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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清楓語 -【相遇終有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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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08:59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6)

  老七年齡和沈橋相仿,人也是活潑好動型,看到沈橋過來,便一把拽過他,神秘兮兮地打探:「聽說五哥帶了個嫂子回來,真的假的?」

  沈橋一巴掌拍他腦門上:「你問我我問誰啊?」想了想,又朝他勾了勾手,讓他附耳過來,「真那麼好奇,明天我們再去他家看看情況?」

  老七再贊成不過。

  第二天下午,沈橋和老七特地挑了晚餐時間過去,一起去的還有老三。

  拎了菜買了酒,打著去沈遇家涮火鍋的名義,行著偷看未來嫂子之實。

  三人過來時沈遇和喬時正準備吃飯,剛在餐桌前坐下門鈴就響了。

  沈遇擱下筷子,起身開門。

  餐廳正對著大門,但沈遇高,人站在門口,喬時也沒看清來的什麼人,依稀能聽到沈橋的聲音,也就站了起來,往門外看。

  沈橋剛好看過來,衝她晃了晃手中的那袋蝦:「來五哥家涮火鍋,沒影響你們吧?」

  他突然客氣起來喬時反倒不好意思了,笑著道:「怎麼會。」

  沈遇把幾人迎了進來,指著老三和老七給喬時做了介紹,大概是怕喬時不習慣,解釋道:「他們幾個平時比較愛鬧,人沒什麼心眼兒,有空就來這邊聚聚,涮涮火鍋搓搓牌什麼的,妳不用太拘謹。」

  喬時笑著與幾人打了聲招呼,畢竟不算特別熟,拘謹還是有一些的,不過也能理解他們這種隨意。

  沈遇是個沒什麼架子的人,重情義,人也會生活,屋裡東西應有盡有,有專門的棋牌室和書房,又是一人獨居,也就由著他們。

  但看得出來,他性子更穩重一些,不大愛與他們一塊兒鬧。

  她在打量他們時,幾人也在暗暗觀察喬時和沈遇。

  喬時看幾人手裡還拎著菜,主動接了過來:「我來洗吧,你們先坐會兒。」

  老七差點兒吹口哨,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喬時,不覺就暗暗多打量了喬時幾眼。

  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喬時人長得好看,氣質又乖巧溫婉,他看著是覺得挺不錯,但畢竟第一次見面,不知道喬時是不是能開玩笑的人,也不敢造次,直到喬時進了廚房,才衝沈遇擠眉:「五哥,這是五嫂?」

  話完便被沈遇照著腦袋拍了一記:「胡說八道什麼?」

  沈遇手指著沈橋,壓低了聲音:「回頭收拾你!」

  人跟著進了廚房。

  喬時回頭看到他,奇怪地往門外看去:「你不陪陪你的朋友嗎?」

  「不是什麼客人。」沈遇淡應,不緊不慢地捲起袖子,拿過喬時擱在案板上的菜,放到洗碗槽裡洗了起來。

  他要幫忙,喬時也不好再說什麼,自覺在旁邊給他打下手,遞菜接菜什麼的,與他一道將菜洗好切好。

  「他們幾個平時愛開玩笑,妳在他們面前也不用覺得拘束,隨意就好。」

  端菜出去前,沈遇又低低安撫。

  喬時笑著點點頭:「好。」

  話雖這麼說,喬時除了沈橋,和其他人到底不熟,老三看著偏剛正,老七偏拘謹,又沒共同話題,也不大聊得起來。

  平日裡沈橋、老七挺能聊,但因著老七和喬時第一次見面,喬時看著太乖巧太良家少女,沒摸清性子前他也不敢胡亂說話;老三本就木訥更不會找話題;沈橋擅自帶幾人過來湊熱鬧沈遇放言要收拾他,更不敢造次了,餐桌上一個個都拘謹起來,除了客氣地問一些諸如「什麼工作」便是聊聊喬燕了,沒太多能聊的話題。聊著聊著,就回到了幾人熟悉的話題上。

  喬時插不進話,為免尷尬,也就安靜吃飯,時不時禮貌地報以微笑,安心當個聽眾。

  沈遇是話最少的,沒怎麼開口,只是被問起時才回答一二。

  雖是如此,餐桌氣氛倒也其樂融融,直到門鈴聲響起。

  喬時反應很快,擱下筷子:「我去開門。」

  沈遇也跟著起身去開門,沒想到來人是沈肆。

  門剛打開時喬時和沈肆均是一愣,沈肆還特地抬頭看了眼門牌號,不太確定:「老五家?」

  喬時也是一愣一愣的:「對……對啊。」

  沈遇看向沈肆:「你怎麼過來了?吃過飯了嗎?一塊兒進來喝兩杯吧,老三老七幾個也在。」

  他把人讓進了屋,屋裡幾個也站起身打招呼,拉椅子的拉椅子,讓座的讓座。

  沈肆剛好也還沒吃飯,也就順勢在喬時身側坐了下來,和大夥兒一塊兒吃。

  老三老七幾個平時都是跟著沈遇混,和沈肆雖也熟,但中間又像隔著點什麼,說話總還有些拘束。

  沈橋和沈肆雖是親兄弟,但在沈肆面前沒在沈遇面前自在,沈肆一來,人反倒拘謹了些。

  沈肆也察覺到這裡面的微妙,打過招呼閒扯過幾句後,也就沒太介入幾人的話題,反倒和喬時聊得來一些。

  喬時和沈肆雖也是聯繫不多,但彼此間畢竟熟悉,偶爾在網上聊起來時也是相互尋開心的,不常見面卻也不會尷尬,反而像有說不盡的話似的,拉拉雜雜的啥都能扯上一堆。她本來就坐得有些尷尬了,沈肆一來,有了能聊的人,打開了話匣子,和沈肆話也就多了起來,沒想到聊著聊著原本熱熱鬧鬧的餐桌反倒安靜下來。

  喬時不明所以地抬頭,老三、老六、老七,一個個詫異地看著她和沈肆。

  老七是不大管得住嘴的人:「你們……好像挺熟啊?」

  沈肆點點頭:「還好,喬時以前在安城住過一段時間,工作上有些接觸,偶爾會聯繫一下。」

  沈橋聽著心裡咯噔了一下,偷眼看沈遇,卻見沈遇看了喬時一眼,很平靜。

  沈橋摸不準沈遇這一眼的意思,怕再聊下去沈肆成了程咬金,壞了事,看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乾脆起身吆喝:「來來來,吃飽喝足,搓麻將。」

  他看向喬時:「會嗎,來一把?」

  喬時有些為難:「不會……」

  沈肆說:「很簡單的,我教妳。」

  「……」沈橋沒想到自家大哥搶了先,小心看向沈遇,「老大,玩嗎?」

  沈遇推了筷子:「難得大家有興致,來幾局吧。」

  回棋牌室後,喬時是怎麼也不敢坐正位的,沈肆也不為難她,在正位坐了下來,從旁邊拉了張椅子過來:「妳坐這兒吧,多看幾局就會了。」

  喬時依言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老七輕咳了聲,半認真半玩笑地道:「那個……妳坐五哥旁邊會不會好點?」

  喬時朝沈遇看了眼,沈遇面色淡淡的,人是平靜地朝她掃了眼,倒是沒說話。

  他不說話,喬時怎麼敢過去,況且在沈遇面前她壓力大,規規矩矩的不敢亂動,反倒沒在沈肆面前自在,也就笑著道:「不用了,我坐這兒就好了。」

  「……」其他人紛紛看向沈遇。

  沈遇搓著麻將,掃了眾人一眼:「不玩了?」

  「玩,怎麼不玩……」沈橋扯著嗓子,身子朝喬時傾過去,「沒眼色。」而後衝她勾唇微笑,「今天一定讓妳輸得哭爹喊娘。」

  他的座位就在沈肆上家,喬時剛好坐在他和沈肆之間,他這一傾身過來,唾沫星子都快噴喬時臉上了,喬時無言地伸手擋住,偏沈橋看熱鬧不嫌事大:「嫌棄我啊?有種坐那邊去。」

  指了指沈肆右側。那個位置剛好在沈遇和沈肆之間,沈遇在沈肆下家。

  喬時剛坐下時本也沒多想什麼,也就順手拉的椅子,可能潛意識裡也有那麼點離沈遇遠點的意思,才誤打誤撞卡沈橋和沈肆之間了。如今被沈橋這麼一攛掇,她不過去,反倒有種她刻意避開沈遇的感覺了。

  喬時很識時務地換了個位置,坐沈肆右側去了,只是為避免看到沈遇的牌,將位置和沈肆保持在一個水平線上。

  沈橋哼笑了兩聲:「找死!」說著將麻將推入自動麻將機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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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09:10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7)

  喬時其實是懂一點麻將,至少什麼東南西北筒條萬都懂,和牌放炮自摸對碰槓等基本術語也略懂,就是玩得少,而且也不知道安城這邊怎麼一種打法。

  「咱這次呢,就玩基本的,能碰能吃,點炮包三家,自摸獎碼,五張,固定一三九。」

  砌牌時,沈橋先向喬時講遊戲規則,喬時聽得一愣一愣,沈肆低聲安慰:「聽不懂沒事,跟著我走就好。」

  老七笑:「四哥打牌可從沒贏過五哥,喬時妳確定妳要站隊四哥?」

  四哥是沈肆的排序,他比沈遇年長幾天,稱呼上自然也占了些優勢。

  喬時聽這意思就不大對勁了,看著像是要將她往沈遇那邊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明裡暗裡都像在撮合她和沈遇。她和沈遇本就尷尬了,再被旁人這麼一攪和,到時估計更不好說話了,也就假裝沒聽明白,笑笑道:「你們五哥無所不能,坐他旁邊我壓力山大。」

  沈橋依然看熱鬧的心態,朝沈遇看了眼:「我看妳是還沒被老大教做人。」

  沈遇正摸了張牌,看都沒看便俐落打了出去,這才抬眸看他:「看來我是沒教成功了?」

  沈橋不敢再瞎起哄了,連連擺手:「很成功很成功,您不用再費心。」

  安靜打牌了。

  沈遇也沒看喬時這邊,他打牌時言語不多,有些漫不經心,摸牌、打牌很乾脆,不像老七,每張牌回來都要深思熟慮好半天。

  喬時有好幾次借著眼角餘光偷偷往沈遇那邊看,沈遇始終那副沉眉斂眸的平靜模樣,但確實像老七說的,玩牌高手,沈肆玩不過沈遇,牌再好,只有給沈遇點炮的份兒。

  幾局下來,沈肆面前的籌碼已輸出一大半。

  沈橋笑:「喬時,被老大教做人的滋味怎麼樣?」

  沈肆也是冷靜淡然之人,儘管一直輸牌,眉眼間卻沒見半分輸牌的浮躁和怒氣,始終眉目沉定,聞言還回頭對喬時笑道:「喬時,妳跟著我這師傅估計是要吃虧了,有老五在,打牌比的就是脾氣。」

  然後他稍稍側開身子:「妳來摸一張,我今晚手氣不太好。」

  喬時也不推辭,很俐落地就摸了張牌回來,一張沒用的九萬,老七剛扔過,沈肆瞥了眼:「扔了!」

  喬時很配合地扔了出去。

  沈遇一聲不吭地推倒了牌,將她剛扔的那張九萬拿了回來。

  點炮。

  「……」喬時無言地指了指老七,「他剛才也扔了,怎麼不和他的?」

  沈遇說:「老六手太快,沒來得及。」

  喬時沒法反駁,再開局時,沈肆有電話打入,乾脆將主位讓給喬時:「妳先試試。」

  喬時圍觀了一陣也是大致會玩了,就是有些慢性子,玩起來也不太走心,該吃的不吃,該碰的不碰,好幾次差點兒伸手去摸牌了,幸虧沈肆及時回來,將她伸到一半的手拍了回來:「看牌。」而後替她將牌撿了回來。

  他還在等電話,也就沒坐回去,站在喬時身後看著,為著方便,右手直接撐在了喬時的椅背上,微彎著腰,看喬時打起牌來也是慢吞吞的,乾脆接了她的手,伸手替她摸牌。

  這一手搭椅背,一手摸牌的動作,不知不覺中就將喬時圍困在了臂彎間,自己卻沒察覺。喬時也沒留意到,她連打了幾張錯牌,神經也是有些繃緊了,全副注意力都回到了牌面上,也沒留意周遭,只是和沈肆配合著打牌,直到兩三局後,從沈橋、老七等人微妙的眼神裡才察覺到不對勁,下意識地回頭看,沈肆電話恰在這時打了進來,他已本能地收回手,衝喬時做了個「接電話」的手勢後,人先出去了。

  沈遇似乎也沒什麼打牌的興致,轉頭看陪坐在老七身側的老三:「老三,你來頂上吧,我還有點工作要處理。」

  人已站起身,出了門。

  老六以唇語衝喬時道:「妳!完!了!」

  喬時聽著莫名其妙,又隱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忍不住笑了:「你們別瞎猜,好嗎?我不就身份證丟了沒處落腳,不得已才在這裡借住幾天嘛。」

  老六冷哼:「不就一張身份證的事,以五哥的能耐,還給妳安排不了酒店?」

  「而且……」老七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麻將,「五哥名下有酒店不是?自己的酒店還不能讓妳無證入住了?」

  沈肆剛好打完電話回來,只聽到後半句:「什麼住酒店?」一抬眸沒看到沈遇,問道,「老五呢?」

  老三說:「回書房了吧,有工作要處理來著。」

  沈肆來找沈遇本就是有事,只是剛才看大夥兒興致高不好破壞,這才耐著性子陪玩了幾局,看沈遇回書房了,也就道:「剛好我有點事找他,你們先玩。」

  少了沈遇和沈肆,又有喬時這麼個半吊子的,沈橋老七幾個人玩著也沒什麼意思,喬時有點被沈橋和老七剛才的話影響到,更是沒什麼心思玩,玩了幾局也就散了。

  沒一會兒,沈肆和沈遇也談完事了,兩人從樓上書房下來。

  天色不早,幾人都清楚沈遇的作息,生活習慣良好,嚴謹自律,零點前必入睡,也就不打擾了。

  老六衝著樓梯口的沈遇道了聲別:「老大,我們先回去啦。」

  他很大氣地揮了揮手,轉身前還不忘朝喬時湊近:「好自為之!」而後拽著老三和老七離去。

  沈肆原是也要走的,走了兩步才發現喬時還在:「一起走嗎?妳住哪兒,我送送妳。」

  「哥,」沈橋很適時地插話進來,「喬時住五哥家。」

  沈肆詫異地看向喬時,想到這兩天沈遇要結婚的謠言,又有些恍悟,笑著道:「原來如此,我先走了,晚安。」

  喬時把人送到了門口,幾個人一走,屋子瞬間空了下來。

  熱鬧太久,喬時一時間有些適應不了屋裡的冷清,想著屋子沒收拾,正要去整理一下,沒想到一回頭看到沈遇還站在樓梯口處,距離地面兩三級臺階的位置,上身不知何時已換了件深色套頭毛線衣,本是小休閒的家居服,但套在他精壯的體格上,愣是穿出了性感禁慾的味道,質感服貼的衣料下,依稀能看出他胸肌的輪廓來。

  喬時一直知道沈遇身材很好,結實勻稱,肌理分明,不過於壯碩也不過於精瘦,恰到好處。他是自我管理能力極強的人,這種自我管理不只局限於言行舉止上的自律,對於自己的身材和外在形象也是極其重視的。

  如今他就這麼隨意地往那兒一站,雙手只是簡單地插在褲袋裡,常年自我管理下形成的氣質和氣場就很隨意地展露了出來。

  他正看著她,目光沉靜如水。

  喬時與沈遇獨處時本就已有些尷尬了,剛才又被沈橋幾個這麼一攛掇,心底那份尷尬又多了幾分,甚至不太敢迎向沈遇的目光,尤其是他站在高處,她位於低處,那種被居高臨下審視的感覺讓她越發不自在,視線剛與沈遇的視線相撞又略顯狼狽地轉了開來,佯裝輕快:「我去收拾一下棋牌室。」

  「明天再收拾吧。」沈遇淡淡說道,「早點睡。」

  話說完時,人已轉身上了樓,回了書房。

  門關上時,喬時發現她掌心有些濕,她剛剛似乎是有些莫名的緊張的。

  現在沈遇不在,她反倒有種吐了口氣的輕鬆感,還是進去把棋牌室收拾了一下。

  其實,剛才沈橋幾個走的時候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只是擦擦桌子,沒幾分鐘就出來了。

  回房經過書房時,沈橋和老七揶揄的話突然從腦海裡冒了出來。「不就一張身份證的事,以五哥的能耐,還給妳安排不了酒店?」「五哥名下有酒店不是?自己的酒店還不能讓妳無證入住了?」喬時其實不想多想,但這話背後透著的深意又讓她心情有些複雜,她站在書房門口,一時間陷入要不要問一問的糾結。這麼想著就有些走神了,直到緊閉的書房門突然打開。

  喬時下意識地抬頭,沈遇單手握著門把,站在門口看著她:「妳還要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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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09:25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笑著說再見(1)

  「……」喬時一下子就尷尬了,好在腦子轉得快,勉強鎮定地回他,「那個……棋牌室我收拾好了,跟您說一聲。」

  沈遇說:「嗯。」

  喬時也接不上話了:「那我就不打擾您了,先睡了,您忙您的,晚安……」

  她在沈遇面前緊張時都會不自覺地用上敬稱「您」,喬時自己沒察覺到這個毛病,沈遇留意到了,鬆開了扣著門把的手:「妳進來!」

  「……」喬時詫異地看他,「怎麼了?」

  沈遇沒解釋,看了她一眼,轉身往屋裡走,門半開著,「妳進來」三個字,他的意思很明顯,他有事找她。

  喬時遲疑了一小會兒,還是推門進去了。

  沈遇端了水杯,正在飲水機前接水,微彎著腰,動作一貫沉穩從容,不緊不慢的樣子,知道喬時進來也不說話,只是看著水杯裡的水快滿了,才緩緩站起身,下巴往一邊的沙發點了下:「坐吧。」

  喬時依言坐下,正襟危坐,她真的被沈橋影響到了,什麼「妳完了」「好自為之」……現在全在她腦子裡一晃一晃的,鬧得她整個神經都不自覺繃緊了,完全沒有理由。

  喬時輕咳了聲,試著放鬆,但沈遇剛往她斜對面的沙發上一坐,她剛鬆下的神經又不自覺地繃了起來。

  沈遇的視線在她臉上略略一頓:「妳很緊張。」

  「……」喬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是還是不是?

  沈遇輕擱下水杯,整個人以一種很放鬆的狀態往身後沙發背上靠,側頭看她:「為什麼?」

  「我覺得……」喬時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你像在審犯人。」

  沈遇眉目不動,依舊徐徐淡淡的語氣:「我問什麼了嗎?」

  喬時遲疑著搖了搖頭,巨大的心理壓力讓她整個大腦呈現出一種極度缺氧的狀態,急於逃離,又跟生了根似的動不了,只能定定地坐在原處,被動地接受這種精神上的凌遲。

  偏沈遇不說話,慢悠悠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又慢悠悠地放下,這才看向她:「妳和沈肆這幾年一直有聯繫?」

  「嗯……」話題轉得太快,喬時一下子也沒轉過來,下意識回答,「偶爾還會聯繫一下。」

  沈遇長指摩挲著杯沿:「妳聯繫他還是他聯繫妳?」

  「都……有吧。」喬時小心地看著他,「怎麼了?」

  沈遇略略挑眉,看了她一眼:「妳在他和老六老七幾個人面前不都挺自在的?在我面前就這麼拘謹?」

  「相比起來,妳和我關係不是更親密些?」沈遇冷不丁補充道,明明很平靜的語氣,卻聽得喬時腦門轟的一聲,像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炸開,熏得她整張臉皮燙燙的,眼睛焦點沒處放。

  沈遇也不說話,只是微斂著眼眸,不緊不慢地整理袖口的褶皺,人甚至沒看她,以一個揚調的單音回:「嗯?」

  喬時斟酌著措辭:「可能……您氣場比較強,給人壓迫感比較重吧。」

  「您」又不自覺用上了。

  沈遇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很淺,一閃而逝。他眼眸抬了起來,輕輕淺淺地看她:「這麼說來……妳怕我?」

  喬時下意識地看他:「沒有啊。」

  眼神撞入他幽沉的黑眸,又略不自在地轉了開來,臉頰還在發燙,整個精神狀態在一種極緊張又窘迫的極端下互轉,幾乎達到了頂點,喬時是怎麼也待不下去了,強自冷靜地道:「挺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

  沈遇也沒阻止她,只是跟著她站起身,在她拉開房門時,一隻手壓在了門板上,而後……緩緩地將門板壓合上。

  喬時的手僵在握著的門把上,沈遇的手掌壓著門板,她轉不開,而且他就站在她身後,近到即使她不轉身,也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清爽的男性氣息,攪得她有些心慌,頸後汗毛一根根豎起,覺得自己就像被狼盯上的小白兔,想跑,跑不了,只能在等待死亡的過程中,任由緊張和恐懼慢慢佔據整個意識。

  她現在就是那隻等死的小白兔,然後在不算漫長的沉默裡,沈遇的手掌輕落在她的肩上。她的緊張隨著他熨貼的溫熱掌心達到了頂點,整個人完全呈現一種僵化的狀態,被動地任由他扣著她的肩將她緩緩轉了個身,背部抵上冰冷的門板,下頜被漂亮的長指輕捏住,抬起,眼睛被迫看向他。

  沈遇也在看她,黑眸深沉平靜,瞳孔墨黑墨黑的看不到底。

  「喬時,妳為什麼要回來?」

  「……」喬時只覺得嗓子眼兒像被什麼東西堵住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本能地、緊張地看著他,看著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一點一點地朝她逼近,放大……然後,燈黑了……

  周圍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中,除了電腦桌上幽幽亮著的電腦螢幕。

  喬時驟然清醒,下意識地推開了沈遇,落荒而逃。

  沈遇沒追出來,喬時一夜沒睡好,不斷地做噩夢,夢裡夢外,沈遇掐著她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以一種極平靜的語氣緩緩問她:「喬時,妳為什麼要回來?」

  他要的不是她的答案,只是想告訴她,她不該回來。

  喬時有種被看穿心思的尷尬,早上醒來時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沈遇,乾脆賴床不起。九點鐘估摸著沈遇已經上班了,這才起身洗漱,人剛收拾妥當,沒想到拉開房門便被硬生生地嚇了一大跳。

  本該去上班的沈遇就站在房門口,手裡端著盤吐司麵包,看著像是剛上來,手抬起正要敲門,沒想到她剛好開門,一下子就撞上了。

  沈遇已恢復白日裡的沉穩冷靜,面色清清淡淡的,看著和平時無異。

  看到她開門,沈遇看向她:「今天怎麼這麼晚,不舒服嗎?」

  喬時總還是有些狼狽,撓著頭,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沒有啊。」

  她瞥了眼他手中的吐司麵包:「你不上班嗎?」

  「晚點再去。」沈遇將托盤遞給她,「剛烤的麵包,吃點墊墊肚子吧。」

  「謝謝。」喬時順手接了過來,隨口道,「來電了?」

  問完突然想抽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沈遇卻像沒事人,面色淡淡:「嗯,只是跳閘了。」

  「哦……」正應著,手機剛好響起,喬時接了起來,還沒說話,沈橋不懷好意的話已從電話那頭傳來,「喬時,被老大教做人的滋味怎麼樣?」

  「……」

  「不用太感謝我,我特地把電閘關了,給你們創造機會。要不然以老大八風不動的性子,能熬……」

  沈遇突然一聲不吭地將手機從喬時手上抽了出去,貼在耳邊:「老六。」

  沈橋瞬間魂飛魄散。

  沈遇說:「怎麼不說話了?」

  「……」沈橋急忙掛了電話。

  喬時幾乎可以想像沈橋此時的臉色,油然生出股難兄難弟的情誼來,將手機從沈遇手上接回來時,忍不住替沈橋說了句話:「老六雖然挺二缺的,人倒挺好玩兒的。」

  沈遇點點頭:「嗯,欠收拾的時候是挺好玩兒的。」

  喬時除了給沈橋點蠟,確實幫不了他什麼了。

  電話那頭,沈橋正捏著手機,胸口怦怦直跳,整個人都快陷入癲狂狀態,在辦公室裡上躥下跳,逮到人就問:「為什麼這個點老大不是在辦公室,或者在上班路上?為什麼他還會在家裡?」

  老七是昨晚陪他一塊兒做壞事的幫兇之一,這會兒恨不得直接將手中的水杯砸老六腦袋上去:「豬啊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幹的好事?瞎嘚瑟個什麼勁?」

  「誰知道老大今天會不上班!」沈橋也是恨不得宰了自己。

  老七這下是真不想管了:「你就等著被收拾吧!到時別拖我下水,昨晚我就勸你別亂動別亂動,你非不聽。本來這跳閘的事誰會去查,你非得不打自招,還真是……」

  老七一時氣急,飛起一腳就想朝沈橋踹去。

  老二沈靳剛好進來:「鬧什麼?沒看到這是公司?」

  沈靳是兄弟幾人中最沉默寡言的,平時看著很冷漠,和誰都不大親近,老六老七幾個對他多少是有些懼意的,這種懼意和對沈遇的敬意不同,因此老二一開口,兩人瞬間安靜了。

  沈靳是來找沈遇的,掃了眼辦公室沒見到人:「老五呢?」

  「還在溫柔鄉裡窩著呢。」沈橋接話,橫豎都是被收拾的了,也就無所謂了。

  沈靳眼裡掠過一絲詫異,想起最近兩天鄰里瘋傳的消息,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在這邊等著他。

  沈遇在一個多小時後終於出現在辦公室,沈橋精神已經被凌遲了一個多小時,還想著說不準沈遇不來了,逃過一劫,沒想到剛鬆下半口氣沈遇就不緊不慢地來了,驚得沈橋一直老實蹲坐在辦公桌前,一聲不敢吭。

  沈遇面容平和,也不像要收拾他的意思,很平靜地從沈橋的辦公桌前走過,回了自己辦公室。

  沈橋一直提著顆心,盯著他的辦公室瞧,看著他平靜地脫下大衣,掛在衣帽架上,然後很平靜地坐回了自己辦公桌前,也沒有要找他的意思,忍不住衝坐隔壁的老七使了個眼色,壓低了聲音:「難道昨晚沒好心辦壞事?」

  老七也壓著嗓子回:「暴風雨來之前都會特別平靜。」

  老三剛好拿了資料要去找沈遇,沈橋急忙拉住他的衣角:「幫我們探探五哥的意思。」

  老三衝他做了個「OK」的手勢,過去敲了敲門,進去了。

  老三打量著沈遇的臉色:「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錯?」

  「還不錯。」沈遇抬頭看他,「有事?」

  「是有點。」老三將手中那遝資料擱桌上,「最近不是有個搞民俗調研的小組……」

  「又搞調研的?」沈靳剛好進來,打斷了他,「幾年前不是來了幾個人,說是調研什麼安城的宗族民俗文化,結果捅了多大一婁子。」

  老三倒不知道這個事,他在沈遇身邊也就五年不到,當下詫異:「真的假的?我怎麼沒聽說過。這次申請調研的似乎和之前那個還有點關係來著,他們說是做一個回訪。」

  沈靳笑:「竟然還敢回來?」

  一直沒說話的沈遇突然開口:「派誰過來的?」

  「人選沒提。就是和文化局那邊提了這個事,那邊想看看我們這邊的意思,看到時能不能抽出點時間配合。如果兩邊都確定了的話,他們年後再安排人過來。」

  現在距離春節也沒幾天了,對方是想年前把這個事敲定下來,年後過來,剛好趕上春節餘熱,是瞭解本地節日民俗的好時機。

  沈靳拈起上面幾頁紙翻了翻:「別又是當年主筆那小姑娘。」提到這個又忍不住看了沈遇一眼,「老五,我記得當年那小姑娘纏你纏得挺緊的,後來還聯繫嗎?」

  沈遇說:「小姑娘年紀小沒定性,就來玩兒的,哪是來做事的,玩夠了收拾收拾就走了,哪會有什麼聯繫。」

  沈靳點點頭:「這倒是。不過來玩兒都能留一爛攤子,也是牛人。」

  老三聽這兩人對話,一頭霧水:「什麼小姑娘?」

  他和沈橋、老七都是這幾年才跟在沈遇身邊做事,不像老二資歷老,好幾年前就跟在沈遇身邊了。

  沈靳看了他一眼:「就一沒畢業的大學生。」

  沈遇也沒解釋的意思,伸手拿過桌面上那份資料:「這事兒先放放吧,看看對方什麼情況再說。」

  老三點點頭:「行。」想起沈橋托的事,又多嘴了兩句,「對了,昨晚老六做啥好事了?」

  沈遇嘴角略略勾起:「太久沒被收拾,皮癢了。」又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十二點多了,「一起吃飯吧。」

  公司有員工食堂,幾個人常一塊兒吃飯。

  以往餐桌上沈橋和老七必是話最多的人,但今天因著摸不準沈遇的意思,尤其剛才老三從沈遇辦公室出來時,意味深長地將昨晚他送喬時的話送還給他:「好自為之!」兩人心裡忐忑,吃飯時都不免安靜許多,對沈遇都快噓寒問暖起來了。

  沈遇看著和平時並無異樣,直到午休快結束,沈遇才敲著沈橋的桌面:「今天不跑圈?」

  午後訓練是沈遇對底下幾個幹將的基本要求,因著工作性質的特殊性,好的身手和體魄是基本,而這基本裡的基本,跑步是每日必修。

  沈橋早已成習慣,也爽快:「這就去。」

  沈遇點點頭:「今天做個強化訓練,跑二十圈吧。」

  沈橋詫異:「平時不都十圈嗎?」

  沈遇說:「所以叫強化訓練啊。」

  「……」

  二十圈下來,沈橋累得直接趴下了,有氣無力地癱在公司園區跑步場的單槓上,沈遇走過來:「夠了嗎?」

  沈橋含淚點頭:「太夠了。」

  沈遇扣著他的肩將他稍稍拉離單槓,沈橋勉強能站穩。

  沈遇若有所思:「還站得住,說明潛力還有開發空間,明天再加十圈吧。」

  「……」沈橋真要哭了,「老大,會死人的。」

  「不會。」沈遇平靜地看著他,將某飲料廣告詞送他,「你的能量超乎你的想像。」

  「……」沈橋雙眼含淚,幽怨地看著沈遇,「老大,你老實說吧,你是不是在借機報復?」

  沈遇瞥了他一眼:「報復什麼?」

  「我壞了你的好事。」

  沈遇拎著他的衣領往前一推:「再跑兩圈。」

  沈橋跑不動。

  沈遇陪著他一塊兒跑,幾乎是推著他往前。

  沈橋雙腿像灌了鉛,沈遇卻很是輕鬆,問他話時氣都不帶喘的:「喬燕那邊什麼情況?」

  沈橋喘著粗氣:「找到人的時候,她已經和宋勵搭上線了。宋勵這兩天在C市,帶了她。」

  沈遇問:「怎麼搭上線的?」

  「聽說她自己跑宋勵家去了。這小姑娘膽色不錯,不知道從哪兒摸到宋勵家地址,自己跑過去了。」沈橋提到這個止不住地搖頭,「我還特地找人去聽風,看能不能找到人,沒想到她倒好,直接跑宋勵家裡去了。完全沒防備。」

  沈遇搖搖頭,他就猜到是這麼個結果,前天晚上闖入喬時房間的,是宋勵。

  沈橋扭頭看他:「我聽說,宋勵這兩天托人在各個酒店打聽一個人,不會是喬時吧?」

  沈遇腳步略頓,長長地吐了口氣,隨即停了下來:「除了她還能有誰。」

  沈橋好奇了:「他們……以前認識?」

  沈遇沒應,拍了拍他的肩:「還有一圈,跑完再休息。」

  「……」

  沈遇已摸出手機,給喬時打電話:「在家裡嗎?」

  喬時正準備換衣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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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09:42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笑著說再見(2)

  馮瓊瓊早上給她打電話,臨時身份證辦好了。喬時本來是讓她快遞過來的,沒想到她自己送過來了,她這會兒已在飛機上,喬時正準備去接她,沒想到沈遇會突然給自己打電話,有些莫名,卻還是點點頭:「嗯,在啊。」順道和他提了下要出門的事,「對了,我朋友下午來安城,我一會兒得去機場接她,晚上可能晚點回來。」

  沈遇看了眼錶:「幾點到?」

  「四點左右。」

  「我送妳過去。」

  「……」喬時不大好意思麻煩他,「不用了,我打車過去就好了。」

  「妳一個人出去可能不大方便。」沈遇說話間已經往停車場去,「妳先在家裡等我,我大概半個小時後到。」

  沈遇果然在半小時後回到了樓下,送她去機場。

  兩人到機場沒一會兒馮瓊瓊便到了,遠遠看到了喬時,衝過來就一把抱住了她:「寶貝兒,想死我了。」

  喬時因著沈遇在一邊,反倒沒那麼放得開,與她抱了抱便放開來,不大自在地指了指沈遇為兩人做介紹:「這是沈遇。」又指指馮瓊瓊,「馮瓊瓊,我朋友。」

  沈遇衝馮瓊瓊微微頷首:「妳好。」

  馮瓊瓊這才注意到喬時身側的沈遇,她從沒聽喬時提起過沈遇,也摸不準兩人的關係,勾了勾唇,客氣地回了個「你好」。

  詢問的眼神直接掃向喬時:「他是誰?」

  她沒問出聲,喬時知道她的意思,卻不好定義沈遇的身份,想了想,這才道:「他是喬燕男朋友的表哥。」

  「……」馮瓊瓊直接給了她一個白眼。

  沈遇將兩人的小動作收在眼裡,也沒說什麼,只是淺笑著看向馮瓊瓊:「馮小姐還沒吃飯吧,先找家餐館吃點東西吧。」

  馮瓊瓊確實沒吃東西,偷偷看了喬時一眼,不大自在地笑笑:「麻煩沈先生了。」

  沈遇帶著兩人在機場附近找了家餐廳。

  幾人剛坐下,沈遇便拿過菜單,遞給馮瓊瓊:「馮小姐看看想吃什麼,隨便點。」

  「好。」馮瓊瓊將菜單接過來,偷偷瞥了眼並排坐對面的喬時和沈遇,總覺得兩人跟小倆口似的,沈遇正以男主人身份招呼喬時朋友的即視感。

  當著喬時的面馮瓊瓊不好問,隨便點了幾個菜便將菜單遞給了沈遇,好在沈遇很快有電話進來。

  「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禮貌頷首後,沈遇已起身出去接電話。

  餐廳是透明玻璃牆,他們的座位就靠著牆邊,隔著厚厚的玻璃,能清晰地看到屋外接電話的沈遇。

  馮瓊瓊桌子下的腳輕踹了喬時一記,壓低了聲音:「老實說,妳和他到底什麼關係?」

  「就……」喬時偏頭想了想,「算房東和房客吧。」

  「……」馮瓊瓊偷偷看了眼沈遇,「妳說借住朋友家就是他家啊?」

  喬時和她提過暫住在朋友家,但沒刻意強調男女,馮瓊瓊本能理解成女生了。

  她一女生,住男人家裡,這關係聽著有些微妙。

  喬時不大自在,試圖將話題帶過:「妳怎麼千里迢迢跑過來了?不是讓妳快遞就行了嗎?」

  「別轉移話題。」馮瓊瓊又朝玻璃外的沈遇看了眼,「看你們不像普通的房東和房客啊。」而後她衝喬時豎起大拇指:「眼光不錯,長相氣場滿分。」

  喬時輕拍了她一記:「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和他就普通朋友關係。」

  「普通朋友關係……」馮瓊瓊輕哼著白了她一眼,「老實說,當年那個男人是不是他?」

  喬時沒吭聲。

  馮瓊瓊也不追問,端著飲料,一邊咬著吸管一邊打量著沈遇的背影:「這個男人身材好,手也好看,指節分明,有力量感,關鍵是……」

  說著,她突然神秘兮兮地朝喬時湊近:「很修長。」

  喬時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嗯,是挺修長好看的。」

  馮瓊瓊眼裡突然湧起了一絲促狹:「你們當初那啥的時候……很舒服吧?」

  喬時的大腦在遲鈍半秒後,炸了,臉瞬間紅透了,手肘狠狠撞了她一記:「馮瓊瓊!」

  馮瓊瓊笑著躲開她:「哎喲喂,惱羞成怒了。還想蒙我呢,兩句話就讓妳現原形。」

  喬時:「……」

  馮瓊瓊平時腦子轉得快,太懂怎麼拐著彎兒套話了。兩人關係親近,當年她因為宋勵和沈遇發生了激烈爭吵,她情緒失控,他也有些失控,爭吵中將她撂在了床上,失控而兇狠地吻住了她,之後差點兒一發不可收拾。

  冷靜下來她有些不知所措,那是兩人第一次撕破朋友這道屏障,將彼此推向了一個極度尷尬的處境,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剛好實習結束,她慌亂中選擇了逃避。

  馮瓊瓊比她成熟也比她冷靜,回去後喬時找她說了這個事,詢問她的意見。

  因此這麼多年來,馮瓊瓊一直知道她在實習期間和一個男人有過超友誼的接觸,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沒了然後,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喬時沒提過那個男人的名字,她沒想到馮瓊瓊兩句話就把她試出來了。

  可能因為當年的事,喬時再遇到沈遇本就尷尬,這幾天來,兩人都極有默契地絕口不提當初。

  沈遇是何等聰明理智的人,他不主動提起,只說明一件事,他不想讓她再心存幻想。

  喬時突然就想起了昨晚,他逼近她,以沉沉的音調問她:「喬時,妳為什麼要回來?」

  她不覺搖頭笑笑,看向馮瓊瓊:「一會兒妳別瞎說話,我和他關係微妙。」

  馮瓊瓊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唉,老實說,妳過來不全是為了喬燕吧?」

  喬時聳聳肩,沒應,服務員剛好送了飲料上來,她拿過來,遞了瓶給馮瓊瓊:「就是不太想留下遺憾吧。」又正色看她,「但其實我的主要目的還是喬燕。我沒想過要去找他,能遇上就聊聊,遇不上就算了。」

  馮瓊瓊表示理解地點點頭:「走一趟也好,剛好能打消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我還說這幾年妳怎麼就一個男人也看不上,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我哪有……」喬時咬著吸管看她,「我是真沒遇到心動的。」

  馮瓊瓊輕嗤了一聲。

  喬時被她看得莫名心虛,可能潛意識裡確實有那麼點放不下,擔心錯過,擔心留下遺憾。

  「不過老實說,妳和那位沈先生有沒有發展的可能?沒有的話,回去後就安心相親吧,我這兩天去妳家,妳媽又和我嘮叨起妳的婚事來了,她都急得不行了,春節可是給妳安排了兩場相親。」

  喬時無所謂地聳聳肩:「那就見唄。」

  「見什麼?」

  沈遇低沉的男音突兀地插了進來,驚得喬時下意識回頭。兩人聊得入神,沒留意到門外的沈遇,這會兒人已打完電話回來,正拉了張椅子,在她身側坐了下來,側頭看她,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見什麼?」

  喬時摸不準他有沒有聽到她和馮瓊瓊的對話,正斟酌時,馮瓊瓊已狀似隨意地接過了話:「當然是見男人啊。喬時家裡給她安排了相親,過幾天回去見見呢。」

  「相親?」沈遇的視線重新轉回喬時臉上,打量了一圈,「妳要相親?」

  他嗓音靜穩,不疾不徐的,喬時也不大摸得著他這話的意思,卻沒來由地尷尬,掂量著回他:「嗯,女孩子到了這個年紀爸媽都著急。」

  沈遇點點頭:「這麼多年一直沒找過嗎?」

  喬時彎了彎嘴角,不承認也不否認,兩手握著飲料默默喝著。

  沈遇拎過茶壺,添了杯茶,看向她:「對方做什麼的?」

  馮瓊瓊及時解圍:「這不是還沒相嗎?聽說是公務員,家裡條件不錯,人也不錯,會照顧人。」

  沈遇正喝著茶,動作略頓,而後擱下茶杯,點頭道:「是應該見見。」

  馮瓊瓊沒想到是這麼個答案,一時間語塞,擔心地看了喬時一眼。

  喬時面色與平時無異,甚至還露出了淺淺的笑意,點點頭:「嗯,感覺還不錯。」

  馮瓊瓊這下完全看不懂了,兩人間明明暗潮湧動厲害,偏又都一派雲淡風輕,還真是……相處平和。

  滾過床單的人,嘖……

  沈遇已轉向馮瓊瓊:「馮小姐來旅遊的嗎?」

  話題跳轉得太快,馮瓊瓊一時反應不過來,好一會兒才乾笑著道:「也不是,公派出差,順道給喬喬把臨時身份證帶過來。」

  沈遇點點頭:「快過年了,還得出差,挺不容易的。」

  馮瓊瓊笑道:「工作嘛。」

  「酒店訂好了嗎?」

  「還沒。」馮瓊瓊要去的是隔壁的C市,順路來安城,將臨時身份證交給喬時,也不知道今晚待多久,因此沒訂酒店。

  沈遇從錢包裡抽了張名片遞給她:「馮小姐不嫌棄的話,先在這邊酒店住下吧。我們公司名下的酒店,安全係數相對高一些。」

  馮瓊瓊看看時間,現在去C市估計也有點趕,也就笑著接過:「麻煩沈先生了。」

  飯後,沈遇和喬時送她去酒店,在前臺時,沈遇免了她的單。

  喬時知道他是看在自己面子上,但兩人非親非故的,讓他這麼破費總不大好,便拿過馮瓊瓊的銀行卡想替她刷房費,被沈遇擋了回去。

  馮瓊瓊是久經生意場的人,笑著打圓場:「這麼麻煩沈先生實在不好意思。要不這樣吧,改天我請您吃頓飯,聊表謝意。」

  沈遇點點頭:「行。」

  從酒店出來,喬時與沈遇先回了他家。

  她手裡握著馮瓊瓊交給她的臨時身份證,想起吃飯時沈遇聽說她要相親的反應,胸口有些悶,也有些釋然。他的答案已經給了她答案。

  她再這麼賴著不走,連自己都覺得臉紅。

  她原是想找喬燕拿回身份證再回去的,但看眼下的情況,她打聽不到喬燕的任何消息,去住酒店似乎又會無形中給沈遇帶來麻煩。

  她不想麻煩他。

  「我明天回去了。」攥著掌心下硬實的卡片,喬時轉頭看向沈遇,說道。

  沈遇握著方向盤的手略頓,偏頭看了她好一會兒,而後點點頭:「好。」

  回到沈家後,喬時便訂了第二天的機票,上午的票基本都已售完,最早也是晚上七點的航班了。

  訂完票後她順手拖出行李箱,將東西都收了進去。

  只是過來幾天,喬時的行李不多,沒一會兒就收好了,人剛站起身,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喬時過去開門,沈遇站在門口。

  他朝她已收好的行李箱看了眼,而後看向她:「明天我送妳吧,幾點的航班?」

  喬時不想再麻煩他,但也知道沈遇是什麼樣的人,他既然說要送她,就不會接受她的拒絕。

  「我晚上七點的航班。」她避重就輕地報了個時間點。

  沈遇點點頭:「行。我上午有事出去,大概五點回來。」

  第二天喬時沒等沈遇回來,把房間收拾了一遍,還原回最初的樣子,下午一點時她便自己打車走了。

  路上,喬時給沈遇發了條道別短信:「我先走了。你先忙你的,不用特地趕回來了,這幾天真的麻煩你了,借你的錢過兩天我再轉你賬上。」

  沈遇收到短信時正陪劉副打高爾夫,劉副昨晚約的他,大週末約,多半是有事,而且不小。

  劉副看著沈遇眉心慢慢擰成一個結,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沈遇將手機收起來,球桿也收了回來,看向他,「劉副,我有點急事,得先回去一趟,晚點我再約你。」

  劉副皺眉:「什麼事這麼急?」

  「一點私事。」

  沈遇不欲多談,劉副也不好再追問,認識十多年,無論多大的事,沈遇總一副波瀾不驚的從容模樣,他不說,旁人確實無法從他眉眼中看出半絲端倪,也就笑著道:「行,忙完了記得給我打電話,有事呢。」

  沈遇點點頭:「好。」

  換了衣服,出了高爾夫球場,沈遇給喬時打電話。

  「喬時,妳就連當面和我道聲別都不敢?」

  徐徐沉沉的嗓音,透過話筒,緩緩傳來。

  喬時正在計程車上,隱約能聽出沈遇話裡的沉怒,不覺軟了嗓子:「對不起。我是看你這麼忙,來回跑太折騰了,橫豎我也沒什麼事,就自己過去了。」

  「喬時,別總和我來虛的。」沈遇嗓音依然很沉,「妳在哪兒?」

  喬時說:「我快到機場了。」

  沈遇直接掛了她的電話。

  喬時不知道是信號不好,還是他有意掛斷的。

  她盯著手機遲疑了一會兒,給沈遇回撥了過去,電話通了,但沒人接,響了兩聲便被掐斷了。

  喬時心情突然變得極度低落,給他發了條信息:「對不起!」

  短信沒人回,電話卻響了。

  喬時下意識地拿起手機,卻是馮瓊瓊的電話,她今天一大早便退房去了隔壁C市。

  「喬喬,喬喬,我看到喬燕了。」

  電話剛接通,馮瓊瓊已在那頭急忙說道,聲音刻意壓低了幾分,隱約還能聽到嘈雜的背景音。

  喬時一下坐直身:「妳沒認錯人吧?」

  馮瓊瓊說:「絕對是她,錯不了。今天客戶約我吃飯唱歌,現在在K房,我本來是打算出來接電話的,沒想到碰到喬燕。她還和我打了聲招呼,男男女女幾個人,這會兒進包廂去了,估計來玩兒的。」

  喬時抬腕看了眼手錶,估算了下時間,還來得及:「妳把地址發我,我過去看看。」

  「行,我幫妳看著點兒。」

  掛了電話,喬時當下讓司機掉轉車頭,去高鐵站。

  劉副從高爾夫球場出來時,看到沈遇還站在門口,手裡緊握著手機。

  他詫異地走了過去:「不是說有急事嗎,怎麼還沒走?」

  沈遇將手機收起,回頭看他:「沒什麼事了。」

  劉副看他臉色似乎不太對,也說不上哪裡不對勁,一樣眉目沉斂,面容清淡,看著和平時無異,但又隱隱不大一樣。

  「出什麼事了?」劉副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沈遇平靜地看他,往高爾夫球場內看了眼,「再來兩局?」

  「好。」

  打球時,劉副更覺得沈遇不對勁了。

  他平時打球都一派悠閒,總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兒,今天看著有點發狠,手起桿落,快狠準,一擊一個中,幸虧今天約的不是網球,要不然他一把老骨頭可真折騰不起了。

  中場休息時,劉副遞了瓶水給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今天似乎有些失控啊。」

  「有嗎?」沈遇不緊不慢地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小口,看著有些漫不經心。

  劉副卻是越發肯定:「很不對勁。」

  沈遇搖頭笑笑,轉開了話題:「劉副,說吧,今天約我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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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09:54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笑著說再見(3)

  一提到正事,劉副的臉當下嚴肅起來:「這兩天隊裡捕獲了兩個嫌犯,非法運輸珍稀野生動物,都是些灰隼、猴面鷹等,說是從村民處低價購入的,但我總覺得這事兒不簡單,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起了。我懷疑這背後有一個很嚴密的產業鏈條。」

  劉副提的這個事沈遇在新聞上看到過一些,但最近工作忙,也沒太費心在這上面,如今聽他提起,不覺來了興致:「怎麼說?」

  「你也知道,安城這地兒,山多海多,地緣複雜,民風也複雜。這幾年因著外地人對安城人嚴重的地域歧視,年輕人在外面不好找工作,尤其是低學歷、十六到三十五歲的年輕男人,附近幾座城市一看到是安城當地人,往往直接就拒之門外了。安城這幾年實業雖然發展不錯,也解決了不少就業問題,但總還有那麼一部分心有不甘又想走發財捷徑的,如果有人將這一部分人聚攏起來,你覺得會怎樣?」

  沈遇說:「這個問題不是前幾年就有端倪了?這幾年破獲的一些製毒販毒、走私野生動物案件,看似分散,但其實都指向同一個組織,只是線索太散,幕後主使完全無跡可查。」

  沈遇說著轉向劉副:「我就一個建議,盯緊徐昭!」

  劉衛臨笑道:「那不是你表弟嗎?」

  沈遇搖搖頭:「廢了。」而後又道,「還有那個叫喬燕的小姑娘,可能會是個突破口,最好能派人盯著點,這小姑娘太能來事兒了,沒長腦子,遲早得把自己搭進去。」

  劉衛臨來了興致:「怎麼說?」

  「我和這小姑娘的姐姐有點交情,她前兩天對她姐姐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什麼掌握了徐昭不少秘密,一定要幹倒他。結果一轉身就去找宋勵了,顯然宋勵也脫不了關係。」

  「成,宋勵那邊我也讓人盯著點。」

  沈遇點點頭,低頭看了眼錶,想到喬時那聲「對不起」,剛壓下的躁鬱又在胸口翻滾。

  他站起身:「這事兒回頭我也查查吧,有線索我及時報給你。我還有事,先走了。」

  劉副笑道:「又是那個不會來事兒,卻偏偏很能來事兒的女孩?」

  沈遇笑笑,沒承認也沒否認,出了球場,當下給喬時回撥了個電話。

  喬時人剛到高鐵一會兒,正準備過安檢,聽到手機響,當下接了起來。

  「現在在機場了?」沈遇問。

  喬時沒想到是他,微微一愣,而後道:「沒,我現在在高鐵站,有點事要去一趟C市。」

  「C市?」沈遇皺眉,「怎麼跑那邊去了?」

  「剛才瓊瓊說看到了喬燕,我想過去看看。」喬時低聲回道,看對面工作人員正衝她揮手,示意她開箱檢查,也就道,「我這邊在過安檢,先掛了。」

  掛了電話,過去將行李箱拎了起來。

  工作人員說箱子裡有不明玻璃狀液體,讓開箱檢查。

  喬時買的是時間最近的一趟高鐵,已經在檢票,她趕緊配合著開了行李箱,連電話響也來不及接,好在裡面沒什麼違禁品,工作人員檢查了一遍便讓她走了。

  沈遇連撥了兩次電話也沒人接,改撥了酒店前臺,要了馮瓊瓊的電話,人也已上車,將車子往C市高速入口開。

  馮瓊瓊的電話很快撥通。

  「馮小姐,我是沈遇。」沈遇直截了當,「喬時要去找妳是吧?」

  馮瓊瓊似是沒料到他會給自己打電話,頓了下:「啊?哦,對,我在酒吧遇到了喬燕,讓她過來看看。」

  「酒吧?」沈遇眉心擰了擰,「聽風嗎?」

  馮瓊瓊詫異:「對對對,就這裡,你怎麼知道?」

  沈遇手掌重重地壓了下方向盤,長吐了口氣,視線從前方路況轉向手中腕錶上,這才冷靜吩咐:「喬時現在在高鐵上,估計四十五分鐘後到C市,從高鐵站打車到聽風大概二十分鐘。如果她過去了,妳攔住她,別讓她進去。我估計得晚一個小時才能到。」

  馮瓊瓊聽他語氣嚴肅,不覺也跟著緊張了:「怎麼了?這家酒吧KTV看著挺正規的啊!」

  「不是酒吧的問題,是喬時的問題。」沈遇聲音很冷靜,「總之她不能進去。」

  馮瓊瓊茫茫然地點點頭:「好。」

  沈遇掛了馮瓊瓊的電話,改撥了沈橋的電話:「老六,你現在去C市一趟,聽風門口。」

  吩咐完便掛了沈橋的電話,試著給喬時撥了個電話。

  喬時人已上車,終於有空接電話。

  「喬時,一會兒妳先在高鐵站等我,我陪妳去找喬燕。」

  喬時聽他這意思是要過來,下意識地拒絕:「你不用過來了,我就處理點私事,一會兒就好。」

  「聽話。」

  「……」喬時有些莫名,卻還是哦了一聲,知道他在開車,也不敢和他說太久,叮囑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高鐵在四十五分鐘後準時到站,喬時查了下兩城高速路程,沈遇到這邊起碼還得一個多小時,再從這裡去聽風也得近半個小時。她七點的航班,怕來不及趕回機場,也擔心時間拖久了,又讓喬燕跑了,給沈遇發了條信息告訴他她先去找喬燕後便自己打車先走了。

  沈遇看到信息時搖了搖頭,就知道她不可能乖乖在高鐵站等他,就指望著馮瓊瓊能攔住她了。

  馮瓊瓊掛了沈遇的電話後便被客戶拉進去了,一開始還惦記著手機,和客戶聊著聊著就把這事兒給忙忘了。

  喬時在酒吧門口撥了兩次馮瓊瓊的電話都沒人接,估計她在忙。

  她收了手機,人站在酒吧門口,往裡看了一眼。

  這個點酒吧剛開始營業,沒多少人。

  這裡的「聽風」是酒吧KTV模式,一樓酒吧,二樓才是KTV,同一個大門進,門口有樓梯。

  喬時記得馮瓊瓊說喬燕進了包廂,沉吟了一會兒,直接上二樓KTV。

  KTV為著安全考慮,包廂大門都裝了半面透明玻璃,能清楚看到屋裡的情況。

  喬時從第一間包廂開始找,這裡包廂不多,找了十多分鐘,終於在第三個轉彎的包廂裡看到了幾日不見的喬燕。

  喬燕是和朋友來聚會的。屋裡男男女女七八個人,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唱歌喝酒抽煙的都有。

  也不知喬燕最近攀上什麼高枝了,一群人端著啤酒瓶爭著搶著敬她,她就站在靠門的地方,手裡還提著小半瓶酒,不時舉瓶和大夥兒乾杯,身板也隨著音樂扭擺著。

  喬時突然就想笑。她被徐昭轟出來,哭著喊著給自己打電話,告訴自己她回不了家了,求自己救她,自己千里迢迢飛過來,被坑了一次又一次,這會兒她倒是有朋友了,狐朋狗友不少。

  喬時一聲不吭地推開門,也不說話,走到喬燕身邊,一把奪過她手裡的酒瓶,掄起往下一翻,瓶裡冰鎮的酒液就順著瓶口,照著喬燕的頭頂澆了下去。

  屋裡雖開著空調暖氣,但到底是大冬天,冰鎮的酒液這麼兜頭澆下來,喬燕打了個哆嗦,人一下清醒了,錯愕地看著喬時:「姐……」

  喬時也不理她,倒完了,砰的一聲將酒瓶重重擱在一邊的桌上,拿過桌上的遙控器,暫停了音樂,冷眼看她:「醒了嗎?」

  看喬燕還茫茫然地看著她,隨手端起桌上不知誰倒的酒,啪的一聲,那杯酒已悉數招呼到喬燕臉上去了。

  喬燕被潑得滿頭滿臉的酒液,整個人都蒙了,其他人更是沒料到這麼一齣,一個個愣在當場,看喬時面色冷凝,不覺就多了幾分忌憚,一個個面面相覷,誰都沒敢上前。

  喬燕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伸手抹掉臉上的酒液,怯怯地叫了聲「姐」。自小對這個堂姐的敬畏,讓她在喬時面前永遠也使不出撒潑的表情來。

  喬時不應她,擱下酒杯後,揪著她的右臂反手扣在了她的頸後,疼得喬燕齜牙咧嘴:「姐,輕點,輕點!」

  喬時沒理她,另一隻手掌往她肩上一推:「出去!」

  屋裡其他人看著喬燕要被帶走,一個高個男人走了過來,卻有些遲疑:「怎……怎麼了,喬燕犯什麼事兒了?」

  喬時反扣喬燕手臂的動作太專業,像警匪片裡常演的鏡頭,現場的都是一群沒怎麼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孩,也摸不準喬時是不是員警,一個個不敢輕舉妄動。

  喬時扣著喬燕出了屋,喬燕被制住也不敢亂動,直嚷嚷著讓喬時鬆開,她疼。

  喬時沒理會,直接把人拎到了角落裡,狠狠推向一邊,手伸向她:「我的身份證!」

  喬燕踉蹌了好幾步才穩住腳步,低垂著頭不敢看她。

  喬時看著她不動:「身份證!」

  喬燕回避著她的眼神:「不……不見了……」

  話剛說完,手腕便傳來劇痛,喬時箍緊了她的手腕,冷眉冷眼地看她:「拿來!」

  喬燕快哭了:「真的不見了。」

  喬時說:「信不信我現在就扭斷妳的手?」說著還真用了幾分氣力。

  喬燕疼得受不了,邊哭著邊縮著手:「我說……我說……我抵押出去了,他們答應我等事成了就還我。」

  「妳……」喬時這下是真忍不住了,反手一耳光狠狠甩她臉上,「妳到底長沒長腦子?」

  喬燕被打得臉都歪向了一邊,捂著臉只會哭:「我……我也不想啊,宋老闆給我安排了一份工作,但是要身份證做抵押,我就把身份證給他了。」怕喬時再打她,又急忙道,「我就想先掙一個月工資還妳,妳的錢包被我弄不見了,我的手機也被人砸了,我沒辦法……」

  「……」喬時被她噎得胸口疼,手癢得想狠狠再給她一耳光,手臂剛抬起,喬燕就瑟縮著連連後退了幾步,手臂用力一掙,趁喬時不備掙了開來,訥訥扔下一句,「我去給妳要回來……」轉身就往裡邊樓道跑去。

  喬時完全沒防備,回過神時喬燕人都快消失在樓道盡頭了。

  喬時氣得牙疼:「喬燕,妳回來!」

  喬燕哪裡聽,一門心思要去幫她把身份證要回來,拐了個彎往二樓辦公區去了。

  喬時怕她又跑沒影兒了,下意識去追,沒想到剛走到樓道口轉彎處,一股深沉的力道突然從她斜右方襲來,拽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拎著扯了回來。人被推靠在牆上,驚得喬時本能地反手想反擊身後的人,手臂剛抬起就被一隻有力的手掌壓了下來,一道壓低的嗓音已從頭頂低低傳來:「噓,是我。」

  喬時訝異抬眸,看到了沈遇。

  他似乎是跑著上來的,頭髮有絲絲凌亂,身上的黑色長大衣也已解開了扣子,隨風翻起的褶皺裡,依稀能看到風塵僕僕的樣子。

  「你……」喬時突然不知道該問什麼,只是呆愣地看著他。

  沈遇就站在她面前,將她壓在牆上,一隻手還扣著她的肩,另一隻手撐在她耳後的牆壁上,姿勢親暱而曖昧,他獨有的乾爽氣息在她周身彌漫開來。

  喬時有些不自在,伸手想將他推開。

  沈遇輕壓了壓她的肩:「別亂動。」

  喬時聽出他話裡的戒慎,下意識地扭過頭,往喬燕剛消失的方向望去。

  喬燕已不見人影,從喬時的視角只看到一個大開著門的房間,但看不清屋裡的情況,依稀可以看到門口暗紅色調的雕欄屏風,以及屏風雕欄縫隙後隱約的人影。

  這邊區域看著像辦公區,而且是禁區,周圍沒什麼人,走廊邊上也就三個房間並排,除了帶屏風的房間,另兩個房間房門是緊閉的,走廊盡頭是死角,所以喬燕估計是跑屏風後去了。

  喬時被沈遇鬧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下意識地抬頭看沈遇,沈遇正往屏風屋子望,面容一貫沉斂平靜,眉眼微斂著,像在思考。

  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垂眸看了她一眼。

  喬時沒想到他突然低頭看她,眼神陡然與他沉幽的眸子撞上,人突然就尷尬起來,輕咳著轉開了視線,看向屋裡。

  屋內也不知道談了什麼,很快有了動靜。

  喬時明顯察覺到沈遇撐在她耳邊的手掌動了下,而後落在了她的臉上,輕捧著她的臉,幾乎擋住了她大半張臉。

  喬時眼裡困惑加深,下意識地側眸看向門口,頭才微微一動,又被沈遇的手掌壓了回來。她什麼也看不到,只依稀聽到了腳步聲,以及喬燕的聲音:「就在外面啊。」

  沈遇扣在她肩上的手掌頓了下,有片刻沉吟,人在回頭估量了下樓梯的情況後,眼眸突然轉向她,黑眸深沉隱隱有深意。喬時還未來得及意會,下頜陡然一緊,沈遇捧著她的臉抬起,她甚至來不及看清,沈遇已朝她側低下頭,很快吻住了她。

  明明該是很火熱的擁吻,喬時的腦子卻異常冷靜,沈遇也是。

  對望的眼神裡,喬時甚至能看到他眸底的清明,與他此刻火熱糾纏形成鮮明的反差。而後在這種反差裡,喬時聽到了腳步聲的靠近,以及一道低沉帶笑的男音:「沈先生?」

  沈遇像是陡然從激情中清醒,手掌很迅速地扣住喬時的後腦,將她整張臉壓在了他的胸口,並扯過身上的大衣,包覆在她身上,沒去整理她被扯亂的衣服,只是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將她整個人包裹在他的大衣下,遮得嚴嚴實實。

  喬時僵硬著身子,任由他將自己扣在胸前。臉頰貼著的地方是他溫熱的體溫,以及沉穩的心跳,然後在那片沉穩的心跳聲中,喬時聽到沈遇略沙啞的嗓音徐徐響起:「宋先生。」

  宋勵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緩緩落到喬時身上,沈遇裹得嚴實他也看不清臉,甚至連身材也看不清,只依稀看到略凌亂的頭髮和大片赤裸的肩背肌膚。從沈遇略潮紅的臉及她裸露的程度,可以想見兩人剛才是怎樣激情火熱。

  宋勵興味地挑挑眉:「沈先生好興致。看不出來,您還有這一愛好。」

  沈遇也笑了笑:「男人嘛。」還輕輕打了個酒嗝,周圍的人能輕易聞到淡淡的酒精味。

  宋勵笑道:「沈先生喝了不少酒啊,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也不打聲招呼?」

  沈遇說:「和朋友談點事。」隨即朝他身側的喬燕看了眼,這一眼反而提醒了宋勵。

  他回頭睨了眼喬燕:「人呢?」

  喬燕的手指了指剛來時的方向:「那兒呢,她應該還在那兒等我。」

  宋勵衝沈遇笑笑:「那我就不打擾沈先生享樂了,樓上酒店有空房,玩得愉快。」

  話完人已往喬燕指的方向去了。

  幾乎同一時間,沈遇一把將喬時的衣服拉上來,摟著她迅速下了樓,繞過酒吧舞池,從後門出去了。

  他的車就停在後門,沈橋也已趕到,有些不明所以。

  沈遇將喬時推上了沈橋的車:「送她回安城,走高速,直接去機場。」

  沈橋看沈遇面色冷峻,也不敢多問,當下上了車,將車子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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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10:09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笑著說再見(4)

  沈遇也上了車,將車子往省道入口開。

  車子剛駛出去十分鐘不到,宋勵的車子便追了過來,後面還跟著幾輛車,都是他酒吧的打手。

  沈遇朝後視鏡看了一眼,有條不紊地開著車,直接把人往省道上引。

  沈橋將車開上了高速。

  喬時剛上車沒一會兒馮瓊瓊的電話就急急打了過來,不停地自責道歉。

  喬時笑著寬慰她:「我沒事,現在已經回去了。」

  馮瓊瓊鬆了口氣:「那就好,剛看到手機嚇死我了。」提到這個又想起沈遇的叮囑,心裡也有幾分好奇,「沈遇為什麼會那麼擔心妳來聽風,妳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著我啊?」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和裡面的人……曾經有過過節吧。」喬時避重就輕,想起剛才聽到宋勵聲音時的震驚,現在也說不上什麼感覺。她應該和他當面打聲招呼的,可是真要去面對了,她又會恐懼,她怕宋勵。

  他單手死死掐住她脖子的畫面幾乎是她的噩夢。

  這幾年本已慢慢忘卻,卻因為宋勵的突然出現而再次變得鮮明。

  喬時長吁口氣:「瓊瓊,回頭我再給妳電話吧,妳一個人也注意安全。」掛了電話,她一扭頭便和沈橋的目光對上了。

  「妳和五哥怎麼回事啊?怎麼整得跟逃命似的。」

  「沒什麼啊。」喬時看他,「你怎麼過來了?」

  「五哥讓我來的。」

  喬時恍然地點點頭,沈遇確實是考慮周詳的人,為了阻止她和宋勵碰面,他在每個可能性下都做了最好的防範。

  只是喬時不懂,他為什麼那麼擔心她和宋勵碰面。

  宋勵對她算不得有深仇大恨,甚至兩人一度關係極好,他掐她脖子那次也只是恨極而已,但不會恨到時隔六年還對她窮追不放。所以沈遇的擔心完全沒有理由可言。

  沈橋也有同樣的困惑,扭頭問她:「妳和宋勵到底什麼關係啊?為什麼五哥老這麼防著他?」

  喬時兩手一攤:「我也想知道。」

  沈橋聳聳肩:「五哥這人真讓人捉摸不透。」

  喬時點頭表示贊成,看了眼手錶,問他:「這裡到機場還要多久?」

  沈橋皺眉:「妳真要走啊?」

  「當然啊。」

  沈橋問:「還回來嗎?」

  喬時搖搖頭:「不回了。」

  沈橋突然說不上什麼滋味,心裡有些悶。

  其實他和喬時認識時間不長,也沒到難分難捨的地步,只是莫名生出些傷感情緒來,突然就想到了沈遇。

  他以為,喬時之於沈遇是不同的,這幾天的沈遇明顯有人味一些了。

  沈遇從十多歲開始,就一直一個人,堅忍,強大,無所不能,看似無堅不摧,但只有他們這些貼身打拼的兄弟才明白,他在這條路上走得有多孤寂。

  他需要一個家。

  喬時的出現,無論是沈橋,還是老三或者老七,都不自覺地相信,她會是改變他的那個人。

  他對她的不同,她和他之間的互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兩人有火花。

  如今這種火花沒擦出結果來,喬時卻要走了,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她和沈遇再無可能了。

  沈橋突然不知道要不要依沈遇的意思把人送走。

  這種不確定隨著他下了高速越發明顯。

  趁著等紅燈的工夫,沈橋在他們幾人的群裡發了條信息:「五哥,喬時說走了就不回來了,真要送走?」

  老三、老七幾人正沒事,很快有了回應。

  老三問:「走了?她為什麼要走?老五讓她走?」

  並圈了沈遇。

  沈遇沒回,估計沒線上。

  沈橋很快回了過去:「就他讓人家走的啊。」

  老三又圈了沈遇:「老五,怎麼回事?你不挺喜歡人家的嗎?」

  老七也圈了沈遇:「五哥,那天晚上難道你不是在吃醋?我們可還指望著你趕緊找個嫂子呢。」

  沈橋回:「就是,五哥,這麼多年我們可就看你對她不一樣喲,你真不考慮留下人家?」

  沈遇終於回了一句:「老六,開車別玩手機。」

  沈橋終於逮著機會:「五哥,喬時走了就不回來了,你確定真不挽留?」

  沈遇回:「小心點開車,把人安全地送到機場,別誤機。」

  老三:「……」

  老七:「……」

  沈橋:「……」

  老七偷偷把老三和沈橋拉了個小組。

  老七:「六哥,你真要把喬時送走啊?」

  沈橋:「不然呢?」

  老七:「我感覺他們就差了一口氣,現在人走了可就真沒戲了。」

  老三:「以老五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去把人追回來的,難道就這麼任他光棍一輩子?」

  老七:「男人也有口是心非的時候,尤其五哥。」

  老三:「老六,你五哥這幾年可沒少照顧你,你可別讓他這麼光棍一輩子!」

  老七:「我也覺得喬時和五哥挺搭的,關鍵五哥喜歡。」

  老三:「老六,想個辦法,製造點意外,把人送他家去。」

  老七:「對,也不差這兩天,等五哥把人拿下了,她想去哪兒不成。你別在這節骨眼掉鏈子。」

  老六手掌往方向盤重重一壓:「成,我就豁出去一回。你們可別坑我,五哥要追究起來,可別讓我一人頂包。」

  喬時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你幹嘛啊?」又往路邊看了看,「幹嘛一直把車停在路上?」

  從剛才的十字路口轉開,他就將車停在了路邊,說有點事,一直忙著玩手機。

  沈橋擱下手機,重新啟動車子:「沒事。」

  他扭頭看她:「妳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喬時看了眼手錶:「我怕時間來不及,到機場還有時間的話我請你。」

  沈橋點點頭:「成。」

  喬時也沒再說什麼,頭倚著車窗閉目休息,約莫睡了半個小時便醒了。

  她往窗外看了眼,景物隱隱有些陌生,不覺皺了皺眉:「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沈橋往前面看了眼:「沒有啊。」又扭頭看了她一眼,「老實說,妳和我五哥有沒有可能?」

  喬時皺眉:「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了?」

  「好奇嘛。」沈橋抽空看了她一眼,「聽說妳也單身,不考慮考慮我五哥?」

  喬時搖頭笑笑:「他有什麼好的。」人卻已望向車窗外,單手托著腮。

  沈橋偷偷看了她一眼,她半張臉隱在夕陽的陰影下,背著光,側臉安靜迷離,像在思考,又像在放空,整個人不似往日般活潑明快。

  他的心臟揪了下,話跟著脫口而出:「妳喜歡我五哥。」

  話完便見喬時扭頭看他,眼神清明坦蕩,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擰著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還有做媒的愛好啊?」

  「……」沈橋被噎著,「就問問嘛。」

  喬時輕笑了笑:「我感覺你都快為你五哥操碎心了。你們為什麼都那麼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啊?」

  沈橋瞪了她一眼:「男人的交情妳又不懂。」

  「所以我好奇啊。」

  沈橋這次沒和她嗆,沉默了一會兒:「就痛快吧!」

  借著等紅燈的機會,他這才扭頭看她:「其實我五哥這個人,平時看著挺冷淡的,話也不多,但人品真的沒話說。五哥其實不是土生土長的安城人。」

  喬時訝異地看他,她一直以為沈遇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他是被領養的。小時候家裡出事,讓我叔嬸抱養了,嗯,也是他一遠房叔嬸。後來我嬸嬸去世,就我叔一人拉扯他長大。他是個員警,特正直特仗義的員警,也特別忙,沒多少時間照顧他,但那會兒的安城人情味重,注重宗親紐帶關係,街坊鄰里很好客,很照顧他,就像自己孩子般,五哥幾乎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因此對這座城市很有感情。」

  「後來呢,就他十歲左右吧,我們這兒因著一些祖墳、水利啊和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宗族間爭端多了,慢慢就積怨深了,宗族間械鬥不斷,剛好那會兒毒品開始氾濫,安城因為地緣位置特殊,這一方面特別猖獗。年輕人也不懂事,懵懵懂懂地就吸了,家裡窮,沒錢買,就去搶,地痞流氓一下就多了起來,整整一代人都被毀了。我叔對這種事是最深惡痛絕的,尤其毒品,幾乎是所有問題的源頭。他和他那些同事一樣,想要禁,但禁不住。安城宗親紐帶關係太強了,吸毒都是在兄弟叔侄間蔓延的,一個帶一個。妳能想像一個五代宗親裡,幾乎所有青壯年染上那種東西的畫面嗎?」

  喬時點點頭,她以前在這邊待過,瞭解過一些,安城從一座復古寧靜的宗族古城變成如今的聲名狼藉,確實與它的宗族械鬥和毒品氾濫脫不了關係。

  沈橋繼續道:「那會兒還不像現在,工作機會多。那時基本是男人掙錢養家,女人在家帶孩子。家裡男人廢了,整個家就廢了,誰還有那個閒情去管別人,什麼人情味什麼兄弟情都沒了。我叔他們雖然拼了全力想改變,但到底底子爛了,任務艱巨不說,風險還大,他在一次行動中沒了,一同犧牲的還有他的大兒子,五哥的大哥,也是個員警。這事兒對五哥影響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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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笑著說再見(5)

  「五哥親爸媽現在在青市。當初把他給我叔抱養時,是約好互不打擾的,後來他們發達了,一直想把五哥領回去,大概在五哥十六歲時找到了這邊。那時他家已家大業大,五哥回去就一富家大少,以他的能力,無論是回自家公司或是留在大城市,都能混得風生水起,但他大學一畢業就回了安城做一小刑警。」

  沈橋說著轉向喬時:「妳覺得五哥為什麼要回這鳥不生蛋的破地方?他回去過他富家少爺的日子不滋潤嗎?」

  喬時沒答話,她一直知道,沈遇是個有抱負的男人。冷靜理智,果敢從容,有才華有能力,卻又低調沉穩,不浮不躁,也不在乎虛名,只一門心思地做著他認定的事。這幾乎是喬時對沈遇的所有認識。

  「我自小就特別敬重五哥。有血性,重情義,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能做什麼。我和二哥、三哥、老七幾個都不是什麼有野心的人,但都是這裡土生土長起來的人,我們都不想看到我們曾經引以為傲的宗族文化和人情氛圍就這麼被毀了。我們想跟著五哥,守住這份家鄉文化,想試試,我們能做到什麼程度。」

  沈橋扭頭看喬時:「妳就不想留下來陪五哥試試不同的人生?」

  「……」喬時終於察覺到不對勁,瞥了眼車窗外,「等會兒,你是不是開錯方向了?」

  「沒錯。」沈橋繼續總結沈遇的優點,「妳說我五哥多好一人,高,帥,有錢,自律,不拈花惹草……」

  「打住!」喬時打斷他,「把車開回去。這不是去機場的路。」

  「這真的是……」

  「沈橋!」

  喬時沒冷臉,嗓音也還軟軟柔柔的,就是帶著股氣勢,沈橋的氣勢瞬間弱了下來,手往前面指了指:「妳沒看到嗎?這是上山的路,單行道,不到山頂下不來。」

  「……」

  「而且,這山路十八彎的,上山得一個小時,下來少說也得半個小時。」沈橋看了眼手錶,「現在都五點了,我們才上去半個小時。」

  喬時差點兒沒一腳將他踹下車。

  沈橋繼續遊說:「說實話,妳這麼走了真的是妳的損失。咱五哥多好,能文能武,有責任,重情義,這麼好一男人,妳去哪兒找?」

  喬時將頭轉向車外,不理他。

  沈橋也無所謂,心情好得還哼起了歌,時不時說說沈遇的好話,直到半個小時後,他的手機響起,沈遇打來的電話。

  「你把喬時帶哪兒去了?」

  低沉冷靜的嗓音,聽得沈橋心裡一咯噔,偷偷看了喬時一眼:「我們在機場啊。」

  沈遇說:「我現在在機場。」

  沈橋的手機差點兒沒從手中滑落。

  喬時也聽到了動靜,扭頭看他。

  沈橋強自鎮定:「我們還要一會兒才到,剛才路上有點堵車。」說著急忙衝喬時擺手,讓她借手機給他,然後在喬時把手機遞過去時,趕緊撥了老三的電話,一邊撥一邊對沈遇道,「那個,五哥,喬時就在我旁邊,你要和她道聲別不?」隨即跟燙手山芋似的將手機拋給喬時,壓低了聲音低低哀求,「穩住他,拜託了。」

  喬時手機那邊,老三剛接通電話,沈橋人都快嚇傻了,壓著嗓音求:「三哥,救命!五哥突然跑機場去了,你趕緊給他個電話,把人支走!」

  喬時這邊還有些莫名其妙,正捏著手機,沈遇低沉的嗓音已經從電話那頭徐徐傳來:「妳現在在哪兒?」

  沈橋這會兒已停下了車,側身挨向喬時,著急地衝她指手畫腳:「告訴他,快到機場了。」

  喬時這會兒是明白了,沈遇查崗來了。

  她也不急著回沈遇,手捂著話筒看沈橋,學著他剛才的樣子,將他剛才的話原封不動地送還他:「哪裡是機場了?這是上山的路,單行道,不到山頂下不來。而且,這山路十八彎的,上山得一個小時,下來少說也得半個小時。」喬時衝他晃了晃戴錶的手腕,「現在都快六點了,我們還沒到山頂。」

  她聲音壓得很低,卻聽得沈橋心驚膽顫的,生怕她的話傳到沈遇那邊,急得滿頭大汗,雙手合十做告饒狀:「姑奶奶,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管你們那點破事了,妳趕緊把他打發掉。」

  電話那頭,沈遇沒聽到喬時出聲,又叫了她一聲:「喬時?」

  聲音一貫平靜沉穩。

  喬時只要不是直接面對沈遇,心態還是蠻平和冷靜的:「嗯,我們在去機場路上。怎麼了?」

  沈遇說:「把電話給沈橋。」

  喬時衝沈橋扔了個「找你的」眼神,把手機遞給他。

  沈遇也不和他廢話:「老實交代,你們現在在哪兒?」

  「在……在山上。」沈橋終究是瞞不下去,硬著頭皮道,「起碼還得兩個半小時……才能到機場。」

  「很好。」沈遇不怒反笑,「我在機場等你們。」

  掛斷電話後,沈橋整個人都癱了:「得,抓現行了。」

  喬時笑不可支:「叫你自作主張。」

  沈遇什麼心思她還不清楚,他現在巴不得她趕緊離開安城,永遠別再回來呢。

  她搖頭笑笑,也沒再多說什麼,手撐著車窗,眼睛轉向窗外,隨著沈橋上山下山地看風景。

  八點多的時候,兩人終於安全抵達機場。

  替她將行李搬下來時,沈橋有些遲疑:「妳航班都誤點了,下一班沒票了吧,要不妳明天再走?」

  喬時衝他晃了晃手機:「不用啦,我已經改簽了九點多那趟。」

  沈橋聳聳肩,沒話說了,送她去辦理登機手續。

  行李剛托運好,沈遇的電話就過來了:「到哪兒了?」

  沈橋想著喬時真要走了,心裡跟堵了口氣似的,聲音有些悶:「在機場了,剛托運完行李。」

  「我在一號安檢口。」

  沈橋哦了一聲,掛了電話,轉身一把拿過喬時手中的登機牌,粗聲粗氣道:「走啦。」率先往安檢口走,走著走著腳步就慢了下來。

  喬時本是在低頭想事情,看沈橋腳步慢了下來,不覺也慢下腳步,循著他的視線抬頭,果然看到了沈遇。

  沈遇就站在一號安檢口的黃色警戒線外,背倚著墩子,很閒適又很帥氣的站姿,一條腿甚至微微屈起,任由腳後跟輕抵著墩子,一隻手隨意地插在大衣口袋裡,另一隻手握著手機,手機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掌心裡翻轉,微斂著眉眼,看著已來了些時候,專程等在那兒的。

  一號安檢口是值機口到安檢口必經的地方。

  她看過去時沈遇也朝她這邊看了過來,視線從沈橋身上淡掃到她身上,人已站直身,朝她走去。

  「辦好登機手續了?」沈遇在她面前站定,平靜地問道。

  喬時略略點頭,仰頭看沈遇時還能擠出淺淺的笑容來:「嗯,剛辦完。」

  沈遇說:「先過安檢吧,別又誤機了。」

  喬時點點頭:「好。」說完長舒了口氣,心境已坦然。

  她仰頭看沈遇,衝他擠出一個淺淺的弧度:「我先走啦,這段時間真的謝謝你。」

  沈遇嘴角動了動:「不客氣。」

  喬時笑笑,也沒再說什麼,扭頭和沈橋道了聲別,轉身想走,剛踏出沒兩步,突然想起他的卡還在她那兒,低頭從包裡抽出了那張卡,回頭將卡遞給他:「對了,你的卡。」

  沈遇看了她一眼,視線從她的臉上落到那張卡上,再緩緩移回她的臉上:「妳先收著吧。」

  沈橋想著沈遇死活要把人送走,又不想收回送人的東西,人家喬時明顯是不想和他再有瓜葛了,好嗎?

  他不知從哪兒橫生出一股氣魄來:「喬時,我替妳還他。」

  說著就要上前,經過沈遇身側時,肩膀突然被沈遇拽住往回扯了兩步。沈遇眼睛甚至沒看他,但阻止的意思很明顯。

  沈橋正氣著,哪裡肯聽沈遇的,拼命轉著肩膀想從他手掌的鉗制中掙脫出來,但敵不過沈遇的力道,那幾根手指就跟鉗子似的,牢牢掐在他肩上,掙脫不了半分。

  喬時不覺笑了下,卻也沒說什麼,上前一步,輕輕將卡塞入沈遇的大衣口袋:「你收好!」

  沈遇黑眸靜靜看她,沒動,也沒將卡從口袋裡抽出來,只這麼眉目不動地看著她。

  喬時也不說話,微笑著衝他揮了揮手再見,轉身就走了,排隊,過安檢,一切很順利。

  轉入安檢門,站在安檢臺上,背對著門口,任由安檢人員拿著金屬探測儀從身上掃過時,喬時不知怎的,鼻子有些酸,眼睛也酸酸的,像有什麼東西想要流下來。

  她從沒這麼深刻地意識到,一切的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胸口有些悶疼,連帶著眼睛鼻子都酸澀起來,她微微仰起頭,吸了吸鼻子,而後衝安檢人員微微一笑,默默拿過自己的包和大衣,頭也不回地往登機口去了。

  這個點剛剛好,前面已經開始登機,排著長長的隊伍。

  喬時站在隊尾,拿出手機,翻著通訊錄,拇指在移動到「沈遇」兩個字上時略略停了下,而後長按著,在「確認刪除」的「是」和「否」的選擇中,選擇了「是」。

  航班在喬時進艙十五分鐘後終於起飛,從停機坪,沿著跑道徐徐滑行。

  喬時頭倚著機窗,看著窗外略昏黃的燈光,候機大樓正隨著飛機的滑行慢慢遠去,與這座城市也漸行漸遠,直到飛機騰空飛起的瞬間,喬時長長地舒了口氣,心頭有些沉重。

  再見,安城!

  這下是真的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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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10:33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說好的放手(1)

  飛機在三個多小時的飛行後終於平安降落。從安城到她家,兩千多公里的飛行距離,看著很遠,但其實只是三個多小時的航程。

  從機艙出來時,喬時已將心情收拾好,直接打車回家,路上讓馮瓊瓊給她支付寶轉了筆錢,將那天從沈遇那兒借的錢,以及他擺平喬燕那事時墊上的錢,一毛不少地轉他卡上了,還是他之前給她的那張卡。轉完後她給沈橋發了條信息:「我把欠你五哥那筆錢轉他卡上了,麻煩替我轉告他一聲,謝啦。」

  沈橋很快回了過來:「好。」

  沒一會兒又回了條短信,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喬時不覺笑了下,回了個「傻了你,對不起啥啊」,而後把沈橋的電話也刪了。

  她回到家時已經十二點多,沒事先告訴家人,進屋時把她爸媽給嚇了一跳。

  「這麼晚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喬時媽媽嘮叨著,替她將行李箱拖進屋。

  喬時跟著進屋,正要回她,一道沉朗的男音從樓梯口徐徐傳來:「灰溜溜回來了?」

  喬時下意識地抬頭,看到站在樓梯口的喬澤時訝異了下:「哥?你怎麼回來了?」

  喬澤是喬時的大哥,比喬時年長了七歲,常年在國外。

  喬燕出事的事她和他提過,他讓她先別過去,等他回國。但她擔心喬燕出大事,也有點別的小心思,第二天就一個人跑安城去了。

  喬澤此時已從樓梯口走了過來,黑眸在她臉上掃了一圈:「那天晚上我怎麼說來著?妳治不了喬燕,別瞎折騰,等我回來處理。結果呢?一大早屁顛屁顛地飛過去,這下好了,碰釘子了,知道回來了?」

  年齡差的緣故,喬澤性子又有幾分嚴肅,相處時間也少,喬時向來有些怕喬澤,他訓起人來完全不留情面。被他這麼一說,喬時也不敢爭辯,也沒什麼好爭辯的,低垂著頭,軟著嗓子道歉:「我沒想到喬燕事兒這麼多。」

  喬澤一看她這低眉順眼的柔順樣,也發不出脾氣:「算了,人回來就好,喬燕的事妳就別折騰了,我來處理。」

  喬時這次沒反對,點點頭:「好。」

  彼時,沈橋正賴躺在沈遇家的沙發上不走,整個人呈「大」字仰躺著,盯著天花板發呆。

  喬時還錢的短信發過來時他念給沈遇聽了,還特意撩了他一句:「你看,她連還你錢都讓我轉告你了,人家已經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牽扯了。」

  沈遇只是面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去冰箱拿了兩罐冰啤,扔了一罐給他,自己開了一罐,在側沙發上坐下來,順手拿了份財經雜誌,之後便沒再說話。

  沈橋習慣了每次過來屋裡有喬時的樣子,以往沒對比沒覺得什麼,如今人不在了,反倒覺得屋子冷冷清清的,有些不適應。

  「五哥,你有沒有覺得,喬時走了這屋子特別冷清?」沈橋閒了一陣,扭頭問沈遇。

  沈遇正翻閱著雜誌,面色始終平淡如水,沒看他也沒應他。

  沈橋有些自討沒趣,長長地嘆了口氣:「喬時在這兒多好,一推開門就能看到人,整個屋子都鮮活起來,有空沒空能一起聊聊天,做做飯,多有家的感覺。」說著又忍不住看向他,「喬時走了,你就真不可惜啊?」

  眼睛盯著他翻書的手,一頁,兩頁……

  書頁在翻,就是沒理他。

  沈橋翻身坐起,一把搶了沈遇手裡的書。

  「五哥,」沈橋很嚴肅地看著他,「老實說,你和喬時到底還有沒有可能?」

  沈遇終於抬眸看他:「你想追喬時?」

  沈橋趕緊擺手:「沒有的事。」又強調,「我就是覺得你和喬時挺合適的,這麼讓她走了挺可惜的。」

  沈遇緩緩坐靠向沙發背:「所以……你就把人給弄走?」

  「……」

  沈遇眉目不動地看著他:「我只是托你幫忙送送她,你的戲是不是多了點?」

  沈橋不敢吱聲。

  「以後別在我面前提喬時。」沈遇站起身,「她太年輕了。」

  沈橋無法反駁,他約莫是瞭解沈遇的。他是個有抱負又過於理性的人,心中想做的事、能做的事太多,不是隨便困囿於兒女情長的人。哪怕他真的對喬時有著不一樣的心思,但喬時在他心裡的位置其實沒重要到讓他不顧一切。

  有點心動,但又不是非要不可。

  喬時真走了,他可能會不適一段時間,但不會影響到他正常的工作生活,時間一長,這種感覺慢慢也就淡了。

  說來說去,只是沒那麼在意。

  但喬時明顯不是,她在意沈遇。她這個年齡的女孩都愛把情啊愛的掛在嘴邊,既想要男人溫柔體貼懂浪漫,又喜歡反復確認,到底愛不愛她,尤其像喬時這種沒有感情經歷的,還處於對愛情心存幻想的階段,她的這種感情需求明顯是沈遇滿足不了的,因此她之於沈遇,確實太年輕了。

  沈橋嘆口氣,也不瞎折騰了。

  沈遇這種人,感情明顯不是必需品,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會結婚,會生子,但僅是基於組建一個家庭的考慮。

  「好了,知道你什麼德行,我就不把人喬時推入火坑了。」沈橋站起身,「要是喬時嫁人了,你可別後悔。」然後打量了一圈屋子,「想想喬時前幾天住這兒的時候,這屋子多溫馨多溫暖,現在又跟個冰窟窿似的了。」

  「喬時一下飛機就把錢全還你了,連個招呼都懶得和你打,人家心如明鏡呢,這輩子你也甭想她再回頭找你了。

  「我猜啊,她房間也肯定給你收拾得乾乾淨淨的,不留半點她來過的痕跡。」

  「說起來我真挺喜歡她處理感情的態度的,乾脆俐落,人家也沒那麼稀罕你。」

  沈遇瞥了他一眼,眼神冷靜得有些嚇人。

  沈橋乖乖閉上嘴:「好了,五哥,你就好好享受孤獨的滋味吧,我不打擾你了。」

  沈遇看著他將房門帶上,輕吐了口氣,將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準備去洗澡休息,沒想到大衣脫下時,口袋裡的銀行卡也跟著掉了出來。

  那是喬時塞進來的。

  沈遇的視線略略一滯,彎身將卡撿起來,捏著卡片打量了一會兒,重新塞回了皮夾中。

  回房休息時沈遇經過喬時房間,沉默了一會兒,推開了門。

  房間都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確實像沈橋說的,她把她在這裡住過的所有痕跡都收拾走了,就像是……從來不曾回來過。

  他也從沒想過她會回來,為什麼還要回來?

  沈遇抿了抿唇,砰的一聲關上門,上了鎖,轉身回房。

  他這一晚睡得不太安穩,夢裡夢外都是那個女人的影子。

  凌晨四點時,沈遇擰著眉心起了床。

  這於他是少有的體驗,他作息向來規律,這麼多年來,幾乎沒有因為任何人任何事影響睡眠品質。

  沈遇不是會浪費時間的人,既然睡不著,也就起床忙工作,八點多去了公司,但到底前一晚沒睡好,上班時難得露出了一絲疲態。

  沈橋跟在沈遇身邊這麼多年,幾乎就沒見過他有疲態的時候,又是詫異又是驚喜地問他:「老大,你昨晚沒睡好?是因為喬時嗎?」

  話完便被沈遇手中的檔拍了一記腦袋。

  老三正拿了資料進來,經過沈橋身邊時低低笑了他一句:「老六,你想找死呢,哪壺不開提哪壺。」然後正了正嗓子,去敲沈遇辦公室的門,「老五,上次調研的事還沒回人家呢,那邊催得緊,想趕在節前敲定下來。」

  沈遇的頭抬也沒抬:「推了。」

  老三有些為難:「不太好吧,也不是多大事。」

  「老三,你是沒經歷過當年那事。」接話的是老二沈靳,正拿了份檔進來,「那小姑娘惹了多大一爛攤子,至今沒收拾完,你還想老五一輩子被綁在安城,給她收拾爛攤子呢。」

  沈遇抬頭看老三:「老三,你告訴他們,我們這邊抽調不出人手,沒法提供配合。」

  老三點點頭:「行,我現在去回覆。」

  老三郵件回覆過去時喬時正在上班,他的郵件直接回給她的導師謝正滔。

  她請了幾天假,回來後一大早就來上班了。

  調研的事她並不知情。她從大學開始就跟在謝正滔身邊做事。當年她成績優異,一直是謝正滔的得意門生,做的課題也比較有科研價值,尤其大四時安城宗族民俗文化變遷那一系列相關課題,因不小心戳到了當時的社會熱點,還曾引起轟動,引起媒體跟風報導討論。她也在畢業時被謝正滔留下來,進了他的工作室,一直工作至今。

  謝正滔收到郵件時,把喬時叫進了辦公室。

  「這幾天去安城感覺怎麼樣?」喬時剛坐下,謝正滔已微笑問她。

  喬時去之前和他打過招呼的,避重就輕地點點頭:「還不錯。」

  「那有沒有興趣再去一趟?」

  喬時一愣:「啊?」

  「是這樣的。」謝正滔從右上角的檔堆上抽出一份檔,「妳也知道,這幾年隨著智慧手機和社交軟體社區論壇的普及,整個互聯網尤其移動互聯網發展得特別快,資訊壁壘正在慢慢被打破,許多本該傳承的民俗和文化也在慢慢消失。我們想知道,像安城這種獨特的宗族文化,是也已經被移動互聯網沖淡了,還是被傳承了下來。」

  喬時點點頭,繼續聽他說。

  「我們是想基於妳當年的調研報告再做一個深入的回訪調研。本來已經聯繫了安城,想等兩邊把時間敲定下來了,再讓妳去做個深入調研。畢竟咱現在這個團隊,就妳參與了當初的調研,還是妳總負責和主筆的,沒有人比妳更瞭解這其中的變化。」

  喬時覺得嘴角的弧度有些張不開了:「這個……不能找別人嗎?」

  謝正滔搖搖頭:「現在不是找別人的問題。安城那邊拒絕了我們的調研,說抽不出人手。我記得當年小張提過,你們調研能這麼順利,是因為妳搭上了他們族長這條線,他還親自陪妳上山下鄉地實地調查取樣,還有許多史料案宗也是他提供給妳的。妳和他……應該交情不錯吧?」

  「我和他……其實不是很熟。」喬時有些為難,當年哪是沈遇願意幫她,不過是她死皮賴臉拖著他一道而已。在安城那地兒,「族長」就跟塊金字招牌似的,到哪兒哪兒好使。

  她當時也還年輕,臉皮厚心思坦蕩,沈遇也是新上任需要多走動多和當地人打交道,她也就趁機纏上了他,算是相互合作而已,哪算多深的交情。就她最近在安城的幾天,沈遇無時不盼著她趕快滾,一輩子別回安城,她哪好再去求他什麼。

  謝正滔不知道她心裡糾結,只當她是謙虛:「人家都幫忙到這份上了,哪是不熟啊。我是想,要不妳年後直接過去,去了再打招呼,人也不好不理。剛好又是趕在春節的尾巴上,民俗節慶正濃的時候。」

  「……」喬時笑不出來了,「老師,您別開玩笑,我真不行。」

  謝正滔也不逼她:「沒事,妳先回去好好考慮,如果實在不想去我再換人。這幾天我也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說服那邊。」

  喬時點點頭:「好,我先考慮考慮。」

  說是考慮,喬時是怎麼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再去找沈遇的。

  下午下班經過單位樓下營業廳,喬時進去把電話登出了。

  她有兩張卡,一張是學生時代的,一張是工作後的。登出的是學生時代的電話卡,和沈遇聯繫的,也是學生時代的卡。

  她在鄰省讀的大學,卻回了老家省會工作,那張卡其實大學一畢業就沒什麼用了,只是總抱著些不切實際的期待,保留到了今天。

  從昨天上飛機的那一瞬間,喬時就知道她這輩子都用不上那個號碼了。

  如今註銷了,喬時感覺身心都變得輕鬆起來。

  放過自己,是最大的解脫。

  但最不能解脫的,是她家太后的逼婚電話。

  喬時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挺好的,二十五六歲,年華正好,容顏巔峰,思想和心智也是發展到最成熟的階段,有工作,有追求,有點小愛好,也有了點經濟基礎,小日子過得滋潤充實還愜意。一個人住不用擔心影響到另一個人的生活,也不用為了遷就另一個人而逼自己改變生活習慣。偏她媽老擔心她拖著拖著就嫁不出去了,總想著她在最好的年華裡找個好男人嫁了。

  老人家的逼婚口頭禪:「我像妳這麼大的時候,妳都能打醬油了,妳看看妳現在,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喬時在單位附近租了個小居室,註銷完電話本想直接回那兒的。

  她家太后掐準了她下班的時間,她剛登出完電話卡,電話就打了過來:「時時啊,下班了吧?前兩天我讓瓊瓊和妳說的相親妳都知道吧,人既然回來了我就給妳安排了,今晚八點,趕緊回來知道嗎?」

  喬時:「……」

  「別解釋。」她家太后搶了話頭,「一提前告訴妳,妳準又得找藉口溜掉,我防著呢,別想逃。我讓妳哥接妳去了,這會兒估計都在你們單位樓下了,好了,我掛了,不占妳電話線。」

  還真掛了電話,完全不給喬時反應的機會,喬澤的電話很適時地打了進來:「我在妳單位樓下。」

  喬時走出營業廳大門,果然看到了喬澤停在廣場上的車。

  喬時走到駕駛座旁,彎腰看他,可憐兮兮的:「哥……」

  軟綿綿的嗓音,撒嬌哀求意味很明顯。

  喬澤直接開了副駕駛車門:「別磨蹭,上車。」

  喬時嘆口氣,就知道這招對喬澤半點用也沒有,磨磨蹭蹭地還是上了車。

  她繫好安全帶後,喬澤才轉頭看她:「就當浪費兩個小時,沮喪啥。」

  喬澤也向來厭煩相親,從不會去參加這種活動,好在他人在國外,又是個男人,家裡倒沒太逼他,不像喬時,恨不得讓她照著一天三頓飯來相人。

  「媽就是閒的,妳就當滿足一下老人家的心思,去見個面,蹭頓飯。」

  喬澤如是安慰她。

  喬時撇撇嘴,悶悶地哦了一聲。

  她家在青市,她在隔壁的S市上班,兩城很近,開車也就一個多小時。

  喬時下班早,四點半就走人了,回到家也才六點多,她媽特地空了半個多小時讓她收拾打扮,七點整才讓喬澤送她出門。

  相親地點在一五星級餐廳,氣派,不掉價。

  她媽是算準了時間讓她出門的,不至於遲到,但也不會早到,剛剛好。

  男方看著也是剛到一會兒,戴著副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偏瘦,不算很高,喬時目測也就一米七三的樣子,她淨身高和他站一塊兒,其實也還是搆得上最萌身高差標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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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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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10:48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說好的放手(2)

  喬時以前沒覺得自己顏控嚴重,但現在看到相親男,她腦子裡很自然地浮現沈遇一米八幾的標準身材和英俊的臉。

  喬時這麼多年一直沒男朋友,其實多少是有些受沈遇影響的,有他這麼一個珠玉在前,其他人都被襯得普通了,再看著就有些入不了眼。

  以前她沒意識到這個問題,如今看著眼前的相親男,腦海裡自然而然浮現的對比讓她有種轉身的衝動,但好在她已經活到了一個足夠成熟的年齡,懂得了理性看問題。如果說去安城前她還存著點不該有的小幻想,現在也都已經沒有了,因此她心裡雖不大喜歡,卻還是以「先認識看看,人總有自己性格裡的閃光點」為由,說服自己微笑著坐了下來。

  已下班的沈橋有些百無聊賴,或者說從昨天喬時離開後他就一直是這種狀態,做啥都不來勁,越不來勁,他就越愛盯著沈遇,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因為喬時的離開不對勁。

  沈橋明顯察覺到沈遇不似以往平靜,常常盯著某處,盯著盯著就走神了,面色空茫,整個人無端帶了幾分寂寥。

  沈橋不大喜歡沈遇這樣逼自己,帶著點故意成分,便一整天都試著在他面前有意無意地提一嘴喬時,沈遇眉眼動都沒動半下。

  沈橋有些無趣,沈遇這種人不好撩。

  下班後,他招呼老三和老七去沈遇家涮火鍋,純粹是為了膈應沈遇。

  剛把菜拎進屋,沈橋就忍不住感慨起來:「唉……你說這喬時不在,連個洗菜的都沒有了。」

  老七很配合地點頭:「對啊。上次過來,五哥和喬時還在廚房裡你儂我儂的,還真有那麼點夫唱婦隨的感覺。」

  沈遇不緊不慢地拉開房門,雙臂環胸站在門口,下巴往門口輕輕一點:「出去!」

  沈橋和老七互望了眼,不敢吭聲了,爭先恐後地去洗菜。

  吃飯時,沈橋嘴巴又閒不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提喬時提順口了,夾了一筷子青菜後,又忍不住感慨:「唉,才認識幾天啊,怎麼這喬時不在我就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呢?」

  老七又接過了話:「對啊,上次喬時坐五哥身邊,安安靜靜的不大說話,挺小鳥依人的。」

  沈遇面色不動,看了沈橋一眼,那雙幽深的眸子冷冷的,大有他再說下去就收拾他的架勢。

  沈橋好不容易撩出點味兒來了,怎麼能輕易放棄,馬上笑嘻嘻地道:「也不知道這喬時吃飯沒,回去後連個電話都沒有。」還摸出手機,「我給喬時打個電話。」

  真去撥了,沒想到手機成了空號。

  沈橋這下不大笑得出來了:「這女人不會銷號了吧?」

  又撥了一次,還真的是空號。

  沈橋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搖著頭笑:「這女人夠乾脆啊,一回去就一聲不吭地把手機號給銷了,連個聯繫方式都不給留。」又看向沈遇,「五哥,人家真不要你了呢。」

  沈遇正端了酒杯要喝酒,聞言緩緩擱下酒杯,長指輕輕摩挲著杯沿,頭微微側著,看向他:「老六,皮癢了是吧?」

  語氣不緊不慢的,也不重,聽得其他人卻是心裡一咯噔,紛紛看向沈橋,眼神已隱隱帶著警告了。

  沈橋又怎麼會讀不懂沈遇話裡的意思,如果是在平時他是怎麼也不敢繼續撩下去了,但剛才有些受喬時銷號的影響,又幾杯黃酒下肚,舌頭有些管不住:「唉,五哥反正你也不想要人家,不如這麼著……」

  沈橋擱下酒杯,仗著幾分酒膽,手臂很豪邁地搭在沈遇肩上:「正好我和她年齡相仿,也挺處得來的,我去追她,怎麼樣?」

  老三忍不住扶額,這傻子……

  老七直接上前拽人:「六哥六哥,別說胡話。」

  沒拽動。

  沈遇也只是不動聲色地任由他噴著酒氣的嘴湊近,盯著他,聽他繼續道:「以後呢,你就叫她一聲弟妹……啊……啊……」

  慘叫聲代替了胡話,他搭在沈遇肩上的手臂被沈遇扣住,手掌搭在了他的手腕關節處,掰著他的手掌往上掰成了近四十五度角。

  沈遇甚至沒看他,面色始終平靜,只是掰著他手腕的手掌用了幾成力道,不至於掰斷,但也是鑽心地疼。沈橋整張臉都慘白了,嗷嗷地慘叫,邊叫邊扭著身甩著手腕,想掙脫開來,嘴上求饒道:「五哥……五哥,鬆手,要斷了。」

  沈遇沒鬆手,依然鬆鬆垮垮地扣著。

  老三和老七趕緊上來救人。

  老七替沈橋求情:「五哥,六哥就愛說胡話,你別較真啊,再扭下去他這手真廢了。」

  老三也是一臉擔心,直接將手掌搭沈遇手腕上:「老五,鬆手,你和這傻子較啥真呢!」說著使勁兒想將沈遇的手掌掰開。

  沈遇倒任由他掰,側過頭看向蒼白著一張臉的沈橋:「老六,這才幾天,你都看上喬時了?」

  「不……不……沒有,絕對沒有的事。」沈橋哪裡是看上喬時,就是不怕死想撩撩沈遇,這會兒是真的悔得不行了,「我喜歡的都是美豔大方、熱力四射的,喬時那種清湯寡水的送我我也不要……嗷嗚……鬆……鬆下手。」

  老七也加入了說服行列:「五哥,我們只是看你一個人挺心疼的。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心動的,我們只是希望你幸福,不想你未來後悔。」

  沈遇鬆了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們幾個大男人,別整天盡幹些三姑六婆的事。」

  人已起身上樓。

  老三手癢沒忍住,一巴掌拍沈橋腦袋上:「老五什麼人,還要你教他怎麼追女人?我看你就是閒的。」

  沈橋不甘地撇撇嘴:「我就沒看出他懂。喬時要是嫁人了有他悔的。」

  這話沒敢說太大聲,憋著嗓子低低說的,卻還是讓沈遇聽到了。

  他腳步略頓,而後頭也不回地上樓,回了書房。

  再下樓時,沈橋幾個已經先回去了。

  桌子上一片狼藉,沈橋是存心留給他看的,讓他感受一下喬時在和不在的區別,典型的……揍不老實。

  沈遇搖搖頭,上前將桌子收拾好。

  喬時在沒在於他並沒那麼大的影響,只是屋子空了些而已。喬時不會咋咋呼呼的,比他還安靜,要麼就早早地縮回自己房間,要麼就安靜地坐一側沙發上,正襟危坐的,話都不敢多說兩句,倒是比當年沉靜了許多。

  她在,他只是覺得心裡某個角落有些暖暖的充實感。她不在,只是重歸平靜而已。

  想是這麼想,洗完碗回房後,沈遇還是不自覺掏出手機,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試著撥了下喬時的電話,果然已成了空號。

  沈遇盯著螢幕上那兩個字看了一會兒,指腹貼著長按了一會兒,刪除了那個空號。

  之後幾天,老六沒敢再在他面前喬時來喬時去的,甚至連喬時的名字都沒提過了。沈遇工作忙,一忙起來也就忘了這事兒,直到接到馮瓊瓊的電話。

  馮瓊瓊已經完成C市的工作,回了安城這邊。

  她還惦記著上次說要請沈遇吃飯的事,既然已經承諾,也不好不請,也就趁著回去前,約了他吃飯。

  沈遇不難約。

  馮瓊瓊不知道這個不難約是不是因為喬時的面子,至少她給他電話後,他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馮瓊瓊約的是晚上七點,下班的時間點,她比沈遇先到,人坐在那兒也有些無聊,就拍了張照片微信喬時:「猜猜,我和誰吃飯?」

  彼時,喬時正和前些天的相親男吃飯,也是百無聊賴的,回了個:「誰啊?」

  大概是潛意識裡有好好發展的念頭,喬時對相親男沒太排斥,那天吃過飯後,互留了聯繫方式。

  就喬時目前的感覺來說,不排斥,這對她而言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今天是第三次約會,目前還處於相互瞭解的階段,沒確定關係。

  她給馮瓊瓊回消息時,沈遇剛好過來,高大的身影正隨著餐廳旋轉門移動,雙手隨意地插在大衣口袋裡,面容清俊冷靜。

  馮瓊瓊將這鏡頭拍了下來,偷偷發給了喬時:「帥哥。」

  馮瓊瓊拍照水準向來不錯,鏡頭捕捉能力極強,拍的不是正面大全身,而是微微的側臉,將沈遇深邃好看的側臉線條都拍了出來,那骨子裡透著的成熟男人的沉斂神韻,也被捕捉得分毫不差。

  喬時看著照片,嘴角不覺勾了下,回了她兩個字:「很帥。」

  他偷偷抬頭瞥了眼對面的相親男,173cm,白白淨淨,乾淨秀氣,書卷氣重,沒有沈遇沉穩耀眼,卻也不算太差,中規中矩,適合過日子的男人。

  他正低頭玩著手機,工作群有工作在忙。

  喬時偷偷捏著手機,將鏡頭對準他,不動聲色地偷拍了張照片,發給馮瓊瓊:「這位也不差。傳說中的『173』,偷拍的,角度可能不是太好,怎麼樣?」

  她相親的事一直在和馮瓊瓊說,馮瓊瓊一直讓她別答應,等她鑒定過真人再說,找她要過幾次照片,喬時也不好意思找他要,剛好趁這個機會偷拍了張發給她。

  馮瓊瓊的微信很快回了過來:「妳確定不差?????」

  喬時數了數,五個大問號,還真挺不滿意的。

  也是她沒把照片拍好,「173」沒有沈遇那種360度無死角的狀態,隨便哪個角度拍出來都英俊帥氣,她又是捏著手機自下往上拍,臉形自然有些扭曲的臃腫,加上是抓拍的,連表情都只捕捉了個木訥呆愣的,看著和真人確實差了些,因而也就回了個信息:「抓拍照片品質肯定得大打折扣嘛,眼睛自動過濾一下就好。」

  馮瓊瓊的信息很快回了過來:「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喬時偷偷看了眼「173」:「估計年前就能確立關係了。」

  「……」馮瓊瓊回了串省略號,又回了句,「老實說,我這也是偷拍,妳也是偷拍,這還一屏對比著呢,妳不心塞啊?」

  喬時回了過去:「我已經克服心理障礙了。」

  馮瓊瓊哼笑了聲,沒再回,看向對面已經坐下來的沈遇,起身打了聲招呼。

  沈遇嘴角也維持著淺淺的弧度,疏離但不至於無禮,和她打了聲招呼。

  馮瓊瓊已伸手招呼服務員:「服務員,點菜。」

  服務員將菜單送上來時,馮瓊瓊將菜單遞給了他:「沈先生,隨便點。」

  「謝謝。」沈遇接過菜單,扭頭衝服務員點了幾道菜。

  馮瓊瓊閒著無聊,又借機偷拍了張照片發給喬時:「連點菜都這麼帥!」

  照片剛發過去,沈遇已抬頭,微笑著看她:「馮小姐,偷拍別人似乎不太禮貌。」

  他話說得直白,馮瓊瓊突然就尷尬了:「沈先生很好看。」

  沈遇不語,手卻伸向了她,讓她把手機給他的意思很明顯。

  他雖不說話,面色也始終淺淡,沒什麼怒容,甚至無半絲不悅的神色,但馮瓊瓊突然就生出些心驚膽顫的感覺來,笑容僵在嘴角,不自覺地捧著手機交了出去。直到手機落到沈遇手中,馮瓊瓊猛然想起一個事,她和喬時的微信聊天介面正開著呢!

  反應過來的馮瓊瓊下意識地伸手去搶:「等會兒。」

  沈遇也已瞥到「喬喬」兩個字,主要是她也剛回了信息過來:「妳完了,他肯定發現了。」

  沈遇嘴角不覺勾了勾,還是很懂尊重隱私,沒往上翻,反而看向馮瓊瓊:「方便看看嗎?」

  「不行!」

  沈遇點點頭,也沒往上翻她的聊天記錄,而是一鍵返回了桌面,打開照片,將她剛才偷拍的兩張照片刪了,而後將手機遞還給了她。

  馮瓊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到喬時相親的事,牙根一咬,乾脆道:「算了,你看吧。」

  沈遇拖著掃了眼聊天記錄,將手機還給了她:「喬時還真去相親了?」

  「當然。你沒看到她說嗎,年前大概要確定關係了。」

  沈遇指腹摩挲著杯沿,沉默不語。

  馮瓊瓊繼續道:「這是她親戚介紹的,知根知底,踏實,人雖然長得差了些,但也算帥氣,事業有成,溫柔體貼,謙虛穩重,溫柔顧家,喬喬挺喜歡的。」

  「他不適合她。」沈遇抬眸看馮瓊瓊,「喬時的電話多少?」

  馮瓊瓊笑了:「你要她的電話幹嘛?」

  「找她。」沈遇已掏出手機,看她,「多少?」

  馮瓊瓊也學他端著了,為難道:「這個……我得先問問喬喬呢,總不好隨便把她的電話透露給陌生人。」

  說著作勢要給喬時發微信,沒想到沈遇的手突然伸了過來,一聲不吭就掐著她手機一頭,將手機從她掌心裡抽出去了。馮瓊瓊完全沒防備,等反應過來時手機已落在沈遇的掌心上,連電話都翻到了,正往自己手機上輸號碼。馮瓊瓊起身想去搶回來時,沈遇已經將手機扔還給她,順便撥通了喬時的電話。

  喬時還在陪「173」吃飯,她雖猜到馮瓊瓊偷拍沈遇會被發現,但沒想到沈遇會完全不留情面,問她要手機刪照片,因此沒看到馮瓊瓊回信息也沒在意,直到手機響起,螢幕上出現一串手機號碼,歸屬地顯示的是安城。

  她詫異了下,號碼看著有些熟悉,她的心跳因為這串熟悉的數位有些加快,她不太確定號碼主人,遲疑著還是接了起來:「你好?」

  「是我!」嗓音低沉平靜,果然是沈遇。

  喬時的心臟因為他這句話微微顫了一下,而後微笑:「有什麼事嗎?」

  「怎麼換電話號碼了?」

  喬時此時已平靜下來,習慣性地微笑:「那個號碼是大學時代的,我大學畢業回老家工作了,用不上啊。」

  「那怎麼現在才銷號?」

  「……」喬時笑容僵了僵,「之前和安城那邊做課題的老師偶爾需要聯繫一下。」

  理由蠢得連她自己都忍不下去,本能地換了個話題:「你有什麼事嗎?」

  「沒事。」

  「那我掛啦。」

  說著她就要掛電話,沒想到沈遇突然出聲:「妳老家在青市?」

  「啊?」喬時腦子一下沒跟上,反應過來時點點頭,「嗯,對啊。那天聽沈橋說,你爸媽似乎也在青市,好巧。」

  沈遇似是笑了一下:「原來妳都知道。」

  他不常回青市的家,也不知道喬時家在青市。當年喬時在S市念的大學,兩人雖朝夕相處了段時間,但喬時從不會主動提及自己家,他也沒追問,一直當她人就在S市。剛才看到電話號碼顯示的是青市,才知道她是青市人。

  還真是……巧合。

  沈遇不覺搖頭笑笑,問她:「現在在相親嗎?」

  喬時一愣,估摸著是馮瓊瓊說的,也就坦然點點頭:「對啊。」

  沈遇問:「人怎麼樣?」

  喬時偷偷看了眼「173」,起身出去:「人挺好的,我挺喜歡的。」

  「是嗎?」沈遇沉默了好一會兒,人也起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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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10:59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說好的放手(3)

  喬時能聽出他的腳步聲,沉穩,不疾不緩。

  「喬時,」他低沉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徐徐傳來,「那天我問妳,妳為什麼要回來,妳至今沒給我答案。」

  喬時指腹摩挲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兒,而後輕笑:「我去找喬燕啊。」

  沈遇靜默不語。

  喬時臉上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下去:「那個……我和朋友還在吃飯呢,我先掛了,回聊。」

  「喬時,」沈遇叫住了她,嗓音隱隱有些沙啞,「別答應他。」

  「……」

  掛了電話,喬時心跳有些快。

  沈遇並沒有再說什麼,他的話總是輕易將她帶入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裡。

  從餐廳回來,她心情一直不大平靜。

  回到家時,她的微信通訊錄裡多了一條好友請求,沈遇發過來的。

  她的微信號綁定的是這個手機號。

  喬時盯著那條信息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沒點通過,退了出來。

  接下來幾天都在為春節準備,沈遇也沒再打電話過來,一如過去多年,他從不會打她的電話。

  喬時心境慢慢變得平靜,和「173」自那天吃飯後也沒再聯繫,彼此都忙,估計也是都沒看對眼,沒想到除夕的年夜飯後,「173」突然給她電話,約她出去走走。

  喬時家太后對「173」很滿意,一看他給喬時打電話,一個勁兒地催喬時趕緊換衣服出去。用她的話說,感情是處出來的,不是聊出來的,過完年妳都二十六了,再不好好把握還要不要嫁人了?直念得喬時逃命似的趕緊奔出了家門。

  與「173」約在青市最大的世紀廣場,晚八點,她打車過去剛好差不多。

  人剛到那邊,正要下車,手機響了,喬時正忙著付錢,也沒看是誰打來的,只當是「173」,邊掏著錢包邊接起了電話,說道:「我已經到了,正準備下車,你到哪兒了啊?」

  「到哪兒?」沉穩的聲音,卻不是「173」。

  喬時掏錢包的動作略略一頓,沈遇低沉的嗓音已再次透過話筒徐徐傳來:「喬時,新年快樂!」

  喬時鼻子有些酸,落空了無數次的期待某一天突然不期而至,她胸口突然湧起些酸酸脹脹的情緒,低低回了句:「新年快樂!」

  「現在在哪兒?」

  「在我家這邊。」喬時吸了吸鼻子,人已平靜下來,輕笑問他,「有事嗎?」

  沈遇問:「微信怎麼沒通過我的加友請求?」

  「啊?」喬時佯裝吃驚,「你什麼時候給我發加友請求了?可能我沒留意到。」

  「通過一下。」

  「哦。」喬時應完,掛了電話,開微信點了「接受」。

  沈遇那頭很快有了回應,卻是發了個即時位置共用的連結。

  喬時看著有些莫名其妙,點開,就看到「確定」和「取消」。她沒和人共用過位置,也沒鬧懂這玩意兒是啥東西,但想著按「取消」總是沒錯的,正要去點,突然聽到「173」叫她名字,下意識地抬頭,沒想到帶偏了手指,指腹點在了「確定」上。她自己沒留意到,將手機塞回大衣口袋,人已抬起頭,看向走到近前的「173」,衝他打了聲招呼。

  「等很久了吧?」「173」靦腆地搓著手,笑著道。

  喬時笑道:「沒有,我也是剛到。」

  今天天氣有些陰冷,還飄起了雪,喬時也是裹得嚴嚴實實才出門的,頭上戴著頂白色毛線帽,脖子上也裹上了同色系圍巾,身上穿著深色羽絨服,搭配雪地靴,整個人只露出一張被凍得微紅的臉,與她平時的打扮相比,多了份隨意的小嬌俏,尤其是她衝他微笑的時候。

  「173」看著就有些害羞了,搓著手:「一起走走吧?」

  喬時點點頭,與他一塊兒往廣場裡走。

  廣場邊是流動的小甜品店,這個點廣場人多,尤其是小情侶不少,不少人在小甜品店前排隊買霜淇淋,

  冰天雪地的天氣裡吃霜淇淋有種被虐的快感。

  喬時看著這三三兩兩的小情侶,也有種被虐到的感覺,不是「單身狗」的悲哀,是和「173」往情侶堆裡紮太怪異,她忍不住叫了「173」一聲:「我們到那邊找個地方坐吧?」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咖啡廳,單身男女比較多的地方,待著不扎眼。

  「173」爽快地點點頭:「好啊。」但往小甜品店看了眼,「等我一會兒。」

  他撇下喬時就跑了過去,喬時攔都攔不住,也就懶得再叫他,往手掌裡哈著氣站在原地等他。

  人一閒下來就想起和沈遇聊微信的事來,趕緊摸出手機,一打開便看到了微信正在共用位置的介面,滿屏的地圖。

  喬時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微信頭像,驚得手忙腳亂想退出來,但到底是第一次玩,以前從沒和人共用過位置,她一時心慌,也不知道怎麼關了這玩意兒,正著急著,「173」捧了兩根霜淇淋回來了。

  「走吧。」「173」道。

  喬時哪裡有時間理他:「等會兒。」

  「173」看她在忙也沒打擾她,只是很順手地將其中一根霜淇淋遞到她嘴邊:「嚐一下嗎?」

  喬時滿腹心思都在她和沈遇共用位置上,人早嚇傻了,也沒注意到「173」的舉動,美食送到嘴邊,也就很本能地咬了一口,然後整個人都被凍醒了……「173」餵她吃霜淇淋!

  這意味著什麼?他根本就是把她當自己人了,她……

  口中那口冰涼冰涼的東西卡在了唇齒間,喬時是怎麼也吞不下去的,但也吐不出來,也顧不得理微信了。她詫異地扭頭看「173」,想著要怎麼開口化解尷尬,腦子還沒轉起來,電話卻響了。

  喬時這會兒正被那口霜淇淋虐得風中凌亂,哪裡還顧得上接電話,直接把手機扔大衣口袋裡了。

  「喬時,不想接電話,不會直接掛斷?」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邊徐徐響起,驚得喬時猛地扭頭,黑色的質感羊絨大衣隨著靠近的高大身影映入眼中,喬時甚至還沒看清他的臉,只覺大衣口袋一輕,她剛塞口袋裡的手機已落入沈遇掌中。

  「你……」喬時詫異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喉嚨突然像被什麼東西哽住,說不出話來,那口霜淇淋還含在嘴裡沒咽下去。

  沈遇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撩起大衣一角,往她嘴邊一捂:「吐出來!」

  「……」喬時有些蒙了,高檔的面料摩挲著嘴角,沾著些許他的體溫。

  衣服還穿在他身上,她是怎麼也不敢把東西吐他衣服上的,況且只是吃一口霜淇淋。

  喬時側開頭,想咽下去,中途後腦勺被一隻溫厚的手掌罩住:「大冬天的吃什麼霜淇淋。」溫淡的嗓音落下時,喬時的臉頰已被沈遇輕掐住,就著那微熱的布料,逼得她張嘴,將那口霜淇淋全吐他大衣上了,濕淋淋的,連喬時自己看著都有些噁心。

  沈遇也沒看她,低首往她斜背的包裡看了眼:「帶紙巾了嗎?」

  沒等她應,已輕車熟路地拉開了包的拉鍊,拿出半包紙巾,抽了張遞給她:「擦一下。」

  而後將大衣脫了下來,掛在臂彎間。

  喬時覺得他這順序有些錯亂,正常情況下難道不是抽出紙巾給她,讓她吐紙巾上?怎麼吐他衣服上了。

  她看這大冷天的還飄著雪,他連大衣也不穿,心裡隱隱有些擔心:「你不冷啊?」

  「冷。」沈遇抬眸往廣場邊的商場掃了眼,「裡邊有男裝店嗎?」

  喬時也不大確定:「有的吧?」

  沈遇點點頭,轉向一邊早已看蒙了的「173」,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你好。」

  喬時也終於想起還有這麼一號人,突然有些內疚,轉頭看「173」。

  「173」還握著兩根霜淇淋站在她身側,兩隻手凍得通紅通紅的,正以一種明媚憂傷又尷尬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們,表情很是複雜,傻愣愣的,看著還怪可憐的。

  喬時是真的覺得對不住他,也內疚,不大自在地扯了扯唇:「不好意思,我那個……女孩子特殊時期,不能吃霜淇淋。」

  「173」臉色因她的解釋而緩和許多,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沒考慮周到。」這才看向沈遇,「這位是?」

  「沈遇,一個朋友。」喬時給他介紹,又指著「173」給沈遇做了介紹,「林閒。」

  「173」也是懂人情世故的人,將兩根霜淇淋並作一隻手拿,很大方地衝沈遇伸出手:「你好。」

  沈遇也伸出手和他交握了下,禮貌頷首:「你好。」

  喬時看「173」單手握著兩根霜淇淋有些吃力,很自然地伸出手:「我來拿吧。」接過了「173」手裡的霜淇淋。

  「173」也沒和她搶,任由她將霜淇淋接了過去,笑著看向沈遇:「沈先生也是來看煙火的嗎?」假意往他身後看了看,「是在等朋友嗎?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有空再聊。」

  喬時也不知道沈遇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的心跳因為他的突然出現還沒完全緩過來,但到底是理智的人。沈遇會出現在這裡有太多種可能,她總不大敢往他是為了她而來的方向上想,揣著那點小曖昧的心思總覺不自在,況且她是來赴「173」的約,也就笑著附和一聲:「有空再聊。」

  她衝他揮揮手後便與「173」一道轉身,腳還沒踏出去,羽絨服連帽便被拉住。

  沈遇拉住了她的帽子,鬆鬆垮垮地輕捏著帽子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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