什麼**,而是確實對此感興趣,想看看這法術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張禦對溫良示意了一下,後者就將此書交到他手裏。

    陳大匠拿了過來,展開一看,眼前一亮,再往後翻去。

    他發現這裏麵每一個人,都與他自己原先記下的一樣,裏麵一些相貌特征上的細節,連他自己也未必能一下想得起來,可現在卻是曆曆在目。

    他嘖嘖稱奇,感歎道:“天機院自立起之後,曾有一股風潮,說是等到天機造物滿布天夏之後,世間就再也無需神通道法了。




    要我說麼,這等看法對也不對,要做到這一步,需得窮究世間道理,可若真能達到,這與修道人所追逐的大道又有什麼不同呢?”

    言罷,他就站起,起雙手將這冊書卷遞給了張禦。

    張禦拿過之後,稍稍翻了一下,就已全數記下,而後與溫良離了牢舟,他自己遁光行去,來至主舟之上,稍作通稟,就來至大廳之內,再度見到了曹度。

    他將此行經過與這位大概說了下後,就將拓書拿出,“自霜洲出來造物人都在這裏麵了,曹將軍可以過目,看看這裏麵可有認識之人。”

    曹度拿了過來,大致翻了翻,憑借著身上神袍之力,他隻是用了半個夏時,便將三千多人全數看了下來。

    他神色嚴肅道:“這裏麵確有我不少認識之人,不過此輩身居職位並不高,若是查證屬實,當回去逐一拿下。”

    張禦道:“若隻如此,這些人危害還不大,但有另一人需注意,那便是青陽天機院總院主方諭中,據陳大匠交代,此人很可能也是造物人,且這件事還與上層還有些牽扯。”

    曹度神情凝重,道:“方諭中,他竟然也是造物人麼……”

    他早就懷疑高層之中有人被造物替代了,他對許多人都懷疑,可沒想到,這位大匠本身就是一個造物人。

    張禦道:“我方才看了一下,我所知曉的一些造物人並不在這份名單之上,可以肯定,除了霜洲之外,洲內天機院當也私下打造了不少造物人。”

    譬如惠元武,他便是造物人,而在域外諸派之中,不定還有一些人和他一般,那麼天機院打造這些人目的和用意何在?

    他懷疑此事和本身身為造物人的方諭中脫不了關係。

    曹度沉聲道:“這些人也必須一起找了出來。不過此事若真是涉及方諭中,我們卻並無法憑陳大匠的一麵之詞去抓這等人物。”

    從位職上來說,天機院院主與洲牧、都尉乃至監禦使都是平位,並且天機院受玉京天工部所管轄,他們就算有證據,也需報到玉京,並配合上麵來人抓捕其人,平時幾乎是動不了此人的。




    張禦思索一下,實際上他身為玄正,擁有先捕後問之權,可曹度說得很有道理,雖然方諭中有著極大的嫌疑,可他們也不能憑借陳大匠一個人的證詞就去抓人。

    而且似這樣的人,身邊一定足夠的力量保護的,甚至還可能準備了不少替身,直接抓捕的確不是什麼好主意。

    萬一因此引動了什麼布置,恐還會引發難以挽回的後果,所以此事需先從的別的地方下手。

    他想了想,道:“曹將軍可按原定計議徹查銳擊軍,我先回洲內一趟,讓玄府和檢正司配合監察,謹防異動,我會先設法拿捕那些與霜洲有往來的大匠,若能拘捕此輩,或能問出一些東西來,而後再視情形而定。”

    曹度考慮了一下,雙手端起一合,鄭重一禮,道:“那就拜托玄正了。”

    張禦還有一禮,道:“我會留下一些人來保護將軍,將軍自己也需多加小心。”

    這件事牽扯極大,這裏可是足足五十萬人,曹度一開始查證,難保洲內一些人不會得到消息,他們會做何反應現在不清楚,但一定不會束手待斃。

    曹度道:“張玄正放心,在洲域之內的鬼祟未曾肅清之前,我當會保得有用之身的。”

    張禦從曹度處告辭出來,先是把眾修找來交代了一番,而後讓萬明道人和一些修士留下主持此間之事。

    他又把時悅、曹方定、溫良等人喚來,讓他們這次隨跟隨自己一同返回。

    在一切都是安排好了之後,他便遁離了獨洲,用了兩天時日回到了方台駐地。

    到了這裏之後,卻是聽說惲塵不久前收到了洲內一封來書,隻是留下了幾句之後,便就動身回去了。

    眼前戰事已是結束,荒域上再無威脅,這駐地倒也無需人來主持了。

    不過他卻隱隱覺得,惲塵此番回去,或許並不是那麼簡單。

    他在駐地這裏停留少許時候,就帶著溫良、時悅等人繼續上路。

    他並沒有直接回去青陽上洲,而是往西南荒域而來。

    根據之前翁大匠所言,還有陳大匠的交代,這裏有一位名喚韓時的大匠,這人經常與霜洲製院有著技藝上的交流。

    此前其人甚至通過交換,將原甲和一部分原甲打造的技藝也是交換給了霜洲,似這樣的行徑,絕然是通敵了,所以他第一個要抓的就是此人。

    而與此同時,惲塵此時也是回到了安壽郡玄府之中,他見明善道人正在此等候自己,忙是上來一禮,道:“明善師兄,不知這次急喚我回來是為何事?”

    明善道:“玄首有要事吩咐少郎,少郎上去一見玄首便知。”

    惲塵整理了一下袍服,由正門進入台閣之內,而後騰身上了鶴殿,落定之後,一眼便見到竺玄首正端坐在蒲團之上。

    此刻他感覺氣氛肅穆,心下微凜,稍定心緒,上來躬身一拜,道:“弟子拜見老師。”

    竺玄首道:“喚你回來,是有一事關照你,你仔細聽好了。”

    惲塵神情一肅,俯身言道:“老師請吩咐,弟子在此恭聽。”

    竺玄首抬頭看了眼上方的大青榕,道:“我在此處鎮守六十餘載,是為秉承諾言看住一人,而今其人已然蘇醒,我與此人一戰勢不可免,無論我們誰勝誰負,我必然再無法再回到此間,我已是向玄廷遞交了呈書,我離去之後,當由你來承繼玄首之位。”

    惲塵心中既是擔憂又是沉重,不過對於自家老師的安排,他心中其實早有準備了,他躬身一拜,無比認真道:“弟子謹遵師命。”




    竺玄首道:“你如今功行尚差了些許,不過你此前積累已是足夠,我會傳你一門道法,助你煉出元神照影,而此戰不管勝負如何,我俱回將青陽輪送了出來,你手持此寶,當可坐穩此位。”

    惲塵道:“是,弟子定當效仿恩師,守穩這一洲界域。”

    竺玄首卻是搖頭道:“不要學我,做你自家便好。”他頓了一下,看向惲塵,神情微肅道:“如今青陽內外之敵或滅或逐,按理說百年之內當無外憂,隻是你仍要謹慎小心,我此言你切切要牢記!”

    惲塵認真道:“是,弟子記下了。”

    竺玄首道:“你且來我麵前坐下。”

    惲塵依言來至他近前,一禮之後,便坐了下來。

    竺玄首口中開始低聲念誦著什麼,惲塵隻覺一縷縷道音落入自己耳畔之中,一時心神寧靜,而自身似被一光明所包裹,這明光之中還有無數道法妙理落入腦海之中,慢慢就入了沉定。

    待他清醒過來後,發現自己渾身氣息澎湃,似隻消稍稍運法,便可得破境關,他站了起來,躬身一拜,道:“多謝老師成全。”




    竺玄首道:“方才你本可一氣破開境關,不過如此卻有根基不固之嫌,你回去自行修持,快則半月,慢則百餘日,自當水到渠成。”

    惲塵道了聲是。

    竺玄首道:“你若無事,便可退下了。”

    惲塵想了想,道:“老師,弟子有一言想請教。”

    竺玄首道:“你說。”

    惲塵道:“今次弟子在域外安排諸事,見無論功績,亦或功行修持,張玄正卻比弟子更為合適擔任玄首之位,而老師非是狹隘之人,以往是無有選擇,可既有此選,卻為何不向上薦舉張玄正,卻用弟子呢?”

    竺玄首搖頭言道:“坐鎮一洲餘事可以不問,但是必須有與之相匹配的功行,不然上下皆可欺你。而青陽輪乃是你師祖為護持青陽上洲所打造,裏麵有我一脈心悟功傳,你持此寶,日夜修持,用功勤勉,那不出三十載,當就可煉就元神。




    而玄修之法卻有其缺陷所在,到他這一步,已很難再往上走了,除非他另有機緣,不過機緣又豈是說得就得?何況他玄正之職乃是玄廷封授,他任何位職,這也不是我可左右。”

    惲塵恍然,他躬身一禮,道:“多謝老師告知,弟子告退。”

    竺玄首默默點頭。

    惲塵再是一禮,就退了下去。

    在下得鶴殿之後,他腦海中卻在回想方才之事,忖道:“老師說青陽上洲下來當無外憂,卻又叫我要小心,莫非是指洲內下來當會有內患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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