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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鐵劍玉珮 (已完成)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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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5 14:15:07 |只看該作者
六十

  古如松正待將鐵如意橫掃柳南江項際,柳南江不退反進,長劍如靈蛇般筆直地向古如松咽喉間刺去,這正是“雷音八劍”其中的一招“朗日焦雷”,氣勢磅礴,威猛絕倫。

  古如松是慣戰老將,已經感到劍氣直迫眉宇。目下他只有兩個選擇:“是冒長劍穿喉之危,鐵如意直掃而下,柳南江裂骨斷頸,一則趕緊撤招收勢,飄身後退,容機再進。

  古如松自然是選擇了後者,猛一收勢,身形飄退八尺。

  柳南江劍勢易起難收。但他不願意迫人太甚,身形一個急旋,只見周圍五丈以內的茅草全部齊根削斷,出現了一大片空地。

  古如松雖然見多識廣,眼見如此威猛的劍法也不禁暗自咋舌。

  古如松飄身後退,靜立了半晌,方才振聲暴笑道:“哈哈,想不到你這娃兒竟然使出了佛門曠世絕學‘雷音八劍’,真是不簡單!”

  秦茹慧脫口叫道:“‘雷音八劍!’那麼方才這一招就是‘朗日焦雷’了?”

  凌菲接口道:“前天那一招大概就是‘天際閃電’了,難怪那樣的快。”

  秦茹慧白了她一眼,凝聲道:“凌姑娘也聽說過‘雷音八劍’?”

  言下之意,彷彿凌菲不該知道似地。

  凌菲冷笑道:“別忘了我也是練劍之人……”

  語氣一頓,復又喃喃自語道:“莫非他是無塵大師的徒弟?”

  秦茹慧心中一動,輕聲笑道:“凌姑娘真是見聞廣大,你方才所說的無塵大師,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柳南江一見凌菲之初,就認為她年紀輕輕無所不知而感到欽佩。但是柳南江卻也發現了她的短處,就是太喜歡吹噓賣弄。

  此時秦茹慧讚了她一句,立即有點眉飛色舞地道:“無塵大師可說是當代一大高僧,也是武林中一大奇人。昔年曾在少林寺中掛單住腳,不過這二十年來已沒有人見過他的蹤跡。傳說除了他之外,連少林主持都不會這一套‘雷音劍法’,柳相公一定是他的徒弟。”

  她們言談雖甚輕微,卻字字俱入柳南江耳中。

  古如松道出了他的劍法之名,柳南江並不吃驚,以古如松年齡和江湖經歷應該識,但是凌菲小小年紀能從劍法上道出他的師承,這就使柳南江大為吃驚了。

  想必凌菲的師父也是大有來歷之人。

  這一驚之餘,柳南江竟然將準備回答古如松的話也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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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5 14:15:24 |只看該作者
六十一

  第九回 斷魂娘子

  這時,古如松又嘲笑道:“武林之中,在‘雷音八劍’之下動手過招的人,如今恐怕還沒有一個。老夫躬逢其盛,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來吧,但願你這娃兒沒有糟踏這套曠世絕學。”

  話聲一落,人已欺進。

  右手鐵如意打向柳南江腰際“曾池”大穴,左掌推出一股暗勁,直逼柳南江“璇璣”部位。

  柳南江有心速戰速決,身形微退半步,先使古如松的掌勁走空,然後左手劍決向對方的鐵如意迎去。

  同時使出了快招“天際閃電”,長劍向古如松當胸點到。

  按照柳南江的算計,這一招就要使古如松衣裂皮傷。

  古如松根本就沒有準備硬拚猛打,招式未到,即已撤招收勢,飄身後退。

  柳南江手中長劍只差一分就要觸及古如松的前胸,總算被他化險為夷。

  古如松飄身後退,立即又飛身前撲。

  可是柳南江一亮劍,他卻又回身後退。

  接連幾個來往,雙方都在於比劍招式,未作正面接觸。

  秦茹慧不免為柳南江擔心,側身問道:“凌姑娘,幾招了?”

  凌菲答道:“已經交手六招,柳相公只剩‘聲震寰宇’和‘八方霹靂’兩招沒有用過。”

  秦茹慧焦急地道:“古如松每一招都在虛晃,目的在默察對方劍招的的虛實變化,當柳相公招劍用完再重複使用的時候,他就要以詭招反擊了。”

  凌菲也流露了忡忡之色,道:“是啊,我們應該提醒柳相公一下才是。”

  秦茹慧道:“我們提醒他,豈不是也提醒了古如松嗎?”

  凌菲埋怨地道:“柳兄也真太斯文,從沒有看他主動攻擊……”

  秦茹慧驀然叫道:“看,柳相分進招了,他似乎也發現了古如松的詭計。”

  柳南江的確發現了古如松的詭計,因為古如松進得快也退得快,那不是一般高手的打法。

  雖然柳南江說不出對方的目的何在,但他卻肯定對方在暗使詭計,所以他主動進招,迫使對方正面接觸。

  這一次地使出了“聲震寰宇”這一招,在他抖腕進劍之際,只聽長劍發出“嗡”地一響。

  這一響聲聽在凌菲和秦茹慧耳中,只是輕脆清越,煞是好聽而已,但是到了古如松耳中,卻是震動耳鼓。這就是“雷音八劍”霸道之處。

  耳鼓震動,立刻影響氣血虛浮,驍勇善戰,深具交手經驗的古如松也不禁感到一陣慌亂。

  如此一來,古如松立即陷入岌岌可危之境。

  這一招,如果他無法解拆招架,那就不僅是裂衣傷皮了。

  驀然,不遠處傳來一家輕叱:“住手!”

  聲渡人到,原來是“斷魂娘子”古寒秋。

  柳南江已存心要在這一招之下使古如松濺血當場,卻想不到古寒秋突如其來地隔在中間,擋住了他手中長劍的去路。

  柳南江已知道古寒秋是古如松的胞妹,此刻的來意還不得而知。不過,在對方未向他攻擊之前,他都不願無辜傷人。

  因此,他連忙沉腕壓劍,使劍尖上翅,從古寒秋頭頂穿過。

  待柳南江身形在古察秋右側站定後,古寒秋身形半轉,冷叱道:“不得對大先生無禮!”

  柳南江沉靜地問道:“古娘子來意為何?”

  古寒秋道:“要你收劍走開。”

  柳南江一擺頭,道:“辦不到。”

  古寒秋雙目一瞪,冷聲道:“你一定要仗劍行兇嗎?”

  柳南江道:“在下拔劍是為大先生所迫,在下奉有‘見血收劍’的師令,因此古娘子要在下收劍走開,恕難照辦。”

  古寒秋撮唇一嘯,一道青光迎撲柳南江面門。

  原來古寒秋發動了毒蛇攻勢。

  柳南江那敢怠慢,一招“天際閃電”,將那條長約二尺,粗如酒杯的百步蛇揮為兩段。

  古寒秋冷冷地問道:“這樣可以了嗎?”

  原來她的目的是犧牲一條毒蛇,來使柳南江收回長劍。

  柳南江微一猶疑,即將長劍回人路中,雖是蛇血,也算是濺血了。

  古如松哇哇大叫道:“寒秋,你這是為什麼?難道我還怕這個娃兒?”

  古寒秋回過身去,冷聲道:“哥哥,你可是為了要趕他們下山,所以才動起手來的?”

  古如松道:“當然,殺害雲達的元兇未獲以前,此山不許任何人進來。”

  古寒秋道:“哥哥,單憑你一句話說封山就封山了嗎?雲達當初也是封山的,可是人一樣進來了,而且還要了他的命。”

  古如鬆氣咻咻地道:“只要我沒有死……”

  古寒秋一擺手,道:“哥哥,我不想同你爭論。這個姓柳的我答應他,進山不會有別人過問,請你不要過問他。”

  柳南江忙插口道:“這兩位姑娘也是同在下一起進山的。”

  其實,他正可以趁此機會讓古如松將秦茹慧和凌菲趕下三老峰頭。

  不過,柳南江不願如此做。

  他固然不願她倆跟去“子午谷”,卻也不願她倆被古如松趕得狼狽而逃。

  古寒秋瞟了秦茹慧和凌菲一眼,怪笑道:“原來你還是個多情種子。”

  凌菲並不識古寒秋,聞言艴然不悅地道:“嗨,老婆子,說話乾淨點!”

  古寒秋冷冷地笑道:“能蒙這樣的男人垂愛,你還不開心嗎?”

  秦茹慧唯恐節外生枝,忙將凌菲拉了一把,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凌菲冷哼了一聲,悻悻然盯了古寒秋一眼,未再說話。

  其實,她心裡一點也不氣。

  她對柳南江有一百二十萬分的好感。

  古寒秋說話扯出題外,使柳南江臉上有些掛不住,趁此機會向古如松道:“大先生,古娘子既已如此說,尊駕又何必……”

  古如松一揚手道:“娃兒不必說了,就憑你和老夫平起平落的稱呼,老夫就該置你於死地。不過,從你那套劍法看來,你或許有點來頭。日後老夫若查出你的輩份比老夫低的話,老夫少不得還要教訓你一頓。”

  柳南江含笑道:“在下若有失禮之罪,自當領責。”

  古如松向古寒秋一擺手,道:“寒秋,咱們走……”

  語氣一頓,只向柳南江道:“老夫要管,就是太上老君老夫也要管,說聲不管,你就在這裡鬧翻了天老夫也做得過問。娃兒,只要你有那個本事,儘管將三老峰搬到峨嵋金頂上去。”

  言罷,與古寒秋雙雙離去。

  柳南江目送他們的背影,喃喃道:“又是一個怪人,武林中的怪人也太多了!”

  凌菲問道:“柳兄,那個髒兮兮的老婆子就是‘斷魂娘子’古寒秋嗎?”

  柳南江“唔”了一聲,點點頭,道:“她還是‘竹君子’肖三先生的未亡人哩……”

  說到這裡,柳南江忽然想到不該在凌菲面前談論這個問題。

  因為他曾經猜疑凌菲的父親就是“關中一龍”凌震霄,而依照案羽烈的推斷,三先生肖雲達又是被凌震霄所謀害的。

  一念及此,忙向秦茹慧問道:“秦姑娘,你的傷勢如何?”

  凌菲搶著回答道:“只是表皮之傷,也許是秦姑娘解拆得快,只仕對方的鐵如意擦了一下。”

  秦茹慧苦笑道:“連我也想不到,鐵如意已經打到我的肩頭上,他卻又將勁道卸掉了。”

  柳南江道:“古如松雖然行為乖張,倒不是作惡的人,否則就不能稱為‘君子’了……”

  語氣一頓,接道:“你們摘的野橘呢?”

  凌菲四目游顧,很快就在草叢中抬起一個大大的包裹。

  一磨蹭,又過了一個時辰,中天麗日已經開始偏西了。

  三人重又回到峰頂,席地坐下後,取出乾糧和野橘充飢。

  凌菲忽然驚呼一聲,原來那包裹裡面包的不是野橘,而是一大堆白面饃饃。

  裡面還放了一張黃表紙,上面用炭薪寫獎一行字:“野橘可解渴而不能充飢。因此換上白面饃饃,祈相公笑納。”

  秦茹慧先是一怔,接著又笑道:“我們倒是沾了柳相公的光。”

  凌菲卻皺眉苦思不已,喃喃道:“這是什麼時候換的呢?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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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5 14:15:30 |只看該作者
六十二

  在柳南江的想像中,必定只是那個神秘白衣女郎的傑作,因此不希望她們繼續追究這件事。

  輕鬆地笑道:“何必追究,有白面饃饃吃就行了。”

  饃饃雖不是熱的,卻非常鬆軟,這證明出籠並沒有放置多久,這也算是他們入山遠離人間煙火後最美味的一頓餐飯。

  吃畢,凌菲建議由她去附近找找看有無山泉,找點水喝。

  照道理說,絕頂高峰是不可能有泉水的不過柳南江還是同意凌菲提著水袋去了。

  因為他在秦茹慧的同光中得到了暗示,她似乎有什麼話想趁此機會和他單獨地談一談。

  凌菲去後,柳南江立即問道:“秦姑娘是有什麼話同我說嗎?”

  秦茹碧點了點頭,坐近了一些,然後悄聲道:“送饃饃之人是個女人。”

  柳南江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何以見得?”

  秦茹慧道:“不是女子,就不會尊稱你一聲相公……”

  語氣一頓,接道:“不但是女子,而且還是與相公訂有‘子午之約’的那個女子。”

  柳南江幾乎想說秦茹慧太過暇想了,但他卻沒有說出來,仍是沉靜地問道:“又何以見得呢?”

  秦茹慧道:“雖然這張小柬是炭薪所寫,難與在‘唐家老店’發現的那張紅箋上的字跡核對,但是我卻發現‘相公’的‘公’字兩者寫法相同。上面的兩筆她寫成兩點,最後那一點,她卻是往上一鉤。這是常人少有的寫法,一眼就可看出。”

  柳南江默吟那張訂約紅箋上的字句,再看看眼前這張小柬上的字句,只有一個“公”字是重複的,卻讓秦茹慧看出了破綻,柳南江暗中佩服秦茹慧的心細如髮,和出奇的記性。

  訂約之人就是那白衣女郎嗎?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那白衣女郎既然知道:“子午谷”的方位,就不會說出“如你我同獲機緣……”那句話了。

  如果秦布慧的判斷正確,這個和他訂有“子午之約”的女子倒是一個神出鬼沒的人物了。

  因為她在冥冥中跟著柳南江,如影隨形般寸步不離,而柳南江卻還沒有見過她的芳蹤。

  柳南江皺眉苦思良久,方又問道:“秦姑娘還以為訂約之人是柳仙仙嗎?”

  秦茹慧訕然一笑,道:“這一點,我大概是看錯了。”

  柳南江笑道:“既有前惜,焉知沒有後錯?秦姑娘此刻的推斷……”

  秦茹慧搶口道:“這一點絕不會錯,因為我自幼學過書法,臨摹過多種碑帖,見到別人的手筆,總喜歡一看再看,對於寫法奇特的字,更會留意。因此,我對這個‘公’字的印象很深。”

  柳南江見她言之鑿鑿,似無置喙的餘地,正想將話題岔開,剛好凌菲急奔而回。

  還隔著很遠,凌菲就已嚷道:“真氣人,一滴水也找不到,我看還是要去采些野橘子才行。”

  柳南江一楊手,道:“慢點,你先坐下,讓我問你一句話。”

  凌菲席地而坐,目光狡黯地瞟了柳南江一下,道:“柳兄,咱們先說好,可不許只由你問,而不讓人家問你。”

  柳南江笑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也允許你問一個問題,公平吧?”

  凌菲點點頭,道:“好,一言為定,現在由你發問吧!”

  柳南江問道:“你登上三老峰頭,其目的問在?”

  凌菲直截了當地答道:“想打探‘子午谷’一地位於何處……”

  語氣一頓,反問道:“柳兄,你的目的又何在呢?”

  柳南江似乎料到凌菲與自已目的相同,似是毫無驚愕之色,平靜地答道:“也是想找一點線索,以便尋得‘子午谷’的方位。”

  一旁的秦茹慧卻蹙緊了眉尖,凌菲說出她的目的固然使她感到吃驚,柳南江竟然沒有隱瞞他此行的目的,也使她感到有些不快。

  凌菲也同樣無驚奇之色,彷彿柳南江的目的已在她意料之中只是淡淡一笑,道:“現在柳兄該問我想找到‘子午谷’去幹什麼了?”

  柳南江搖搖頭,道:“我不想問你這個問題。”

  凌菲似是非常意外,愕了半晌,方氣咻咻地呸道:“柳兄,你這個人太狡猾,明明是怕我提出相同的問題,所以你才避而不問。”

  柳南江不置可否地答道:“你也許說對了!”

  凌菲神情嬌蠻地一噘嘴唇,道:“你不問我,我卻要問你,到‘子午谷’去有何目的?”

  柳南江問道:“你為何想要知道我找‘子午谷’地的原因呢?”

  凌菲稍作猶疑,道:“我想知道你我的目的有無衝突之處。”

  柳南江道:“如果有衝突呢?”

  凌菲不假思索地道:“那就早散,相處日久,歷經患難,難免增進彼此情誼。到時不好變臉,反使你我為難。”

  凌菲的話乾淨利落,直截了當,使柳南江陪生敬佩之心,不禁放聲大笑起來。

  凌菲不禁皺起冒頭,突然問道:“柳兄因何大聲狂笑?”

  柳南江笑道:“我是笑你的言詞坦率,不昧真性,難得。”

  語氣一頓,收斂了笑容道:“凌菲,我們現在可以分手了。”

  凌菲雙眉一挑,道:“柳兄已料定你我進入‘子午谷’以後會起衝突嗎?”

  柳南江搖搖頭,道:“分手之意並不在嗎……”

  語氣一頓,接道:“‘子午谷’一地既然名‘谷’,自然不在這三老峰頭。你我來此,無非是想找一點蛛絲馬跡以為線索。請問,你發現了些什麼嗎?”

  凌菲搖搖頭,道:“一無發現。”

  柳南江道:“既然一無發現,又何必守株待兔般留在此地!”

  凌菲點點頭,道:“自然,留此無益,不過……”

  語氣一頓,接道:“也不一定要分道揚鑣啊!”

  柳南江道:“‘子午谷’一地引人之處是因為那裡有一椿隱秘,如果你不是單純為了好奇,衝突恐怕在所難免,同行又有何益呢?”

  凌菲愕了華響,方臻首微點道:“柳兄這話說得不錯,分手是對的。不過,我衷心默禱你我最好不要同時進入谷中。”

  這種語氣竟然出自凌菲之口,不禁使柳南江心頭一動,也不覺神情黯然,喃喃道:“那只有各憑機緣了。”

  凌菲說走就走,立即站起來說道:“我走了,二位前途珍重。”

  秦茹慧巴不得她早走,連忙說道:“凌姑娘帶些干糧去吧!”

  凌菲倒不堅持,掏出一方絹帕,包了十個饃饃。

  走了幾步,凌菲又回過頭來,瞅了柳南江一眼,道:“柳兄可願送我一程?”

  柳南江連忙說道:“我當然可以送你一程啊!”

  凌菲朝秦茹慧微微一笑,然後向四南方一道斜坡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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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5 14:15:37 |只看該作者
六十三

  柳南江雖然緊跟著她奔去,心頭卻是一怔,因為按照青石板上所繪的圖形看來,這正是前往“子午谷”一地的方向。

  前行約摸三里,凌菲才停下腳步,回身問道:“柳兄,你認為我這個人怎麼樣?”

  柳南江不禁為之一怔,猶豫再三,方回道:“你這個問題真教我難以作答。”

  凌菲又道:“好,我直截了當地問一句,拋開男女界限,站在武林同道的立場,柳兄認為我這個朋友可不可以交?”

  柳南江心中對凌菲那種爽朗的性格非常欣賞,不過他為人拘謹,總唸唸不忘男女之別,因而很含蓄地答道:“你可取之處甚多。”

  不待他說完,凌菲就面露欣色地一點頭,道:“有這句話就行了……”

  語氣一頓,將兩條修長的眉毛皺在一起,凝聲問道:“柳兄,我要問你一句話,你怎麼和秦茹慧混在一起的?”

  柳南江疾聲道:“凌菲,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若不是我瞭解你口沒遮攔的性格,單憑那個‘混’字,我從此就不會再現你。”

  凌菲訕然一笑,以男人的姿態抱拳一禮,道:“請恕失言……”

  語氣一頓,接道:“秦羽烈是眾所周知的當代梟雄,而且他性高氣傲,若非他有所圖謀,他會讓他的女兒與你同行嗎?”

  柳南江道:“你好像對秦羽烈有偏見。”

  凌菲搖搖頭道:“絕非偏見……”

  柳南江插手止住她說下去,然後和聲說道:“凌菲,道聽途說不可靠,一切要有憑證。”

  凌菲冷笑一聲,道:“我要有了憑據,秦羽烈就難想過太平的日子了。”

  柳南江不禁心中一動,如果凌菲真是凌震霄的女兒,那麼她顯然已在懷疑秦羽烈是殺父凶手了。

  古寒秋從發現一個行醫郎中的串鈴,而推斷凌震霄是被秦羽烈所殺害,當然凌菲也會有所發現而對秦羽烈懷疑的。

  最主要的是凌菲真是凌震霄的女兒嗎?柳南江沉吟再三,方說道:“凌菲,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是否回答,由你自主。但是,你不能向我提出間題。”

  凌菲嬌媚地笑道:“柳兄,你這個人太壞了,一心一意想知道別人的秘密,自己的秘密卻不願讓人家知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柳南江道:“既然如此,我還是不要問吧,免得你以為吃了虧。”

  凌菲笑道:“問吧,你又想逗人了。”

  柳南江肅容正聲說道:“令尊可是‘關中一龍’凌震霄?”說完後,目光盯在凌菲的面上。

  凌菲的神情毫無反應,靜默了片刻,才緩聲說道:“柳兄,你想在我面上看出什麼來,前日午間在松林酒店冷如霜也提過一次,你當時也觀察我的神情,不過,我現在告訴你,凌震霄就是先父。”

  柳南江“噢”了一表,沒再說什麼,眉頭卻皺了起來。

  因為據秦羽烈所說,肖雲達是被凌震霄所殺:據古寒秋說,凌震霄是被秦羽烈所暗算。

  而凌菲又說過,她和乃兄行道江湖只為尋找本門一件遺寶。

  如果那件寶物是凌震霄被殺後遺失的,那麼那件寶物也必然是凌震霄殺害肖雲達以後所掠得的。如果一切傳聞和推斷都是事實,那件寶物此刻應該在秦羽烈的手裡了,

  是什麼東西呢?柳南江不禁想向問凌菲。

  不過,他沒有說出來,因為他肯定凌菲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

  明知問後得不到答案,不如不問。

  凌菲見他沉思不語,不禁問道:“柳兄,你問這件事有什麼特別原因嗎?”

  柳南江微一沉吟,道:“凌菲,終南三君子之一的三先生‘竹君子’蕭雲達於十二年前死於三老峰下,據說是被人暗中下手殺害:原因則起於一宗財寶,你聽說過此事嗎?”

  凌菲眸子一轉,凝聲問道:“柳兄此時提出這個問題,莫非與先父有什麼關係?”

  柳南江想不到凌菲反應如此快,看神色她似乎不知個中內情,因而喟嘆一家,道:“當初有人懷疑肖雲達是死在令先君之手,當然也連想到肖雲達手中的財寶已到了令父手中,這就是令父被殺的原因。”

  凌菲目光盯在柳南江面上,一不稍瞬,道:“如此說來,柳兄已然知道殺害先父之人是誰了?”

  柳南江搖搖頭,道:“這我可不能亂說……”

  語氣一頓,接道:“令父被殺後,是否有財物遺失?”

  凌菲臻首一搖,道:“柳兄,不要往下問了,今天你我談話到此為止,後會有期……”

  方要轉身離去,突又回過身來,道:“柳兄,秦羽烈不可不防,量柳兄絕非貧色之徒,也可能別具用心。本欲利用人,反被人利用,那就大為不智了。凌菲直言快話,請勿怪罪!”

  語罷,飛身旋離。

  柳南江叫道:“凌菲,多謝贈言,前途珍重!”

  話聲中,凌菲業已去遠,在日薄西山之時,那團火紅的身影逐漸小似桐葉。飄落一道山脊後,終於消失了足影。

  在這一瞬間,柳南江升起一股悵惘之情。

  不知因何而起,但卻籠罩在他心中,久久不散。

  他呆立一陣,才回頭向三老峰頭奔去。

  秦茹慧早已不耐,見柳南江回來,以女兒家的性情來說,她最少也得嬌嗔幾句,可是她並沒有發洩她的真性,反而笑道:“這小妮子刁得讓人喜愛,你送了她多遠?”

  柳南江道:“有二十里吧……”語氣一頓,接道:“秦姑娘,我們也不必在此盤桓了,依我看……”

  秦茹慧忽然皺緊了眉頭,面現痛苦之色。

  柳南江連忙問道:“怎麼了?”

  秦茹慧幽嘆了一聲,道:“方才有凌菲在,為顧面子,我沒有告訴你,古如鬆手中的鐵如意太厲害,我傷得不輕。”

  柳南江心頭一怔,忙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秦茹慧道:“看上去只是擦傷表皮,筋骨也不是腫脹。其實我整條手臂連一點力也使不出來,而且血脈內像被針扎一般疼痛。”

  柳南江心想:這下可糟了,原本打算和秦茹慧訂下會合時地之後分道揚鑣的,如此一來就不行了,他總不能丟下傷者不管呀!

  秦茹慧道:“待我自行運功療傷一二日之間也許就會好了。”

  柳南江是沒有辦法將她撇開了,只得點點頭,道:“那我們就在那石窟中暫住一二日再說吧!”

  秦茹慧道:“目前我們一無所獲,豈能再耽誤行程呢?”

  柳南江點點頭,道:“好吧!”

  其實,他也只有這樣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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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5 14:15:46 |只看該作者
六十四

  秦茹慧站起來問道:“我們該朝哪個方向走呢?”

  柳南江道:“朝凌菲的去向走吧,她對山中的地勢彷彿很熟。”

  其實,凌菲的去向卻正是“子午谷”的所在方位。

  柳南江故意留後一步,裝著無意地碰了秦茹慧的左臂一下。

  而暗中卻打出了一記逆穴手法。

  如果她那條手臂確實已受傷,她會毫無感黨,反之,他也許會受不了疼痛而叫起來。

  其實,秦茹慧是痛徹心肺。

  不過,她知道柳南江是在測驗她左肩的傷勢,因此咬緊了牙根,裝出毫無所覺的樣子。

  柳南江自然不會再對她傷勢突示懷疑,同時,暗道一聲慚愧。

  此時,已經夕陽含山,申酉相交光景。兩人向西南方疾步行去,轉眼已離三老峰頭二十餘里了。

  兩人奔行之間,突聞一陣殺伐之高,柳南江不禁心頭一動,脫口道:“難道是凌菲在和別人動手嗎?”

  秦茹慧的心中是絕不願意節外生枝的,但是她從柳南江的語聲之中已聽出他對被菲有關切之情。

  她為了不致引起柳南江的反感,連忙裝出關切的神色道:“那我們得趕快去看看啊!”

  柳南江點點頭,領先循聲奔去。

  僅只幾個起落,來到一處斜坡,在蒼茫夜色中看見有一大群人,當中兩個人你來我往,如兔起鶻落般搏殺不休。

  柳南江放眼一著,雖然搏殺之人其中有一女子,但卻不是凌菲,因為駐菲穿紅,面這個女子穿綠,衣著有顯然的不同。

  秦茹慧的目力委實不弱,已然看清現場之人,疾聲道:“柳仙仙和古如松過招,旁邊站立之人是柳夫人以及屬下四小僮和四使女。”

  柳南江自然也看清了,憑柳仙仙一個十六歲的少女,竟然和一個成名多年的高手過招,一時難分軒輊,不能不使柳南江感到吃驚。

  同時,柳氏母女在此地出現,也使他感到震駭。

  顯然,想要進入“子午谷”的方位並不可喜,能進入谷中才可喜。

  秦茹慧問道:“要過去看看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看看也好,不過最好不要讓他們看見。”

  秦茹慧不解他因何要如此,茫然地問道:“為什麼呢?”

  鉚南江道:“古如松必是要逐她們下山才動手的,我們一露面,豈不是為柳大人製造藉口,使古如松不好講話。”

  秦茹慧道:“這倒是應該的,反正天已擦黑,他們不容易發現我們的。”

  兩人佝僂著身子向搏殺的現場而去,在距離現場五十步左右一塊巨石後面伏了下來。

  只見柳仙仙手握兩把寒光閃閃約摸尺許的短劍,人小,兵器短,但是在古如松那支沉重的鐵如意下卻非常活躍。

  雖沒有對古如松構成嚴正的威脅,卻也沒有屈居下風。

  柳南江道:“秦姑娘,難怪那天晚上你連接兩劍無功,這位‘玲瓏劍’年齡雖小,和其他三劍卻要相去一大截哩!”

  秦茹慧道:“相公眼看不過一二,身臨其陣,才知道這小妮子端的厲害。”

  柳南江道:“這位‘玲瓏劍’我雖不曾試過,但是那位‘鐵如意’我卻試過了。只要看古如松無法建功,就知道柳仙仙的厲害了。”

  秦茹慧趁機阿諛道:“不過,她與相公的劍術相比,卻又相去甚遠了。”

  柳南江雖然被捧,卻無得意之色,但也不妄自菲薄,只是沉靜地說:“我卻不希望和姓柳的人為敵,但願這母女倆和我不要起什麼衝突。”

  說到此處,正好場中的柳仙仙和古如松各自飄退。

  回見柳夫人走到古如松面前說道:“古老頭,你還要打嗎?”

  古如松大吼道:“當然要,要不然你們立刻走下山去。”

  柳夫人大笑道:“古老頭,我看不打也罷。六十多歲的老頭和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打了五十招未分高下,還有什麼可打的呢?”

  古如鬆氣得哇哇大叫道:“你不要挖苦人,武學一途,無年齡之分,何況老夫並未落敗,自然要分個高下才能算完事。”

  柳大人道:“好吧,看樣子你是要存心栽一個大觔斗。要打可以,不過要等到月亮升起以後。”

  古如松道:“老夫不耐久等。”

  柳夫人冷笑道:“你大概是想趁黑佔便宜吧?天已黑盡,你那支烏黑的如意在夜色中難以看見,可是我女兒手裡的兩把短劍卻閃閃發光,夭黑動手,分明對你有利嘛!”

  古如松沉聲道:“好吧,老夫就等月色升起再打,老夫就不信今晚沒有月亮。”

  說罷,竟然抱著鐵如意席地坐了下來。

  柳南江輕聲道:“秦姑娘,我們走吧,今天二十,月兒恐怕要到戌時才會升起了。”

  兩人正待離去,忽聽柳夫人高尚叫道:“二位觀戰者何不出來一見?”

  柳南江不禁暗中吃驚,他們的行藏顯然已被柳夫人察覺了。

  秦茹慧悄聲道:“走,出去就出去吧,有什麼可怕?”

  柳南江站了起來,向秦茹慧搖頭示意,兩人同時走了出去。

  柳大人笑道:“妾身猜想定是二位。”

  柳南江道:“夫人的耳目太以聰慧了。”

  柳夫人道:“妾身並非有意要點破二位行藏,只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柳相公。”

  柳南江問道:“請問何事?”

  柳大人道:“冷老魔手中那把鐵劍易手了,如今到了‘祥雲堡’堡主秦羽烈的手中。”

  柳南江聞言心中一動,秦茹慧更是大喜過望,得劍就等於得到了那招“反璞歸真”的劍法。她有了這招劍法,將可以傲視武林。

  柳南江到目前為止,還在懷疑那把劍的真正價值,因為他曾一看再看,未發現有何出奇之處,因而語氣淡然地道:“在下對那把鐵劍並未感到興趣。”

  柳夫人輕笑道:“相公畢竟不是愚人,不過想得到那把劍的愚人卻多著呢!”

  秦茹慧心道:“你說別人是愚人,你才是天下第一個大傻瓜哩!”

  柳南江道:“夫人就是要告訴在下這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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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柳夫人道:“妾身思忖,相公也許會想到要那把劍,想不到相公卻漠不關心。”

  語氣一頓,接道:“另外有一件事請教,相公可曾聽到此山已封之說?”

  柳南江點點頭,道:“聽說了,在下正準備連夜趕下山去。”

  柳夫人顯然想不到柳南江會這樣回答,不禁當場怔住。

  良久,才笑道:“柳相公倒是少年老成啊!”

  柳南江不願久留,乃告別道:“在下走了,方寸是聽到殺伐之聲才趕來看看的。”

  說完話,向秦茹慧一擺手,雙雙離去。

  秦茹慧此時已迫不及待地想回堡一趟了,不過,她卻小心翼翼地不露聲色,以免柳南江動疑。

  默默走了一段路,秦茹慧方開口說道:“柳相公,你認為柳夫人的話是否可靠?”

  柳南江道:“那位夫人不似一個說假活之人。”

  秦茹慧以埋怨的口吻道:“如果真有此事,家父就太欠考慮了。”

  柳南江問道:“為什麼?”

  秦茹慧道:“那把鐵劍根本一無是處,何必招惹麻煩呢?”

  柳南江道:“想必令尊聽到了我們和冷老魔打交道的事,以為我們要那把劍,所以才動手在冷老魔手裡奪了去。”

  秦茹慧故作訝然地說道:“真是這樣嗎?”

  柳南江道:“這是我的猜想,雖未必可靠,卻也相差無幾。”

  秦茹慧一蹙冒尖,道:“如此說來,我倒應該通知家父一聲,那把劍根本就毫無價值可言。”

  柳南江一沉吟,道:“也好,你正好趁此機會回堡療傷。”

  秦茹慧又故作猶疑之色地問道:“我們再如何碰頭呢?”

  柳南江道:“三日後在三老峰頭相見,不見不散,如何?”

  秦茹慧接道:“相公切記三日之約,莫教我等到白頭。”

  語音未落,人已去遠。

  鉚南江對秦茹慧的突然欲歸,大是懷疑。不過,他又想不出其中原因安在?

  他為了可以獨自前往“子午谷”中一行,也就順水推舟地讓秦茹慧離去。

  他靜立在漆黑的夜色裡,又將那方青石板上所繪的圖形細想一遍:哪裡是山峰,哪裡是山澗,哪裡是峽谷,從三老峰頭一直到“子午谷”的所在地,從頭到尾地想了一遍。

  這才施展輕功身法,向西南方逸去。

  “子午谷”一地距三老峰頭有多遠,柳南江不得而知。但他可以猜想得到必定是在終南山脈以內,否則就不必以三老峰頭為指示目標。終南山脈雖然延綿很長,其崇山峻嶺的險阻地帶不過五百里方圓,不管“子午谷”一地是否能順利覓得,三日內來回是足夠的。因此,柳南江才與秦茹慧訂下了三日後三老峰頭上約。

  當那塊青石板上所繪圖形中第一座山峰出現後,柳南江立刻依照圖形上各種標示間相互的距離,推示出“子午谷”離三老峰頭南不到百里六遙。

  有了這一發現,柳南江不禁精神抖擻,全力向目的地奔馳。

  終於,柳南江於三更時分來到一座峽谷。谷口不過二尺來寬。柳南江在谷口向內窺視一陣,只見一片漆黑。他回身飄望,四野寂寂,除此以外,再無半個人影。於是小心翼翼地閃進了那道狹長的峽谷。

  *瀟湘子掃瞄,黑色快車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天亮前,長安一帶降下了入秋以來的第一次濃霜。簷角屋頂,一片白色。在皎潔月光的照射下,宛如一個銀色世界。

  在料峭的晨風中,六乘駿馬飛也似來到“祥雲堡”的大門之前。

  鐵蹄一住,秦茹慧首先躍下馬背,向堡內疾奔而去。

  原來她行經杜曲之際,正好遇上了內管事花雲錦率領那五名藍衣武士要回堡報告監視“九指魔杖”冷如霜的結果。於是花雲錦立刻讓出自己坐騎,一名藍衣武士又將坐騎讓與花雲錦。一行六騎,疾奔返回“祥雲堡”中。

  秦茹慧雖是習武之人,自幼以來都還沒有像這幾天如此勞累過。但是一股喜悅的心情使她精神倍增:鐵劍已經到手,三日後當她再與柳南江相見之時,她已成為當今武林之中唯一懂得“歸真劍法”之人。儘管仲秋之夜,她在武林群芳賽會中本可垂手而得的后冠因醜老人的出現使她沒有戴上。可是,從此以後,她將是不折不扣的武林之後,短劍一出,想不承認也不行。

  花雲錦的“軍情”井不緊急,因為“九指魔杖”冷如霜並無報復反撲的跡象,他的報告可以留於天明之後,所以進入堡中,僅僅向總管公孫彤覆命,並未去驚動堡主。事實上花雲錦也明白,小姐半夜趕回,堡主也不可能有時間接見他。

  秦羽烈雖於酣睡之中,但是秦茹慧的步履之聲老遠就驚醒了他。

  從熟悉的步履聲中,他已聽出了來人是他的女兒。連忙披衣起床,開門迎去。

  秦羽烈目光銳利,很遠就看見了秦茹慧左肩衣衫殘破,且有血痕,忙迫不及待地問道:“茹慧,怎麼受傷了?”

  秦茹慧一大步跨進房中,反手帶上房門,將身子倚在門板上,搖搖頭,道:“被古如松的鐵如意擦了一下,傷無大礙……”

  語氣一頓,接道:“爹,聽說鐵劍到手了,是不是真的?”

  秦羽烈苦笑道:“鐵劍是到手了,可惜不是我們心目中的那一把。”

  這無異是在一盆烈火上潑了一盆水,秦茹慧不禁涼了半截。

  她家看她爹的神情,絕不是故意在逗她,愣了一愣,挑眉問道:“難道是冷如霜從中換了一把?……”

  語氣一頓,接道:“劍拿來我看看。”

  秦羽烈道:“冷老魔到手不過一天一夜,即使連夜仿製也不會那麼快……”

  說著,自榻後一個木架上取出那把鐵劍,遞給秦茹慧,道:“你將那一塊廢鐵和劍上的缺口比一比看,如果是另外一把,不管手藝有多麼精巧的工匠,也無法使那缺口完全相同的。”

  秦茹慧取劍在手,反覆檢視,手中的劍和那晚在“唐家老店”中所見到的那把完全相同,生銅把手,劍身鏽跡斑駁,那絕非一時之間可以仿造出來的。

  她又取出身邊那塊廢鐵,往劍上的缺口一合。不但嚴絲合縫,而且表面上的鏽跡也可以連接起來,證明那一小塊鐵的確是從這一把鐵劍彈下來的。

  不待秦茹慧開口,秦羽烈已取出那方玉珮,將鐵劍從玉珮的方孔中穿進,那把鐵劍立刻變得金光閃閃,滿屋生輝。

  鐵劍的字跡也纖毫畢顯,那一小塊上仍是一招劍法的片段,而劍身上除了“貪婪者死”四個字以外,別無字跡。

  秦茹慧大事不解,連連搖頭,喃喃自語道:“怪事!怪事?”

  秦羽烈也是蹙緊眉頭,道:“這真是一件怪事,想不通!想不通。”

  語氣一頓,接道:“茹慧!這件事暫且不去想它,柳南江呢?”

  秦茹慧道:“還在終南山中,我本來不離開他的,可是……”

  秦羽烈接口道:“我也盼望你回來將我心中的疑團印證一下。”

  語氣一頓,接道:“他是否有與你會合的時間和地點?”

  秦茹慧點點頭,道:“有的。不過,他也許不會守信而來。”

  秦羽烈不以為然地道:“那倒不至於吧?柳南江不會是個輕諾寡言之人。”

  秦茹慧冷哼了一聲,道:“爹!你根本不知道,他有意想擺脫我。”

  說到此處,她又將這兩日所發生的事情十分仔細地講了一遍,秦羽烈凝神靜聽,時而張目,時而略顯訝色,神情隨秦茹慧的講述而隨時變化。

  說到最後,秦茹慧又問道:“凌菲可就是‘關中一龍’凌震霄的女兒?”

  秦羽烈語氣不肯定地答道:“大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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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秦茹慧又問道:“那個姓柳的母女呢?”

秦羽烈搖搖頭,道:“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自然是有點來頭的人物。”

語氣一頓,接道:“你方才說,淩菲說柳南江的師父是無塵大師,你可曾問過柳南江?”

秦茹慧道:“我沒有問,您不是教我少向他問東問西的嗎?”

秦羽烈又問道:“淩菲問過柳南江了嗎?”

秦茹慧道:“沒有。她對我說了以後,卻對柳南江隻字不提。”

秦羽烈道:“她是個精靈刁鑽的人,知道問也問不出什麽來。”

說完後,負手在室內來回蹀踱,一副攢眉苦思的神情。

秦羽烈聽完秦茹慧的敘述後,任何事都沒有問,卻隻問起無塵大師。

因而,秦茹苦不禁好奇地問道:“爹!你不是和柳南江的師父見過嗎?”

秦羽烈神情微微一愣,稍露支吾之色地應道:“見過!見過!”

秦如慧道:“瞧你方才追問的神色,似乎不知道柳南江的師父是誰的樣子。”

秦羽烈笑道:“茹慧!你的眼睛真尖。不過,我的確不知道柳南江的師父名叫無塵大師。

我隻知道他是一個和尚。”

秦茹慧眉失一蹙,道:“既然連他的法號都不知道,怎麽又知道柳南江是他的徒兒呢?”

秦羽烈竟然愣住了,久久答不出話。

半晌,方大笑道:“茹慧!你真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語氣一頓,接道:“我是從柳南江身上佩帶的那把古劍認出來的。”

秦茹慧“噢”了一聲,她爹的解釋是可以令她滿意的,雖然解釋得不夠順理成章,她卻無理由去懷疑自己的父親是在說假話。

秦茹慧又道:“還有一事,我也不太明白。那日爹和柳南江同席而飲,你沒有動問他師父的法號,他也不提,這是怎麽回事呢!”

秦羽烈道:“我自然不宜動問。想想看:連他師父的法號都不知道,還談什麽故交呢?

即使真有那麽回事。柳南江也不會相信呢?”

秦茹慧一撇嘴唇,道:“為什麽不相信?他師父還托您代他尋訪玉佩,而且還有那方樣品為證,難道還假得了嗎?”

素羽烈哈哈大笑道:“你不說我倒忘了。不過……”

突然笑容一收,接道:“他師父一定不會告訴他這一件事情。否則,他就不會暗中混入堡中,而會公然登門找我了。”

秦茹慧連“哦”了兩聲,似是明白了她的父親的意思,其實,她心中還是一片模糊的。

不過,她不想去探究。他們是父女,她自然站在秦羽烈一邊,而不至於去幫助外人。

秦羽烈看看天色,道:“天已大亮了。茹慧!你該好好休息一陣,你還有三天……”

秦茹慧搖搖頭,道:“不!我最多隻耽一天,晚上就準備重入終南山中。”

秦羽烈興奮地大笑道:“哈哈!有你這個女兒,比兒子都強!”

秦茹慧嫣然一笑,拜別了她父親,回到她的繡閣,她已有數日不施脂粉。第一大事,她就是要使女為她燒一盆菌湯!沐浴一番。

秦茹慧在“祥雲堡”中盤桓整日。入夜,經過秦羽烈麵授了一番機宜,夏又出堡,向終南山奔去。

雖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她卻未氣餒。她父親的話沒有錯,隻要抓牢柳南江,對他們“祥雲堡”有百利而無一害。

酉末離堡,戌末已過杜曲。一個時辰,已經下來六十裏地。雖非健行如飛,卻也夠快了。

正行之間,突然在路旁草葉之中閃出一道亮光,映入秦茹慧的眼中。

秦茹慧停下腳步,放眼望去,路旁草葉之中赫然有一把無鞘長劍。劍身通體墨黑,銅把泛著金黃的光輝。最近以來,秦茹慧屢被劍迷昏了頭,於是很快地探手拾起那把劍。

那是一把寒鐵打造的長劍,雖然不知它的質料如何,鑄造的形式卻異常美麗而精巧,秦茹慧不禁多看了幾眼。

驀然,她突然感覺有一股奇寒的勁流直衝血脈,心頭不禁一駭!

“嗆”一聲,手中長劍已然落在地上,原來她的右臂已無絲毫力量了。

在狂駭中,秦布慧連忙閉住氣穴,抑製住那股奇寒的勁流不致衝向命門。

就在此時,“嗖嗖”連聲,草葉中飛閃出十幾條人影,將她團團圍住。

秦茹慧慌忙用左乎拔出身邊的短劍,其實那不過是虛張聲勢。即使她此刻與平常無異,劍招一反,也絲毫發生不了威力。

隻聽一個爽朗的聲音哈哈笑道:“秦姑娘!真是幸會。”

秦茹慧放眼一看,這才發覺情況異常嚴重。原來說話之人是“玉麵郎君”冷山紅。

秦茹惹不禁狂駭,顯然在方才拾起那把長劍時就已身中劇毒了。

秦茹慧勉強鎮定心神,冷叱道:“冷山紅!想不到你們竟然耍出這種卑鄙手段。”

冷山紅笑道:“秦姑娘!這是給見財起意的人一點教訓。若你能做到路不撿遺,豈不是沒有這種麻煩了嗎?”

秦茹慧不禁麵上一紅,著了對方的道兒,還被對方譏誚一番。咬了咬牙,又叱喝道:

“算你家姑娘栽了,你想幹什麽?”

冷山紅道:“家父想見見你,請又請不到,所以才用這個法兒。”

秦茹慧沉聲道:“要見我也犯不著耍這種花招,‘祥雲堡’並不好惹!”

冷山紅笑了一聲,道:“秦姑娘犯不著說狠話,更不應該上火氣。你已中了我們冷家的獨門高毒‘錯骨散’,顧忌的就是心浮氣躁。你若不願意去見家父,冷某也不會強求。不過冷某要先打一奇招呼,一個時辰之內不用藥物,將那股奇寒勁流逼出,任憑你的內力如何深厚,也將會嚐到分筋錯骨的滋味,最後則是百骸俱散而死。希望秦姑娘勿視性命為兒戲,應為自己的生命多加顧慮!”

不管秦茹慧的性子如何強烈,一直麵臨嚴重的生命威脅,她也不得不委屈低頭了。

因而,頹然地還劍入鞘,強作鎮定地道:“即使到森羅寶殿,你家姑娘也跟你去。不過,我也要先打一聲招呼,你姑娘這條命值錢得很,你們父子兩條命也不夠賠。”

冷山紅大笑道:“哈哈!正因為秦姑娘這條命很值錢,所以才勞芳駕。”

秦茹慧冷叱道:“少嚕嗦!走吧!”

說著,就大步向冷山紅麵前走去……

她並不是毫無畏怯,而是怕毒蔓布全身,故而不希望多作拖延。

冷山紅一揚手,道:“最好請秦姑娘不要輕易走動,因為冷某對你的內力深厚程度不夠了解,萬一氣血浮動,奇毒竄入命門,那就不妙了!”

秦茹慧心頭一駭,連忙停住腳步,道:“不能走去,如何去見冷老魔頭。”

冷山紅道:“冷某早為姑娘想到了。”

揚手一揮,立刻有四個大漢飛奔到秦茹慧的身邊,四人的肩上抬著一乘軟轎。

秦茹慧也就毫不遲疑地跨了上去,現在她已成為刀俎上之魚肉,聽憑宰割了。

冷山紅又叱喝一聲,一行健步如飛的朝終南山麓奔去。

深秋子夜本已很冷,再加上右臂血脈內的奇寒勁流,使秦茹慧右邊半個身子都感到徹骨之寒,牙齒也禁不住得得打顫。

好不容易又經過了一個時辰,軟轎才停了下來。當轎簾掀起時,秦茹慧看到了燈光。

原來軟橋已停在一座寬敞的茅屋之中,屋架的梁木還裹著新鮮的樹皮。由此可見,這座茅屋是新近才搭蓋好的。

屋子的正中央擺著一張粗糙的條案,案上置著一盞油燈。“九指魔杖”冷如霜就坐在條案之後,他的身後又站著四個麵色蒼白,貌相猙獰的中年女子。八道目光像冷箭似的盯在秦茹慧的麵上。

氣氛有點陰森恐怖,秦茹慧本已感到奇寒,此時更不由自主地連打寒噤。

冷如霜待秦茹慧走下軟轎後,揮手一擺,原來站在他身後的四個中年婦人,閃身來到秦茹慧的身後,這使得秦茹慧為之一駭。她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搭上了劍把,打算作困獸之鬥。

那四個麵目猙獰的中年婦人隻是靜立在秦茹慧的身後,並沒有其他動作,秦茹慧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冷聲向冷如霜問道:“冷老魔!你找我何事?”

冷如霜笑道:“秦姑娘不必過分緊張,老夫隻是想問你幾句話。”

秦茹慧冷哼道:“要問話可以,先解去我身上的毒性。”

冷如霜仰首一陣狂笑,在狂笑聲中,那四個中年婦人倏然一齊伸手向秦範慧背上按去。

秦茹慧不禁大駭,一瞬之間,她連動一下的力量也消失了。

冷如霜停住了狂笑,沉聲道:“‘錯骨散’的劇毒已潛伏在你右臂的血脈之中,隻要我一聲令下,你背上的四隻手掌運力一吸,劇毒立刻衝進命門,蔓延全身,你立刻就會嚐到分筋錯骨的滋味,十二個時辰以後百骸俱散而亡。”

秦茹慧一橫心,咬牙切齒地道:“即使粉身碎骨,你也休想教我回答你的問題。”

冷如霜冷笑一聲,道:“好!老大先讓你小嚐分筋錯骨的滋味。”

言罷,伸出一根指頭虛空一晃,像是對那四名中年婦人發出了一聲暗號。

秦茹慧暗運內力,將全身氣血閉住。

驀然,秦茹慧覺得那股奇寒的勁流,在右臂血脈中翻騰不已。一時之間,右臂骨骸似欲拆散,痛苦異常,額上頓時滾下冷汗涔涔。

如此經過一盞茶的功夫,冷如霜再舉起手來搖了一下。說也奇怪,痛苦立刻消失,那股奇寒勁流又伏在右臂的血脈中不動了。

冷如霜獰笑了一聲,道:“秦姑娘,毒性方才隻在你的右臂血脈中發揮了三成力量,如果你再要強硬,老夫就要毒性蔓延你的全身。年紀輕輕,犯不著給自己找麻煩啊!”

任何人都有求生的本能欲望,秦茹慧正值雄心萬丈,野心勃勃之際,自然更舍不得死了,因而頹然地一點頭,道:“盡管問吧!”

冷如霜麵上掠過一絲得意的獰色,揚聲道:“拿一張凳子來給秦茹慧坐著。”

立即有一個壯漢搬過來一個以樹根作成的矮凳,放在秦姑娘的身後。

秦茹慧坐下,但是背上的四雙手掌仍然緊緊地按在她背上。

冷如霜道:“老夫問一句,你答一句,隻要回答的話實在,老夫絕不為難你,如果你以假話相答,或胡亂搪塞,老夫就要以嚴厲的手段來對付你。莫怪老夫沒有先行警告。”

秦茹慧經方才一陣折磨,神情萎頓不少,有氣無力地道:“問吧!”

冷如霜沉聲道:“‘關中一龍’淩震霄,是否死在你父之手?”

秦茹慧不禁駭然張目,道:“你怎麽可以如此亂說?”

冷如霜嘿嘿一笑,道:“七年前,你父四處打聽淩震霄的下落,別以為老夫不知,隻可惜老夫比你父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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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藍衣少年
秦茹慧笑道:“家父尋找淩震霄確有此事,但是家父並未殺害他。”

冷如霜道:“即使真是你父下手,老夫相信你父也不會將此事告訴你……”

語氣一頓,接道:“老夫再問你,那姓柳的娃兒是什麽來路?”

秦茹慧心中一動,道:“他是當代高僧無塵大師的徒弟。”

冷如霜神情間掠過一絲驚色,嘿嘿一笑道:“你少來唬人。”

秦茹慧抓住機會冷笑一聲,道:“想必你害怕無塵大師。”

冷如霜道:“武林中誰不對無塵大師存在三分敬畏之心,又何獨老夫?不過,你說的姓柳的是無塵大師的徒兒,老夫卻不信,無塵大師是個和尚,照理不會收個有頭發的徒弟兒,再說,他也不會過問塵世中的俗事,不然他法號怎稱‘無塵’?”

秦茹慧道:“你不信就算了,柳相公身佩‘寒星’古劍,他若不是無塵大師的徒兒,大師的佩劍怎會到他的身上?”

其實,秦茹慧也不敢肯定柳南江的師父就是無塵大師,更不敢肯定“寒星”古劍是無塵大師當年的佩劍。她從淩菲及她父親口中所露出的一星半點,胡講起來準備嚇嚇冷如霜。

果然,冷如霜神情微微一愣,繼又問道:“你父是如何和那姓柳的娃兒搭上的?

秦茹慧決心渲染一番,使“祥雲堡”和無塵大師搭上關係,以致冷如霜不敢亂來。

當即修眉一挑,冷言道:“我說出來,你可別認為我拿大話唬你!”

冷如霜說:“說吧!真話假話老夫還分得出來,休想唬倒我。”

秦茹慧道:“十五年前,家父在川漢道上和無塵大師同宿一座古廟之中,兩人曾作竟夕之談,無塵大師曾托家父代辦一事。”

冷如霜縱聲狂笑道:“你這女娃兒吹牛又吹得太離譜。十五年前,無塵大師已是望六的高僧,你父不過是一無籍無名之小卒。江湖中能人甚多,無塵大師曾托你父辦一事,簡直太笑話了?”

秦茹慧道:“三老峰頭。”

冷如霜道:“你因何與他分開?”

秦茹慧道:“他要我轉告家父一句話。”

冷如霜雙目一張,疾聲道:“什麽話?”

秦茹慧目光一轉,緩聲道:“這句話本不該告訴你,但顧及本身利害關係,又不得不說,不過說出來你卻未必肯信。

冷如霜嘿嘿一笑,道:“你少賣關子,真話假話老夫分得出。”

秦茹慧一字字如敲金擊玉般,道:“他要家父查明你來終南山有何居心。”

冷冰霜倏然自椅上站起來,麵現驚奇之色,半晌後又縱聲狂笑,秦茹慧看得分明,狂笑不過是一種掩飾,心中不禁暗暗高興。

冷如霜狂笑一陣後,重又坐下,道:“秦姑娘!你回答的話很令老夫滿意,老大立刻解去你身上的劇毒,不過……”

語氣一頓,向旁邊站立的冷山紅打了個眼色,接道:“還要你辦一件事情。”

秦茹慧道:“量力而為。”

這時冷山紅已拿來一副筆硯,一張黃表紙在條案之上。

冷如霜指著墨硯,道:“修書一封,告訴你父,說你已身中我之劇毒,邀他於明晚子時在三老峰頭等候老夫,否則你的性命不保。”

秦茹慧智珠一轉,道:“明晚子時,家父可能無法趕到吧?”

冷如霜道:“天明前,此書即可達你父手中,一整天的時間難道還不夠?”

秦茹慧道:“‘鐵君子’古如鬆和‘斷魂娘子’古寒秋兄妹把守登山要道,不準任何人登山,要登上三老峰頭可不太容易哩!”

冷如霜神情微微一愣,道:“既然如此,你和姓柳的娃兒是如何上去的?”

秦茹慧道:“說來你也許不信,柳相公一招擊敗古如鬆,讓那老頭兒口服心服。”

其實,她是信口胡講,前麵既然已經將柳南江和“祥雲堡”扯了關係,現在她當然就又將柳南江的武功誇大一番,以使冷加霜有些畏懼,這樣,他就不會對自己過分放肆了。

冷如霜的確心中暗駭,而他表麵上卻哈哈大笑道:“你也太為姓柳的那娃兒吹噓了……”

語氣一頓,接道:“那就告訴你父,後日子時在三老峰頭相見。”

秦茹慧點點頭道:“好!不過此時我的右臂已無法提筆。”

冷如霜向冷山紅一擺頭,道:“紅兒,去將秦姑娘血脈內之毒性吸出來。”

冷山紅含笑來到秦茹慧麵前,用手托起她的右臂,伸出右掌與秦茹慧的右掌接實,開股運功吸毒,秦茹慧感覺到那股寒流的勁道在逐漸減退。

一個女兒家的掌心一旦被一個男子用掌心抵住,秦茹慧感到羞憤,隻得臻首低垂,躲過冷山紅的那兩道邪惡的目光。

約莫頓飯工夫,秦茹慧右臂血脈的的寒流逐漸消失,而冷山紅的額頭已出了汗珠。

當冷山紅撤掌站去一旁後,冷如霜一揮手,那四名中年婦人也紛紛撤掌。

冷如霜笑道:“秦姑娘!在你父未與我見麵之前,你要在老夫處暫作客幾天,希望你識起作一個好客人。因為老夫的屬下已用”五毒點穴手法“點住你幾處大穴,你現在武功盡失,無與常人,最好不要妄動與心,或作逃走之念。”

秦茹慧心頭大駭,運力一試,果然內力蕩然無存。此時她已變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了。

秦茹慧表麵上未動聲色,依言修好書信,不過,她有她的想法,後日是她和柳南江在三老峰頭約見之日,她父親和冷如霜在三老峰頭一見麵,柳南江就會知道自己落入冷如霜圈套的事。柳南江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修書完畢,冷如霜看後認為滿意,一擺道:“送秦姑娘到後室休息,吃喝不得怠慢。”

那四名中年女子立刻簇擁著秦茹慧往裏間茅屋走去。

冷如霜又揮退了從人,隻剩下他的兒子冷山紅,這才低聲道:“紅兒!這裏小心看守,我教酒店之人給秦羽烈送信,即使秦羽烈派人跟蹤也不會到這裏來,然後我連夜登上三老峰頭,和姓柳的那娃兒見麵。”

冷山紅道:“爹爹多加小心才是,那姓柳的看上去非常精明。”

冷如霜笑道:“生薑是老的辣,隻要為父稍稍……”

接下來是一陣嘿嘿冷笑。

在冷笑聲中,冷如霜將信箋折起來揣入懷中,向屋外走去。

冷山紅那張俊麵是無比的平靜與祥和,但是他那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裏,卻透露出一線邪惡的神色,嘴角也浮現一股得意的笑容。

當冷如霜離去盞茶工夫後,冷山紅沉叱一聲,道:“來人!”

聲落人進,那是一個年約三旬的漢子,恭恭敬敬地站於進門處,聽候指示。

冷山紅問道:“留下多少人?”

那漢子回答道:“連屬下一共八人。”

冷山紅道:“仔細注意四周動靜,未經召喚,不得入內。”

那漢子應聲退去。

冷山紅抓起墊在矮凳上的一條駱駝毛氈,向內屋走去。

內屋係分成兩間,在外麵一間中有兩個中年婦人席地而坐。

冷山紅問道:“還有兩人呢?”

那兩名婦人齊聲道:“在裏麵貼身看守那位秦姑娘。”

冷山紅一揮手道:“去叫她們出來!”

一名中年婦人走向屋內,不旋踵間,連同那兩名中年婦人一齊出來。

冷山紅沉聲吩咐道:“你們四人去守在門口,不管裏麵發生什麽響動,未經召喚,不得入內。”

四名婦人哪敢不遵,應是之後,連袂退出。

冷山紅這才推開柴門,走進最裏麵的一間。

這是一間無窗的屋子,不過丈餘方圓之地,地上鋪著幹草,秦茹慧正蟋曲於幹草之上。

冷山紅將手中毛氈扔在她身上,笑道:“深秋夜寒,姑娘武功喪失,諒必難耐寒夜,故而在下送來毛氈取暖。”

照說,秦茹慧該向他道謝。可是,她隻是看了他一眼,卻沒有開口說話。

冷山紅一笑道:“姑娘一向養等處優,所以處處都顯示你是一個傲氣淩人的千金小姐。”

秦茹慧冷聲道:“我不懂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冷山紅道:“在下為姑娘吸毒,累得滾汗如珠,姑娘不會言謝,如今送氈給姑娘取暖,姑娘又不會言謝,豈不是傲氣淩人?”

秦茹慧冷笑一聲道:“又不是我自己來找這些麻煩,是你們用卑鄙手段逼我來,我憑什麽要言謝?不情願盡可將毛氈拿回去。”

冷山紅輕笑道:“姑娘若能稍展笑容,必是更加嫵媚動人!”

秦茹慧頓時發覺冷山紅不懷好意,不禁芳心大駭,冷叱道:“冷山紅!你休想妄生異念,希望你趕快離開此地。”

冷山紅毫無慍色,依舊微笑道:“姑娘說此話未免有點喧賓奪主了……”

語氣一頓,笑眯眯地接道:“方才與姑娘掌心相接,使在下倍覺榮幸,深盼能一親芳澤,在下也算不虛度此生。”

秦茹慧聲色俱厲地道:“冷山紅!你家姑娘不是野花路草,快給我滾。”

她知道對方已動邪念,若稍假辭色,必促其大動**心,因而嚴厲叱喝。

冷山紅笑容一斂,寒聲道:“姑娘不要驕狂過甚,應該想想你目下的處境。”

秦茹慧道:“冷山紅!你家姑娘寧願一死,也不會受你之辱。”

冷山紅冷笑一聲道:“姑娘目下想死,怕也不行了。”

話聲中,逐漸向秦茹慧逼進。

秦茹慧惶然地縮至壁角,厲聲道:“你再走進一步,我就斷舌自盡。”

冷山紅彎腰拾起一根幹草,倏地將那根幹草打向秦布慧的頸項。

秦茹慧隻覺得頸項上一麻,張開的嘴巴竟然再也合不攏來。

冷山紅手中的那根幹草,一直拂動著秦茹慧的眼簾,滿麵獠色地道:“能夠使在下動心的女子可說少之又少,姑娘應該感到榮幸,在下雖心儀姑娘,卻不願行強索取。姑娘最好自解衣裙,否則姑娘仍難免受辱,而且非在下一人,姑娘自行選擇吧!”

秦茹慧不禁心頭發寒,想不到這個貌相俊美的冷山紅卻是心如豺狼,比他的老子還要心狠手辣。

如今,她連斷舌自盡的機會都沒有,但是教她自解衣裙,那是寧死也辦不到的事情。

秦茹慧思念及此,不禁心中一酸,緩緩地站起身子,向屋中一個木柱全力撞去,她已下定決心一死全節。

她此刻功夫喪失,行動遲緩,她身形一動,立刻被冷山紅攔腰抱住。

冷山紅冷笑道:“嘿嘿!姑娘死也得稍等一下,現在就死,未免太可惜了!”

一麵說,一麵用手抓住了秦茹慧的衣服領口。

秦茹慧被冷山紅的左手攔腰抱住,毫無反抗餘地,心裏暗道:“爹呀!你一生好強,如今女兒落到這種下場,是你想不到的吧!”

秦茹慧此時萬念俱灰,閉上了眼簾,等待著禍事臨頭。

驀然,冷山紅倏地鬆手將她放開,使她猝然摔倒在草堆之上。

秦茹慧睜眼一看,冷山紅的右腕被一個約莫寸長的金鉤鉤住了。金鉤之上鉤著一根極細的絲線,順著絲線看去,才發現草壁之上不知何時已出現了一個約莫二尺見方的大洞。

冷山紅左手一抓,大概是想拉斷那根絲線。他雖是全力一抓,卻未能拉動分毫,反使他的右腕發生一陣徹骨的疼痛。

冷山紅已發覺情況不妙,剛想張嘴呼叫,隻是“啊”了一聲,張開的嘴再也閉不攏來。

原來又從屋外飛進來一根金鉤,鉤住冷山紅的麵頗。

這真是一種從未聽聞的奇門兵器,兩根金鉤不過比魚鉤稍大,但卻將冷山紅這個小魔頭給製住了。

同時之間,屋內又出現了第三根金鉤。不過這一根金鉤卻是鉤在屋中間那根木柱上的。

緊接著,一個藍衣少年,從草壁上那個洞中穿了進來,原來,第三根活鉤成了索橋,藍衣少年就是手攀絲線滑進來的。

藍衣少年另一隻手還抓著兩根絲線,在冷山紅身旁一繞,兩根細如遊絲的絲線竟然將冷山紅綁得結結實實的,然後又將他綁在木柱上,因為線頭的兩根金鉤其一鉤住了冷山紅的麵頰,其一鉤住了冷山紅的右腕。他隻有歪嘴瞪眼,動彈不得。

藍衣少年這才轉向秦茹慧道:“姑娘趕快抓住這根絲線攀沿出去,屋外遍地毒蟲……”

秦茹慧聽得進,說不出,連忙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她說不出話來。

藍衣少年遲疑地問道:“姑娘是啞巴嗎?”

秦茹慧連忙搖頭,同時又指指頸子。

藍衣少年仔細一看,才知道秦茹慧不能說話的原因。原來她頭部的麻穴被封點了。

因為秦茹慧的武功已經喪失,冷山紅隻是輕輕用幹草打了一下就封住了她的麻穴。此刻藍衣少年輕輕用手指一揉,秦茹慧就恢複了原狀。

藍衣少年連連揮手,道:“姑娘快些隨我來……”

秦茹慧抓住藍衣少年的衣袖,道:“我的武功業已喪失,如何有力攀附這根絲線呢?”

藍衣少年猶疑一陣,道:“情況緊急,請姑娘不要顧忌男女之別,請姑娘雙臂抱住在下的頸項,雙膝盤住在卞的腰間,待在下馱你出去。”

秦茹慧自然再無法顧忌這些,就依照藍衣少年的話攀附在他身上。

從壁洞中出去,秦茹慧才發現這座茅屋搭蓋在一片參天古木之中,外人絕難發現,卻不知因何被這個藍衣少年發現了。

藍衣少年馱負著秦茹慧穿出茅屋後,即在樹梢之上奔騰。雖然不太能夠騰躍自如,身負一人,能夠踏枝而行,已經不易了。

那藍衣少年奔行了約莫頓飯工夫,方在一棵蒼鬆的橫幹上歇息下來。

秦茹慧鬆開了手,坐穩了。想想方才攀附在藍衣少年身上的情形,不免感到一絲羞怯之情,輕聲道:“多蒙少使搭救……”

語氣一頓,接道:“請問少俠貴姓大名?”

藍衣少年答道:“在下姓淩名長風……”

一語未盡,秦茹慧不禁“噢”了一聲。

淩長風問道:“請問姑娘……”

秦茹慧掄口道:“淩菲可是少俠之妹?

淩長風不禁愣住,未立即作答。因為淩菲是喬扮男子的,對方何以……?

秦茹慧似乎看出了淩長風愣神的原因,忙道:“淩少俠有所不知,令妹已然恢複釵裙之裝,我與她曾有數日之聚。”

淩長風這才笑道:“原來如此……”

語氣一頓,接道:“請問姑娘芳名是……?”

秦茹慧道:“姓秦名茹慧……”

淩長風一怔,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救出了他們兄妹心目中一代梟雄秦羽烈的女兒。

淩長風並未進入“祥雲堡”中,隻在淩菲口中聽說過秦茹慧其人,卻未見過。

目下,淩長風最感到意外的,是他妹妹會和秦茹慧作數日之聚,更加使他意外的,他素知淩菲的性格,她絕不肯和一個心目中厭惡之人相處。而秦羽烈父女是淩菲所厭惡之人。

是什麽原因使淩菲對秦羽烈父女的看法改變了呢?淩長風不禁有些困惑不解了。

在他陷於沉思之際,秦茹慧問道:“淩少挾如何發現茹慧被困呢?”

淩長風靦腆地一笑,道:“不瞞姑娘說,在下在杜曲鎮口上因見姑娘於黑夜疾行,引起好奇之心尾隨在後,湊巧看見了姑娘中毒入陷的情況。所以在下又跟隨到此,待冷老魔離去後,在下正想搭救姑娘,剛好冷山紅那小魔頭又起了**心,若不是他心犯邪念,也許在下還不易得手哩!”

秦茹慧道:“少俠所使用的金鉤真是絕妙,真是前所未見的武功。”

淩長風微笑道:“在下既不會動刀,又不會使劍,隻會這點左道旁門。不過,今晚要不是那幾隻金鉤,在下既進不去,姑娘你也出不來,因為茅屋的四周滿是毒蛇毒蟲,根本無立足之地。”

秦茹慧四下裏張望了一陣,道:“淩少俠!還得勞累你再背我一程,此處並不安全。萬一他們追來,就不好應付了。”

淩長風道:“姑娘請放寬心,在下聽冷山紅向屬下吩咐過,未經他召喚,不得擅入茅屋之內,在天亮前,他們還不會發覺……”

語氣一頓,接道:“在下不太明白,姑娘何以武功喪失的。”

秦茹慧黯然道:“被冷山魔派地的手下以‘五毒點穴手法’封點了我身上好幾處大穴,因而內力盡散,武功盡失。”

淩長風大驚失色,道:“除了冷家父子及其屬下外,再無人能為姑娘解穴了呀?!

這……”

秦茹慧接口道:“女兒家清白為先,生命次之,未遭辱身,雖死何憾。淩少俠適時相救,全我清白,我已感激不盡了。”

淩長風不禁對秦茹慧有了欽敬之心,道:“秦姑娘!在下立刻送你回堡吧!也許令尊……”

秦茹慧搖搖頭,道:“我不想回堡……”

語氣一頓,接道:“此處離三老峰有多遠路程?”

淩長風微一沉吟,道:“若是在下一人,全力奔馳,明日午間或許可到,如背負姑娘,可能要多走上一天半日。”

秦茹範道:“後日晚間可到嗎?”

淩長風道:“若無阻礙,應該可以到了。”

秦茹慧道:“那就請少俠背負我前往三老峰頭上去吧!”

淩長風訝然道:“姑娘穴道,被點情況嚴重,因何要去那三老峰頭呢?”

秦茹慧道:“冷老魔約家父於後日子時前往三老峰頭與之見麵,到時或許有機會脅迫冷老魔為我解穴……”

語氣一頓,接道:“而且令妹已登三老峰頭,少俠也許能與令妹一見。”

淩長風振聲問道:“舍妹還在三老峰頭嗎?”

秦茹慧明知淩菲已離三老峰頭,前去尋訪“子午穀”的所在。但她唯恐淩長風不願前往,因道:“她好像是在三老峰頭尋訪什麽,一天半日還不會離開。

淩長風沉思一陣,點點頭,道:“好吧!在下可能要加快腳程,請姑娘……”

猶疑一陣,方道:“在行走之時,請姑娘一定要抱緊一些。

秦茹慧輕聲道:“我知道。

言罷又攀附在淩長風背上。

淩長風縱下蒼鬆,兩腳如飛地向高處奔去。

秦茹慧這才發現淩長風的輕功不弱,背負一人,在峭壁巍岩之間奔行,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在行走之間,秦茹慧仰看那一彎如鉤的下弦月,心中暗忖:怕有三更天了。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從昨夜三更,到今夜三更,柳南江已來到這條狹長的山穀中一個對時了。

這條狹穀位於兩道峭壁之間,最寬處不過二丈,狹窄處不及一尺,全長約有二裏之遙,目有朝北一麵有處穀口,朝南麵是一道無絲毫縫隙的峭壁。

左右兩道峭壁的最高處成拱橋之勢,隻有一絲空隙,除了午正和子正能地進一殘陽光和月光之外,其餘時刻都是一片漆黑。想必這就是名之為“子午穀”的原因,從這一點上柳南江也肯定了他確已來到了“子午穀”中。可是,在他搜索了一日一夜之後,他卻異常失望。

因為他毫無發現。

秦羽烈認為“子午穀”是醜老人的結廬之所,顯然判斷錯了。

峭壁間,雖有不少天然洞窟,但他每一個洞窟都進去搜索過,有的很淺很窄,有的雖然深長,卻是積木齊腰,沒有一個洞窟是適宜於住人的。

這就是萬人爭來的“子午穀”嗎?

像這樣一處毫無價值的地方,有人動問時,還值得醜老人動怒殺人嗎?

一連串的問題相繼在柳南江腦海中浮現,他卻無法解答任何一個問題。

他戀戀不舍地在穀底走來走去,腳底踩著潮濕的腐葉和滑腳的青苔,他反複地思索還有什麽地方沒有搜索到,似乎已經沒有了。

想了許久,才想起在狹穀南端的峭壁間有一地寬約一丈的飛瀑。水從何處來?流向何處去?這好象應該探索一番。

一念及此,不禁精神抖擻。找到了他堆放鬆脂之處,拿起一把鬆脂,取火石打火引燃,向狹穀深處行去。

他一邊走,一邊向兩旁觀看。也不過盞茶光景,就到了飛瀑之前。

驀然,“咕咕”一聲,一頭飛鳥向柳南江的火把撲來。

使得腳南江微微一駭,慌忙閃身避開,同時也看清了是一頭貓頭鷹。

貓頭鷹一撲未中,淩空一個盤旋向那飛瀑飛了過去。

柳南江的目光一直在留意貓頭鷹的動靜,隻見那貓頭鷹穿入飛瀑之中,卻未見飛出。

柳南江心頭一動,莫非被飛瀑遮住的那片山壁之上還有什麽洞窟不成。

那是一定有的,否則,那頭貓頭鷹在何處築巢棲身呢?

柳南江有了此一發現,不禁雀躍萬分,高舉火把貼壁從飛瀑的側麵望去,那飛瀑與山壁之間約有尺許的空間,而目山壁上毫無水漬。

柳南江盤算方才貓頭鷹飛入之處,離地約莫十丈。一躍淩空十丈,柳南江自忖尚無此能耐,幸而壁間突出的石筍甚多。柳南江算好距離,看好了落腳之點,一吸丹田之氣,倏然飛身躍起。

當他從飛瀑與山壁間的縫隙間穿進時,發現山壁之上竟然有一個高約丈餘,寬約五尺的洞窟。

這所洞窟正好隱藏於飛瀑之後,若非那頭貓頭鷹築巢在此,柳南江絕對發現不到。

有了這一發現,柳南江連忙伸出左手在山壁上一搭,人已借一搭之勢,竄入洞窟之中。

“咕咕”一聲,那頭貓頭鷹想必因受驚而撲出,正好撲滅了柳南江手中的鬆脂火把。

柳南江隻得蹲下身子重又取出火石,打火將火把引燃。

當他再高舉鬆脂火把站起來時,不禁嚇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在洞窟的入口處每邊各站了四名執戈武士,八隻眼睛一齊盯在他身上。

他再一細看,卻又驚上加驚,原來那八名執戈武士都是死人,每人的心窩上都插著一輛短劍,連劍被釘在石壁之上,衣衫上的血漬已是灰褐之色,但是柳南江卻不解這些屍首因何未曾腐化。

洞窟從入口處前行二丈即向右轉,在轉彎處的石壁上刻著“子午索魂洞”五字。但是當中那個“索”字卻又加上了一道“×”形改為“斷”字,柳南江可以看出是用“大力金剛指”

的指法寫上去的。

柳南江暗中尋思:如果多年前這裏曾經發生過一件慘案的話,毫無疑問那個以“大力金剛指”將“索”字改為“斷”字的人,必是元凶了。

師父教他一定要到“子午穀”一地去看看,並沒有對他詳說個中情由。隻告訴柳南江隨時記取“機”“緣”二字就行了。

當時柳南江是唯唯啥啥,如今也是滿頭露水,難道就是要他來看看這慘案現場嗎?或者要他為死者緝凶複仇呢?

柳南江定了定神,緩步向洞窟深處行去。前途也許還有更令他吃驚的事,因此他心凝形釋,心無旁騖。同時將火把交到左手,右手搭上了劍把,他不得不防備有突如其來的襲擊。

在行進途中,柳南江發現四壁之間有刀斧開鑿的痕跡,顯然,洞主人經過一番經營的苦心。

幾個轉彎以後,柳南江發現了一座石室,左右又有兩個執戈武士被短劍釘在牆上,屍首依舊未曾腐爛。

石室內目有一張石桌,石桌之後有一具盤腿而坐的骷髏,手臂還交疊地置故在腿間,項間有一串念珠。死者若是男性必是和尚,若是女性,則一定是尼姑。

柳南江遊目四顧,再無任何發現,石室已經是洞窟的盡頭再無去處了。

這裏有什麽隱秘可言呢?

充其量這裏曾發生過一樁慘案,但是這樁慘案與整個武林又有多大影響呢?

是這個出家人被奪去了什麽嗎?

這種想法當然也能夠成立。不過,從那座骷髏的安詳坐姿看來,不像是被害死的。

也許,那十個執戈武士是被這個出家人用短劍釘在牆上的。

一個皈衣佛祖的人會如此心狠手辣嗎?

柳南江想起師父臨別時告訴他“機”“緣”兩個字。當時他師父是將這兩個字分開來說的。

“機”代表什麽呢?機會?機智?或者?……

柳南江開始運用他的機智來觀察現場的狀況,石室內沒有一樣用品,甚至連燈盞火把之類都沒有,更沒有飲食用具。

不食人間煙火者或有此人,而不飲水者有嗎?那麽,居住洞內之人最少也該有一個取水的用具才對。

可是,什麽都沒有。

經人搜刮過嗎?可能的,不過不會如此幹淨:經人清掃過嗎?恐怕沒有誰有這份磁性,而且若有心清除現場,最該清除的應該是那些死者的屍骸,而不是室內的用具雜物。

因此,柳南江有了一個假定,這間石室中必然還有收藏物品的秘密之所。

柳南江將身邊佩劍解下,用劍把在四壁之間敲打,但是聽起來聲音卻是一樣。

他又去察看那張石桌,那是一方約有千鈞的青石板,擱在一個石鼓之上。

柳南江將火炬伸到石桌之下去察看那石鼓,約有一抱之圍,上麵還刻著花紋,刻工非常精巧。

他站起來回顧四壁間的刀斧痕跡,顯然不是出於一個工匠之手。

換句話說,這個墊在青石板下麵的石鼓,是從洞外帶來的。

柳南江心中一動,立即將火把及長劍靠在壁間,嚐試著去搬動那方青石板。

他運用三分內力嚐試著用雙手向上抬動,青石板約略動了下。柳南江已估計出了這方青石板的重量,遠比他原來的估計要重得多。

他將力量加到五分七分,仍是無法抬動青石板。

他不再使用蠻力開始去用他的巧思,那個石鼓架在青石板的中央,使青石板四平八穩地擱在上麵。如果慢慢推動青石板,使重量傾向一邊,那就容易掀開這個青石板的桌麵了。果然,他的方法奏效了,雖然仍是耗力不少,總算將那方青石板弄翻了。

柳南江的想法初步證實了,那石鼓是空心的,那裏麵是否藏有東四還不得而知。

他伸手向石鼓內摸去,不禁欣喜若狂,原來石鼓內放著一本書,若非秘笈之類,何必又如此慎重地藏在石鼓之中呢?

當地將那本書拿出來後,卻又大失所望,原來那隻是一本可以在坊間要到的莊周南華經,和他師父賜給他早先誦讀的那一本完全一樣。

柳南江翻開書麵,隻見扉頁上寫著一行蠅頭小字:“得此書者非禍即福,蓋福禍之別皆出於一念之間,不可不慎。”

柳南江不禁望著那一行字發起怔來,這一本莊周南華經又會引起什麽禍福呢?

他又繼續翻閱下去,除了字裏行間,有朱紅之漬用以斷句之外,別無所有。

但是,他很快地發現了異常之處。因為這本書他已讀得滾瓜爛熟,有些不該斷句之處卻點上了一點,該斷句之處卻又沒有加點,應該讀破音字的沒有加圈,不該讀破音的字卻又圈上了破音記號。

毫無疑問,這裏麵有難解的玄奧。同時,他也意識到師父要他熟讀莊周南華經也是別具用心了。

到目前為止,“子午穀”之行看來已經終止了,目前他要作的,該是去解開這本書內所隱藏的奧秘了。

柳南江路那本莊周南華經貼身藏好,拿起火把,依戀地看了石室一眼,退了出來。

柳南江退出洞口時,又將那十把穿透執戈武士心窩的短劍仔細察看一番,完全是一個形式,顯然是出一人之手。一個人帶著十把短劍出門是不可能的,那麽,殺人者也許是武林中的一大幫派了。

屍體因何未曾腐化呢,這也是柳南江所想知道的事情。

他翻看那些武士的衣袋,終於有了發現,每名武士身上都有一包麝香,那就是不腐的原因,至於那些被殺的武士因何身帶麝香,柳南江就一時想不出來了。

柳南江又從飛瀑中退出,來到穀底後丟棄了火把,向穀口奔去。

出了穀口,柳南江才發現天色已是寅末,再有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此刻,他必須盡速離開,然後找一僻靜之處,來思索書中所隱藏的玄奧。

他沉思未已,驀地眼前閃過一條白影。柳南江發現赫然是那白衣女郎。

白衣女郎聲音輕柔地問道:“相公進入穀中去了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在下剛自穀中出來,不過”

他還沒有說完,白衣女郎插口問道:“請問相公有何發現?”

柳南江對這位神秘的白衣女郎已然起了疑心,她既然知道子午穀口的方法,因何自己不來,卻要告訴他?當他按圖索驥來此以後,她卻又尾隨其後,此時又來盤問他有何發現。

許多跡象都顯示白衣女郎的動機可疑,因而使柳南江提高了戒心,當即搖搖頭,道:

“在下在內盤桓一日一夜,毫無所得。”

白衣女郎道:“真的嗎?”

柳南江喟然道:“江湖中有許多傳言是不可輕信的,比如說這‘子午穀’中就無隱秘可言。但是,卻有許多人為了這個傳說引起紛爭,甚至殺人拚命,真是太不值得了。”

白衣女郎道:“不知相公因何對‘子午穀’一地引起興趣的?”

柳南江道:“在下也無非是想證實一下這個傳言罷了。”

白衣女郎突然聲音一沉,道:“原來相公並非一坦蕩君子。”

柳南江心頭暗驚,但卻不動聲色地問道:“姑娘何出此言?”

白衣女郎道:“妾身以誠相待,用公動對以欺騙之言,自然不能算是坦蕩君子了。”

柳南江道:“姑娘倘若不信,在下可陪同姑娘進穀一看究竟。”

白衣女郎冷笑一聲,道:“相公,妾身也曾去過這‘子午穀’中。”

柳南江已開始覺察到這位神秘的白衣女郎可能有極為險惡的企圖,一麵提高警覺,一麵淡笑著問道:“姑娘找到了什麽嗎?”

白衣女郎搖搖頭,道:“毫無所得。”

柳南江道:“姑娘在先,在下在後,姑娘既無所得,在下空手而回自可想見。”

白衣女郎冷關了一聲,道:“相公你必然得到了什麽東西。”

柳南江溫和地道:“多蒙姑娘指點迷津,在下感激不盡。但姑娘此時一口咬定在下入穀有所收獲,卻又未免太肯定了。”

白衣女郎道:“飛瀑後的洞窟妾身也去過,那十具未曾腐化的屍骸就應該是駭人聽聞的發現,根公因何不提。”

柳南江隻好對這件事也不認帳了,如果承認的確去過飛瀑後的石窟,方才卻隻字不提,這證明他一定在石窟中得到了什麽東西,所以才加以隱瞞。如此一來,這件事無法善了。

因此,他連連搖了頭,道:“在下並沒有發現飛瀑後的洞窟啊!”

當然,那白衣女郎現在去察看會發現石桌已經翻過,可是柳南江早就可以趁機遠離了。

白衣女郎道:“看在妾身指點相公迷津的份上,也該將入穀所得見告吧!”

柳南江道:“在下的確是一無所得。”

白衣女郎輕叱道:“你要狡辯!你分明去過飛瀑後麵的石窟,你卻不予承認。這證明你在石窟中發現了什麽不欲告人的隱秘。”

柳南江不悅地質問道:“姑娘何以一口咬定在下去過石窟?”

白衣女郎冷笑道:“如果你不發現那座石窟,你此刻必然重回穀中再去一探,不至於無動於衷?而且你身上留有麝香之味,這證明你不但去過石窟之中,而且還翻看過那些被殺武士的衣袋。”

緩步走到柳南江近前,伸出手來,道:“相公應該大方點,所得何物,不妨拿出來讓妾身瞻仰一番,妾身指引相公前來,也算功不可沒吧?”

這白衣女郎此時言辭咄咄逼人,神情與前完全不同。

鉚南江沉聲道:“姑娘逼人太甚了!不要說在下並無所得,即使在下有所得,不拿出來也是在下自由,姑娘豈有一再相逼之理?”

語氣一頓,接道:“雖然如此,在下對姑娘指點迷津之情,仍然永記胸懷。”

言罷,掉頭而去。

白衣女郎卻一閃身,攔住柳南江的去路,沉叱道:“慢走!”

從那白衣女郎移形換位的身法看來,顯然有過人的武功。

柳南江立即全神戒備,同時發問道:“姑娘意破何為?”

白衣女郎沉聲道:“相公難道忘了你我訂定的‘子午之約’嗎?”

柳南江驀然想到那張訂約之箋,忙問道:“杜曲旅店中那張紅箋是姑娘留下的?”

白衣女郎道:“正是妾身所留。”

柳南江道:“在下以為這是片麵之約,並未獲得首肯……”

語氣一頓,接道:“而且也沒有說明,入穀如有所得,應由二人共享。”

白衣女郎冷笑道:“相公說出此話,可稱無情無義已極。妾身得知‘子午穀’之方位後,即告與相公知得,因妾身尚記得與相公訂有‘子午之約’,雖未曾約定如有所得該由二人共享,但是由二人共知,應該不算是過分的要求。”

柳南江點點頭,道:“的確不算過分,不過,在下並無所得。”

白衣女郎一擺頭,道:“妾身不信。”

柳南江道:“不信又該如何呢?”

白衣女郎道:“讓妾身搜一搜你的身上。”

柳南江不禁勃然大怒,厲叱道:“姑娘也過分放肆了!”

白衣女郎福了一福,道:“請恕妾身放肆。”

話聲一落,右手閃電般閃出,向柳南江的衣襟處抓去。

出手之快,為柳南江生平僅見。

柳南江連忙展開“射影掠光”的身法,終算堪堪躲過。

可是,那白衣女郎第二抓又到。

隻因師父曾告訴他,“子午穀”中的一樁隱秘對今後整個武林有莫大的影響,因此柳南江才寧可欺瞞而不將實情告訴這個白衣女郎。

但是,他心中卻因此而萌生一種愧疚之情。所以白衣女郎向他動手時,他並沒有想用劍去抗拒她:何況對方所抓的隻是他的衣襟,而沒有指向他的要害。

第二抓柳南江又以“射影掠光”的身法閃開。

白衣女郎輕叱一聲,雙掌同出,左手去抓他的衣襟,右手卻抓向他腰際的“會池”大穴。

用意非常明顯,是想教他顧此失彼。

柳南江說道:“姑娘逼人太甚!”

叱喝聲中,左掌橫胸一格,右手也準備拔劍出鞘,抗拒對方的攻勢。

“叭”的一聲,柳南江的左掌和那白衣女郎的左掌硬碰硬地接住。而他的長劍也沒有拔出來,原來他的右腕被那白衣女郎握住了。

兩人距離不過數寸,那白衣女郎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射出逼人的光芒,冷聲道:“相公最好不要動,妾身知道相公長劍一出,濺血方收,到時妾身因不願濺血當場,必是全力一搏,對你我均無好處。”

柳南江此時不禁心頭狂駭,兩人左掌接實,在內力的較量上是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可是他的右腕因抓住劍柄時,被對方柔荑扣住,在這一方麵他顯然已落了下風,難以討好。

柳南江驚駭之餘,強持鎮定,道:“姑娘究竟有伺企圖,不妨明說吧!”

白衣女郎道:“妾身私心自問,確實不願頂撞相公,可是事非得已,務請相公見諒。”

話聲中,右腕突一用勁。

柳南江頓時覺得有一股暗勁直搗內腑,忙不迭地運力抗拒。

那股暗勁有增無減,柳南江為了不使自己受到傷害,隻得將全部內力部移向右腕。

如此一來,在掌已毫無抗拒之力。

那白衣女郎突地一轍左掌,複又往前一探,“嗖”地一聲,那本莊周南華經已被白衣女郎自柳南江懷中奪到了手中。

白衣女郎看也不看,就揣入懷中,問道:“是武林秘笈之類嗎?”

柳南江忙叫道:“那是在下早晚誦讀的莊周南華之篇,姑娘拿去毫無用處。”

白衣女郎笑道:“相公早晚誦讀的那本莊周南華經早就在曲江池畔‘倚水閣’旅店中被人偷去,這本必是方才在石窟中尋得的。”

柳南江駭然張目,道:“你?……”

說了一個“你”字,卻也說不出話來。

白衣女郎道:“如果相公答應與妾身共享本書,妾身立即奉還,否則……”

語氣一頓接道:“若身攜書遠離,相公未必能追得上,妾身也許解不出書中奧秘而毫無裨益,對相公卻是一種損失。”

柳南江疾聲道:“是福是禍,目下還不得而知,姑娘……”

百衣女郎接口道:“福也共享,禍也共擔,隻要相公答應一句。”

柳南江已無選擇餘地,隻得點點頭,道:“好吧!”

白衣女郎道:“君子一言九鼎,諒必相公也不是出爾反爾的小人。”

言罷,鬆開石手,同時取出那本莊周南華經交給柳南江。

柳南江活動了一下右臂的筋脈,苦笑道:“姑娘好快的手法!”

白衣女郎笑道:“相公一味相讓,才使妾身僥幸得逞,請勿見怪。”

柳南江道:“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白衣女郎連忙搖手,道:“相公何必來這些俗套……”

語氣一頓,接道:“妾身很想找一僻靜之所與相公傾談,相公可願往?”

此時,天色業已微明。

柳南江首次在明亮的光線中正視白衣女郎,她的麵容有一股端莊之態,而且有一股特殊吸人的氣質。

顯然他很想明了“子午穀”中所藏的隱秘,卻不想隻出一己之貪念。

同時他方才已答應與她共同享有這本莊周南華經,於是點點頭,道:“好吧?我等也應該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

一語方罷,驀然,聽得一聲冷笑,道:“已太晚了。”

柳南江一驚回頭,發現醜老人和歐陽玉紋自一高峰上飄落。

柳南江手中拿的莊周南華經還沒有收進懷中,隻是已來不及收藏,隻得強持鎮定地一笑,道:“原來是老前輩駕到。”

同時將拿著書的左手負向背後。

醜老人目光向二人一瞟,沉聲道:“想必你們已經進過‘子午穀’去了。”

柳南江微笑道:“此處就是‘子午穀’嗎?”

醜老人厲聲道:“娃兒你少向老頭兒我裝瘋賣傻!想必你早已看到了壁上刻著的‘子午斷魂洞’五個字,當然也看到了那十名用短劍釘在牆上的執戈武士。”

柳南江道:“不錯,晚輩正在猜想是哪一個狂徒的傑作。”

醜老人沉聲道:“是老頭兒我的傑作!”

柳南江不禁大駭,那白衣女郎也麵現驚芭,這完全在他們意料之外。

醜老人又說道:“那些都是貿然闖進‘子午穀’之人,老頭兒我殺了他們之後,換上武士衣衫,讓他們執戈看守洞口……”

語氣一頓,接道:“老頭兒我念在與你師父曾有舊誼,已然放過你一次。可一不可再,你們兩個要作第十一名、第十二名執戈武士。”

柳南江心頭一凜,尚來不及答話,白衣女郎已搶口道:“相公稱你一聲前輩,妾身少不得也要稱你一聲前輩。不過像你這樣強詞奪理,卻一點不像作前輩的樣子,‘子午穀’不準人進,你可以將穀口堵塞,既然有路,怎怪我們走進去呢?”

醜老人眼睛一掄,沉叱道:“你這女娃兒,老頭兒我在終南山中已不止見過你一次,原來你也是要到‘子午穀’來送死的。”

白衣女郎道:“前輩越說越不像話了……”

轉頭向柳南江一擺,道:“我們走吧!”

醜老人暴喝道:“走!哪有這樣容易?……”

目光射在柳南江麵上,沉聲問道:“娃兒!你手拿何物?”

柳南江語氣淡然回道:“家師教晚輩誦讀的莊周南華之篇。”

說著,順勢將書納入懷中。

醜老人似乎對那本書不十分注意,目光將二人一瞟,道:“是要老頭兒動手還是你們自行了斷?”

柳南江賠笑道:“晚輩隻是信步一逛,前輩又何必如此動怒呢?”

醜老人暴喝一聲,道:“少羅嗦!仲秋之夜,老頭兒已告誡過你,你偏不信。今天你們不要想活著離開此地!”

柳南江道:“晚輩奉家師之命一探‘子午穀’,前輩既與家師……”

醜老人冷聲道:“老頭兒我寧可讓你師父殺我抵命,今天你也休想活著離開。”

柳南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目光向白衣女郎一瞟,隻見她也是滿麵沉重之色。

醜老人道:“諒你們也不甘願自行了斷……”

向乃徒歐陽玉紋一擺頭,道:“玉紋!你對付那個女娃兒!我……”

白衣女郎疾聲叱道:“且慢……”

目光向醜老人師徒二入一掃,又道:“螻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我等自然不會甘願受死。不過,我要向前輩挑戰。因為這位相公的師父與前輩曾有舊誼,動起手來難免心有顧忌。”

醜老人縱聲狂笑道:“好個不知死活的女娃兒!來!來!來!待老頭兒稱稱你的分量。”

說罷,將手中的黑竹竿給了歐陽玉紋,磨拳擦掌,開戶亮式。那模樣兒雖有點滑稽,行家一看就知道是一個難纏的高手。

柳南江耳中突然聽見那白衣女郎以“傳音術”道:“妾身自信有把握和這老家夥拚關二十招以上,相公趕快戰敗他的女徒弟,快快走開,不然,你我二人都是凶多吉少。”

柳南江聞言之下,激動不已,那白衣女郎先明是舍命助他脫走。

柳南江自然不願一走了之,一眼瞥及白衣女郎正要蓄勢待發,忙喝道:“且慢……”

橫身在白衣女郎和醜老人之間,向醜老人道:“前輩所作諾言是否還記得?”

醜老人先是微微一愣,繼而點點頭,道:“不錯!老頭兒我說過要讓你三招!”

柳南江道:“輩有點非分之想,不知前輩可否答應?”

醜老人道:“說說看!”

柳南江道:“前輩既然答應相讓三分,晚輩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三招之內,晚輩能使前輩皮破血流,就請前輩網開一麵。”

醜老人哇哇大叫道:“好狂的娃兒!你別以為你的‘雷音八劍’有多麽了不起,讓你師父來,也未必能讓老頭兒我在三招之內皮破血流。”

柳南江道:“前輩是否答應?”

醜老人道:“慢說應破血流,你能在老頭兒我的皮肉上劃一道印痕,老頭兒我也讓你們走路。”

柳南江拱手一揖,道:“多謝前輩!”

就在他直腰之際,長劍已然出鞘,一招“朗日焦雷”,長劍向醜老人當胸卷去。

醜老人喝道:“娃兒!好快的劍法……”

身子往後一仰,柳南江立即走空。

柳南江早已想好了戰法,因為這三劍的成敗,關係著他與白衣女郎的生死。

第一劍走空原在柳南江意料之中,猛一振腕抖劍,接著就施出了“雷音八劍”中最厲害的一著煞招“八方霹靂”。

在旭日初升,萬道金光之中,像有千萬支長劍向醜老人當頭罩下。

隻聽醜老人怪聲道:“娃兒!你是存心要老頭兒我的命嘛!”

人卻鷹隼衝開般騰起起二丈有餘,遠離那萬朵劍花的威力圈外。

柳南江是故意逼迫醜老人騰空躍起的,因為人在半空中拙於向橫閃躲,而且柳南江在對方相讓之下又可以貼身攻擊。

因此,當醜老人躍起的同時,柳南江也緊跟著騰身而起。

到這個時候,他才施展出“雷音八劍”中最快速的一招劍法“天際閃電”。

隻聽得“嘶”地一陣裂帛之聲,二人雙雙落到地上。

醜者人胸前三層衣服全被柳南江的劍尖挑升,但是卻沒有傷到他的肌膚。

醜來人也麵有訝色,良久方哈哈大笑道:“娃兒!真有你的,可惜你功虧一簣,沒有傷到我的皮毛,你還有什麽話說?”

柳南江原指望最後一劍一定要使對方帶彩,想不到卻被對方閃過了。

柳南江正在發愣,目中又響起那白衣女郎的聲音道:“相公!不能坐以待斃,妾身先向那個老家夥動手了,相公最好快逃!”

驀見那白衣女郎雙手同出,向醜老人“靈台”“肩井”兩穴抓去。

出手快速無比,抓向部位辛辣,顯然想把握先機。

醜老人顯然非始料所及,哇哇一聲大叫,飄退一丈有餘。

可是,那白衣女郎卻似如影隨形般跟蹤而至,兩手又同時向醜老人的“璿璣”“玉枕”

二穴。

從白衣女郎一輪猛攻狠打的情勢來看,她要與醜老人戰上二十招大概還不成問題。

柳南江靈機一動,自己如果在白衣女郎落敗之前製住歐陽玉紋,情況也許還有轉機。

一念及此,低喝一聲,道:“歐陽姑娘接劍!”

長劍一抖,隻聽“嗡”地一響,一劍“聲震寰宇”向歐陽玉紋咽喉刺去。

柳南江雖不想置歐陽玉紋於死地,卻是一種拚命的手法,一出手就用出全付勁道。

那聲“嗡”地一響,在歐陽玉紋耳際卻猶如一記響雷,震耳欲聾。

急切中,橫竿一格。

“叭”地一響,柳南江長劍被封住去路,歐陽玉紋卻登登登連退三步。

那邊醜老人雖然一上手略居下風,迭遭後手,畢竟功力探厚,目下已拉平了局勢。

一見乃徒和柳南江拉開戰局,忙揚聲叫道:“這兩個娃兒是守洞的上好武士,玉紋不要掉以輕心,務要全力以赴。”

歐陽玉紋應道:“徒兒知道。”

柳南江無半點相讓之心,一招得勢,不待歐陽玉紋出招,長劍一橫,“朗日焦雷”向歐陽玉紋腰際掃去,勁道之猛,無與倫比。

歐陽玉效一套“蓮台七式”已達爐火純青境地,輕叱一聲,道:“相公好劍法!”

擰腰、抖腕,黑竹竿不去封架柳南江的長劍卻向他的頭頂劈下。

這是一拚兩亡的打法,柳南江萬想不到一個女孩兒家也會用出這種狠招。

不待招式用完,柳南江長劍向下一順,招式變為“天際閃電”,撩向對方小腿之處。同時展丹“射影掠光”身法將頭頂致命一擊閃避開去。

“嘶”地一響,歐陽玉紋左小腿的褲管被柳南江長劍挑開,雪白的小腿上也出現了一道鮮紅的紅槽。

“雷音八劍”在勁道上本已壓倒“蓮台七式”,柳南江又是全力施為。柳南江一輪猛攻,占盡先機,再加以歐陽玉紋以竹代劍也無形中減低了“蓮台七式”的威力,致被柳南江得手。

柳南江並沒有就此停手,反而施展出“雷音八劍”的煞招“八方霹靂”,一蓬劍花向歐陽玉紋兜頭罩下。

歐田玉紋心頭大駭,連忙一吸長氣,回身飄退。

柳南江暴喝一聲道:“哪裏走!”

人到劍至,劍尖抵住了歐陽玉紋的咽喉,將她逼在一座石壁之上。

柳南江攻勢收得快,不然長劍早已貫穿歐陽玉紋的咽喉了。

柳南江製住歐陽玉紋後,立即揚聲叫道:“前輩請住手,否則令徒將喪命於‘寒星’劍下。”

那邊,醜老人施展出一套無以為名的怪掌法,已然搶到上風。

白衣女郎已然隻有招架之功,最多三招之後,她就難逃喪命之厄。

柳南江的叫聲,使得醜老人略一分神,掌勢不禁一緩。

高手相搏,一絲契機也不容忽視。

白衣女郎就乘醜老人略一分神之際,連接攻出數招,將醜老人逼退一丈有餘。

醜老人邊退邊叱道:“娃兒!你殺了玉紋,你也逃不掉。”

柳南江道:“請前輩立即停手,否則晚輩無法考慮後果。”

歐陽玉紋叫道:“師父!別理他!你老人家先斃了那個女娃兒再說!”

醜老人本來已在猶豫,聽見歐陽玉紋如此一叫,愈加激發了他對歐陽玉紋的疼愛之心。

立即飄身後退二丈,高聲叫道:“娃兒!你贏了!”

有醜老人這一句話,柳南江立刻撤招收勢,還劍入鞘。

那邊,白衣女郎也停止了對醜老人的攻擊。

孰料,歐陽玉紋卻飛身猛撲,一槍手中的黑竹竿自柳南江腰際掃去。

柳南江自然不會再和她動手,連忙閃身避開。

醜老人大叫道:“玉紋不得亂來……”

歐陽玉紋隻得聽從她師父的話停手,卻悻悻然瞪了柳南江一眼。

柳南江向歐陽玉紋一揖道:“在下為了保命,隻得冒犯姑娘,望祈恕罪。”

歐陽玉紋既不還禮,也不受禮,閃身躲開,賭氣似地背過了身子。

醜老人已走到柳南江麵前,道:“像你娃兒這樣好的劍法,殺了你作地洞武士太可惜,應該讓你活著去多殺幾個魔徒。隻是……”

目光一瞥白衣女郎,接道:“讓這女娃兒也跟著你沾了光。”

白衣女郎福了福,道:“晚輩一樣感激前輩不殺之恩。”

醜老人頗有得色地“唔”一聲,接著問道:“女娃兒,你叫什麽名字?”

白衣女郎笑道:“自幼離群而居,根本就沒有用姓名的必要。”

醜老人道:“老頭兒我也不會逼你說出姓名來……”

語氣一頓,接道:“‘困龍八抓’是秦羽烈獨步武林的武功,你這女娃兒也會?而且看樣子,你比秦羽烈的功力還要深厚。”

柳南江心中不禁一動,原來那白衣女郎用的也是“困龍八抓”,難怪出手那樣快速而又怪異,醜老人說她比秦羽烈的功力還要深厚,絕非虛誇之辭。

於是柳南江將目光按注在白衣女郎麵上,看她如何答複。

孰料,白衣女郎卻搖搖頭道:“晚輩這點雕蟲小技,不足為道,前輩誇讚了。”

這分明是閃爍其詞。

醜老人冷哼道:“老頭兒我最討厭和故作神秘之人談話……”

語氣一頓,連連擺手,道:“走吧!走吧!記住多殺幾個無惡不作的魔徒,否則,你們就是白活了。”

白衣女郎道:“多謝前輩。”

言罷,領先走去,又回過頭來瞟了柳南江一眼。

柳南江也立即向醜老人行禮作別,然後快步跟上,和白衣女郎相繼離去。

兩人默然行路,約莫盞茶工夫,來到一座平坦的山坡。

坡上綠草如茵,白衣女郎停步席地坐下。

柳南江也在她對麵坐下,喟歎了一聲,道:“那位醜陋的老前輩是個好人,功力也深厚驚人,就是行徑有點乖張。”

白衣女郎道:“若非相公製住歐陽玉紋姑娘,妾身早已粉身碎骨了。”

柳南江沉吟一陣,道:“恕在下冒昧,姑娘真是無名無姓嗎?”

白衣女郎怔了一怔,道:“因為那本莊同南華,妾身與相公已然禍福與共,自然不該瞞騙相公,人皆有名,妾身自然也有姓名。不過請相公不要追問,到時妾身自會奉告。”

柳南江道:“為人皆有難言之隱,在下不問就是……”

語氣一頓,又道:“姑娘因何也會‘困龍八抓’的武功呢?”

白衣女郎道:“妾身如果對任問事都三緘其口,相公一定會懷疑妾身不具誠意,因此妾身願意回答這一問題,不過,請相公不要再加追問,也不要對外宣揚,妾身方肯直告。”

柳南江點點頭,道:“那是自然。”

白衣女郎道:“‘困龍八抓’是妾身教給秦羽烈的。”

柳南江不禁瞠目結舌,這是他絕對想不到的一個答案。

接下來,本該有一連串的問題要問,可是想到方才所作的諾言,柳南江隻好噤口不言了。

白衣女郎笑道:“相公不為妾身的身世去費神了……”

語氣一頓,接道:“相公在‘倚水閣’旅店之中失落那本莊周南華,可知被誰偷去?”

柳南江反問道:“姑娘知道嗎?”

白衣女郎點點頭,道:“知道,不但這件事,還有許多相公極欲知道的事,妾身也可奉告。不過,妾身有一點要求,今後凡行事之間,務望接受妾身從旁所參加的一點意見。”

柳南江不禁猶豫了,對方的心意如何,目前還不得而知,這怎麽可以胡亂答應呢?

白衣女郎似乎察知了他的心意,又道:“相公不必猶豫,妾身可以盟誓以明心意,任何事情都會為相公的利益著想。”

從對方的眼神中,柳南江已看出她的誠意,因此點點頭,道:

“好吧!在下不敢肯定說全部接受姑娘的意見,但在下絕對會體察姑娘的善意。”

白衣女郎笑道:“那就行了。”

語氣一頓,接道:“相公那本莊周南華是秦羽烈派人偷去的。”

柳南江不禁“噢”了一聲,原來他就有這種想法,後來因為和秦羽烈作了一席之談後,對他有良好的印象,故而又將這種想法衝淡了。

白衣女郎又道:“七年前,‘關中一龍’淩晨霄在長安南關‘七柳齋’中被害,相公可知誰是凶手?”

柳南江道:“據‘斷魂娘子’古寒秋猜測,凶手可能是秦羽烈。”

白衣女郎一點頭,道:“正是他。”

柳南江訝然問道:“姑娘難道有所憑據?”

白衣女郎淡淡一笑,道:“請相公相信妾身所說的每一句話就行了。”

柳南江又問道:“可知秦羽烈在淩震霄處掠得何物?”

白在女郎道:“得到一方玉佩,那本是肖雲達所有,淩震霄殺害肖雲達後,掠取了那方玉佩,結果他又被秦羽烈所殺,真所謂報應循環,毫厘不爽了。”

柳南江不禁大大震驚了,那方玉佩正是師命所尋訪的兩件遺寶之一,想不到卻在秦羽烈手中。不過,這白衣女郎因何又將這些事的來龍去脈弄得這樣清楚呢?難道她與秦羽烈有什麽親密的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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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巧鬥毒魔
柳南江在思索中,目光不免向白衣女郎多看了幾眼。白衣女郎似乎察覺了他心中的疑念,因而笑道:“我知道相公對我的話不敢全信,我也無法明確地舉出證明來,這……”

柳南江立即接口道:“在下並不是懷疑姑娘所言不實,隻是在猜想姑娘何以知道得如此清楚。”

白衣女郎喟然道:“許多事情,我也無法一時向相公說清,總而言之,秦羽烈是一個偽君子,他的每一句話都是花言巧語,不可輕信,否則相公就要上當。本來目下我還不宜將這些事情告訴相公,隻是我已發現相公正逐步進入秦羽烈的圈套之中,故不得不說出來,使相公有所警惕。”

柳南江道:“秦羽烈說,十五年前,他與家師相遇於川漢道上。”

白衣女郎插口道:“完全一派胡言,十五年前,秦羽烈根本未去過川漢之境。”

柳南江問道:“姑娘貴庚多少?如何能知道十五年前之事呢?”

白衣女郎微微一怔,道:“不瞞相公說,妾身今年已有四十一歲了。”

柳南江不禁一怔,再細看對方,嬌媚宛如處子,哪裏像一個四十一歲的中年婦人呢?

白衣女郎又道:“本來早就想改正相公對我的稱呼,可是我又說不出名字,也沒有其他名分,隻得由相公稱我姑娘了。”

柳南江腦際突然靈光一閃:此女莫非是秦羽烈的妻子?!

雖然秦羽烈說他的妻子是因尋訪一招劍法而離家出走的,但是,他也可能信口胡謅的。

一念及此,不禁脫口問道:“你莫非就是十五年前離家出走的秦夫人?”

白衣女郎神情一怔,繼而雙眉一蹙,道:“相公怎麽會想到這方麵呢?”

柳南江道:“因為你說,秦羽烈的‘困龍八抓’是你所教,而且你隻知道十五年前秦羽烈根本未去過川漢之境。在下因而猜想你可能就是秦羽烈夫人。如果不是,就請恕在下失言吧!”

白玉梅長歎一聲,道:“留書出走的就是妾身,可是並不是因尋訪那招劍法而出走的,留書所言,不過是不願讓茹慧知道內中情由而已。”

這內中情由,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柳南江不想追問,可是又忍不住問道:“是別有隱情嗎?”

白玉梅唏噓地道:“真是說來話長……”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接道:“我與茹慧她爹因一念之差,而鑄成大錯。雙方家規很嚴,致使我們無法結合……”

柳南江不禁插口問道:“兩情歡悅,因何不能結合呢?”

白玉梅道:“因他已有原配。”

柳南江輕“噢”了一聲,未再接話。

白玉梅又道:“當時妾身已懷有茹慧,此事若被家父知道,妾身定遭鞭笞至死,妾身死有餘辜,腹內茹慧何辜?因此妾身不告離家,從此亡命天涯。”

柳南江所得神往,見白玉梅將話頓住,不禁又問道:“以後呢?”

白玉梅唏噓不勝地道:“那日在關洛道上,大雪紛飛,茹慧行將臨盆之際,妾身已身無分文,棲息於破廟之中,正好與秦羽烈相遇。承他熱心助我,母女才不致成孤魂野鬼……。”

語氣一頓,接道:“妾身因茹慧無父,成人後難免被人譏笑,乃佯裝與秦羽烈結婚,茹慧算他所生。其實,妾身與秦羽烈有夫妻之名,無夫妻之實。因妾身矢誌為茹慧之生父保守貞潔。”

柳南江喃喃道:“可敬也複可悲!”

白玉梅望了他一眼,又道:“秦羽烈總算有恩於我,妾身乃以家父所創之‘困龍八抓’相授,以為答報。”

“當初妾身曾與秦羽烈取得協議,他也答應妾身為茹慧之生父保守貞潔,日子一久,他竟然忘卻前言,要妾身與其同房。妾身自然不肯,後來他竟以殺害茹慧相挾,妾身隻得再次亡命天涯,秦羽烈不見妾身之麵,就不會再萌生邪念了。”

柳南江道:“你因何不帶茹慧同行呢?”

白玉梅道:“她跟著我隻有受罪,而且難免受人譏笑。”

柳南江道:“你走以後,就不怕秦羽烈殺她以泄憤嗎?”

白玉梅搖搖頭,道:“他絕不會殺害茹慧,因他疼愛她至深。如我在而不遂其心願,他也許會惱羞成怒而殺害茹慧的。”

柳南江道:“想不到內中情由竟然如此複雜……”

語氣一頓,接道:“你出走後,再沒有和家人見麵嗎?”

白玉梅浩歎一聲道:“此生恐怕再也難見家人一麵了!”

沉靜了一刻,柳南江道:“還有一件事情,在下不太明白。‘困龍八孤’既為令尊所創,如今秦羽烈借此顯名,令尊一定知道。也必定知曉這種武功由何而來,當也會想到可能你已與秦羽烈結合,怎麽令尊竟然不聞不問呢?”

白玉梅道:“相公有所不知,妾身無兄無弟,隻得姐妹二人,妾身居幼,家父最是疼愛。

他研創的這套‘困龍八抓’,隻有我和他老人家知道,當時隻有八個招式,並沒有名稱。

‘困龍八抓’是秦羽烈為之取名的。近五年來,秦羽烈以此成名,而家父卻早已作古了。”

柳南江“噢”了一聲又道:“秦羽烈以前學的是什麽武功?”

白玉梅道:“他的武功很雜,他人聰明,底子也不錯,許多深奧的招式,他都一學就會。

那套‘歸真劍法’他也練得不錯。”

柳南江道:“提起‘歸真劍法’在下倒想起來了,能告訴在下從何處所得嗎?”

白玉梅道:“乃是家母所教。”

柳南江追問道:“令堂又是從何處得來呢?”

白玉梅搖搖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柳南江沉吟了一陣,道:“能請教令尊令堂的名號嗎?”

白玉梅歎了口氣,又搖搖頭,道:“有女如此,何必使他們二位老人家蒙羞呢?”

她不肯說,柳南江自然不便追問了。

沉默一陣,白玉梅才說道:“相公能談談你的身世嗎?”

柳南江麵色頓時陰沉下來,遲疑了一陣,方道:“在下本不願傾談身世,你既然對我盡情傾訴,在下自然不願保留……”

語氣一頓,仰首望著蔚藍的長天,聲音沉緩地道:“在下姓柳名南江,自幼隨一高增長大,教我武功,但知母名白玉香,其他一概不曉,如此而已。”

白玉梅有幾次欲言又止的神情,到最後她還是沒說一句話。

沉默片刻,柳南江又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請,不知是否答允?”

白玉梅道:“相公直言無妨。”

柳南江轉過臉來,滿麵赤子之情,懇摯地道:“初見之時,因見你嬌媚宛如處子,故以姑娘見稱。現在既知你年長我二十,若再以姑娘二字稱之,非但不敬,也顯得不倫不類……”

語氣一頓,接道:“在下孑然一身,了無親人,而家母適巧與你同姓,名也隻差一字,在下擬以姨娘相稱,不知是否有高攀之嫌?”

白玉梅神情顯得無比的激動,疾聲道:“那如何使得?”

柳南江道:“莫非嫌棄在下出身鄙薄……”

白玉梅連忙接口道:“既如此說,那我隻有點頭答應了。”

柳南江深深一拜,道:“姨娘在上,請受江兒一拜。”

白玉梅笑眯眯地接受了柳南江的一拜之禮,柳南江心情也開朗不少,因為他從來不曾見過白玉梅笑過,而且她笑容顯得無比地雍容華貴。

白玉梅對待柳南江的神情也改變了不少,她抬手摸摸他的麵頰,柔聲道:“一天之隔,你已消瘦不少。來!到我的住處去歇息一下。”

柳南江含笑點頭,於是二人聯袂向西北方奔去。

入夜,在望鹿坡西北方一個隱秘的天然洞窟之中,柳南江吃了一頓熱湯及熱飯,這是自他入山以來唯一的一次美食。經過整日歇息,柳南江顯得容光煥發,精神抖擻。白玉梅也是笑逐顏開,披散的長發也挽了起來。雖是少女之容,卻有貴婦之姿。

洞窟最深處也很寬敞,那裏算是臥室。地上鋪著灰褐色的狼皮,既是床榻,也是椅凳。

壁上的鬆脂火炬,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柳南江將那本莊周南華攤在膝上,反複誦讀。時而皺眉,時而吱唔,顯然有不勝困惑之感。

白玉梅在他對麵坐下,伸手過去將他膝上的書合攏,笑道:“南江!別死讀了,在解開書中所隱藏的奧秘之前,我們應該先談談這本書是何人所有。”

柳南江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那個死去的和尚所有。”

白玉梅又問道:“那個和尚是誰呢?”

柳南江頓時被問住了,瞠目結舌地答不出話來。

白玉梅笑道:“南江!你不要以為我故意出難題。醜老人和那個死去的和尚是什麽關係?

他為什麽那樣不惜以殺戮的手段來阻止別人進入‘子午穀’?你師父為什麽要你早晚誦讀莊周南華?為什麽隻教你到‘子午穀’去看看,卻又不明說原因?”

柳南江被問得眉頭縮在一堆,苦笑著搖搖頭,道:“姨娘!你問得太多了,我簡直答不上來。”

白玉梅道:“還有,醜老頭顯然不知道那個和尚死後曾留下一本書,甚至不知道那個和尚生前是早晚誦讀莊周南華的。不然,他絕不會讓你將這本書帶走。”

柳南江點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

白玉梅笑道:“你能回答這些問題嗎?”

柳南江搖搖頭,道:“一時回答不出。多加思索,或許可以假設幾個答案出來。”

白玉梅顯得神秘地笑道:“用不著去思索,答案寫在書上。”

柳南江先是一愣,繼而笑道:“姨娘真會說笑,誰解得出書中玄奧當然一切都明白了。

白玉梅神情正經地答道:“扉頁上的那行字就是答案。”

柳南江目光一轉,似乎一時不明白白玉梅的意思,喃喃道:“怎樣講?”

白玉梅翻開莊周南華的書麵,指著扉頁上的那行小字,道:“看這裏得此書者非禍即福,這句話說得很肯定,分明書中所隱藏的奧秘,不是一宗財寶。若是財寶,得到的人處理不當才會遭禍。即便得而複失,不過是無福享有,也不一定就有禍。”

柳南江輕“唔”了一聲,點點頭,道:“再往下念吧!”

白玉梅道:“接著蓋禍福之差於一念之間,不可不慎這是感慨語。分明是他是過來人,有過前車之鑒,所以提醒後人不可重蹈覆轍,由此可見,那個死去的和尚是含恨而終。”

柳南江麵顯驚色地道:“含恨而終?想必他作過一件錯事?”

白玉梅合起書本,搖搖頭,道:“現在先不去探討那個死去的和尚,我們且說那個綽號‘大酒簍’的醜老人……”

頓住話音,深深吸了一口長氣,接道:“他當年也曾經在少林掛單住腳,後來又束發還穀,進入丐幫,不過是一五結弟子,卻又因觸犯幫規被逐,他的出身不但複雜,而且也不入上流。但是他卻是一個心羅萬機的曠世奇人,這不是很奇怪嗎?”

柳南江微一沉吟,道:“想必他有難以告人之隱秘。”

白玉梅雙掌一擊,道:“對了!想必他也做過一件錯事。”

語氣一頓,接道:“現在我們再來談談你的尊師。”

不待白玉梅說完,柳南江就搶著問道:“他老人家怎麽樣?”

白玉梅道:“尊師當年也曾在少林寺掛單住腳,本來有入寺為住持之傳說,卻突然離開了少林雲遊在外,有二十年不臨中原,這又是何故呢?”

柳南江道:“也許他老人家不想過問俗務。”

白玉梅笑道:“你錯了!既不關心俗務,又何必為兩宗財寶,遣你前來中原?”

柳南江道:“那是本門所遺,自然應該尋回。”

白玉梅追問道:“尊師掛單獨走,何來門戶?”

柳南江結舌道:“這……?!”

白玉梅接口道:“情形非常明顯。尊師二十年前突然離開少林,必然事出有因,而且和那死去的和尚以及那醜老人有牽連關係。”

柳南江緩緩地搖搖頭,道:“單是他們幾位老人家之間的玄奧就很難解,再加上這本書中的玄奧,更是難上加難了。”

白玉梅道:“解透了其中之一就是等於兩者都解透了。”

柳南江道:“不過依我看,整個事件都與那把鐵劍和那方玉佩有關。”

白玉梅點點頭,道:“那是必然的……”

語氣一頓,接道:“這其中還有一層微妙的關係,你可曾想到?”

柳南江問道:“什麽微妙的關係?”

白玉梅道:“死去的和尚因何要將隱秘藏在莊周南華這本書裏麵呢?與其說是不讓別人知道,不如說是他不想讓醜老人知道。而醜老人所以對‘子午穀’嚴加防範,說來說去不過為了防範尊師一個人。”

柳南江麵上透露出不解的神色,道:“那又是什麽原因呢?”

白玉梅道:“正因為難解其中道理,才顯得關係微妙呀!”

柳南江皺緊了眉頭,喃喃自語道:“真是奇怪!師父他老人家偏偏又不肯明說。”

白玉梅突然掉轉話題,道:“對了!你和茹慧訂有後會之期嗎?”

柳南江道:“明晚在三老峰頭。”

白玉梅將兩道目光逼視在柳南江麵上,問道:“南江!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有點喜歡茹慧?”

柳南江微一沉吟,道:“請姨娘不要見怪,我不喜歡她。”

白玉梅籲了一口氣,笑著問道:“為什麽呢?”

柳南江道:“她頗工於心計,我喜歡性格爽朗,心胸坦蕩的人。”

白玉梅喟然道:“其實,茹慧心地很善良,工於心計是受了秦羽烈的影響……”

語氣一頓,接道:“那個紅衣少女想必很逗你喜愛了?”

柳南江微顯不安地訕訕一笑,道:“喜愛還談不上,不過我倒很樂意和她相處。可是有一個原因,卻使我不敢去接近她。”

白玉梅皺著眉頭問道:“什麽原因呢?”

柳南江道:“她是”關中一龍“淩震霄的女兒,與我尋訪兩宗遺寶的事情有莫大的關係,不宜相交過深,而且她年紀小,知道的事情卻很多,顯示她的背後隱藏著武林中有力人士。

再加上她纏得太緊,雖然她還有些稚氣未脫,但我總懷疑她可能別具用心。因此我就要對她敬而遠之了。”

白玉梅失笑道:“倒看不出你是如此少年老成……”

語氣一頓,接道:“南江,我要交代緊一聲,今後不管遇見茹慧,或是秦羽烈,務必要不動聲色,否則對你有害無利。”

柳南江點點頭,道:“這我知道……”

正說之間,頭頂之上突然傳來步履之聲,白玉梅一揮柔荑,將壁上的鬆脂火炬煽熄。

柳南江悄聲問道:“上麵看得見火光嗎?”

白玉梅道:“看不見,但是嗅得著鬆脂的香味呀!睡吧!要是睡不著,就想想那本書上的奧妙吧!”

兩人分頭躺下。白玉梅因為日間為柳南江護法,所以一躺下就傳出均勻鼻息。柳南江精神飽滿,再也睡不著,一時之間,千頭萬緒一齊湧上了心頭。

洞壁上麵的步履聲還不時響起,上麵的人似乎徘徊不去。

柳南江真想出洞去看看,繼而一想,萬一將白玉梅的的隱秘之所泄漏,那就不妙了。因此,打消了出洞探視的念頭,閉目默誦莊周南華的章句。

這個天然洞窟在一片巍岩亂石中,既不傍山,也不臨泉,很少有人到此。

而此時卻有一個人在亂石堆上坐了下來,腳下不停地踢著那些亂石塊,顯示他此刻異常的心煩氣燥,焦灼不安。

當然,在山裏轉了兩個晝夜,別說“子午穀”,連像一座山穀的地方都沒有找到一處,再加上腹饑口渴,自然令人心煩了。

原來這個人就是兩日前和柳南江分手的淩菲。

她原想跑到望鹿坡下的野橘林中去吃一個飽,走到此處時實在太累,就在亂石堆上歇了下來。

坐了一刻,她打算站起來要走了,忽然在離她五十步左右的地方掠過一道疾速的影子。

淩菲心中一動,伏下了身子,見到影子縱到一方巨石之上四下眺望,似在辨別方向。

淩菲見那影子很矮小,猜想是個女子。那又是誰呢?莫非秦茹慧和柳南江分開了?

想到這裏,她就離開了亂石堆,慢條斯理地向那影子走去。

今夜二十二,下弦月尚未升起,四野一片漆黑。但是借著微弱星光,仍可辨物,淩菲走過去,那人自然看見了。不過,他並沒有走開,反而在那方巨石上坐了下來。

淩菲一縱身上了巨石,才看清那人是個梳著朝天辮子的小僮,正坐在地上大吃大喝,對淩菲看也沒有看一眼。

淩菲正感口渴腹饑,一見對方大吃大喝,不禁淌下了口水,因而開口叫道:“喂!你在吃什麽?”

那小僮這才回過頭來應道:“吃卷餅,喝山泉,因何動問?”

淩菲在他對麵坐下,道:“賣兩張卷餅給我。”

小懂一搖頭,道:“不賣。”

淩菲嬌叱道:“那我就要搶了。”

小僮笑道:“用不著搶,要吃盡管拿。”

淩菲倒是想不到,一笑道:“承你的情,姑娘我不白吃人家的東西。”

小撞笑道:“我也不能收你的銀子,因為這些卷餅不是花錢買的,我怎能作無本生意。”

淩菲失笑道:“原來你是偷來的。”

一麵說,一麵拿起一張卷餅在嘴裏塞。

小撞搖頭晃腦地道:“所謂饑寒起盜心,方才姑娘差點還要動搶呢!”

淩菲不禁麵上一熱,道:“你倒很會挖苦人,你叫什麽名字?”

小僮應道:“我叫福兒。”

淩菲想不到被他占了便宜去,不過福兒逗人喜愛倒是真的。因而笑罵道:“別臭美了!

我來問你,你幹什麽營生?”

福兒答道:“我是書僮,不然我說話怎會這樣文雅?”

淩菲笑道:“你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不過我看你不像書僮。”

福兒嚷叫道:“誰還騙你?福兒為柳相公挑書箱,誰不知道?”

淩菲微微一怔,道:“哪個柳相公?”

福兒哈哈大笑,道:“哪個柳相公!你問得真希罕,鼎鼎大名的柳南江柳相公你都不認識?”

淩菲真想大笑,因為這個小僮真會逗人,尤其是說起話來像個小老頭。

但她卻沒有笑出來,語氣淡然地道:“說說看,如何算得上鼎鼎大名?”

福兒霍地從地上跳起來,指手劃腳地道:“你聽著!柳相公出身書香門第,武林世家。

文通五經六藝,武曉兵書戰策。揮筆成文,洋洋萬言,倚馬可得;動劍使萬人難近其身。別看他貌相斯文,溫文儒雅,上山擒虎易如反掌,下河摸魚一抓一條,野起來還會放屁崩坑,撒尿和泥……”

淩菲差點笑得直不起腰,連連叫道:“別逗人了,我認識他。”

福兒卻一點也沒有笑,將淩菲看了又看,才怪聲怪氣地道:“你認識他?你是第幾個認識他的姑娘家?”

淩菲嬌叱地道:“什麽第幾個?認識他就行了。”

福兒一本正經地道:“姑娘!小的要奉勸一句,可別對柳相公著迷,他樣樣都好,就是不愛和姑娘家打交道。因為夫子曾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可將這句話背熟了。”

淩菲笑罵道:“你這個小鬼!滿口胡說八道,換了別人,你早就挨揍了。”

福兒笑道:“姑娘吃了我的餅,自然不會再打我了。”

淩菲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問道:“你上山來幹什麽?”

福兒應道:“找柳相公呀!”

淩罪心中一動,卻故意漫不經心地問道:“找他幹什麽?”

福兒道:“找他要錢吃飯呀!這樣老是偷餅吃也不是辦法,萬一被人抓著,連柳相公的麵子也要丟了,那時我隻有跳河洗澡啦!”

淩菲心想:“看不出這個家夥倒是蠻狡猾的,口風緊得很。”

但是,她肯定福兒找柳南江必有重要的事,因而故作淡然之邑,道:“柳相公到‘子午穀’去了。”

一麵說,一麵察看福兒的反應。

福兒微微一怔,道:“子午穀?!那是個什麽地方?”

淩菲問道:“你可曾聽說過那個地方?”

福兒沒有回答她的話,卻反問道:“子午穀可有招商旅店,茶樓酒店?”

淩菲沉下臉來,叱喝道:“福兒!你少跟我裝瘋賣傻!我和柳相公是朋友,有什麽重要的事趕快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找到他。”

福兒訝然道:“姑娘這話可奇了!我裝什麽瘋?賣什麽傻了?”

淩菲冷笑道:“你真是書僮嗎?方才你縱上這塊巨石的時候,真是身輕如燕,你以為我沒有看見?”

福兒搖頭晃腦地道:“平日肩挑書箱走慣了,一旦卸下書箱,自然是身輕如燕啦!”

淩菲冷叱道:“你再油嘴滑舌!當心姑娘我接你一頓。”

福兒嬉皮笑臉地道:“你若動手打人,就變成野丫頭了!”

淩菲想試試福兒的武功如何,借此機會,一掌向福兒的天靈蓋上拍去。

福兒並未左右躲閃,隻是將腦袋向脖子裏縮。那如何躲得掉,“拍”地一聲拍個正著。

“撲通”一聲,根兒向後栽倒,四平八穩地躺在地上了。

淩菲心頭一驢,頓時慌了手腳,在她的想象中,福兒一定會躲閃,因此,她不但出手快,而且還用了三成內功。

如果福兒真不會武功的話,這一掌下去,天靈蓋一定粉碎了。

她用手一探福兒的鼻息,氣若遊絲,幾等於無。她又蹲下身子,湊近麵孔,藉著星光去檢視福兒的眼珠,看看是否有救。

福兒突然深深吸了一口長氣,霍地跳了起來,飄退丈餘。

然後哇哇叫道:“我上當了。原想裝死聞聞姑娘麵上香粉味道的,想不到卻是一股臭汗。”

淩菲不禁心頭大駭,這小家夥的天靈蓋上硬碰硬地挨了一掌,卻一點損傷也沒有,他有多深厚的內力自可想見了。

淩菲定住心神,向福兒招招手,道:“小兄弟!別說笑話,我們說點正經的事。”

福兒點點頭,道:“好!不過你不能再動手打人了。如果你喜歡打的話,最好打輕點,敲碎了腦袋瓜子就沒有吃飯的家夥了。”

說著,又在淩菲的對麵坐下。

淩菲笑道:“小兄弟!真想不到你這樣小的年紀竟然有一身好武功。”

福兒笑道:“姑娘誇讚!”

淩菲瞟了一眼,道:“小兄弟!我看你不像個挑書箱的書僮。”

福兒將頭一偏,道:“哪點不像?”

淩菲道:“憑你的功力和身手。”

福凡眉飛色舞地道:“當然,跟著頂頂大名的柳相公,自然也學到一點。”

淩菲試探地道:“我看你和柳相公一定是同門學藝的師兄弟。”

福兒倏然沉下臉來道:“多嘴的媳婦不討公婆疼,姑娘要是不東問四間,這猜那猜,我倒願意多和你聊聊。你看,我可曾問過你貴姓大名?”

淩菲柳眉一堅,道:“誰叫你不問?我姓淩名菲,難道還有什麽不可告人?”

福兒“唔”了聲,接口道:“‘關中一龍’淩震霄的千金小姐。”

淩菲訝然道:“你怎麽知道?”

福兒振振有辭地道:“武林中姓淩而又能亮出字號來的有幾個?除了淩晨霄那條龍,誰又能生出你這一隻彩鳳?”

淩菲笑道:“你倒真會捧人……”

語氣一頓道:“柳相公和秦茹慧一齊到‘子午穀’口去了。”

福兒搖搖頭,道:“淩姑娘的消息可能不太正確吧?”

淩菲語氣肯定地道:“錯不了!原來我們三個在一起的。八成是秦茹慧唆使柳相公將我趕走了,然後他們兩人聯袂而往。”

福兒搖頭晃腦地道:“盡可放心!柳相公絕不會作厚此薄彼之事。”

淩菲急得跺足道:“你看!連你都不相信我的話,好像我是專門騙人的。”

福兒連忙搖手道:“姑娘別急!我說話向來是有憑有據的。”

語氣一頓,壓低了聲音接道:“昨晚秦範慧在杜曲東南十裏之處著了冷老魔的道兒,看樣子是想以秦姑娘換回那把鐵劍。”

淩菲訝然道:“鐵劍到了秦羽烈的手上?”

福兒點點頭,道:“秦羽烈在大前天耍花招,在冷老魔手裏弄走了那把劍。”

淩菲喃喃道:“想不到秦姑娘那麽精明,也會栽筋鬥!”

言下之意,雖多多少少有點幸災樂禍,卻也有幾分惋惜之情。

福兒微微一笑,道:“姑娘用不著為她擔心,她的運氣不錯。”

淩菲忙問道:“怎麽呢?”

福兒故作神秘之色,壓低了聲音道:“據我早上得到的消息,不知那位高手又將秦茹慧從毒蟲窩裏給救出來了。聽說是個使釣鉤的人。”

淩菲心頭不禁一怔,使釣鉤的除了她哥哥之外還有誰呢?

心中發怔,臉上卻不動聲色道:“你的消息倒是蠻靈通的!”

福兒輕笑道:“我可不是專門偷餅吃的,吃飽了總得幹點活兒呀!”

福兒的話聲方落,驀然巨石之下響起一陣長笑,道:“老夫早知你這娃兒大有來頭,那天被跑了,今天看你往哪裏走?”

話聲未落,人已縱到巨石之上,赫然是那“九指魔杖”冷如霜。

福兒眼光四下一掃,才發現巨石之下已被十來個壯漢圍住了。

淩菲已啟唇叱問道:“冷老魔!你想幹什麽?”

冷如霜厲聲道:↑瀟湘書院獨家連載↓“女娃兒!還沒有輪到你……”

轉麵向福兒喝問道:“快說!姓柳的那娃兒到何處去了?”

福兒應道:“你既然在暗處偷聽我們說話,就該知道我也正在找柳相公。”

冷如霜又叱道:“那個使釣鉤的小雜種是什麽來路?”

這一聲“小雜種”可教淩菲冒了火,立即沉聲道:“姓淩名長風,他是我的哥哥。你說話幹淨點,不然姑娘我可要教訓教訓你!”

冷如霜縱聲大笑道:“哈哈,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你哥哥在我手裏弄走了一個女娃兒,正好拿你來湊數,走過來吧!”

“嗖”地一聲淩菲已經抽出軟劍,“叭”地一響纏上了冷如霜手中的“九指魔杖”。

福兒大叫道:“咱們兩人的年歲加起來也不過三十歲,聯手打你這個老不死的魔頭也不算丟人!老魔頭看掌。”

趁著冷如霜手中魔杖被淩菲的軟劍纏牢之際,福兒一掌向冷如霜左腋拍去。

冷如霜叱道:“娃兒自找死路!”

叱聲中,左掌輕輕一揮,拍出了他的獨門武功“血印掌”。

他太低估福兒這個年輕小娃兒,因此隻用了三成功力。

兩股掌力一接,冷如霜才發覺對方掌力勁道十足,暗道一聲不妙,就要卸勁後退。

但是,他右手的魔杖卻被淩菲的軟劍纏住,退也退不走,除非鬆手撒杖。

待兩股掌力接實,冷如霜的身軀被一股巨力推得急旋,從左邊轉到右邊。

身形一轉,正後背部對著淩菲,她豈會放過這個機會,一抖皓腕,鬆下軟劍,突又向冷如霜腦子上纏去,若被纏上,必定身首異處。

同時之間,福兒又連拍兩掌。

這個老魔頭竟然被兩個小家夥弄得手忙腳亂,連落後手。

冷如霜衡量局勢,如果勉強回身招架,定是討不了好,因此,飛身縱落巨石,大叫道:

“快放毒蛇,咬死這兩個娃兒。”

淩菲正要趁勢追下巨石,聽冷如霜下令放毒蛇,心頭不禁一凜,疾聲道:“福兒!快!

我們背靠背,小心戒備,讓毒蛇咬一口不是好玩的!”

淩菲話聲未落,已有兩條毒蛇竄上了巨石。幸好,黑夜之中,毒蛇的碧綠眼珠看得非常清楚,“嗖”“嗖”兩聲,那條毒蛇立刻被淩菲的軟劍攔腰削斷,一股撲鼻的血腥之氣,令人作嘔。

不過,血腥之氣使其他毒蛇稍感畏縮,一時之間,還沒有第二次攻擊。

福兒那邊連拍幾掌也殺死了幾條毒蛇,他趁毒蛇攻勢稍緩之際,自身邊掏出一把幹的艾草。他落進冷如霜手中那次之後,他已有了防範。

福兒取出艾草後疾聲道:“淩姑娘!快取火摺子取火!”

淩菲道:“不行,火光更易招惹毒蛇……”

一語未了,毒蛇又上來了三條,淩菲軟劍連連,那三條毒蛇立刻變為六段死蛇。

福兒一邊揮掌擋住毒蛇的攻勢,一邊叫道:“淩姑娘!快些取火,我要引燃艾草,毒蛇最懼怕艾草的煙味。快!快!”

淩菲明白了福兒要火的原因,立刻取出了火摺子。可是她不能放下手中的軟劍,想了想,隻得將火石夾在兩腿之間,用左手打石取火,費了半天勁,總算將火摺子引燃了。

福兒伸手接過火種,引燃了艾草,巨石之上立刻升起一蓬白煙。

艾煙一起,那些毒蛇莫不畏縮後退,總算穩住了局麵。

冷加霜嘿嘿冷笑道:“娃兒!原來你還有兩下子,老夫不信你隨身帶了幾千斤艾草,手裏的艾草然光了,老夫看你怎麽辦?”

淩菲接口道:“福兒!艾草燃光了怎麽辦呢?我們得趕快想辦法呀!”

福兒沉靜地問道:“淩姑娘有何高見?”

淩菲想了想,道:“將老魔頭騙上來,設法製住他。”

福兒道:“那老魔頭比毒蛇還要滑,他未必肯上當,卿使騙他上來,我們也未必能夠製住他。”

淩菲道:“讓我試試看……”

說著,揚聲道:“冷老魔!我們談和怎麽樣?”

冷如霜獠笑道:“休要做夢,你們等著毒蛇咬死吧!”

淩菲道:“你下令收回毒蛇,我要我哥哥交回秦茹慧。”

冷如霜冷哼一聲,道:“你少耍花招!你根本就不知道秦茹慧現在何處。”

淩菲道:“可是我知道我哥哥的落腳點呀!我可以帶你去。”

冷如霜微作沉吟,道:“好!你下來。”

淩菲裝得害怕的樣子,連連搖頭道:“不行,毒蛇會咬我。”

冷如霜道:“老夫教你下來,毒蛇就不會咬你。”

淩菲以不屑的語氣道:“誰相信你的話?”

冷如霜沉聲道:“老夫說話向來算數。”

淩菲向他招招手,道:“你上來,我們勾勾手,不然我不信。”

冷如霜嘿嘿一笑,道:“你們兩個娃兒,又想搞什麽花樣?”

福兒大笑道:“哈哈!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冷老魔怕兩個小孩子!”

冷如霜沉叱道:“少說廢話!女娃兒帶我去找那個使釣鈞的小子。你呢?肯不肯說出柳南江現在何處?”

驀然,響起柳南江的聲音道:“柳南江在這裏。”

此地離白玉梅的秘窟不過五十來步,吵鬧之聲,幾乎十裏之外都可聽得見,柳南江自然也聽見了,因而趕了過來。

福兒一聽見柳南江的聲音,真是欣喜萬分,可是他替他擔心,忙叫道:“相公當心毒蛇啊!”

淩菲雖然非常痛恨柳南江不和她同行,見到他卻不由自主地有幾分高興。也高聲叫道:

“柳兄來得正好,好好教訓那老魔頭。”

柳南江沉聲道:“尊駕以毒蛇對待兩個孩子,未免太卑鄙了!”

對柳南江的突然出現,冷如霜的確有些意外。愣了一愣,方哈哈笑道:“不請自到,老夫要和你談一樁買賣。”

柳南江冷聲道:“在下無興趣和你這種人物打交道。”

冷如霜一指巨石上的福兒和淩菲,道:“別忘記你兩個朋友的性命在老夫手裏。”

柳南江岸笑道:“殺人者人恒殺之,你的性命也在我手裏。”

冷如霜沉聲道:“你休猖狂!老夫是對你客氣,並不是怕你。”

柳南江道:“少說這些狠話,收起你的毒蛇走你的路,那就河井兩不犯。不然,姓柳的今天要主動拔劍讓你濺血當場!”

冷如霜哇哇大叫道:“好狂的娃……”

那個“兒”字掛在嘴邊,還沒有說出來,嘴巴張得大大的也沒有閉攏來,原來他的後頸窩突然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抓住了。

柳南江哈哈大笑道:“老魔頭!你每天設陷阱,布圈套,想不到你也會上當。”

原來柳南江和白玉梅預先訂好了計策,由柳南江出麵引誘冷如霜發怒,在他不覺察之際,白玉梅施展“困龍八抓”的手法將冷加霜製住,冷如霜果真上了當。隻要白玉梅稍一用力,冷如霜的頸骨立刻就會折斷。

淩菲訝然道:“福兒!你看清楚沒有,那個穿白衣的女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福兒搖搖頭喃喃自語道:“好快!我隻看見白光一閃……”

淩菲冷笑道:“你們相公認識的女人倒不少,難怪你問我是第幾個。”

福兒笑道:“淩姑娘!你是吃哪門子飛醋。嘻嘻!”

淩菲嬌叱道:“看我打爛你的嘴!”

叱聲中,一掌向福兒揍去!

福兒一閃躲開,嘻嘻笑道:“你真會討便宜,打了一次還想打第二次,當心不要閃壞你的腰。”

方才還麵臨生命威脅,眨眼間,竟然又打鬧起來了。

冷如霜的手下,一看老主人被一個白衣婦人在身後抓住了,這還了得,立到一湧而上,將白玉梅和冷如霜圍在核心。

白玉梅冷叱道:“你們敢妄動一下我就捏斷老魔頭的脖子。”

冷如霜獰笑道:“你提斷老夫的脖子,老夫的毒蛇就要啃光你身上的肉。”

白玉梅冷笑道:“那可不一定,最少你比我先死。”

冷如霜嘴裏硬,心裏寒,語氣一緩,問道:“你們想怎麽樣?”

白玉梅道:“隻要你收起毒蛇走路,河井兩不犯,柳相公已說過一遍,難道你耳朵聾了?”

冷如霜嘿嘿一笑,道:“隻怕沒有那樣簡單!”

白玉梅道:“由此可見,你平常騙人騙得太多,所以方怕被人騙。我們絕不會像你這個老魔頭出爾反爾,毫無信用。”

冷如霜怒聲道:“老夫用毒陷人,確有其事。但是老夫說話向來算數。”

白玉梅道:“少羅嗦!下令將毒蛇收進籠去,我可沒有閑功夫和你磨菇。”

冷如霜向他的屬下一擺手,那些大漢立刻各自撮唇一嘯,並紛紛閃開。

柳南江緩步走到冷如霜麵前,道:“老魔頭!我相信你這樣大的年紀也不至於說話不算話,否則,你小心我的劍。”

冷如霜道:“老夫雖是陰溝裏翻船,卻也甘心認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說到此處,頸項忽然一鬆。

冷如霜一邊轉身,一邊道:“待老夫看看是哪一位高手?”

身後竟然無半個人影。老魔頭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柳南江笑道:“你可以走了。”

冷如霜悻悻然道:“好!老夫我得沒有話說,明晚子時三老峰頭見。”

柳南江訝然道:“在下幾時和你約有後會之期?”

冷如霜道:“你雖不曾與老夫訂約,卻與秦茹慧訂有約會,而老夫也和秦羽烈訂有約會,豈不是又要聚上一聚。”

柳南江冷笑道:“想必明晚三老峰頭又有一座陷阱,在下倒要來領教領教。”

冷如霜在一陣狂笑聲中飛身離去。

淩菲已搶先縱下巨石,問道:“柳兄!你怎知我們在此被毒蛇所困。”

柳南江道:“剛巧路過。”

淩菲又問道:“那個白衣女人呢?來得快去得快,一晃就不見了?”

柳南江道:“她是個神秘人物。”

淩菲冷哼道:“我看你是故作神秘……”

語氣一頓,複又笑著問道:“柳兄!找著‘子午穀’了嗎?”

柳南江道:“你不該問這句話的。”

淩菲不悅地道:“這有什麽了不起?”

柳南江道:“我若說沒有找到,你一定不信,若說我找到了,我也未必肯說,豈不是要逼我說假話騙你?”

淩菲笑道:“不管是真是假,你所說的話,我完全相信。”

這時,福兒也來到了身邊、向柳南江一拜,道:“參見相公。”

柳南江“唔”了一聲,沒有說話。福兒上山,分明有事,當著淩菲的麵,卻不便動問。

淩菲也明白有她在場,他們兩人不會說什麽,因而自言自語地說道:“柳兄!你可知道秦茹慧著了冷如霜的道兒?”

柳南江不禁一怔,驚問道:“誰說的?”

淩菲從鼻孔裏噴出一股冷氣,不悅地道:“何必那樣吃驚?”

柳南江道:“為人不該幸災樂禍。”

淩菲氣咻咻地道:“誰又幸災樂禍了?告訴你,別擔心!我哥哥又將她救出來了,詳細情形問你的書僮福兒吧!”

福兒接著就將他的所見所聞又講述了一遍。

從秦羽烈那一邊著想,柳南江不必為秦茹慧擔心:可從白玉梅這邊設想,他應該是要為秦茹慧擔心的。雖然秦茹慧目下已離魔頭之手,卻不能安然無事。從每窟中過了一趟,身上絕不會幹淨。

柳南江正沉思之時,忽有三條人影急奔而來,轉瞬即到麵前。柳南江抬頭望去,來人竟是“祥雲堡”總管公孫彤以及兩名壯漢。

公孫彤已先發話道:“原來是柳相公,可曾見到堡主?”

柳南江搖搖頭,道:“沒有,秦結主已來了嗎?”

公孫彤道:“堡主比老朽早來……”

語氣一頓,壓低了聲音接道:“小姐著了冷老魔的道兒……”

柳南江接口道:“在下已聽說了,方才還和冷老魔碰過麵。不過,聽說秦姑娘已被人救出來了。”

柳南江撇開了福兒,表示這消息是從冷如霜那裏得來的。同時,他向福兒使了個眼色,福兒會意,連忙扯了一下淩菲的衣袖。

兩人走到一邊,淩菲悄寒問道:“什麽事?”

福兒低聲回聲道:“我們何必讓‘祥雲堡’的人認識我們呢?”

淩菲冷笑道:“算了!還不是你們相公向你使眼色,要你拉我走開的。”

福兒笑道:“你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疑心病太大。這也難怪,夫子雲:唯女子……”

淩菲嬌叱道:“你再說下去,我敲掉你的牙齒。”

他們兩人向北,公孫彤和柳南江卻緩緩向南行去。

公孫彤皺緊了眉頭,道:“小姐雖然被救了出來,但是到目前還未見人。而目據冷老圖今天派人投書說,小姐已被他用‘五毒點穴手法’點封了渾身的主要大穴,武功業已完全喪失。”

柳南江駭然張目道:“真的?他為什麽要這樣?”

公孫彤道:“起因於那把鐵劍。”

柳南江問道:“那把鐵劍的價值珍貴嗎?”

公孫彤搖搖頭,道:“不過是人雲亦雲,根本毫無價值可言。”

柳南江道:“還他就是。”

公孫彤道:“可是冷老魔不但要鐵劍,還要玉佩。相公是知道的,真的玉佩根本不知下落,堡中那方玉佩雖是假的,卻是令師所托之物。即使小姐被殺,堅主也不會拿出來的。”

柳南江訝然道:“奇怪?冷老魔怎會知道堡主手裏有一方玉佩呢?”

其實,他的訝色有一半是假的,早晨聽白玉梅所說的情形後,那方真的玉佩顯然已落在秦羽烈的手中。現在他略作試探,倒要聽聽公孫彤如何回答。

公孫彤歎息一聲,道:“說來也真可笑,這兩天,江湖中起了一陣可怕的謠言。說什麽蕭三先生是被‘關中一龍’淩震霄所殺,而淩震霄又被堡主所殺,因此,原來在蕭三先生手裏的那方玉佩就落到了堡主的手裏。事實上,不是相公提起,堡主就根本不知道淩震霄已然遇害,這顯然是有人故意中傷。”

柳南江故作驚色地道:“堡主應該迅速追查謠言的來源予以澄清才對。否則,堡主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那就太可怕了。”

公孫彤道:“是呀!堡主正追查謠言的起因,偏偏又遇上這件事。”

柳南江道:“有在下效勞之處嗎?”

公孫彤道:“堡主將希望完全寄托在相公身上哩!”

柳南江道:“那又未免太看重在下了……”

語氣一頓,接道:“這樣吧?在下設法找尋秦姑娘的下落,不管有無下落,明晚我都會趕來三老峰頭,請總管轉告堡主。”

公孫彤拱手一揮,道:“老朽代堡主謝過……”

語氣一頓,接道:“方才那位小僮,相公是如何識得的?”

柳南江情知對方動問必有原因,哄瞞反而使對方起疑,因而直答道:“實不相瞞,是在下的書僮。總管因何動問?”

公孫彤哈哈笑道:“真是太巧了,尊僮不知怎麽被冷老魔抓了去百般拷打,後來被堡主教了出來。堡主問他主人是誰,他搖頭不答。堅主因而對他非常賞識,認為如此忠心耿耿的仆從難求。為他療傷,又給他銀兩,還要他去堡內養傷,他卻婉辭了。”

柳南江拱手一揮,道:“想不到如此麻煩堡主,請先代謝。見麵後,在下還要拜謝。”

公孫彤笑道:“相公太客氣了。”

語氣一頓,接道:“就此別過,老朽還要和堡主見麵,冷老魔的實力不弱,我等今晚得預先布置一番免得及中了冷老魔的圈套。”

言罷,率領兩名壯漢疾速離去。

柳南江怔怔地望著公孫彤的背影出神。按理說,他沒有理由懷疑白玉梅說的話,可是他在公孫彤的應對上卻看不出一絲破綻。

公孫彤離去後,淩菲走了過來,似笑非笑地向道:“密談完了嗎?”

柳南江道:“對不起!我和公孫彤密談已完,但我和福兒還要密談一番。”

淩菲一撇嘴唇,道:“早在我預料之中,去吧!我才不稀罕聽你們的悄悄話呢。”

言罷,飛身縱上了那座巨石。

柳南江問道:“師弟……”

他發覺喊溜了嘴,連忙改口道:“福兒,有什麽事嗎?”

福兒低一道:“秦堡主曾救過我一次……”

柳南江搖搖手,道:“方才公孫彤已經提過了,你是怎樣落到冷老魔手裏的?”

福兒答道:“我想察訪一下他傾巢而出的目的何在,不想被他發覺了,用毒蛇困住了我。”

柳南江點了點頭,又問道:“還有什麽事?”

福兒壓低了聲音道:“有人說秦堡主的壞話。”

柳南江“噢”了一聲,問道:“什麽樣的人,說了些什麽?”

福兒答道:“一個無名客,約有五十多歲,麵無表情,大概是經過易容之術。那日我在杜曲打尖,他將我扯到暗處,對我說:請轉告柳相公,絕不可輕信秦羽烈,他是個偽君子。

‘芙蓉仙子’的門人沉屍曲江是他的傑作,不過下手之人卻是公孫彤,目的在使相公增加無謂困擾,他再出麵討好。還有,‘倚水閣’旅店中臥底的茶房行藏被相公識破,也是由公孫彤之滅口。淩晨霄也是死於公孫彤之手,三個人都是心脈震斷而死。他還說,表麵上‘祥雲堡’是稱秦羽烈為堡主,實際上是掌握在公孫彤的手裏。說是公孫彤的武功不知比秦羽烈高好幾倍。”

柳南江真是越聽越驚,這個無名客的來意固然可疑,但是他的活卻有一半可信,因為有許多事情都是事實,絕非出於捏造。就像那臥底茶房的被殺,說得一點不假。

但是,若說“祥雲堡”實際上控製在公孫彤手裏,那有一點令人難以置信,武林中人無不願意揚名顯姓,誰會願意處幹幕後中呢?

柳南江沉吟一陣,道:“那個無名客因何知道我們呢!”

福兒道:“連公孫彤武功比秦羽烈高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解你我的關係就算不得什麽了。”

柳南江神色凝重地道:“如果無名客所說的話都是事實,公孫彤倒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大物。想想:他因何深藏不露,顯然有重大的企圖。”

福兒笑道:“相公!我該提醒你一下,公孫彤如果武功真比秦羽烈高,那當然可怕。可是,那個無名客卻更加可怕。”

柳南江訝然道:“為什麽呢?”

福兒神色突轉凝重,道:“試想:公孫彤瞞盡天下人,卻瞞不過無名客,無名客是不是比公孫彤更加厲害?還有,他為什麽要將這樁秘密告訴我們?絕非為了我們,而是為了打擊秦羽烈和公孫彤。”

柳南江不禁脫口讚道:“福兒!你比我還行嘛!我這個做師兄的……”

福兒截住他的話頭,道:“相公!你又不留神了。”

柳南江連連點頭道:“對!對!下次該留神一點……”

語氣一頓又接道:“福兒!我想拜托你一件重任,也可以說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任務。”

福兒欣然點頭道:“相公吩咐就是。”

柳南江肅聲道:“我想找機會讓你暫住‘祥雲堡’中,一方麵去印證那位無名客的話,一方麵去查訪玉佩是否確已到了秦羽烈手中,他們毫無疑問也會知道我的動機,論閱曆你自然鬥不過他們兩個老江湖,不過,他們或許不會將你看在眼裏,而使你有了機會。可是,你一定要萬分小心,如果你獲悉他們的秘密而且適時被他們發覺的話,你就休想活著離開‘祥雲堡’了。”

福兒點點頭道:“放心吧!我一定會小心的。萬一不幸……”

柳南江低叱道:“不許這樣說,否則,我如何向師父交代……”

正說到這裏,驀然聽見淩菲發出一聲慘叫。

這一驚非同小可,柳南江立即彈身而起,兩個騰躍已想登上了巨石。

淩菲側臥地上,雙目緊閉,右腿卻在簌簌而抖。

此時已到子夜,一彎眉月已起。柳南江看得很清楚,淩菲的小腿上有一個蛇頭咬著。

再一細看,柳南江不禁稱奇不已,原來那條蛇隻是半條。想不到這條被淩菲軟劍揮斷的蛇還能活這樣久,最後還報了一劍之仇。

柳南江叫道:“淩菲,淩菲……”

淩菲一點反應也沒有,想必中毒昏迷了。

福兒也已跟上了巨石,倉惶問道:“淩姑娘怎麽了?”

柳南江喟然道:“真想不到,被斬成兩斷的蛇還咬了她一口。”

福兒疾聲道:“相公,你怎麽還發呆呢?趕快拔劍挖掉被毒蛇咬到的地方呀!”

柳南江暗道一聲慚愧,有許多地方他真不如他伶俐的師弟。

柳南江拔劍在淩菲小腿上挖下銅元般大一塊肉,蛇的毒牙緊緊咬住那塊肉上,事實上不挖下那塊肉是不行的。

福兒又道:“不要丟掉……”

說著,在淩菲身上拍了幾下,封住他的穴道,若免每蔓全身,然後接道:“毒蛇身上之血已經流盡,因而毒性不深,淩姑娘還有數。相公盡速用劍挑著這半條蛇和那塊肉去找冷老魔要解藥。毒蛇是他放出來的,他應該要負責任。”

柳南江點點頭,道:“對!你在這裏看守,我去去就來。”

說罷,提劍縱下了巨石。

福兒叫道:“相公!這條蛇帶去呀!”

構南江邊走邊說道:“我先去找個人來幫幫忙!”

原來他是去找白玉梅。

白玉梅方才飛快地溜走,是她事先就和柳南江說好的,因為她不願意和別人多接觸。

此刻,她見柳南江匆匆而來,不禁驚道:“又發生了什麽事?”

柳南江疾聲道:“姨娘!淩菲被毒蛇咬了一口,中毒昏迷……”

白玉梅駭然道:“冷老魔沒有將毒蛇全部收回籠嗎?”

柳南江道:“說起來令人難以置信,咬淩菲的那條毒蛇早已被淩菲揮劍斬成兩段,結果還咬了她一口。”

白玉梅道:“真是怪事!人呢?”

柳南江道:“昏迷在巨石之上,由福兒看著,我去找冷老魔討解藥,請姨娘將她抱到這裏來避一避風,中毒之人最忌風寒了。”

白玉梅麵現猶豫之色,未立即作答。

柳南江忙道:“姨娘!服藥之後不待她醒轉,我就將她搬出去。”

白玉梅不待他說完,就點點頭,道:“好吧!”

兩人來到巨石之上,驀然發現淩菲不見了,福兒卻四平八穩地躺在地上。

柳南江不禁倒吸一口長氣,四下一看,並無半個人影。

白玉梅已蹲下去把福兒的脈,片刻之後,道:“被人點了昏穴。”

柳南江聽說福兒隻是昏穴被點,這才放了心,忙伸手在福兒昏穴上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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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9 16:16: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回 魔功幻影
福兒一骨碌翻身坐起,訝然道:“咦!怎麽會睡著了呢?”

柳南江道:“你不是睡著了,而是被點了昏穴,你一點不知道嗎?”

福兒連連搖頭,道:“點了昏穴?!我怎麽一點也沒有感覺呢?”

白玉梅道:“那人可能是站在遠處用石子施展打穴手法。”

柳南江道:“不是,福兒的根基我清楚,出手之人不但要有絕佳的輕功,而且還要有奇特的點穴手法,否則福兒不會一無所覺。”

白玉梅訝然道:“如此說來,此人的功力高過你我了?”

柳南江點點頭,道:“那是必然的,若是教我暗中點昏福兒,那絕對辦不到。”

福兒突然發現淩菲不見,低呼道:“糟糕!淩姑娘一定是被那個家夥帶走了。”

柳南江道:“放心,那人帶走淩菲是好意而非惡意。”

白玉梅也點點頭,道:“對的!憑他的身手,要殺淩菲隻在舉手之間,不過……”

語氣一頓,接道:“淩菲畢竟是個姑娘家,總是讓人替她憂慮。”

柳南江喟然道:“憂慮又有什麽辦法呢?終南山中明裏暗裏不知有多少能人高手,尤其是隱藏在暗中之人,更是有所圖謀卻又使人防不勝防。”

白玉梅道:“南江!帶福兒一齊走。”

柳南江知道她要叫他們進洞中歇息,連忙插口道:“不了。”

白玉梅以為柳南江不願讓福兒去她的洞窟,忙道:“福兒也不是外人。”

柳南江搖搖頭,道:“不了。”

語氣一頓,微作沉吟後,接道:“有件事你還不知,茹慧身遭劫難……”

白玉梅驚道:“她怎麽了?”

柳南江將秦茹慧的遭遇講述了一遍。

白玉梅不勝唏噓地道:“這個可憐的孩子!”

柳南江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不過,目前急需要找到她的下落,我準備連夜就去。”

福兒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柳南江道:“如果照你這樣說,方才點昏你的人一定是那無名客,因為公孫彤不可能帶走淩菲的。”

福兒點點頭,道:“我猜想的正是他。”

柳南江道:“這樣說,淩菲也和他有一點特殊的關係了。”

福兒道:“別的都不關重要,點昏我的人分別暗中在觀察我們的行動,這倒是應該注意的。”

二人言談之間,望鹿坡已然到了。

說不出的原因,使柳南江對白玉梅生出一股濃厚的親情。

白玉梅與他母親同宗,姓名又隻有一字之差,自然是使柳南江滋生那股濃厚親情的一大原因,而最主要的還是白玉梅對柳南江發揮了女人與生俱來的慈性。而這種慈性又是柳南江有生以來所不曾享受和領略過的。

為此,關於秦茹慧的安危,柳南江就不得不盡心盡力了。

雖然白玉梅的談吐還有保留閃爍,使柳南江不太明了她的過去和現在,或者未來,但有一點柳南江是可以肯定的。

秦茹慧是支持白玉梅勇敢活下去的力量泉源。

但是,秦茹慧如今何在呢?

天地之間,如此遼闊,又上哪兒去找呢?

柳南江依據秦茹慧已經喪失武功的情形去判斷,她顯然是在山下,因為救出她的人不可能帶著一個沒有登山能力的人往高處爬的。

他往望鹿坡走來,還有附帶的原因,希望通上秦羽烈,借機會將福兒安插在秦羽烈的身邊。

可是,他這個希望是落空了。

因為,望鹿坡上沒有半個人影。

秦羽烈很可能已率領著他的所屬武士往三老峰頭去了。

柳南江望著那些像蹲伏的巨獸般的崗巒發愣,心裏暗喊著:“秦姑娘!你在何處呢?”

其實,秦茹慧離他隻不過二十裏左右的距離,他都無法找到她,真所謂是“咫尺天涯”

了。

終南如一隻伏虎。

三老峰位於頭頂,望鹿坡則位於頸窩,在新陡的山勢中,這是唯一的盆地。

從望鹿坡向正東,是往三老峰頭的山道,往西北,則是下山的路徑。往西南,或東北,則是走向這隻伏虎的前腿,也就是終南山脈旁支。

距離望鹿坡的東北方約摸三十裏處,有一道山澗,澗壁陡峭,澗道幽暗。

春雨連綿之際,澗水洶湧,是終南七仙岩飛瀑的主要源頭,秋深幹旱,洞水成涓滴之勢。

因此這條山洞成了淩長風和秦茹慧的藏身之所。

淩長風本來背著秦茹慧疾行的,忽然發現了一大隊疾服勁裝的漢子在匆匆趕道。

其實,那是秦羽烈屬下的武士。

但是,他們卻以為是冷如霜派來搜尋他們蹤跡的爪牙。

因此,他們閃身躲入了這條山澗。

此刻,除了強勁的山風呼嘯之外,已聽不到別的轟響,看來,那批壯漢子已經離去了。

兩人蜷曲在一道山岩的夾縫間,由於方才情勢緊張,兩人擠在一起並沒有異樣的感覺。

此時步履之聲遠離,一切歸於平靜後,淩長風立刻就心中忐忑起來,雖然軟玉溫香的感受使他感到微醺,但他畢竟不是邪惡之徒。

於是,連忙退出了那條夾縫。

秦茹慧對淩長風是多少有情的,不過那是感激之情,她不願淩長風因此而發窘,裝得若無其事地輕笑道:“茹慧連累淩少俠受委屈,真是於心難安。”

淩長風和他妹妹有著相同的豪爽,一天一夜的相處,秦茹慧對他太客氣,這樣反使他感到忸怩不安,因而神情略顯靦腆地道:“沒什麽。”

想想沒有什麽話好說,又連忙改口道:“秦姑娘!我們可以走了。”

秦茹慧道:“淩少俠怎不再多歇息一陣?”

淩長風道:“就這樣,我還擔心明兒子時趕不到三老峰頭呢!

秦茹慧道:“真是難為少俠了。”

淩長風道:“不必客氣,來吧!”

說著,微微蹲下身子,以便秦茹慧攀附。

驀在此時,“叭噠”一聲,一塊小石子落在淩長風的腳麵前。

淩長風不禁心神一理,這塊小石子顯然是有人故意向他扔過來的。

就在他一愣神之際,“叭啦”一聲,第二塊小石子又落下了。

淩長風發覺情況不對,連忙低聲道:“秦姑娘!快躲到那道夾縫中去。”

秦茹慧心情自然是非常緊張,連忙閃身躲進那道夾縫之中。

“叭噠”一聲,第三塊石子又落下了,還是落在老地方。

淩長風四下張望無一個人影,心中立刻萌生一種被戲辱的感覺,因而揚聲叫道:“是哪一位朋友,何妨出來一會?”

叫聲一落,他的麵前突然站了一個人。

從何處來?

如何而來?

淩長風根本沒有看清。

單是這種怪異的身法就足以令人震駭了。

那人穿著一身黑衣,麵上也蒙著黑巾,黑巾的上方露出兩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瞪視著淩長風,整個身形紋風不動。

淩長風暗暗在心中撮好了他的獨門武器“釣鼇金鉤”,沉聲發問道:“方才那三顆石子,是尊駕拋擲的嗎?”

那人沒有答話,淩長風依稀見他的腦袋微微點了一下。

淩長風又問道:“請問是什麽意思?”

黑衣人聲音低沉地道:“請你立刻離開。”

淩長風輕籲了一口長氣,道:“在下正要離開此地。”

黑衣人身形往旁一讓,一擺手道:“請即刻離去。”

淩長風道:“在下還有一個隨行病人”

黑衣人沉聲道:“隻準你一個人走。”

淩長風不禁一驚,厲聲道:“這是什麽話?同伴有病在身,在下豈能一走了之?”

黑衣人向前逼進兩步,手一指,道:“娃兒不要找死!”

淩長風也不多話,立刻先發製人,扣在手中的金鉤飛也似地向那黑衣人的右腕打去。

他這種兵器雖屬旁門左道,卻經常能出奇致勝。

其他的暗器還可以伸手去接,他的金鉤卻無法伸手去接。

即使接住了,也照樣能鉤住肌膚。

金鉤上麵有銳利的倒刺,鉤上了,就休想能拔出來。

隻聽黑衣人冷嘿一聲,指著淩長風那隻手一動也沒有動。

淩長風心中不禁暗喜,金鈞果然搭上了黑衣人的手腕。

淩長風將扣在手中的絲線猛力往回一帶,他連連向後踉蹌幾步,差點沒有摔一個筋鬥。

原來金鉤並沒鉤上那個黑衣人的腕子。

淩長風不禁感到駭異了,對方既未閃避,金鉤怎會走空的呢?

他微一遲疑,雙腕同時一抖,兩隻金鉤同時而出,又雙向那黑衣人的右腕纏去。

淩長風再用力往回一拉,兩雙金鉤又是回空。

淩長風不禁驚呆了。

自從他出道以來,“釣鼇金鉤”已經用過不下數十餘次,可說無往不利,今天卻栽了筋鬥,而且毛病出在那裏也不知道。

黑衣人冷笑道:“還要不要再試一次?”

淩長風雖然非常震駭,卻並不怯弱,也回以一產冷笑,道:“尊駕的確有兩套,不過要在下丟下有病的朋友一走了之,恐怕還辦不到。”

黑衣人道:“看不出你倒蠻夠義氣的,你那位朋友可能不希望你枉送一條性命。”

淩長風正義凜然地道:“在下送命是學藝不精,但不能作不義之人。”

黑衣人突然縱聲枉笑起來,良久,才停住笑聲,問道:“你那朋友身患何病?”

淩長風冷聲道:“不勞尊駕費心。”

黑衣人道:“娃兒!老夫要留下你那位朋友,正是要為她治病。”

淩長風不禁愣住了,這黑衣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呢?

藏在夾縫中的秦茹慧,卻不禁怦然心動了。

淩長風所施展的“釣鼇金鉤”她曾見過,自己能否躲過,還很難說。

而這個黑衣人不閃不避就使淩長風所甩出的金鉤徒然無功,就可以證明對方是個絕頂高手。

對方若是心存殺機,自己絕對逃不過這一劫。

萬一他真是有誠意來為自己療傷的呢?

一念及此,立即從石縫中走了出來,和聲問道:“請問尊駕高姓大名?”

黑衣人一擺手,道:“用不著攀交情,教這娃兒一人離去,老夫為你治病。”

秦茹慧道:“尊駕可知道我身罹何症?”

黑衣人道:“被冷老魔獨門‘五毒點穴手法’點封你遍身主要大穴,以致內力渙散武功喪失,老夫沒有說錯吧!”

秦茹慧不禁驚喜參半,她一向心細如發,因而又道:“冷老魔的‘五毒點穴手法’既稱獨門,尊駕又如何療治得好?”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不是老夫誇口「瀟湘子掃描,黑色快車OCR」,任何傷症也難不了老夫。”

秦茹慧沉吟一陣,道:“少俠!一路多承蒙照顧,現在就請你離去吧!”

淩長風疾聲道:“姑娘切不可輕信……”

黑衣人插口道:“老夫與這女娃兒有緣,故而要為她治病療傷。如果你不肯離去,老夫為了成全這段緣分,隻有一掌送掉你的小命。”

話聲方落,揮掌向一方巨石拍去。

自聽“嘩啦”一聲,那塊巨石立刻化為麵粉。

秦茹慧急忙叫道:“少俠!快走吧!”

淩長風情知不走也是白白送命,隻得倉惶叫道:“姑娘多加小心!”

言罷,一走三回頭,黯然地離開了這條幽暗的山澗而去。

秦茹慧心情倒是極端沉著的,她轉身向那黑衣人問道:“請問就在此處,還是?……”

黑衣人抬手向一塊平穩的青石板一指,道:“仰躺在這塊青石板上。”

秦茹慧毫不猶疑地在青石板上躺下。

黑衣人在她身旁蹲下,又道:“閉上眼睛,渾身放鬆。”

秦茹慧一切依照那黑衣人的吩咐,是福是禍她已完全委諸於命運的安排了。

黑衣人緩緩伸出右掌,按上了秦茹慧的命門。

隻見秦茹慧身形一顫,口中噴出一道血箭,當場昏死過去。

黑衣人自身上掏出個小瓶,傾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喃喃自語地道:“老夫精研十二年之久的魔功,卻被你這娃兒受用了!嘿嘿!你真是福氣不小哩!”

說著,就將那顆紅色藥丸放進秦茹慧口中,暗運掌力將藥丸逼進她的腹內。

接著,五指連揮,像彈奏琴弦似的在秦茹慧身上的穴道處點點截截。

然後,長身而起。

在一聲尖銳的呼嘯中縱出了山澗,蹤影霎時不見。

此時,淩長風不過行去五裏。

這一聲呼嘯聽在他耳中,不禁使他毛骨悚然。

他很想再轉身回來探視一番,繼而一想,也罷,生死有命,福禍在天,看秦姑娘的造化吧!

淩長風本可就此下山,不過,他想到應該將秦茹慧的遭遇對秦羽烈說一聲,如若不然,萬一秦茹慧遭遇不測,他就有責任了。

黑衣人的一聲長嘯不但淩長風聽見,遠隔十餘裏的柳南江也聽到了。立刻就偕同福兒循著嘯聲發出的方向趕了過來。

很快地,三個人就遇上了。

柳南江眼尖,老遠就看見了迎麵而來的是淩長風,忙不迭地喊道:“那不是長風兄嗎?”

淩長風抬頭一看,認出了是柳南江,忙道:“原來是柳兄。”

柳南江道:“聽說秦姑娘已被長風兄救出,因何不見秦姑娘?”

淩長風就將前一刻的遭遇敘說了一遍。

柳南江聽得不勝黯然,道:“方才那一聲呼嘯,就是那黑衣人所發嗎?”

淩長風點點頭道:“可能是的。”

柳南江一蹙眉尖,喃喃道:“因何長嘯呢?是因他療好了秦姑娘的傷勢而得意?還是因殺了秦姑娘而大快?他方才那一聲長嘯聽來,此人必是功力深厚,可能為絕代高手。”

淩長風道:“以在下意測,那黑衣人不可能殺害秦姑娘,否則他就不會放過在下了。”

柳南江一揮手,道:“走!我們去看看。”

淩長風搖搖頭,道:“不要吧?他要在下離開,分明是不讓別人見到他為秦姑娘療傷的手法。”

柳南江道:“那黑衣人可能已為秦姑娘療傷完畢,方才那一聲長嘯”

福兒忽然低聲道:“看!有人來了!”

果然,一道人影向他們立身之處奔來,行動快速,疾如閃電。

柳南江輕聲問道:“長風兄,是那黑衣人嗎?”

淩長風道:“從那種矯捷的身法看來應該是他。不過,他穿的是黑衣,而這人穿的是藍衣,恐怕是另外一個人。”

正說之間,那人已到麵前,竟然是他們心中所牽掛的秦姑娘。

柳南江不禁大喜過望,秦茹慧不但恢複了武功,似乎比以前更精進了不少。

淩長風也是不勝驚異,忙張口叫道:“秦姑娘!你的傷勢完全好了嗎?”

說也奇怪,秦茹慧對淩長風的叫聲恍若未聞,對他們三個人也恍若未見,腳步稍微一緩,擦身而過,複又疾行如故。

柳南江又叫道:“秦姑娘……”

秦茹慧這次站住了,卻沒有回過身來,聲音冷峻地問道:“誰叫我?”

柳南江和淩長風不禁麵麵相覷起來,秦茹慧就像換了一個人似地。

福兒已然躍到秦茹慧麵前,道:“柳相公叫你,你難道聽不出來嗎?”

秦茹慧“唔”了一聲,依然冷冷地問道:“有什麽事嗎?”

柳南江走到她麵前,問道:“秦姑娘!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秦茹慧鼻孔裏出了一口冷氣,道:“傷!誰能傷得了我?”

柳南江抬頭向秦茹慧麵上看去,不禁打了個寒噤,原來秦茹慧那兩道目光異常陰森怕人。

淩長風也走過來,道:“秦姑娘!冷老魔不是用‘五毒點穴法’毀了你身上的內力嗎?

難道你一點也不記得了?”

秦茹慧“唔”了一聲,道:“我記得,我現在正要去找他。”

淩長風道:“想必那黑衣人已將你的傷勢療好了。”

秦茹慧一點頭,道:“不錯。”

柳南江笑道:“那就好了!”

秦茹慧的身子不曾轉過一下,目光也始終望著前方,聲音冷漠地道:“還有沒有事?”

柳南江對秦茹慧的神情何以如此,實在不解,因而搖搖頭,道:“沒事了。”

秦茹慧道:“失陪了!”

言罷,揚長而去。

淩長風緩緩搖頭,道:“真是奇怪,秦茹慧好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

福兒壓低了聲音,道:“相公!我看那黑衣人療傷的手法大有問題。”

柳南江點點頭,道:“很可能。”

淩長風茫然地問道:“難道那黑衣人用什麽怪異手法使秦姑娘脫胎換骨了。”

柳南江道:“那倒不至於,看樣子秦姑娘的心情已然大變了。”

淩長風道:“莫非那黑衣人想利用秦姑娘在武林中製造一片紛亂?”

柳南江一怔道:“長風兄!你怎麽會想到這個問題?”

淩長風道:“在下方才和那黑衣人打個照麵,功力之深,實在嚇人,而他那兩道目光給人一種陰森之感,顯而易見是一個冷酷人物。”

柳南江沉吟一陣,沒有再談論這個問題,轉過話題道:“長風兄!我該告訴你一件事,令妹於半個時辰前突然神秘失蹤了。”

淩長風驚道:“是怎麽回事?”

柳南江就將淩菲如何被蛇咬,福兒如何被人點了昏穴,淩菲如何突然不見等經過情形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

淩長風聽得驚訝不置,愣了半晌,方問道:“柳兄意欲何在?”

柳南江道:“在下本來是要去尋訪長風兄和秦姑娘的。”

淩長風迫不及待地接口道:“在下必須立刻尋訪台妹的下落,想必她還不會離山。柳兄!

你我共同再走登山之路吧!”

柳南江點點頭,道:“好啊!”

於是,三人又向望鹿坡奔去。

雖然遙隔十數裏之遠,不到一盞茶工夫,三人就來到了。

現在的望鹿坡可不像方才那樣平靜了,隻見黑壓壓一大片人影。

三人來到坡頂,立刻看見冷山紅和秦茹慧在相峙對立,四周站了無數壯漢,那一定是冷山紅的手下。

隻聽秦茹慧聲冷如冰地道:“姓冷的!昨晚的事忘了沒有?”

冷山紅有些吃驚,因為秦布慧竟然恢複了武功,委實使他意想不到。

不過,他仍是語氣強硬地道:“自然忘不了,我一定要找到那個使金鉤的小子。”

秦茹慧冷笑了一胄,道:“隻怕你這一生中,再也找不到他了。”

冷山紅“噢”了一聲,道:“我卻不信,除非他死掉了。”

秦茹慧一字字沉緩有力地道:“他沒有死,你卻立刻要死。”

冷山紅掠過一絲驚色,道:“是姑娘想要殺死我嗎?”

秦茹慧一點頭道:“不錯。”

冷山紅心頭有些慌,但他卻強按鎮定地哈哈大笑道:“我不相信你能辦得到。”

秦茹慧冷笑道:“姑娘要教你死,你就非死不可。不過,你可以選一個你所喜歡的死法。”

冷山紅真是死到臨頭不自覺,猶自邪惡地道:“我倒願意與姑娘歡樂至死。”

秦茹慧對這句邪惡之語並無不悅反應,平靜地道:“那也未嚐不可。”

柳南江聞言不禁大吃一驚,秦茹慧怎會如此不識羞呢?難道真被什麽魔功迷失本性了嗎。

淩長風也人感困惑,低聲道:“柳兄,秦姑娘完全變了。”

冷山紅也發覺了秦茹慧異樣之色,心頭不禁暗打寒噤。立刻就心念暗動,意欲早些離開此地。因而勉強地笑道:“承蒙姑娘答允,我真是高興得很。不過,我奉家父之令,要立刻趕往三老峰頭。秦堡主和家父正殺得不可計交,想必姑娘也要趕去看看,你我改天再談這件事好了!”

說罷,就要打算離去。

秦茹慧一縱身攔住他的去路,沉叱道:“慢走!姑娘的話還沒有說完!”

冷山紅道:“姑娘還有什麽未盡之言。”

秦茹慧道:“冷山紅,今天你的死期已到,不容改天。”

冷山紅不禁倒吸一口口氣,不過他麵上依舊浮著一絲邪笑,道:“可惜此處並無床榻,也無遮擋之物,隻怕有些不便。”

秦茹慧冷笑道:“你選擇的死法不錯,可惜姑娘今日無此雅興,所以隻有請你再選擇別的死法,今晚你是非死不可的。”

冷山紅突地一揮衣袖,驀見一道亮光向秦茹慧頸間飛去。

秦茹慧的身軀一絲也沒有動彈,似乎對冷山紅的襲擊恍若未覺。

柳南江急得大聲疾呼道:“秦姑娘,小心毒蛇襲擊!”

可惜他的喊聲晚了一點,一條長約三尺的青黑毒蛇已然纏上了秦茹慧的粉頸。

冷山紅哈哈大笑道:“像你這種美人兒被毒蛇咬死實在可惜,可是我不殺你,你要殺我,所以我隻有先下手為強了。”

秦茹慧冷笑道:“嘿嘿!冷山紅!你以為你能殺死我嗎?”

冷山紅道:“奇毒無比的百步蛇已然纏上了你的頸項,你難逃厄運了。”

秦茹慧冷哼了一聲,倏地揚腕抓住了蛇頭,一揮手將那條百步蛇扔到冷山紅的麵前。

“拍噠”一聲,那條蛇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

冷山紅不禁大駭,毒蛇對付不了秦茹慧,他今天就有點凶多吉少了。

福兒輕聲道:“相公,秦姑娘似乎已到了百毒不侵的境地,那條百步蛇分明在她咽喉上咬了一口,而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柳南江道:“看樣子今天冷山紅真是要死定了。”

淩長風道:“看秦姑娘如何殺死冷山紅,就可知道她的心性變化如何了。

這時,隻聽秦茹慧道:“姑娘我為你安排了三條死路,一是你自動跳崖,一是你自動斷舌而亡,如果你不自行了斷,姑娘我就要用短劍來斬你四足,再挖你眼睛然後掏出你的心肝五髒。”

柳南江和淩長風都是練武之人,對生死殺傷都看得很淡薄。但是,在聽到秦茹慧這番話,也不禁連打幾個寒噤。

冷山紅他自然不願輕易被殺,沉叱一聲,道:“大家圍住她了!”

一聲令下,十餘名壯漢,立即將秦茹慧圍了個水泄不通。

淩長風道:“柳兄,我們該出麵了吧!萬一秦姑娘……”

柳南江點點頭,道:“也許我們一出麵反倒救了冷山紅。”

言罷,縱身而出,落在冷山紅麵前,淩長風和福兒也相繼跟到。

柳南江沉聲問道:“姓冷的,以多勝少這種卑鄙行徑在武林中是行不通的。”

冷山紅還沒有答話,驀然秦茹慧玲叱道“站開!誰要管閑事,就和冷山紅一樣死法。”

柳南江不禁一愣,頓感進退兩難。

冷山紅冷笑道:“何必強出頭呢?人家並不領你的情呢?”

柳南江回過身來,向秦茹慧叫道:“秦姑娘!臨別‘祥雲堡’之際,令尊曾千叮萬囑,對姑娘之安危,在下有責任在身。”

秦茹慧冷笑一聲,道:“真是笑話,姑娘我不需要誰來保護。”

柳南江發覺情況不妙了,若非秦茹慧心性起了嚴重變化,她絕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的。

冷山紅道:“姓柳的!退過一邊去吧!硬管閑事在武林中也是行不通的。”

柳南江隻有默然退到一邊。當事人不接納他的拔刀相助,自然就不能硬管閑事了。

冷山紅倏然沉叱道:“鬼爪索魂!”

柳南江等都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但是那些圍困秦茹慧的大漢都一個個聞聲身動,雙掌電出,二十餘隻手分向秦布意身上不同的部位抓去。

原來“鬼爪索魂”是一著招式。

秦茹慧雙手垂立,一動也沒有動,待那二十餘隻勁道十足的手掌堪要觸體之際,突地輕叱一聲,接著閃起一道晶光。

那十幾個大漢一個個地都止住了前撲之勢,二十餘隻手臂也凝在空中。

秦茹慧長身而起,縱出包圍圈外,手中短劍向冷山紅一指,道:“現在輪到你了。”

誰也看不出秦茹慧使出什麽手法,教那些大漢一個個呆若木雞般定住了。

冷山紅一聲長嘯,草叢中立刻淩空射起幾支火箭,想必是通知冷如霜的聯絡信號。

同時,冷山紅已經將那隻烏黑的鬼手取在手中,叱喝一貫,向秦茹慧肩頭抓去。

其勢洶洶,辛辣無比。

秦茹慧身軀紋風不動,手中短劍輕描淡寫地一揮,隻聽冷山紅一定厲籲,一條右臂齊肩斷裂,連同那隻鬼手,飛去一丈多遠。

柳南江和淩長風不禁看得大驚失色。

尤其柳南江是用劍之人,而且曾見過秦茹慧所演練的‘歸真劍法’,可是方才輕描淡寫的揮劍一掠,可說不成招式。

就是這一招不成其為劍招的一揮,竟然斬斷了冷山紅的一條右臂。

冷山紅負創之餘,惶悚萬分,畢竟是練武之人,一吸丹田之氣,一躍丈餘,準備逃命。

秦茹慧冷叱道:“哪裏走!”

人也跟著紛起,隻見晶光一閃,冷山紅又是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呼,原來冷山紅的一條右腿,又齊股離開了他的身軀。

看樣子,秦茹慧真要實踐先斷其四肢再挖其眼睛,再掏其心肝王髒的諾言。

此時,冷山紅已然踣地不起,連逃命的餘力也沒有了。

秦茹慧並未感到心滿意足,嘿嘿一聲冷笑,短劍一揮,冷山紅的左臂又齊根斷去。

柳南江一縱向前,沉聲道:“秦姑娘!夠了!要他死就快殺死他吧!何必這樣折磨他?”

秦茹慧雙目像兩支冷箭似地瞪在柳南江臉上,冷叱道:“走開。”

柳南江目光注視著秦茹慧的短劍上,她也許會失性而向他遽下殺手。

秦茹慧突地身軀往前一竄,暴喝道:“我看你是找死!”

叱聲中,一劍向柳南江心窩上刺去。

柳南江早已注意,立刻一展“射影掠光”的身法閃開。

忽聽“嘶”地一聲,柳南江那件粉藍大衫竟然被劍尖桃開一條長口。

柳南江心頭不禁大駭,若非事先注意對方的動靜,豈不要遭剖腹之厄。

一般練武之人身受重輕傷經療愈後,武功往往會比以前更進一層,但是,秦茹慧的變化卻太玄奇了。

她的劍招簡直不成法規,可說是亂刺亂砍,可是,卻勁道十足,且快速無比。

柳南江閃開後,秦茹慧並沒有追擊,又揮劍去整治已然昏死的冷山紅。

柳南江仿佛進入了屠場,殘酷的場麵使他怵目心驚,渾身顫栗。

福兒走到他身邊。悄聲道:“相公!我們走吧!等一下秦姑娘殺得眼紅,我們難以應付!”

柳南江喃喃道:“真是太可怕了!”

淩長風也走過來道:“柳兄!不曾受傷吧!”

柳南江喟然道:“毫厘之差,在下就要遭受剖腹之厄。”

淩長風道:“那黑衣人必是以一種魔功為秦姑娘療傷,不然……”

說到這裏,忽聞秦茹慧一聲長笑,人已縱出十丈開外,向一座峰巒縱去。

柳南江目送著她的背影,喃喃道:“她竟然放過了那十幾個壯漢。”

福兒已走到那些形如石像的大漢們身邊察看,忽然驚呼了一聲。

柳南江忙問道:“怎麽了?”

福兒也不答話,伸出一根指頭向那此壯漢的身上截去。

戳一個,倒一個,隻見那些大漢一個個肚破腸流,早已死在秦茹慧的劍下了。

淩長風訝然失色道:“這是什麽劍法啊!一劍殺死十幾個?”

柳南江道:“她所施展的招式根本就不成為劍法,她的血脈之內顯然已蘊藏一種魔功之力,武林浩劫看來難免了。”

淩長風道:“她的魔功是那黑衣人造就的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那是必然的。”

淩長風道:“他造就秦茹慧如此厲害的魔功,難道不怕她將來用這種魔功去對付他?”

柳南江道:“那黑衣人一定有方法控製秦姑娘的行動。”

淩長風道:“如此說來,那黑衣人不管想要殺誰,都會隨心所欲了?”

柳南江浩歎一聲,道:“唉!這正是黑衣人造就秦姑娘一身魔功的目的。”

淩長風感慨地道:“武林中魔功一道的確很有引誘力,因為那是一條登峰造極的捷徑。

但是,練魔功者多半天性瘋狂,濫殺一陣,到最後嚴重的時候,自己也會殺死自己,看來秦姑娘真是不幸極了。”

柳南江道:“我們該去阻止這一不幸事件再發展下去,可是我們的能力太薄弱了。”

福兒忽然低叫一聲,道:“相公”

柳南江放眼一看,原來秦茹慧竟然去而複回,已然到了他的麵前。

秦茹慧目光向他們三人冷冷一掃,道:“各位!冷山紅該死嗎?”

柳南江壯著膽子,答道:“該死,可是姑娘的手段卻太殘酷了。”

秦茹慧竟然沒有介意他的話,又問道:“方才是否有人向空中射出火箭?”

柳南江點點頭,道:“是的。”

秦茹慧道:“那是什麽用意?”

柳南江道:“可能是冷山紅向他的父親冷如霜求救。”

秦茹慧“噢”了一聲,席地坐下,道:“我本來要去找他的,既然如此,我就在這裏等他來!”

柳南江向淩長風和福兒使了眼色,然後說道:“那麽我等告辭了。”

三人轉身正待離去,驀聽秦茹慧沉叱道:“回來坐下。”

柳南江不禁一怔,忙問道:“姑娘要我們留下幹什麽?”

秦茹慧道:“留下看我殺人。”

語氣平淡已極,仿佛殺人就像削蘿卜般不算是一回事。

淩長風接口道:“我等膽小已極,不慣見到血腥,姑娘讓我等走吧!”

秦茹慧咯咯嬌笑道:“昂藏七尺之軀竟說出這種話來,真是好笑。”

語氣一頓,接道:“多看我殺幾次,你們就不會膽小了。”

淩長風見秦茹慧突然轉變得態度柔和,因而壯大了膽子,問道:“秦姑娘!你還記得在下從冷山紅手裏救你出來的情形嗎?”

秦茹慧望著他,點點頭,道:“當然記得。”

淩長風又問道:“你還記得方才在山洞之內,黑衣人一定要為你療傷的事嗎?”

秦茹慧“嗯”了一聲,道:“記得。”

淩長風追問道:“那黑衣人如何為姑娘療傷呢?”

秦茹慧道:“他在我命門處拍了一掌,以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柳南江插口問道:“秦姑娘!你發覺和以前有什麽不一樣?”

秦茹慧搖搖頭,道:“我沒有感覺到有何不同之處……”

語氣一頓,接道:“不過,我的心裏卻升起了一個念頭。”

柳南江和淩長風問道:“什麽念頭?”

秦茹慧道:“我覺得武林中太亂,隻要在十個人當中殺去九個,武林中或許就會太平了。”

柳南江不禁大駭,忙問道:“難道那九個人都是該死的嗎?”

秦茹慧嬌笑道:“我才不管這些,隻要我認為他們該死就行了。”

柳南江不禁打了一個寒噤,秦茹慧已經變成一個混世魔王了。

那個黑衣人既然能夠造就秦茹慧一身魔功,他的功力當然也是相當深厚。那麽,他自己因何不出麵揚名顯姓一番呢?

這真是咄咄怪事了!

當然,那黑衣人如此做是有某種陰謀的,不過,柳南江猜不出來罷了。

柳南江又想到古寒秋的話,說是山中住了幾個混世魔王,想必那黑衣人也是其中之一了。

柳南江正陷於沉思,忽聽淩長風以“傳音術”向他說道:“柳兄!在下認為應該盡快將這件事告訴秦堡主才是。”

柳南江也以“傳音術”回道:“秦堡主也不一定有辦法挽回這件事。”

不過,柳南江在心中的想法,秦羽烈知道這件事以後,一定是萬分高興的。他正好利用秦茹慧來完成他貪圖雄霸武林的大業。

秦茹慧突然輕笑道:“你們兩人說話為什麽要偷偷摸摸的呢?”

二人不禁大吃一驚,如果“傳音術”也瞞不了她,她豈不是已經成為天人了?

這時,福兒低呼道:“看,有人來了。”

柳南江放眼望去,果見有十條黑影自峰巒上疾奔而下。

柳南江道:“秦姑娘!大概是你所等待的冷老魔來了。”

秦茹慧顯得漫不經心地道:“讓他來吧!今晚我要殺個痛快。”

言談之間,一行人已到麵前。果然是冷如霜,身後還跟著數十名勁裝疾服的壯漢。

冷如霜一見兒子慘死之狀,不禁目皆目此盡,沉吟道:“是誰下的手,快些報名送死。”

秦茹慧皓腕一抬,手指尖往鼻上一指,道:“是我殺的。”

冷如霜嘿嘿一聲冷笑,道:“你這個女娃兒倒是很夠義氣的,今晚你死定了,不過老夫要先宰掉殺死我兒的元凶。”

秦茹慧倏地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道:“我說是我殺的,你難道沒有聽見?”

冷如霜道:“別說你武功喪失,即使你仍健壯如昔,也未必是我兒子的對手”

語氣一頓,目光向柳南江等一掃,接道:“想必是你們三人聯手圍攻的了?”

福兒挨過冷如霜一頓毒打,倒希望這個老魔頭早些伏誅,因而冷笑道:“對付你那膿包兒子還用得著聯手嗎?”

冷如霜哇哇大叫道:“好個不知死活的娃兒,老夫就先宰掉你。”

一掄“九指魔杖”當頭向福兒劈下。

秦茹慧短劍倏地一伸,當地一聲,就將冷如霜的魔杖擋住了。

然後輕叱道:“你的耳朵聾了嗎?告訴你,你兒子是我殺的,怎麽不信?”

冷如霜已在那一搭之下,試出了秦茹慧的分量,不禁大驚失色,惶然地道:“你……你的武功不曾喪失嗎?”

秦茹慧道:“你自以為了不起的‘五毒點穴手法’,在我看來沒有什麽大不了!”

冷如霜神情凝重地問道:“我的兒子真是被你所殺?”

秦茹慧沉叱道:“你還要我說多少?我不但殺了他,現在我還要殺你。”

冷如霜氣得狂吼道:“娃兒受死……”

話高未落,“刷!刷!刷!”一連向秦茹慧打出三杖。

秦茹慧短劍連揮,隻聽“當!當!當!”三聲,冷如霜三招俱已走空。

冷如霜不禁狂駭,不但三招無功,他的虎口竟然被秦茹慧短劍上所透過來的勁道震得發麻。

秦茹慧招架三劍之後,突發一聲清叱,手中短劍猛地向冷如霜前挑去。

冷如霜閃電般一閃,隻聽“嘶”地一聲,冷如霜前胸的衣衫立刻被挑破一道口子。

秦茹慧並沒有停止攻擊,短劍一壓,又疾速無比地向冷如霜腳處掃去。

冷如霜全力躍起一丈有餘,堪堪躲過斷腿之厄。

秦茹慧絲毫不予放鬆,同時躍起,短劍向冷如霜咽喉逼去。

冷如霜在空中已無閃避餘地,秦茹慧的劍尖不偏不倚地戳在他的咽喉上。

冷如霜本是直躍而起,因被劍尖指在喉間形成麵天背地平墜而落。

冷如霜墜地後,秦茹慧的短劍仍然壓在他的喉間,但她卻沒有刺下去。

突然,她撤劍回鞘,轉過身,冷叱道:“快滾!留你一條老命。”

冷如霜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愣了一陣,才翻身爬起,抱頭鼠竄而去。

這個意外的變化使得柳南江不勝困惑。

淩長風也同樣地茫然不解,因而問道:“秦姑娘!你因何不殺冷老魔?”

秦茹慧麵上也浮現著困惑之色,她似乎連自己也不明白她何以要突然放走冷如霜。

怔神良久,方喃喃道:“我好像聽見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說,不要殺他。”

柳南江問道:“是那黑衣人的聲音嗎?”

秦茹慧神色茫然地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是誰的聲音。”

柳南江含蓄地道:“一個人應該自主,為何要聽別人左右呢?”

秦茹慧道:“我一聽到那個聲音,我就有點身不由主的感覺。”

柳南江道:“秦姑娘!『瀟湘書院』你可能中了那黑衣人的魔法了!”

秦茹慧突然杏眼圓睜,暴叱道:“你聽說這種話,我就殺你。”

柳南江心頭一駭,情知秦茹慧不是出於本意,因而又問道:“是不是又有一個聲音在你耳邊告訴你,要你殺我?”

秦茹慧麵上有迷惘的神色,喟然道:“柳相公!我不該用這種口氣對你說話,可是我方才竟然有點口不由心。”

秦茹慧的言行舉止都有些虛浮不定,這證明她的心性雖未完全失去,卻已大大地改變了。

柳南江道:“秦姑娘!你應該趕快去和令尊見上一麵。”

秦茹苦搖搖頭道:“我不想下山。”

柳南江道:“令尊已去三老峰頭,還有貴堡總管公孫彤同行。”

秦茹慧“噢”了一聲,道:“那我也該到三老峰去一趟……”

語氣一頓,接道:“柳相公!我想起來了,你找到了‘子午穀’一地了嗎?”

柳南江自然不會據實以告了,搖搖頭,道:“還沒有下落。”

秦茹慧又問道:“還要我與你同行嗎?”

柳南江道:“等你見過令尊以後再作決定吧!”

秦茹慧道:“好吧!別忘了明兒我們所訂的約會,望你準時來。”

轉身行了幾步,又回過身來向淩長風道:“淩少俠!蒙你相救,我無以為報,我答應不管任何情況之下,我手中的短劍都不會刺到你的身上。”

說罷,轉身疾步而去。

柳南江待秦茹慧的身影消失後,方苦笑著對淩長風道:“長風兄!你大概就是那十人中唯一的幸運兒了,在下也許都會是她要殺的對象哩!”

淩長風喃喃自認地道:“真怪?!怎會無端端冒出來一個黑衣怪人來。”

柳南江道:“但願令妹不要在那個黑衣人手裏,不然,武林之中真要大亂了。”

淩長風道:“在下倒希望舍妹得到和秦茹慧相同的遭遇。”

柳南江訝然道:“為什麽呢?”

淩長風道:“讓她們相互克製呀……”

語氣一頓,接道:“話雖如此說,我還是找找她,柳兄!就此別過。”

言罷,向柳南江拱手一揖,揚長離去。

柳南江微一沉吟,就帶著福兒,向白玉梅的隱身洞窟而去。

來到亂石崗,他吩咐福兒在那巨石之上稍候,然後進入石窟之中。

白玉梅見他突然歸來,不勝訝異地問道:“怎麽又回來了?”

柳南江神色黯然地道:“茹慧武功業已恢複,不過……”

白玉梅似已從他的神色間看出了端倪,忙迫不及待地問道:“有什麽不對勁嗎?”

柳南江歎了口氣,接著就將事實的經過源源本本地說了一遍。

白玉梅聽後驚疑不已,喃喃道:“怎麽會發生這種怪事?”

柳南江道:“姨娘!你不妨想想看,那黑衣人可能是誰呢?”

白玉梅連連搖頭,道:“難猜,難猜!真是太奇怪了!”

柳南江憂心忡忡地道:“長此下去,茹慧一定會成為武林大敵。”

白玉梅道:“你是擔心武林中人會群起而攻之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一定會有那一天,即使她所殺的皆是十惡不赦之徒,因她的手法太殘酷,也遭到人神共憤。”

白玉梅道:“我所擔心的倒不是這個問題。”

柳南江問道:“姨限!你擔心什麽呢?”

白玉梅道:“我擔心她終有一天會自己毀掉她自己。”

柳南江點點頭,道:“我也這樣想過,姨娘!我們能挽回這件事嗎?”

白玉梅頹然地一歎,道:“凡事皆是天意,不能勉強……”

語氣一頓,接道:“南江!你去忙你的正事吧!我準備將洞窟封閉一段日子。待你事成後再來開啟,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柳南江眉尖一皺,道:“姨娘!因何不能現在告訴我呢?”

白玉梅揮揮手,道:“去吧!到時我自然會告訴你!”

柳南江情知不能勉強,隻得行禮告別,道:“姨娘珍重。”

然後,退出了那座洞窟。

柳南江仰看天際,曉星已現,他打算即刻下山,先將那本莊周南華內所藏的奧秘鑽研出來後再作道理,自然晚間三老峰頭之約他也不打算去了。

行至福兒等候之處,又有一件出人意外之事發生,原來淩菲回來了。

不過是兩個時辰之隔,她似乎業已毒性全消,傷勢盡愈。

一見柳南江來到,連忙高叫道:“柳兄!我沒有事了!”

柳南江耳中聽見福兒以“傳音術”對他說道:“相公!據說她的傷勢也是黑衣人為她療治的,相公請當心一點。”

柳南江暗中注意,在距離淩菲十步之遠的地方站定,笑著說道:“淩菲!真是急死人!

一轉身就不見了,是誰管你療傷的?”

淩菲答道:“一個神秘的黑衣人。”

柳南江道:“你怎麽知道的呢?你當時不是已經昏迷不醒了嗎?”

淩菲道:“我清醒過來時,他還在我身邊,還是他教我到這裏來找你們的。”

柳南江“噢”了一聲,心想:那個黑衣人對自己的行蹤倒是了解得很哩!

淩菲向前走了兩步,神色茫然地道:“看你們的神色有些不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柳南江微笑著搖搖頭,道:“沒什麽,我隻不過擔心你的傷勢罷了!”

淩菲道:“放心!已經完全好了,腿上的傷口都平複了。”

柳南江咋舌道:“這樣快?那豈不是服了仙丹?……”

語氣一頓,接道:“淩菲!你是否覺得武功方麵有什麽變化?”

淩菲搖搖頭道:“沒有啊!”

柳南江指著一顆碗口般的針鬆,道:“試試看,你能一劍砍斷那棵樹嗎?”

淩菲道:“那還不簡單!”

話聲中,軟劍抽了出來,隻聽砰然一響,那棵針鬆就被折斷。

其實,柳南江隻是想看看淩菲的武功有無顯著的變化而已。

看來,淩菲的運氣比秦茹慧要好得多,她並沒有被那黑衣人趁療傷之便而造就她一身魔功。

淩菲收起了軟劍,笑問道:“柳兄!你看我還可以在武林中走走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可以!可以……”

語氣突轉黯然地接道:“淩菲!你可知道,這兩個時辰之內,武林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淩菲訝然道:“柳兄!瞧你那種神色,是發生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柳南江道:“武林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無人能與之過招的魔道巨擘。”

淩菲“噢”了一聲,道:“是誰?”

柳南江道:“秦茹慧姑娘!”

淩菲訝異地道:“柳兄!你在說笑作耍吧?”

柳南江點點頭,道:“真的……”

接著,就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淩菲聽後雖然感到駭異,卻不太過份吃驚地道:“也好!讓她多殺幾個壞人吧!”

柳南江道:“你的想法錯了!”

淩菲道:“怎樣講?”

柳南江道:“心性喪失之人,怎知她不殺好人?我方才差一點就遭到剖腹之厄。”

說著,又將衣衫上的裂口指給淩菲看。

淩菲驚道:“她的劍法真是那樣厲害嗎?真是難以令人置信。”

柳南江道:“其實她的招式根本不成為一種劍法,但卻威猛絕倫。”

淩菲不解地問道:“是何緣故呢?”

柳南江道:“因為秦姑娘的體內已經蘊藏著一種魔功。”

淩菲沉吟一陣,道:“若說那黑衣人是練魔功之人,我卻不信。”

柳南江問道:“何故呢?”

淩菲道:“那黑衣人態度非常可親,是一個慈祥和藹的人。”

柳南江道:“淩菲!看人不可信其外表,否則,你就走眼了。”

讀菲蹙眉想了一想,道:“我還是不信,他既然能造就秦姑娘一身魔功,他自己對這門魔功必然已經登峰造極。大凡練魔功之人,莫不嗜殺,他怎能隱忍而不在武林中出現呢?”

柳南江頓時被問住了,沉吟半晌,方道:“那隻是我們不解之處,但卻不能不信。”

淩菲道:“這件事遲早會有水落石出之日,你我勿用爭論”

語氣一頓,掉轉話頭,道:“柳兄!對今後行程有何打算?”

柳南江道:“我想暫時放棄尋找‘子午穀’,稍待時日再說。”

淩菲笑道:“是害怕秦姑娘嗎?”

柳南江道:“說怕她也未嚐不可,因她的確令人可怕”

語氣一頓,接道:“不過,我隻是不想進入這場紛亂的是非圈子裏罷了。”

淩菲明白了他的心意,試探地問道:“柳兄!你是要連夜下山嗎?”

柳南江點點頭,道:“有此打算。”

淩菲道:“既不談”子午穀“之事,願我與你同行嗎?”

柳南江道:“我正想請求你同行。”

淩菲嬌笑道:“這兩個時辰內變的不僅是秦姑娘一人,連你也變了。”

柳南江道:“我的確變了。”

淩菲問道:“何故呢?”

柳南江道:“方才秦姑娘對令兄說,因令兄對她有搭救之情,她的短劍絕不會刺到令兄的身上,秦姑娘自然不會對你行凶,我與你同行,或可沾光。”

淩菲大笑道:“原來你是要我做你的護身符呀!”

柳南江道:“你不願意嗎?”

淩菲壓低了聲音道:“自然願意,不過為了報你對我冷淡之仇,可能會給你點氣受。柳兄,你可得忍耐一點啊!”

說罷,又報以嬌媚嬌笑。

柳南江也以一笑回之,率先抬動腳步,朝山下奔行而去。

柳南江真的是為了怕秦茹慧對他行凶而要淩菲作他的護身符嗎?

那自然不是他的真話。

那麽,他的本意又是為什麽呢?

目前除了他自己以外,恐怕再沒有旁人可以猜得透了。

八月二十三日午時

杜曲鎮上的“醉月樓”酒家的二樓雅座賣了個滿堂,這是進香中還不曾有過的現象。

一夜之間,秦茹慧成了話題人物。

一夜之間,她的轉變已在武林中傳遍。

自然這些傳聞多已繪聲繪影,加油添醋,說得神奇已極。

冷山紅殞命,冷如霜狼狽而逃,古如鬆那把用了將近四十餘年的鐵如意竟被秦茹慧一劍削斷,隻是保全了一條老命。

柳南江、淩菲、福兒等三個人也在座,他們占據了樓梯口一副座頭,在那裏低酌小飲。

那些從這一桌飄到那一桌,傳來傳去的傳說,並未引起柳南江的興趣。不過,他卻從那些傳說中發現了一個問題。

關於冷家父子的遭遇,柳南江親眼看見,至於古如鬆的遭遇,進了酒樓他才聽說。

這就有點怪了。

因為傳說不會被風送到鎮上,必須由一個人先來述說。

那個人是誰呢?

他們三人的行程不謂不快,而且他們離山之際,古如鬆的事情可能還沒有發生。

那麽,是誰走在他們後麵,卻又先一步來到杜曲鎮上呢?

有人超越而過,柳南江不會不知道。

在路上,他就不曾注意到有人從後麵超越到他前麵。

他們來到酒樓時,消息已經傳遍了,似乎有人故意要使整個武林中都知道這件事。

為什麽?這就是柳南江在傳說中所發現的一個大疑問。

柳南江正陷於沉思,忽然福兒以臂肘碰了他一下。同時聽福兒以“傳音術”向他說道:

“相公!我告訴你的那個無名客上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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