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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清楓語 -【相遇終有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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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22:10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明天的明天(6)

  宋勵說著已轉向了喬時,他的面色和語氣自始至終很平靜,像在說著與己無關的事。

  這是喬時第一次聽他說起身世,她能想像他當年的不易,也能理解他的偏執和仇恨,卻沒法認可。

  「其實你也可以換一個角度想,他們的愚昧和無知,只是受困於自己的文化水準。當年的他們沒有足夠的文化去判斷,心裡想幫你,但又會因為無知而恐懼,擔心給自己身邊的人帶來災難,所以只能假裝視而不見。沈遇不可能不知道這些問題,但是要改變,不是非得像你這樣摧毀才叫改變啊,從文化水準上、從觀念上改變也是改變。你完全可以和他一起嘗試,為什麼非得反其道而行呢?」

  宋勵笑道:「妳果然是和沈遇一國的。」

  「我不是你,永遠無法理解你曾經歷過的痛苦。如果你這麼做,你快樂了,我確實不好再說什麼,但明顯你並沒有很快樂。」喬時盯著他,語氣很平靜,「既然不快樂,為什麼不試著換另一種生活試試?」

  宋勵點點頭:「所以我嘗試了。」

  喬時突生警覺,戒慎地看著他。

  車子此時已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停了下來,宋勵將她拽下了車,拽進了旁邊的大屋子。

  「喬時,我可以什麼也不要,我只要妳。」

  「當年那趟綠皮火車,是我最灰暗也最明媚的時光。就在前一晚,我和劉檸寧結束了五年的感情,我受夠了她動不動就拿我剋死家人這種事來指責我,也受夠了她這種一邊愛著一邊嫌棄著的態度。那時我很悲觀,我到底做錯什麼了,為什麼要一直被這個世界嫌棄,連號稱愛我的女人都這樣嫌棄我,憑什麼?然後妳突然叫了我一聲,問我要不要和你們一起打牌。我一直記得妳當時對我微笑的樣子,純粹,沒有一絲一毫的嫌棄。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以這種純粹自然的態度對我。妳永遠不知道,一個臭名昭著處處受嫌的人,突然看到這種眼神時有多麼感動。後來我主動找妳,不僅僅是因為想利用妳對付沈遇,更多的是,我喜歡妳看著我時,自然不嫌棄的眼神。我喜歡和妳在一起的感覺。」

  喬時想宋勵大概是瘋了:「我已經嫁人了。」

  「我不介意。」宋勵拽住了她,反手將她壓在門板上,急切而熱情地看著她,「喬時,只要妳願意跟我走,我不介意妳是否已經嫁人。妳喜歡旅行,我可以天南地北地陪妳走,妳想去哪兒,我陪妳到哪兒,這是沈遇一輩子也給不了妳的生活。」

  喬時反手將他壓在肩上的手拉了下來:「謝謝你。但我不能。」

  「為什麼?」

  喬時道:「你雙手乾淨嗎?」

  「我沒直接害過人。」

  「間接呢?」

  宋勵不語。

  喬時輕輕吐了口氣,看著他:「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沈遇嗎?他的為人,他的行事作風,帶給我的影響都是積極、正面的,和他在一起,我覺得每一天都充滿希望、愉悅。但和你在一起,我會恐懼,會慌亂。我是容易被人影響的人,而不是能影響人的人,兩個都想仰賴對方的人,最終只能得到一個中和的結果,我會變成另一個劉檸寧。」

  「妳不會。」

  「我會!」

  「妳不會!」宋勵突然暴喝,一把拽過她的肩膀,將人摔在了沙發上。

  沈遇因宋勵的幾分鐘耽擱,再追蹤上去時已經找不到宋勵的車。

  宋勵特地在路況監控盲區換車,沈遇只追蹤到那裡便失去了線索,他沒敢耽擱半秒,找路人瞭解了下情況,大致推斷出宋勵車子的型號,當下返回了局裡,找交警小吳調監控,路上順便給老七打了電話,讓他來局裡一趟。

  老七還和沈橋、老三在沈遇家裡等吃飯,聞聲有些詫異:「去局裡?怎麼了?」

  「喬時出事了。」

  「……」

  沈橋就在一邊坐著,有一下沒一下地摁著手機,看老七臉色不對,抬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老七道:「五嫂出事了。」

  「……」沈橋倏地站起身,「五哥呢,現在什麼情況?」

  「他現在在局裡,沒等我細問就掛了電話。」

  「過去看看。」沈橋彎身拿起沙發上的外套,當下出了門。

  在車上,沈橋給劉檸寧打了個電話:「妳又找人動喬時了?」

  劉檸寧正在吃飯,沈橋自那天質問她後便沒再聯繫過她了,沒想到他突然給她打電話,一開口就是質問這事,愣了愣後,聲音當下冷了下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還和我裝糊塗嗎?」沈橋嗓音不變,「除了妳和宋勵,誰還會對付她?」

  「……」劉檸寧撂了勺子,「你愛信不信!」

  她狠狠摁斷了電話,冷著臉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改給宋勵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劉檸寧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喬時在你那兒?」

  「對,有問題嗎?」

  劉檸寧笑道:「別的男人睡過的破鞋你也要搶,宋勵,你就這麼缺女人?」

  「我寧願要一隻別人穿過的破鞋,也不要我扔掉的,劉檸寧,妳不該臉紅嗎?」

  「是嗎?」劉檸寧並沒有因此而動怒,只是微笑,「宋勵,我說了,你能做的我也能做,而且會做得比你更好,放棄我你會後悔的。」

  「看到了。」回她的依然是漫不經心的語氣,「知道我現在在哪兒嗎,徐力這兒,徐力確實是條好狗,但到底是我的人,還是好好擔心妳自己吧。」說完掐斷了她的電話。

  劉檸寧捏著手機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知道徐力在哪兒,早上微博流傳的一張新聞圖片裡,徐力入了鏡。

  喬時看著宋勵掛了電話,她知道是劉檸寧的電話,卻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騙她。

  這裡不是徐力的窩藏點,是宋勵在郊區的一處房子,很隱秘。

  宋勵捏著手機在掌心轉了一圈,看向她:「喬時,給妳兩條路。第一,跟我走,我們永遠離開這裡。第二,我送妳去徐力那兒,拿妳一條命換他一條命。」

  「選哪個?」宋勵問。

  「我棄選。」

  「只能二選一。」

  喬時站起身:「我選二。」

  宋勵死死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終於點頭:「好!」卻沒再有動作,只彎身拿過遙控,開了電視。

  喬時朝電視瞥了眼,那是監控,屋子外的監控,正對著進來的巷子。

  在始終安靜的鏡頭裡,沈遇和老七幾人的身影在半小時後出現。

  「來得真快。」

  宋勵輕笑,一把將喬時拽起。

  喬時手腳都被綁著,被他拽到了窗前,拉上窗簾,開了燈。

  天色本就已暗了下來,燈光一開,她和他相疊的剪影投射在了白色窗簾上。

  「喬時,假如沈遇不要妳了,妳會不會跟我?」

  喬時眼眸倏地瞪大,宋勵就一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

  但他可以瘋得更徹底。

  他掐住她的下巴:「如果他因此嫌棄妳了,這種男人也不值得妳死心塌地了。」

  「陪著我,我能給妳任何妳想要的生活!

  「妳連命都不要也不願意跟著我,他就那麼好?」

  越來越低的呢喃裡,他吻住了她。

  喬時死命掙扎,避開他壓下來的唇。

  他牢牢掐著她的下巴,扣著她的後腦勺,她越掙扎,他越緊逼。

  兩人激烈糾纏的身影被燈光投射在了窗簾上,落在了匆匆趕到的沈遇眼中。

  他瞳孔驟縮,面色卻愈發平靜。

  他把手伸向一邊的前同事小林:「把槍給我。」

  小林擔心地看著他:「你別衝動。」

  沈遇側頭看了他一眼:「你能把門撞開?」

  小林道:「可以先上前敲門。」

  人說著就要往門口走去,與沈遇擦肩時,沈遇突然抽走了他腰間插著的槍,他甚至來不及去搶,那支小型手槍已在沈遇手腕上俐落地轉了半圈,被牢牢握在了沈遇手上,啪啪兩聲槍響,伴著玻璃碎裂落地的清脆聲。

  一時間,全場俱寂。

  宋勵停下了糾纏的動作,看著喬時:「妳說,他是相信妳,還是相信他看到的?」

  「瘋子!」喬時一腳狠狠踩他腳上。

  宋勵不動不讓,面色始終平靜,從剛才他欲侵犯她開始,他自始至終是平靜的。

  「喬時,最後一次機會,一還是二!」

  「我選三!」

  喬時手肘冷不丁朝他肋骨狠狠一撞,趁他吃痛閃避的瞬間,頂開了窗簾。

  她和宋勵同時暴露在沈遇的槍口下。

  幾乎同一瞬間,槍聲再起,驚得喬時本能地低頭捂住了耳朵,待四周安靜下來時,下意識地回頭看,宋勵依然穩穩地站在她身後。

  喬時錯愕地看向沈遇。

  他握著的槍被老七撞歪了。

  老七誤以為他失控要爆宋勵的頭,生怕他背上罪名,在他舉槍的瞬間,撞開了他的槍。

  「五哥,你冷靜點!嫂子不是你想的那種人!」老七急忙勸道。

  「多事!」沈遇克制著沒收拾他,這一撞讓他失了先機。

  反應過來的宋勵已拽過喬時,往廚房跑去,沈遇只來得及給他肩頭補了一槍,但阻止不了他拖喬時進屋的步伐。

  屋子門窗都裝了防盜網,等找人把防盜網拆除,沈遇再進屋時,屋裡已經沒了宋勵和喬時的身影。

  廚房裡挖了地窖,通向了村外。

  沈遇追到村外時再次失去宋勵和喬時的蹤影。

  老七自知惹禍,看著沈遇不敢吱聲。

  「回頭再收拾你。」沈遇心裡壓了怒,他從沒像今天這麼窩囊過,就這麼三番五次地讓自己的女人被人從眼皮底下帶走。

  他長吐了口氣,收了槍:「劉檸寧那邊什麼情況?」

  老七打了個電話,彙報:「她稍早前給宋勵打過一個電話,現在似乎是去徐力那裡了。」

  沈遇眉心擰了擰:「她給宋勵打電話?」隨即面色突然一肅,「去陳村!」

  陳村是徐力現在窩藏的城中村。

  喬時被宋勵拽到了徐力這兒,手腳還被捆著。

  他推著她在沙發上緩緩坐下,借著替她撥頭髮的空檔,抵在她的耳邊低低道:「喬時,既然妳死也不願跟我走,就吃點苦,看妳命夠不夠大了。」

  他的話讓她有些摸不透。

  宋勵卻沒再搭理他,人已坐正,脫了身上的西裝,撕開了襯衫,就著肩上的傷口打了個結。

  沈遇後補的那一槍射中了他的肩膀,一路沒處理,傷口已失了不少血,宋勵整張臉都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蒼白。

  徐力就在一邊,有些擔心:「要不要去醫院處理一下?」

  他跟了宋勵十多年,不管做了什麼,對宋勵的忠心始終還是在的。

  宋勵的突然來訪同樣讓他摸不著頭腦,有幾分欣喜,也有幾分內疚,他背著宋勵綁架了喬時。但宋勵顯然沒有追究的意思,對他一如往常。

  對他的擔心,宋勵頭也沒抬:「沒必要。」

  他綁緊了結,這才抬頭,掃了眼屋裡:「有人來過嗎?」

  徐力茫然地搖搖頭。

  宋勵拿過手機,給劉檸寧打了個電話:「既然人都來了,不上來喝杯茶?」

  劉檸寧道:「你監視我?」

  宋勵輕笑:「我帶出來的人我還不瞭解,還需要我監視?」

  說完噝地吸了口冷氣,劉檸寧聲音不覺跟著抽緊:「你怎麼了?」

  「吃了沈遇一記子彈。」

  劉檸寧笑了:「又是因為喬時?」

  宋勵沉默了一會兒:「是!」

  劉檸寧撂了他的電話。

  宋勵手指摩挲著手機,若有所思,沒兩分鐘,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宋勵朝徐力使了個眼色:「開門。」

  房門打開,門外果然是劉檸寧。

  她今天的打扮很俐落,黑色西服西褲,與她平日裡的親和有很大不同。

  劉檸寧一進屋就看到了喬時,視線從她臉上緩緩移到宋勵身上,一眼便看到了他肩上的傷。

  她微笑,兩手交疊著,一下一下地鼓著掌:「喲,英雄救美呢。」看到喬時身上捆著的繩索,又微微一笑,「不對啊,你這是強搶人妻呢,看人家多不樂意。不是真愛嗎,怎麼綁起來了?」

  宋勵也微微笑著:「既然是強搶,人總不大老實,不綁著,怎麼帶得走?」

  劉檸寧冷笑:「人家老公都餵你子彈了,還要帶著個拖油瓶……」而後點點頭,「我信了你對這個女人是真愛。」

  說話間她已走到了沙發邊,居高臨下地打量喬時:「長得也不怎麼樣,怎麼就有本事勾得男人一個個為妳赴湯蹈火呢?」

  這是喬時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劉檸寧,撕掉明豔大方的面具,刻薄而盛氣凌人,甚至是,帶著殺氣。

  劉檸寧眼裡有殺氣。

  喬時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剛才在地窖裡,宋勵對她說:「省著點力氣,能不能活下來,一會兒就看妳了。」他是要把她推到劉檸寧面前,讓她自己面對。

  她心裡不覺多了幾分警惕,戒慎地看著她,被捆縛著的雙手雙腳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劉檸寧也是看準了她的無法抵抗,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前一秒還是明媚淺笑,下一秒就突然變了臉,手臂一抬,手掌照著她的臉就要抽下來,中途被宋勵扣了下來。

  他冷了臉:「做什麼?」

  劉檸寧冷笑:「怎麼,捨不得了?」

  「當年你那些女人抽我耳光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護短,這會兒倒護起她來了?」

  說話間面容已開始扭曲,手臂用力一甩,將手抽了回來,手掌往大衣口袋裡一揣,再抽出來時,手裡已多了把手槍,黑乎乎的槍口對準了喬時的眉心。

  劉檸寧扭頭看著宋勵,臉上沒有任何笑意:「信不信我現在就能解決了她。」

  宋勵點點頭:「信,妳已經不是第一次動這念頭了不是?」

  劉檸寧抿唇不語。

  宋勵瞥了眼徐力:「上次綁架喬時,不就是妳指使徐力做的?他都幫妳兜了下來,說起來,徐力對妳忠心耿耿呢。」

  徐力當下白了臉:「宋哥,我和寧姐只是想幫你。」

  宋勵瞥向劉檸寧:「看,徐力都招了。」

  劉檸寧也坦然地點點頭:「沒錯,是我讓他這麼做的。這女人就一礙事的,既然你捨不得下手,我替你下手。沈遇方寸大亂了,你不是才有機會胡作非為?」嘴角又勾起了笑,「你說,除了我,這世上還有哪個女人願意這樣為你赴湯蹈火?」片刻又變了臉,「你偏偏不要,看上這個一無是處的女人。她憑什麼就能讓你念念不忘了?」

  她笑容一收,手指俐落地扣下了扳機。

  幾乎同一瞬間,喬時蹬起被捆著的雙腿,又快又狠地踢向劉檸寧的手腕,槍聲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卻見劉檸寧身子重重晃了晃,手腕垂落,手中槍支也隨之落地,整個人脫力地朝她跌撞過來。喬時本能地往旁邊一滾,避開了她壓下來的身體,急忙回頭,沈遇不知何時已從窗外躍了進來,雙手穩穩持著槍,槍口遠遠瞄準了劉檸寧,面色沉著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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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22:25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明天的明天(7)

  不是她踢掉了劉檸寧的槍,是沈遇搶在她動手前擊中了劉檸寧的手腕。

  喬時突然就鬆了口氣,手肘撐著地面朝他挪去,但劉檸寧和徐力比她更快。

  劉檸寧手腕雖受了傷,卻還是極快地拽住了她的腳踝,徐力人也朝她飛撲而來,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直直朝她的脖子扎下來。喬時驚得差點兒失聲尖叫,本能地往旁邊一滾,卻聽砰砰兩聲槍響,被拽住的腳踝突然鬆了開來,徐力呻吟著朝她撲壓而來。喬時本能地護住了頭,手腕在這時落入一雙溫暖的掌中,整個人被拉站起身,後背被一隻有力的手掌覆住,將她壓入他的胸膛,緊緊護著。

  「沒事吧?」沈遇低頭看她,手掌摩挲著她的臉頰,眼神擔心又焦急,黑眸急切地在她的臉上逡巡。

  喬時搖搖頭,人還有些驚魂未定,心臟跳得又快又急,渾身虛軟得厲害,手臂也止不住地顫,雙腿幾乎站不住,雙手無意識地緊緊掐著沈遇的手臂,根本沒法平靜開口,只是本能地搖著頭:「沒……沒事。」

  沈遇這才鬆了口氣,手掌壓著她的後腦,將人整個按入懷中,臉頰輕蹭著她的頭頂,很克制又情難自禁,手指小心翼翼地撥開她的頭髮,嘴唇抵著她耳邊的臉頰,來回親吻著安撫:「沒事就好。」

  嘶啞緊繃的聲音穿透耳膜,一點一滴鑽入腦中時,喬時稍稍緩過神,用力回抱住了他,雙臂還顫抖得厲害。

  沈遇安撫地輕拍了拍她的背,這才看向屋裡。

  劉檸寧正呻吟著躺在地上,左手痛苦地捂著右手腕上的槍口,肩上也正汩汩地流著血。

  那一槍不是他開的。

  他看向門口。

  沈橋人就站在門口,兩手緊緊握著槍,雙臂不斷顫動著,嘴角緊抿,喉結上下劇烈滾動著,像在極力壓抑著情緒。

  劉檸寧那一槍是他給的。

  劉檸寧也看到了他,看了他一眼,又抿著唇轉開了視線,看向一邊的徐力。

  徐力也已脫力地倒在地上,他的手腕上有兩個槍口。

  就在他手中的匕首刺向喬時的時候,沈遇聽到了兩聲槍響,一聲是他的,另一聲……

  沈遇回頭,喬澤不知什麼時候已從窗外躍了進來,單手持槍,面色清冷。

  看到他看過來,喬澤也看了他一眼,收了槍,走了過來。

  他在喬時身邊站定。

  「沒事吧?」他問。

  「還……還好。」

  「說話都不利索了還說沒事。」喬澤說道,手掌在她額頭上抹了抹,「都嚇出一腦門汗了。」

  喬時有些窘迫:「你怎麼來了?」

  「沈遇通知我的。」

  喬澤說著看向一片狼藉的屋裡,喬時也跟著抬頭,看到了沙發上的宋勵。

  他因為失血過多,人正虛弱地躺在沙發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眸半合,看著這邊,眼神空洞,沒什麼生氣。

  「老七,叫救護車。」沈遇吩咐。

  宋勵眼眸睜開了些,看向沈遇,輕笑:「來得挺及時。」

  手往大衣口袋裡摸索著,他摸出支錄音筆,扔給他。

  沈遇沒接:「誰允許你這麼做了?」

  他在拿喬時當餌,引出劉檸寧。

  一直虛弱地趴在地上的劉檸寧突然變得癲狂:「宋勵,你渾蛋!」

  宋勵的視線在她臉上停了停,終是別開了頭。

  劉副這時已帶了人趕過來,沈遇讓人通知的。

  看到倒在地上的劉檸寧時,劉副面色震了震,看向沈遇。

  「劉檸寧策劃了綁架喬時一案。」沈遇轉向劉副,「上徐村的野生動物走私案,幕後主使也是劉檸寧。」

  劉副怔住。

  「劉檸寧學生時代就和宋勵混在了一起。當年宋勵被捕,面上是徐力接管了宋勵的產業,實際上是劉檸寧在操縱。」沈遇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硬碟,扔給了劉副,「她瞭解宋勵的企圖,想幫宋勵,也想向他證明,他宋勵能做的事,她劉檸寧一樣能做。剛好,喬時那篇調研報告撞在了槍口上,宋勵因為喬時被捕,劉檸寧恨喬時,因此來了個一石二鳥,利用專業優勢,策劃了一系列新聞事件,跟風放大了安城陋習,一方面將安城推到了風口浪尖,處處受限,一方面也將禍端指向喬時,意圖借網路暴力毀了喬時。只是不巧當時喬時不在安城,我們處理得也及時,事態控制住了。」

  「兩年後宋勵出獄,但這時的劉檸寧已基本掌管了宋勵的產業。」沈遇看了眼宋勵,「出獄後的宋勵很安分,只是很隨意地經營著酒吧類的聲色場所,其他事聽之任之,剛好那時我們還在查宋勵,劉檸寧為避免查到自己身上,以留學為由暫時離開了安城,具體是不是真的去留學……」

  「劉檸寧的學歷造了假。」說話的是喬澤。

  沈遇繼續道:「劉檸寧在國外這幾年,借著前兩年積攢的人脈和徐力的幫助,做著倒賣野生動物的買賣,宋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喬時在上徐村無意中發現了那批貨,劉檸寧擔心消息走漏,欲借車禍除掉她,沒想到被宋勵制止。宋勵捨身救喬時刺激了她,她知道宋勵的野心,也知道喬時在宋勵心中的位置,更瞭解宋勵得不到就毀掉的心理,因此得知喬時嫁給我後,故技重施策劃了當年的新聞事件。但沒想到計畫進行到一半被宋勵叫停,嫉妒心作祟下,劉檸寧決定除掉喬時,一則可以借此轉移我的注意力,二則可以毀掉情敵,因此讓徐力綁架了喬時。」

  沈遇轉向宋勵和劉檸寧:「推測得對嗎?」

  劉檸寧緊緊咬著唇不說話。

  「喬時曾在衣服上發現被人裝了微型監控。那會兒有機會近喬時身的人有我、老六、老七、老三、宋勵和妳。老三、老六、老七沒動機,宋勵不屑做,妳一直伺機除掉喬時,需要掌握她的行蹤,因此偷偷在她身上塞了監控,沒想到不到三小時就被喬時大哥發現並替換了。妳意識到這個方法不行,想接近我又忌憚我,這才將心思轉向了單純的老六,從他那兒套取喬時的行蹤。」

  沈遇看向劉檸寧:「對吧?」

  沈橋嘴角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直直看向他:「是這樣嗎?」

  劉檸寧不敢與他對視,緊咬著唇別開了臉,好一會兒,才虛弱地說了聲:「對不起!」

  沈橋突然失控,舉著槍就要扣扳機,沈遇反應極快,回身旋踢,一腳將槍踢離他的手。

  「瘋了你!」沈遇面色極沉,朝老七使了個眼色,「把老六帶走。」

  劉副難以置信地看著劉檸寧,說什麼也不願意相信。

  劉檸寧低垂著頭,喘息著,好一會兒,只低低地道了聲「對不起」。

  她往沙發上已漸漸虛弱的宋勵看了眼,有不甘,也有痛悔。

  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這麼設計她。

  大股大股的血從肩上和手腕上的槍口冒出,劉檸寧沒再捂著,只是不甘地看著宋勵。

  宋勵眼裡掠過一絲不忍,終是閉上了眼。

  沈遇轉向已到門口的醫護人員:「先送醫院吧。」

  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將幾人抬上了擔架。

  喬時看著宋勵和劉檸寧,心裡也說不上什麼滋味。

  她從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女人恨她入骨。

  也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為了一個男人瘋狂成這樣。

  「劉檸寧從年少時就跟著宋勵混,陪他一起打群架,泡夜店,出生入死,也看著他一點點創立起他的產業。她深愛他,也嫌棄他,兩人前前後後糾纏了十幾年,她最好的年華都浪費在宋勵身上了,她甘心不了。」

  看著漸漸遠去的擔架,沈遇低聲道。當一個女人把愛變成恨,恨那個男人毀了她,那個男人卻又想追隨另一個溫暖乾淨的女孩時,她不可能甘心。

  十多年的糾纏,她和宋勵一樣,都已經變得扭曲偏執。

  從陳村出來,沈遇送喬時去了醫院。

  她的脖子上又是掐痕又是刀痕的,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沈遇擔心她身上還有別的傷,處理完傷口,又讓她做了個全身檢查才放心。

  宋勵也在這個醫院裡,處理完傷口時,喬時和沈遇去看了他。

  對宋勵,喬時心裡總有些複雜。

  他劃傷了她,綁架了她,把她推到了劉檸寧的槍口下,她差一點成為徐力的刀下冤魂,可他做這一切,又是為了幫她掃除後患,恣意妄為得讓她不知道是該感謝還是該怨恨。

  她完全沒想到他會為了她,親自把劉檸寧送進監獄。

  沈遇也沒想到。宋勵應是在劉檸寧找他那次察覺到她對喬時強烈的恨意,知道她是非除掉喬時不可,才想著除掉劉檸寧。但畢竟是跟了他這麼多年的女人,他不可能真對她下手,才想著把人送牢裡去。

  說到底,他到底是有些念舊情的,但行事作風……

  看了眼喬時脖子上包紮著的傷口,想著她一下午的擔驚受怕,沈遇沒法對宋勵感激起來,因此在病房看到宋勵時,沈遇也給不了他好臉色。

  他已經從手術室出來,有員警看著,人已醒來,正靠坐在床頭休息,整個人看著虛弱而蒼白。

  看到兩人進來,他睜開眼,看到喬時脖子上的繃帶時眸色波動了下。

  「對不起。」他突然道歉。

  突然的誠懇讓喬時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有責任解決它。徐力和劉檸寧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人,我不想他們就這麼被毀了。」

  「那也犯不著拿喬時冒險。」沈遇聲音有些沉,「如果不是我剛好趕到,她已經……」

  「死了就死了唄。」宋勵又恢復成往日的吊兒郎當,「你真以為逮著一個徐力就能揪出劉檸寧了?他對劉檸寧比對我還忠心,根本不可能供出她,還不如讓劉檸寧自己走出來。」

  劉檸寧的弱點是他宋勵,任何和他有關的事都會讓她失控,尤其有喬時在。

  因著他對喬時的執著,一直以來,喬時就是她心裡的一根刺,他對喬時越執著,她越失控。

  他綁了喬時,越發顯得喬時的不甘願,以及他的心甘情願。喬時再不甘願他也要強取豪奪非她不可,越是這樣越襯得劉檸寧不堪。驕傲如劉檸寧,忍受不了宋勵的這種侮辱。他太清楚她的七寸,拿捏得剛剛好。

  他沒想用喬時冒險,如果她願意跟他走,也就無所謂劉檸寧,他不可能讓她找到他們。她不願意,他就替她掃除障礙,那勢必得把喬時推入險境。

  「她沒事最好,真出事了,大不了我陪她一起走唄,反正沒除掉劉檸寧,她也隨時可能出事,不過多擔驚受怕幾天而已。」

  出口的話,總是那麼欠扁。

  沈遇沒被他激怒,只是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劉檸寧的弱點不只有你宋勵一個,還有老六。」

  本質上劉檸寧和宋勵都是同一類人,身在地獄,又渴望抓住陽光。沈橋之於劉檸寧的意義和喬時之於宋勵的意義是一樣的。只要沈橋落在徐力手上,劉檸寧就不可能不出現,不可能不維護沈橋。徐力寧願背叛宋勵也要對劉檸寧死心塌地,除了感情,沒有別的解釋。他捨命守護的女人卻為了另一個男人和他拔槍相向,徐力不可能不崩潰。

  徐力就是他手裡的一桿槍,只是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就讓宋勵搶了先,還把喬時推到了劉檸寧的槍口下。

  好在只是有驚無險,所有恩怨糾葛也隨著劉檸寧的入獄塵埃落定,喬時也不用再像過去,無法留在安城,沒人再去揪著她那篇文章不放,而且因著她沈遇妻子的身份,在安城裡還多了幾分尊重。

  不過喬時還是不能留在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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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發表於 2019-10-18 00:22:37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明天的明天(8)

  她的婚假已經接近尾聲,最近發生的事太多,像經歷了一個世紀般,漫長得喬時幾乎快忘了工作。

  周日晚上沈遇送她去機場,到了安檢口,眼看著她要走,又將她拉了回來,雙臂鬆鬆垮垮地將她圈在了懷中。

  「要不別回去了。」沈遇說,「過幾天我再陪妳一塊兒回去。」

  「老師會殺了我。」喬時說到這個還來氣,戳了戳他的胸口,「都怪你,瞎把我調回去。」

  「回頭我和他提一下,把妳調回來。」

  喬時哼哼著:「你是要在『把自己的話吃回去』的路上不回頭了是吧?」

  「誰害的?」沈遇掐了她的腰一記,額頭都快抵到她額頭上了,如今人在懷裡,他有點捨不得放開。

  「別回去了,嗯?」他又誘惑她,刻意低緩了幾分的聲音。

  喬時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不要,誰讓你要搬石頭砸自己腳,誰的鍋誰背。」

  「沒良心。」沈遇狠狠地掐了掐她的臉頰,反手拉過她,「走。」

  「……」喬時愕然,「真不讓我走啊?」

  「陪我去買票。」

  「……」

  半個小時後,喬時已經和沈遇坐在了飛往青市的頭等艙上。

  她不肯留下來,他便陪她回去。

  「你不用工作啊?」喬時手肘推了推他,問道。

  「工作總是忙不完的。」沈遇手臂一張,反手將她環扣在胸口,低頭看她,「喬時,我還欠妳一個婚禮。」

  「……」喬時早忘了婚禮這種事。

  「喬時,我想給妳一個獨一無二的婚禮。」

  「以前一直是妳在包容我、寵著我,以後換我寵妳。」

  「妳想去哪兒、想做什麼,我陪妳。」

  喬時突然想哭,這個男人從不會說情話,卻總能把她惹哭。

  回到青市後,沈遇便投入到婚禮的籌備中,包括婚紗照、婚禮、蜜月等,他對這件事極上心。

  回去便讓兩邊父母商量婚禮日子。

  兩邊家長都比較傳統,大喜的日子還是想好好挑個良辰吉日,把兩人的八字拿去找大師合算過後,最終將婚禮定在了半年後。

  婚禮日期敲定後,婚禮細節基本都是沈遇在操持安排。

  喬時被重新調回了安城,平日裡不忙,和沈遇一起上班,下班要麼一起去海邊走走,要麼一起在家裡看書看電視劇,小日子充實而溫馨,唯一讓喬時掛心的,就是夏言的遺言。

  距離夏言離開已經過了半年。

  沈靳正慢慢從夏言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除了越發清冷寡言,沈靳看著已和平時無異。

  他大部分時間耗在了夏言的小書店裡,常常在裡面一待就是一整天,不是看書就是失神,像在走夏言曾經走過的路。

  看著這樣的他,喬時不知道該怎麼和他提童童的事。

  夏曉來找過她幾次,隱晦地提過夏言的遺言,還是希望喬時能幫忙爭取把童童送回夏家。

  喬時自己沒主意,和沈遇商量。

  沈遇沉吟了一會兒:「看看老二的意思吧。」

  他陪她去了夏言的小店。

  沈靳正在看書,聽到門鈴聲也沒抬頭,自從夏言走後,會推開這個門的,也就只有沈遇和喬時了。

  這裡很冷清。

  他不知道,夏言是怎樣幾年如一日地守著這個冷清的小世界的。

  「你說,她孤獨嗎?」沈靳突然開口,卻不知道是問喬時,還是問沈遇。

  喬時想起那個總愛倚窗而坐的安靜女孩,雖然已經時隔半年,胃還是收縮著疼。

  「像我這種有今天沒明天的,哪能想著愛不愛的,能安穩活著就不錯了。」她的話猶在耳邊,卻再也沒這個人了。

  如果她還活著,會比以前幸福吧?

  看著眼前面色死寂的男人,喬時想。

  童童在這時跑了過來,長大了一些,眉眼越發像夏言了。

  沈靳每次看著她都能失神好一陣,看了許久才將她抱起,放在大腿上,低低柔柔地陪她說話。

  他很疼童童,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疼,像是要把對夏言的遺憾都彌補在她身上般。

  喬時不忍心提夏言希望把童童送回夏家的事。

  但沈遇更不忍心讓她因為這個事矛盾糾結。

  「老二,」沈遇替她開了口,「夏言走的時候,確實找喬時託付了些事。」

  沈靳動作略頓,看了眼喬時,已經不像半年前那麼激動。

  「她說了什麼?」他問,嗓音還是帶了幾分沙啞。

  「她……希望喬時能把童童送回她爸媽那兒,最近她爸媽也常托夏曉來找喬時,就為這個事來的,喬時夾在中間確實不太好做人。你看看,能不能和夏家好好談談,看看這個事要怎麼解決。」

  沈靳怔了怔,而後笑了笑:「她特地把妳叫進去,就為了這個?」

  喬時點點頭:「她擔心你以後再娶,照顧不到童童,怕童童吃苦。」

  「是嗎……」沈靳聲音低了下來,看了眼正好奇地看著他的童童,許久沒說話。

  好一會兒,沈靳終於抬頭:「如果她真的擔心,她自己回來把孩子帶走。」

  「除了夏言,誰也沒權利把我女兒帶走。」

  態度已經很明確,他不同意。

  沈遇是瞭解他的,也不逼他,只是勸他和夏家好好協商,別讓喬時夾在中間難做人。

  沈靳同意了,也確實找了夏家商量,只是一直沒結果。

  喬時也沒時間再關注,婚禮的日期快到了,她和沈遇都進入忙碌狀態。

  婚禮地點定在了青市。

  沈遇一心要給她一場華麗的婚禮,婚宴不僅邀請了兩人的親朋,連沈家娛樂公司星綻旗下藝人也請了不少,沈遇首次以沈家長子身份亮相,但為避免曝光,沒有邀請任何媒體人,整場婚禮盛大而低調。

  星綻旗下藝人多為國內一線二線知名演員,都頗有默契地在婚禮當天曬出了出席婚禮的照片,但沒曬新娘新郎,連名字也是以「時」「遇」替代。能讓那麼多知名藝人紛紛曬博祝福,外界關注度一下子高了起來,充滿欣羨好奇卻又四處探聽不到。

  喬時是在婚禮當天才知道沈遇給了她一場怎樣的婚禮。

  婚禮是沈遇全程在負責,這半年來,他會旁敲側擊地和她討論她對婚禮的期許和喜好,但絕口不提婚禮細節。

  整場婚禮高度保密,連對喬時都是保密的,因此當喬時知道現場來了那麼多明星和社會名流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反倒是她那些被邀請來的同學朋友,一個個跟瘋了似的,從沒這麼近距離見過這麼多明星和名人,爭相拍照上傳朋友圈,附文「喬時婚禮」。

  高端的婚禮現場和諸多社會名流的出席讓整個朋友圈都沸騰了,與她當初朋友圈曬鑽戒「嫁了」的孤寂形成鮮明反差,當初的同情和安慰瞬間變成欣羨和追捧,喬時的朋友圈幾乎被刷爆。

  結婚這麼久她從沒在朋友圈中秀過恩愛,也沒曬過沈遇,她不大習慣曬,覺得幸福這種東西,自己知道就好。因此朋友圈中一直有她嫁得不好的傳言,畢竟是閃婚,她還曾作死地曬了枚鑽戒,也沒聽說過婚禮什麼的,沒想到半年多過去,她的婚禮就成了一顆驚人的炸彈,迅速在朋友圈中傳開。

  不出半天,所有人都知道,喬時不是嫁得不好,是嫁得太好。

  喬時想起沈遇曾經和她說的,他會給她一場獨一無二的婚禮。

  她當初嫁給他時的失落,他現在以十倍百倍的用心來彌補她。

  喬時突然就理解了沈遇為什麼一定要給她辦這麼場婚禮,他以滿足所有女人對童話婚禮幻想的方式,讓她在親朋好友中賺足了面子。

  這個世界本就膚淺,越寒酸越受嫌,他不會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沈遇這場婚禮倒花了不少心思。」

  喬時正盯著朋友圈發呆時,喬澤突然響起的嗓音讓她一下回神,下意識地回頭,看到推門而進的喬澤時,叫了聲「哥」。

  她現在還在化妝間,剛化好妝,換好婚紗。

  喬澤站在她身後,往她手機掃了眼:「沈遇對妳很用心。」

  喬時點點頭,莫名有些哽咽:「嗯。」

  「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吧。」喬澤手撐著她身後的座椅,俯下身,看著鏡中的她長吁了口氣,「今天終於有了妳要嫁人的真實感。」然後偏頭看她,「以後就真成別人家的了。」

  喬時噗地笑了:「又不是古代,嫁了就難回家了。」又忍不住抬頭看他,「哥,你什麼時候也把別人家的變成我們家的啊?」

  喬澤照著她的腦門輕拍了一記:「瞎操心。」

  他站直身,抬腕看了眼手錶:「吉時快到了。」又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新婚快樂。」

  喬時突然有點想哭:「謝謝哥。」

  喬澤笑道:「和我說什麼謝。」隨即低頭看了眼錶,「我先去招呼賓客,妳好好待著。」

  吉時在半個小時後,新郎來接親,伴娘是馮瓊瓊和喬時的幾個比較要好的閨密,沒有很鬧,小為難了下門外的新郎和伴郎便開了門。

  沈遇進來時喬時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因為婚禮,意義不太一樣,乍看到他時,喬時臉頰有些不受控地紅了。

  沈遇在她面前站定,也不管什麼禮節不禮節的,雙臂一伸便將她攬入了懷中,低頭輕蹭著她的臉頰,笑著看向她:「都老夫老妻了,還害羞呢?」

  喬時被他的話安撫,手肘輕撞了他一記:「誰和你老夫老妻了。」心情卻因此變得輕鬆,任由他摩挲著臉頰。

  他低頭在她唇上吻了吻,這才牽著她的手出了門。

  婚禮現場比她想像的要大,也要奢華。

  婚禮是沈遇全程操辦,從酒店選址、賓客邀請到婚宴上的每一個步驟、每一個細節,都是他依她對婚禮的期待而設計的。

  「我們領證那天,我刷開朋友圈,看到妳那條『嫁了』的狀態時,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給妳一場獨一無二的婚禮,讓妳風風光光地出嫁。」在司儀台前站定,在司儀的宣誓中要互戴戒指時,沈遇對著她緩緩道。

  喬時突然鼻酸,想哭又想笑的:「謝謝,我很驚喜。」

  沈遇以指腹擦了擦她的眼角:「傻姑娘。」

  他拿起一邊的鑽戒,執起她的手,將鑽戒緩緩推入她的無名指中,而後靜靜看她:「是妳值得,沈太太。」

  喬時眼淚嘩的一下就控制不住了,彆扭地輕拍了他一下:「你這人真煩,存心讓我出醜呢。」

  說是這麼說,卻又小心翼翼地拿起另一枚戒指,緩緩推入他的無名指中。

  沈遇雙手抱住她,側低下頭,深深地吻了她。

  底下是掌聲和歡呼聲,沈遇吻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她,到底是婚禮現場,還是會克制著。

  被沈遇牽著回到主桌時喬時心還跳得很快,沒完全從剛才的感動中回過神來。

  沈橋、老二和馮瓊瓊陪他們一塊兒坐主桌,看兩人走過來,沈橋已先笑開:「嫂子,今天是不是感動哭了?」又看向沈遇,「看不出來,五哥還有這麼浪漫的一面。」

  沈遇反手給了他一個栗暴:「今天別嘴賤。」隨後拉了兩張椅子,與喬時一塊兒坐了下來。

  馮瓊瓊將她的手機遞給她:「有不少短信和電話。」

  喬時正拿了筷子準備吃東西,順手接了過來,一邊夾菜吃一邊翻著手機。

  很多祝福短信,都是沒能到現場的同事和朋友發過來的。

  喬時指腹劃著往下翻,翻著翻著,倏地頓住,而後突然失控想哭,手一下捂住了口鼻。

  沈遇轉頭看她:「怎麼了?」

  喬時只是搖著頭,想說話,但一出口便止不住地哽咽。

  她將手機螢幕轉向沈遇,手指著上面的短信。

  沈遇垂眸掃了眼,是一條祝福短信。

  「喬時,新婚快樂!」

  發信人: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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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18 00:22:48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番外】他的愛情曾來過

  相親當天確定關係,第三天領證結婚,沈靳一直以為,他和夏言是沒有愛情的。

  絕非交易,但也無所謂愛情,就是兩個到了一定年紀的人搭夥過日子。

  嚴格來說,那年的夏言年紀並不大,二十出頭,正是人生最好的時候。但先天性心臟病扼殺了她這種美好,她沒有選擇的餘地,沒幾個人願意娶一個病弱並且隨時可能離世的女孩,因此,她的父母很著急,四處托人為她安排相親。

  他的父母也很著急,他年過三十,剛結束兩年的牢獄生活,一無所有,沒人願意把女兒嫁給這樣一個男人。

  兩對急白了頭的父母在媒人攛掇下把她和他湊到了一起。

  他和她第一次見面是在相親時。他剛從局子出來,聲名狼藉,人人避而遠之,坐在對面的她外表柔弱,氣質乾淨,細瘦的手指侷促地捧著茶杯,整個人沉悶而安靜。

  一個漂亮得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女人,他想。

  他對她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覺得這女孩不容易,年紀輕輕就病痛纏身,為著不拖累父母,不讓父母擔心,即使不願意,也逼著自己趕赴一場又一場的相親宴,任人品頭論足。

  婚姻之於她,只是讓父母安心的一份保險,她無所謂嫁給誰。

  她說她不想禍害誰,所以每次相親時,她都會把自己的情況說得清清楚楚,她每月所需醫藥費不少,她可能活不長──娶她可能是虧本買賣。

  她說這番話時是平靜的,雖然有些侷促,但條理清晰。

  她雖然安安靜靜的看著沒個性,但心思其實很通透,很多事情看得比一般人透徹深遠,愛讀書、讀報的人思想都是深刻通透的。只是她的身體限制了她,讓人誤以為,她只是一個病弱無能、一無是處的女孩。

  但同時,她確實是靦腆的,不擅言辭和交際。

  那頓飯結束時,他問她願不願意跟著他過。

  她愣了好一會兒,然後訥訥地問他,她隨時可能會死掉,他不介意嗎?

  他不介意。

  他當時確實以為自己不會介意,他見過太多的生老病死,也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他以為那不過是人生的一個過程。人之所以難受,不過是因為不習慣,等過一段時間,那種習慣慢慢被另一種「她不在」的習慣取代時,也就無所謂難受。

  婚姻於他不是必需品,他們只是各取所需。他替她結束了一場又一場沒意義的相親,她幫他脫離父母一哭二鬧三上吊式的逼婚。

  她同意了他的提議。

  第三天,他們一起去民政局領了證,簡單得就像吃了個飯,領證後各自回家。

  第四天,他去她家幫她把行李搬了過來,他們的婚姻生活由此開始。

  沒有婚禮,沒有祝福,也沒有濃情蜜意,只是兩個陌生人的搭夥過日子。

  婚後沒了父母的一哭二鬧,他一門心思撲在事業上。

  她為了不成為他的負擔,拿出自己的積蓄,開了間小書屋。

  她雖然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外出上班,但繪畫和寫作功底了得,單靠稿費就能解決自己所有醫藥費和生活費,甚至還有富餘。

  很多人都說,她是他的負累。尤其在他事業有了起色後,曾經的聲明狼藉漸漸被「事業有成」幾個字取代,他們開始為他不值,都一廂情願地認為,她拖累了他。事實並非如此,從她嫁給他的第一天起,她就沒花過他一分錢。

  他不是個體貼的人,這麼多年來,鮮少為她買過什麼東西。他留給她的家庭帳戶,她也沒動過裡面半分錢。

  直到她去世,整理她的遺物時,他才發現,這麼多年來,她其實將她和他分得清清楚楚,就如同她和他搭夥過日子般的婚姻。

  她沉浸在她編織的二次元世界裡,他沉浸在他的事業中。兩個不善言辭的人,平時沒有太多的交流,也沒有給對方太多的關心,五年的婚姻,他們硬生生把生活過成了一潭死水。

  孩子是她執意要生的。她知道他父母逼婚的初衷,不過是想讓他留個後。她說這本來就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他幫她逃開了那些閒言碎語,也讓她父母徹底放下心結和自責,她理應幫他──她想給他生個孩子。

  他起初不同意,她找了醫生開證明,證明她的身體承受得住。

  他和她的第一次就是在要個孩子的基礎上發生的。

  結婚兩年,同床共枕了兩年,很多次她都是在他懷中醒來,但他從沒碰過她,她的病弱總讓他誤以為她一碰就會碎。

  那一夜的她依然是病弱而害羞的,他總擔心用力過猛會揉碎了她,一開始十分小心翼翼,但最終還是失了控。當然,她並沒有他以為的那樣脆弱不堪,她的身體已經在好轉。

  那一夜後他對她的身體上了癮,但依然不敢縱慾。白天,他依然忙他的事業,她依然沉迷於她的二次元,每天在一起的時間依然少得可憐,即使在一起,也是相對沉默的。夜裡,緊緊糾纏在一起的身體,克制又激烈地向對方索取,那大概是他們唯一靠得最近的時候。

  她順利懷孕,但懷孕將她本就不健康的身體一下子帶入危險中,好幾次,醫生面色凝重地告訴他她可能挺不過孕期。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樣一種心情,他只知道,他其實沒那麼期盼這個孩子。

  或許從那時開始,他已經開始懼怕她的死亡而不自知。

  她順利生下了那個孩子,但元氣大傷,那個孩子幾乎要了她半條命,她根本沒有足夠的精力再去照顧一個孩子,他執意把孩子交給他的母親照顧,幾乎是強硬地把孩子從她身邊帶走。

  她沒有堅持。他不知道她是因為完成了她承諾他的事而不堅持,還是因為太過瞭解自己的身體,擔心自己活不長,不想拖累孩子,不想孩子因為她的離開而痛苦才放棄堅持。

  他和她的關係並沒有因為孩子的到來而走得更近,反而隱約多了一絲隔閡。

  產後她的身體極其虛弱,花了近一年的時間調理身體,卻已經沒辦法恢復到原來的狀況。他能感覺得到她的生命在一點點地流逝。每天早上醒來,看著她幾乎沒有血色的睡顏,他都是茫然的,他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她的病弱,也習慣了她在他懷裡醒來。

  她似乎也習慣了他的這種冷漠,從來沒要求過他什麼。但可能因為疏於溝通和瞭解,也可能因為他平時確實算不得親切隨和,她對他總有些些忌憚,在他面前總有幾分小心翼翼,甚至連見自己的女兒,被他撞見時,她也會有些許侷促和忐忑。

  似乎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都是安靜的。她總是習慣性地弱化自己的存在,他卻總是習慣性地習慣她的存在,習慣每天睜眼就看到安靜地躺在他臂彎裡的她,習慣每天回到家就看到書桌前安安靜靜看書的她或者安靜地給孩子餵飯的她。哪怕是偶爾的眼神交會,她清淺平淡的一句問候「回來了」「吃過飯了嗎」,於他而言,也成了一種習慣。

  一直以來,他總是過於理智地看待她和他的婚姻,甚至是她的病。他知道她活不長,也接受了她這種隨時可能的死亡,她能活十年也好,五年也罷,哪怕更短,他都會接受,生死有命。

  只是他娶了她,他對她有了責任,所以,他會給她最好的生活和最好的醫療條件。

  他一直以為,他對她只是一種建立在婚姻契約上的責任,他有義務照顧她,僅此而已。直到那個週末,沈遇打來一個電話。

  沈遇告訴他,夏言在市醫院,快不行了,讓他馬上去一趟。

  他當時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整個都空了。

  五年來,他設想過無數次她再也醒不過來的畫面,但每一次,他都是理智而清醒地想: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童童該怎麼辦?夏言的家人該怎麼辦?可當這一切真真切切地發生時,他突然不知道他該怎麼辦。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去的醫院。一到醫院,入目處是大片大片的慘白,她在手術室裡,他木然地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整個大腦都是空的。

  當醫生讓他做好心理準備時,這片空白裡突然鑽入了細細密密的痛,像針扎一般,一點一點,一點一點,慢慢地從心臟向四肢百骸擴散,痛得他胃部痙攣,心臟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扯揉得他無法思考。

  他木然地盯著重症監護室,盯了一夜,整個人都是恍惚的,滿腦子都是她低眉淺笑的樣子。五年來,她從沒哭過,至少沒在他面前哭過,每次面對他時她都是平靜淡然又帶著點小侷促的。他總覺得,天亮時,她就會睜開眼,然後像每一個早晨或者傍晚一樣安靜而侷促地對他笑笑:「你回來了?」

  可是,如果她再也醒不過來呢?

  他開始心慌,害怕這個世界再也沒有那個叫「夏言」的女人。好在後半夜時,她醒了過來。

  那時他鬆了一口氣,他相信她會沒事的。他沒想到,她短暫的清醒只是為了交代遺言。

  「遺言」兩個字壓得他心思全亂,他瘋了一樣想見她,拼了命地想見到她,她留給他的卻只是機器尖銳的警報聲,以及灰白的臉色。

  那是他見她的最後一面。

  她連一眼都吝於給他,她至死都沒肯見他一面。

  她恨他。

  他從不知道,那個安靜得看似沒有脾氣的女人竟然比誰都心狠,她甚至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那樣永遠地閉上了眼睛。他的世界瞬間崩塌,胸口像被人用利刃硬生生地剜了一個大口子。

  他從沒想過,五年的朝夕相處,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徹底融入他的骨血,再也割捨不掉。

  他不能沒有她。

  未來還有那麼遠,沒有了她,他怎麼辦?

  他不願相信她就這麼沒了,前一天他離家時她明明還好好的,他不過去談了個生意,一轉身,這個世界竟然再也沒有了那個女人。

  他瘋了一樣地刨她的墳,想將她刨出來,刨得十指鮮血淋淋。他不過是想自欺欺人,告訴自己:她還活著,明天他醒來時,她依然會像過去的一千多個日子那般安靜地在他懷裡醒來。

  可是,每天醒來,床的另一側,始終是冰冷而空蕩的。屋子裡到處是她的氣息,她的影子,卻再也沒有人回頭衝他淺淺微笑:「你回來了?」

  他的愛情曾來過,可是,他弄丟了它,也弄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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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番外】好久不見

  他欠她一場婚禮,他想。

  沈遇和喬時的婚禮熱鬧而喜慶,沈靳卻感受不到這種幸福感,反而生出些許惆悵。

  很多時候他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了,可是每走過一個地方,他總會不自覺地想起她,想起他欠她的那些年。

  他沒陪她牽手走過大街小巷,或者陪她開車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風景,拍不同的照片。

  他甚至連她一張生活照都沒有。

  他沒有在早晨她醒來時給過她一個早安吻,也沒有在多日不見後給過她一個擁抱。

  他沒有陪她看過一場電影,也沒有陪過她什麼也不幹就安安靜靜地在家裡看一部肥皂劇。

  每一件情侶間普通而尋常的小事,他都沒有陪她做過。

  他無數次地想,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一定要認真地追求她一次,陪她做所有情侶間該做的事,給她一場難忘的婚禮,然後像所有普通夫妻般平淡而幸福地走下去。

  但是沒有如果,他回不到過去,她也永遠不會醒來。

  參加完婚禮後,沈靳沒在青市多作停留,第二天就帶著童童回了安城。

  她唯一生活過的城市,離開兩天,他就已經開始不習慣。

  沒有她的家依舊是安靜而空蕩的,她的氣息正在一點點地變淡。

  經過近半年的沉澱,沈靳已不再像當初她走時害怕走進這間屋子。他開始害怕時間把她生活過的那點痕跡都帶走,就像她不曾來過。

  童童在漸漸地長大,她以前不黏夏言,但自從夏言走後,再也見不到夏言,童童對夏言開始有了想念的情緒,不止一次地問過他媽媽去哪兒了。

  每當這種時候,他都是沉默的。他沒辦法騙她說她的媽媽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等她長大了就會回來。

  他知道夏言永遠不可能回來。

  兩天沒回來,小丫頭的心情大概和他是一樣的,總以為,再推開門時,夏言會像往常一樣坐在正對著門口的收銀台前安靜地看書。

  但是什麼也沒有。

  童童臉上有著淡淡失落,悶悶地問他:「爸爸,媽媽什麼時候才回來啊?我都好久沒見過媽媽了。」

  稚氣的聲音裡滿是沮喪。

  沈靳喉嚨哽了哽,沒應聲。

  他沒辦法違心地告訴她,媽媽過一陣就會回來。

  她再也沒可能見到媽媽了,再過幾年,她漸漸長大,估計連夏言的聲音、長相都會遺忘。

  夏言拼了命生下的女兒,最後連她長什麼樣都記不住。

  家裡沒有一張夏言的照片,連她留下的手機裡也一張自拍都沒有。

  她也沒給童童留下什麼東西,就像他刻意避免讓童童和她相處般,她似乎也在刻意抹掉她在童童生活裡存在過的痕跡。

  夏言知道他不讓童童和她過多親近是擔心她走後童童傷心,她也去試著尊重他的決定,刻意弱化自己的存在。她總覺得自己陪不了童童多久,她走後,他總會再娶,給童童一個新母親。她以為,他會讓這個新母親替代她陪童童走完餘下的路,甚至會讓童童相信她的新母親才是她的親生母親。

  很久以前,他也曾以為,如果她真走了,他大概會為童童再找一個母親,童童不能沒有母親。

  可當她真的走了的時候,他才知道,沒有誰能取代她。他的妻子也好,童童的媽媽也好,都只能是她。他只要她。

  童童一直在等他回答,見他沉默,忍不住搖了搖他的手臂:「爸爸……」

  「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啊?」她嘟了嘟嘴,「我想媽媽。」

  他壓下喉嚨裡滾著的情緒,彎身將她抱起:「明天我們去學校,好不好?」

  小丫頭年紀小,注意力很快被他轉移,輕輕點頭:「好。」

  她在讀早教班,已經好些天不肯去學校。

  平日裡都是沈靳負責接送她,早教班裡接送孩子的都是母親,或者夫妻一起,就他一個單身父親。

  童童剛開始還很喜歡早教班,最近說什麼也不肯去,問她原因也不肯說,就說想要媽媽。

  沈靳估摸著是早教班的小朋友都是母親陪伴的關係,看多了其他小朋友在母親懷裡撒嬌,她有了對比,也有了失落感。

  昨天童童答應得好好的今天要來學校,現在又抓著他手不肯放開,說什麼也不肯進學校,看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童童,怎麼了?」他蹲下身,軟著嗓音問她。

  她噘著嘴,吸了吸鼻子:「我想要媽媽。」

  沈靳鼻子酸得厲害,抱了抱她。

  「媽媽以後會回來的,我們先去學校,好不好?」第一次,他逼自己違心地安慰她。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低落的情緒因為他的安慰而好了不少,悶悶地點點頭,追問他媽媽什麼時候能回來。

  「等童童……」沈靳停頓了下,「很乖很乖的時候就回來了。」

  童童似懂非懂地點頭:「那我要很乖很乖。」

  沈靳嘴角勉強牽了牽:「很乖很乖的話,是不是要聽爸爸的話,去學校了?」

  小丫頭重重點了點頭:「好。」說完背著小書包跟著老師進了校園。

  沈靳盯著她小小的身影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近半年來他一直失眠,最近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想夏言想得胃緊縮著疼,完全沒法入睡。

  今天公司沒什麼事。他想了想,決定先去趟醫院,找醫生開點安眠藥試試。

  車子靠近醫院時他又本能地有些抗拒,這裡是夏言生前治病的醫院,離公司也近。

  越是靠近,她離開那日的記憶就越是鮮明,他的心臟也跟著緊縮得難受。

  他將車停在醫院外,手肘撐著方向盤,手掌撐著額頭,狠狠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壓下胸口的悶疼感,推門下車。

  外面已經下起了雨,到處是撐傘行走的人。

  這個時間醫院裡人不少,他掛了號去看醫生。

  醫生給他開了些安神的藥。取完藥,沈靳不經意回頭朝門邊的角落看了眼。

  他陪夏言去過的最多的地方也只有這裡了。

  以往她生病都是他陪她過來,他去取藥,她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個門邊的角落裡等他。

  如今他重新回到這裡,門口依舊人來人往,那個角落卻再也沒了那個人。

  他黯然收回視線,撐起傘,走了出去。

  外面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到處是五顏六色的傘,人們一個個躲在雨傘下,行色匆匆。

  沈靳卻沒了以前那種匆忙緊迫感,一個人撐著傘在雨中慢慢地走。

  前面不遠處就是公司,走路二十多分鐘。如果是以前,他斷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步行這種事情上,今天卻沒有了開車的心情。

  以前他陪夏言過來,每一次都是來去匆匆,從不肯多花幾分鐘陪她在周圍走走、散散心,現在想陪她走走,卻再也沒有機會。

  沈靳輕吁了一口氣,壓下胸口湧起的不適。

  往前是個八角亭,夏言最常去的地方,離他的公司只有幾分鐘路程。

  但凡她要去醫院取藥,他一定會陪她過去。

  她為了不影響他工作,經常到了這裡才給他打電話,然後就在亭子裡等她。

  這麼多年來,沈靳已經記不清多少次一走出辦公室大樓,轉個彎,就遠遠看到她。

  亭子內側房檐上刻滿了碑文,古人留下的詩詞,她像百看不厭般,每一次他下來,她都是在仰頭看碑文。

  他從沒留意過碑上刻的是什麼。

  沈靳盯著那座八角亭沉默了一會兒,撐傘走了過去。

  人站在亭子外,仰頭看著亭子入口的石碑,卻沒有進去的衝動。

  人站在這裡,她仿佛就在身邊,他的心境慢慢變得平和。

  他在雨中站了許久,就這麼一直盯著碑上的字,直至心情完全平靜下來,這才打算回公司。

  剛轉身,腳步卻硬生生剎住,眼睛死死盯著不遠處正撐傘走來的女孩,一樣的身形,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夏言。

  她也剛好抬頭,似是怔了下,而後衝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傘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沈靳卻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眼裡只有她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淺笑。

  這就是夏言,活生生的夏言,他的夏言。

  好久不見。

  他突然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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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發表於 2019-10-18 00:23:19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番外】幸福的輪廓

  喬時沒敢告訴沈靳收到夏言的祝福短信的事,她不確定夏言是真的活著,還是這只是別人的一個善意的謊言。

  當她回撥過去時,對方已經關機。

  除了沈遇,她克制著沒敢告訴任何人,連她都因這條短信激動得哭泣,更何況沈靳。她擔心如果最後證實這只是一個玩笑,沈靳會再次崩潰,他已經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希望和失望,因此,沒確定之前,她不敢告訴任何人,連情緒都不敢洩露半分。

  婚禮結束時,她和沈遇找了夏曉,問起夏言的事,夏曉支支吾吾,但又顧忌著和他們的關係,看著很為難,問著問著就哭了,直求她別問了。

  夏曉的反應讓喬時覺得夏言之死另有隱情。

  婚禮後她和沈遇原計劃是去度蜜月,但因為夏言的短信,他們的蜜月計畫暫時擱淺。

  這幾個月以來,沈遇多半時間陪她各地遊玩,因此,對喬時而言,度不度蜜月其實無所謂。

  夏言如果能活著,那已經是她最好的結婚禮物。

  她和沈遇想回安城調查清楚夏言是否真的還活著。婚禮後,他們因為一些習俗和瑣事在青市耽擱了三天,沒想到第四天回去時,就從沈靳那兒確認夏言確實活著的消息。

  沈靳見到夏言了。

  是紀沉安排了這一切。

  夏言進搶救室時確實已病危,人沒死在手術臺上,但也只剩最後一口氣了,連紀沉都覺得回天乏力。他心裡難受,對沈靳的憤恨達到了極致,只能借由夏言的死訊刺激沈靳來宣洩心裡的悲痛。他沒想到夏言能挺過來──她的家人都已經在給她準備後事了。

  棺木的事只是一個烏龍。那幾日,夏言老家恰好有老人去世。那日看著悲痛欲絕的沈靳,夏言父親本想說出實情,但考慮到夏言情況不樂觀,人也一直處於重度昏迷狀態,他擔心只是空歡喜一場,到時還得面臨一次生離死別,所以,覺得倒不如讓沈靳誤以為夏言真的走了。如果她真能挺過來,到時再說也不遲。

  夏言當時的情況實在危急,做不做手術都撐不了幾天,因此,在征得夏言父母同意後,紀沉決定放手一搏,把她送去之前聯繫好的美國醫院。

  她挺過來了,手術很成功,人也在恢復中。

  喬時回到安城時沒能見到她,她已經回美國繼續接受治療。

  沈靳也沒再見過她。

  她身體雖然好了,和沈靳的婚姻卻走到了盡頭,她是回來離婚的。

  因為這些事,喬時和沈遇沒了度蜜月的心情,她的身體也一直不太舒服,最後乾脆取消了蜜月計畫,各自回去上班。

  喬時已經調到安城工作。可即便她就在沈遇的眼皮底下,沈遇還是不太放心她,非得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喬時因小半年沒好好工作,整個人都有些頹廢。

  尤其是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婚禮累的,人越發懶散愛睏,調研報告拖了一個星期還沒動筆。每天一開電腦就頭大犯睏,腦袋發蒙,坐一會兒就睏得不行。

  連續幾天如此,喬時被搞得很痛苦。週六沈遇約她出去散心,她也沒心思去,抱著沙發不肯動:「我要在家寫調研報告。」

  喬澤記得她一周前就說要寫調研報告了,沒想到都過去一周了,還在寫報告。他在她身邊坐下,偏頭看她:「妳的報告寫了幾天了?」

  喬時遲疑地比了個手勢:「五天。」

  沈遇:「完成了多少?」

  「零。」

  「……」沈遇克制地看了她一眼,「一般寫完需要幾個小時?」

  「七八個小時吧。」

  沈遇抬腕看了眼手錶:「現在是早上九點。」

  他將她拉起來,帶進書房,將她推到電腦椅前坐下:「現在開始寫,下午六點我要看到成稿。」右腳勾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順手從書架抽了本書在一邊看起來。

  他在旁邊喬時更坐不住了,她小心站起身,想去沙發趴著。沈遇的手掌馬上照著她的腦門壓了下來,推著她的腦袋轉向電腦螢幕:「集中注意力。」

  喬時不得不繼續坐在電腦前,磨磨蹭蹭寫到下午四點,只完成了一半。

  她實在寫不下去,眼巴巴地轉向沈遇:「我快寫完了,剩下的明天再寫行不行?」說著就要起身,又被沈遇橫過來的手掌壓回了椅子上。

  「今日事今日畢。」他淡淡道,眼睛看著書,連看都沒看她。

  喬時傾身去拿手機:「那我看會兒手機,放鬆一下……」

  手機被沈遇抽走。

  「妳已經抱著它放鬆了五天。」他推著她的腦袋轉回去,「幾點完稿幾點出去。拖延幾個小時,賠我幾個小時。」

  喬時被迫寫到凌晨一點,寫得頭昏腦漲,昏昏沉沉。完稿時,人一下子就趴在沙發床上不想動了。

  沈遇過來抱她,她趴著不動。

  他低頭吻了吻她,喬時不想理他。

  「和我鬧脾氣呢?」他說,掐著她的腰一掀,她整個人被迫躺入了他懷中,他的唇也跟著吻上她的脖子,手掌沿著她的腰線往下滑。

  喬時怕癢,一邊笑一邊想避開他的吻,但根本避不開,沒一會兒已被他壓在了身下,任他為所欲為。

  兩人就這麼在沙發床上廝磨了一夜。

  第二天,喬時越發慵懶不想動,窩在沈遇懷裡,連起來吃早餐都懶得動。

  沈遇最近也被她帶得有些懶散了,難得周日,便不急著起床,乾脆陪她賴床。

  兩人都已沒什麼睏意,只是都不想起床。

  喬時窩在沈遇懷裡玩手機,刷微博、刷朋友圈。

  沈遇看著她刷,不時閒聊幾句,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沈遇成「網紅」的事了。

  喬時扭頭看了他一眼:「你看,嫁了個『網紅』老公我壓力多大,連照片都沒敢曬,大家都說我肯定找了個老男人。」

  她結婚後,所有同事、朋友都知道她嫁了個「土豪」,婚禮賓客不是一二線明星就是社會名流,但知道沈遇長相的不多。她因為沈遇一夜變「網紅」從沒在朋友圈曬過沈遇的照片,參加婚禮的也都是比較親近的朋友,都知道她的顧忌,沒在朋友圈曬兩人婚宴的高清照片,這在其他朋友看來本身就不太正常:哪有參加婚禮不曬新郎新娘照片的?因此,也不知道是誰在班級群裡起的頭討論這件非正常事件,有人說了句「不會找的是老男人吧」,傳著傳著就變成她為了錢找了個老男人。

  喬時並沒放在心上,婚姻怎麼樣,冷暖自知,她現在過得很幸福。剛才也只是開玩笑,沒想到沈遇看了她一眼,突然拿過她的手機,在她的朋友圈發了兩張結婚照。

  一張婚紗廣告般尊貴唯美,純黑背景,沈遇輕擁著她,低頭輕吻她。

  另一張是高清牽手正面照。照片裡的沈遇高挑挺拔,氣質沉穩,容貌出眾,顏值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連喬時看著都忍不住想舔屏,更何況其他人。

  照片發上去不到十分鐘,喬時的朋友圈又炸了,一個個都冒了出來,驚訝萬分:「天吶,這是妳老公?」

  喬時有些窘,用手肘推了推沈遇:「你幹嘛呢。」

  「曬曬妳和老男人的結婚照而已。」沈遇將手機還給她,坐起來,「一起做飯?」

  喬時懶懶地不想動:「累……」

  沈遇見她臉色確實不如平時好,手掌往她額頭貼了貼:「怎麼了?」

  「沒事啦。」喬時將他的手拿下來,「就是累而已。還不是你……」

  她扭頭掐他手臂:「昨天那樣高壓壓榨我。」

  沈遇笑著任由她掐,等她心裡舒坦了,低頭親了親她,這才起身準備早餐。

  中午,他有事出去了,喬時一人在家。她睡了會兒,還是覺得蔫蔫的不大得勁。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的身體很少這麼差的。

  喬時突然想起生理期似乎好一陣沒來了。

  她想了想,去藥店買了一盒測孕試紙,測試結果是呈陽性。

  她的心跳陡地加快,一個人去了醫院,檢查結果是已經懷孕一個多月。

  想起昨晚和沈遇的狂亂,喬時有些後怕,好在檢查結果沒什麼問題,各項數值都在正常水準。

  她想著要怎麼告訴沈遇這個好消息。

  回到家時,沈遇還沒回來。她特地買了不少菜,孕檢報告就放在客廳茶几上。

  她剛把飯做好,沈遇便回來了。看到她正在廚房盛湯,沈遇走過去,接過她端著的湯碗:「今天怎麼這麼勤快?」

  「我什麼時候不勤快了?」喬時轉身看他,拿過勺子舀了一小勺湯餵到他嘴邊,「嚐嚐。」

  沈遇嚐了一小口。

  喬時:「我的廚藝是不是越來越好了?」

  沈遇看了她一眼:「有嗎?」

  喬時差點沒衝他張牙舞爪:「哪裡不好了?」

  沈遇眼底隱隱含著笑意:「是,很好。」把湯擱到餐桌上。

  喬時跟在他身後,有些不滿:「你不能這麼敷衍。」

  沈遇轉身,扣著她的腦袋低頭親了一記:「妳的廚藝已經非常棒了,沈太太。」

  喬時被他逗笑了,抓著他的手掐在自己的腰上:「有沒有發現我最近胖了?」

  沈遇捏了捏:「還是太瘦了。」

  「……」喬時仰頭看他,「你沒發現我最近食欲特別好?」

  沈遇偏頭想了想:「有嗎?」

  「有吧。」喬時也不太確定,「不過我最近變得太嗜睡了。」

  沈遇掐了掐她的臉頰:「犯懶了。」

  喬時:「……」

  暗示無用。

  她也不暗示了,推著他:「吃飯吃飯。」

  「好。」沈遇的車鑰匙還拿在手上,他轉身將車鑰匙扔在茶几上。

  喬時偷偷看著他。

  沈遇彎腰時看到了茶几上的孕檢報告。他目光一頓,伸手將東西拿起來,看了眼,回頭看她。

  喬時像沒事人一樣,坦然地迎視他的目光。

  他衝她晃了晃手中的孕檢報告,克制著情緒問她:「沈太太,不解釋一下?」

  喬時:「就你看到的那樣啊。」

  沈遇朝她走了過去,走到近前時,長臂一伸,一下把她摟入懷中。喬時笑著避開他的爪子:「你不能這麼對待孕婦。」

  沈遇從身後將她緊緊圈摟在懷中,嘴唇貼著她耳後:「孕婦?嗯?」

  他想狠狠地把她欺負一頓,又捨不得──她就是吃準了他捨不得才敢瞞著他。

  他吻著她,又有些克制不住地去撓她癢癢。

  喬時被他撩得受不了了,邊笑邊招了:「好了好了,我招了,我也是下午才知道的,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很大的驚喜。」他說,手掌輕輕覆上她的小腹,低頭在她臉頰吻了吻,「喬時,謝謝。」

  他的嗓音有些嘶啞,喬時能輕易感覺到他情緒的起伏,他是真的歡喜得不能自已呢。

  她的心頭一陣柔軟。她轉過身,雙臂環上他的脖子,額頭抵著他的額頭,有些不好意思:「和我說什麼謝呢。」

  沈遇沒應,只是低頭吻住了她,很溫柔寵溺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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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發表於 2019-10-18 00:23:31 |只看該作者
第76章 【番外】幸好,遇見

  今天是小小喬兩歲生日。

  小小喬是沈遇和喬時的女兒。小小喬這個名字是沈橋先叫的,叫著叫著大家都忘了她的小名,都開始「小小喬」「小小喬」地叫她了。小丫頭也愛聽,一聽到有人喊「小小喬」,馬上俏生生地抬頭應聲。

  自從她出生,沈遇便將她捧在掌心裡,吃穿用度什麼都給她最好的,寵得不行。每天晚上沈遇一定會準點下班回家吃飯,飯後一家三口一起散步、看電視,週末一起旅遊。

  當初喬時生小小喬時有些難產,沈遇在產房陪她,她疼得死去活來,他就在旁邊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軟聲安撫她。

  自從知道她懷孕,沈遇就完全進入警戒狀態,一有空就鑽研孕婦日常,從飲食保健到可能的意外,巨細靡遺。每天一下班就回家給喬時做飯,不讓她靠近廚房半步,也不讓她做家務,產檢一次沒落下,一有空就在家陪她。

  那一陣「羊水栓塞」的話題在微博正火,喬時臨產的那幾天,他整夜睡不著,生怕她生產時有一丁點意外,她生孩子時也找了最專業的產科醫生,人也一定要陪產。那時看她難產,疼得滿頭滿臉的汗,他在旁邊無計可施。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偏在產房這種地方束手無策,只能一直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疼。

  那時,喬時雖然疼得受不了,但能明顯感覺到他的緊張和擔心,他握著她手的手掌比她的掌心還濕。

  好在後來生產還算順利。孩子順利生下來時,沈遇一彎身緊緊抱住了她,也不顧旁邊有人在,以及她滿頭滿臉的汗水。他不停地吻她,眼眶有些紅,就像那次在山裡找到她時那般,那樣的如釋重負,激動卻又小心翼翼。

  他甚至沒有回頭看孩子一眼,就一直看著她,摸著她被汗水打濕的頭髮,不斷地呢喃:「以後不生了,一個就夠了。」

  大概是因為這種心思,這兩年來,沈遇幾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喬時和小小喬身上,什麼都要給她們最好的。

  小小喬的這次生日也提前了半個月開始準備。

  喬時就想著才兩歲的小丫頭,都沒記事,哪裡需要這麼費心思,買個蛋糕,請老六幾個過來吃個飯,慶祝慶祝就夠了。沈遇堅持要用心準備,禮物、蛋糕都費盡了心思。

  小丫頭年紀小,對生日沒有概念,就整天樂呵呵的,不是去找童童玩,就是在家裡逗狗──喬澤送來寄養的狗。

  喬澤年初出任務時受了重傷,聽力出了點問題,為著日常方便,特地配了條導聾犬,叫路寶。喬時原本對「路寶」兩個字沒什麼感覺,自從喬澤身邊突然冒出一個叫路渺的小姑娘後,「路寶」兩個字總叫得讓她有些彆扭,偏偏喬澤跟沒事人似的,依然每天「路寶」「路寶」地叫得順溜,也不管人家小姑娘聽著會不會彆扭。

  喬澤與路渺現在住在一起,基於什麼原因「同居」喬澤沒說。喬時旁敲側擊地問過幾次他和路渺到底什麼關係,一個字都沒撬出來。總之,當初義正詞嚴地教育她不要沒名沒分地住進男人家裡的人,現在倒是讓一個小姑娘沒名沒分地住進他家裡了。

  小姑娘二十多歲,長得溫軟可愛,萌萌呆呆的,是個讓人一眼就生出好感的人。她和喬澤站在一起,乖乖巧巧的,特別搭。

  每次喬澤帶路渺過來,喬時看自家大哥都是怎麼看怎麼像禽獸。但喬澤和路渺確實不是情侶,用路渺的話說,兩人就是合作而已。

  具體怎麼個合作法兩人都沒說,喬時也沒問──喬澤的工作到底比較敏感。

  他這次送狗過來是因為他要出差去外地一段時間,路渺也出差了,路寶在家裡沒人照顧,讓喬時照顧幾天。

  喬時家沒養寵物,小小喬自小就喜歡和小動物玩,路寶一來,她眼裡就只剩下路寶了。

  小小喬最近跟著沈遇看了些軍旅片子,對軍事訓練充滿興趣,每天「立正,向左轉,向右轉,稍息」地嚷著。路寶一送過來,小丫頭高興壞了,沈遇和喬時一不注意,就去偷偷溜去逗路寶,每天蹲在路寶面前,「立正,向左轉,向右轉,稍息」地馴路寶。路寶是警犬出身,特別有靈性,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

  今天也是一樣,她過生日,人卻一睜眼就骨碌翻身下床,趿著雙小棉拖,吧嗒吧嗒地去找路寶,俏生生地衝牠打了聲招呼,雙手托腮蹲在了路寶面前。

  「路寶,我們來晨練了。」小小喬奶聲奶氣地說,比畫著手開始指揮,「立正!」

  路寶幽幽看了她一眼,聽話地人立而起。

  小小喬:「向左轉!」

  路寶幽怨地向左轉身。

  小小喬:「向右轉!」

  ……

  喬時循聲找來,果然看到她又板著臉在訓路寶了,外套也沒穿。

  喬時把她的外套拿過來,給她穿上,道:「舅舅晚上就回來了……」

  她話還沒說完,小小喬已轉過身,擔心地問:「啊?那路寶是不是得跟舅舅回家了?」

  「我過生日呢。」小丫頭這會兒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了,可憐巴巴地抓著喬時的衣角,「路寶得陪我過完生日。」

  喬時被她逗笑:「這個得問舅舅啊,路寶是舅舅家的。」

  小丫頭因此惦記上了這件事。晚上生日宴時,所有人都入座了,小小喬四處看了看,沒看到喬澤,擔心轉向喬時:「媽媽,舅舅為什麼還沒來啊?他會不會趁我們吃飯偷偷把路寶帶走啊?」

  路渺就坐在小小喬旁邊,喬時下午去喬澤那兒拿東西剛好碰到她出差回來,就把她約過來了。

  「舅舅」兩個字讓她下意識抬頭往門口看了眼,喬時也不覺順著她視線抬頭,剛好看到迎面走來的喬澤,逆著光,身形依舊沉穩挺拔。

  路渺視線和他視線相撞後便別開了頭,逗著小小喬。

  喬時不覺看了喬澤一眼,喬澤面色始終淡淡,走到近前時,拉了張椅子便在路渺身側坐了下來。

  小小喬逮著機會,小小的身子爬到路渺身上,揪著喬澤的衣領:「舅舅,今天我過生日。」

  喬澤捏了捏她的小臉蛋:「生日快樂。」

  小小喬:「我想要路寶陪我過生日。今天你能不能把牠留下來陪我?」

  喬澤笑笑,輕掐著她的小臉蛋:「好。」

  小丫頭樂壞了,切蛋糕時,特地給喬澤和路渺留了份大的,還親自端了過去,等喬澤和路渺要回去時,小丫頭擔心他要把路寶帶走,緊張地抓住了喬澤手,瞪著瑩潤的大眼睛仰頭看喬澤。

  「舅舅,你吃過我的大蛋糕了。」

  喬澤被她戒備的小模樣逗笑,彎身逗她:「嗯,然後呢?」

  小小喬:「你就不能和我搶路寶了。你說過今晚讓牠陪我的。」

  「那得問路寶願不願意啊?」喬澤瞥了一眼旁邊蹲著的路寶。

  小小喬看向路寶:「路寶,你說你願意。」又補充了句:「一會兒我也給你吃大蛋糕。」

  路寶「嗷」了一聲。

  小小喬馬上道:「你看,牠都同意了。」

  喬澤笑笑,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和路渺一塊兒離去。

  喬時看著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手肘碰了碰沈遇:「你說,我哥和路渺是不是好事近了?」

  沈遇抬頭看了眼門口:「顯然是。」

  他前一陣曾和喬澤一起執行任務,出任務時,小姑娘擔心地扯了扯喬澤的衣角,彆扭地叮囑他別受傷,喬澤反身抱了抱她,兩人怎麼看都像一對小情侶。

  有了沈遇這句話,喬時就像吃了定心丸。因工作特殊,喬澤的心思向來不在感情上,喬時還擔心他要打一輩子光棍。

  沈遇沒她這種顧慮,他是過來人,有些東西急不來,順其自然,該來的總會來,比如她,比如小小喬。

  他的視線轉向旁邊的小丫頭,她早已滑下他的大腿,又跑到路寶面前去了。她端著一盤蛋糕,一邊和路寶說話,一邊餵牠吃蛋糕,不時回頭衝他彎眉:「爸爸,路寶也愛吃蛋糕呢。」像極了喬時,一顰一笑裡都是她的影子。

  沈遇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冬天,機場的士候車點裡,他的車子駛過,她扭頭微笑,恬靜帶笑的面容驟然撞入他的眼中。

  相識九年,闊別六年,沒想到會在那樣的地方重逢。

  幸好,他那一天去了機場。幸好,他沒有錯過她。

  相遇,終有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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