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五十章　生產

　　謝大夫看了半晌，眉頭擰了起來。

　　大少奶奶痛苦的呻吟了一聲，只覺得肚子的抽痛越發的厲害。額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大少爺緊緊的握住大少奶奶的手，神色緊張。

　　素月看著大少奶奶凸起的肚皮，眼裡閃過一絲忿恨和不甘，緩緩的低下頭去。

　　她的孩子在肚子裡便被判了死刑……

　　沈氏緊張的問道：「究竟怎麼樣了？」

　　謝大夫直言道：「動了胎氣，怕是要提早生產了。」

　　沈氏聞言一驚，卻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刻吩咐產婆穩婆去做準備。

　　屋子裡閒雜人等一律被攆了出去，只剩下產婆穩婆在屋子裡，依人到廚房指揮著燒熱水，忙的人仰馬翻。

　　沈氏不方便留在屋子裡，便到了廳子裡坐下，然後焦急的等待著裡面的動靜。

　　女子生產在古代向來是件大事，也是極其危險的事情。一個不當，碰上難產什麼的，就是關乎性命的大事。又沒有剖腹產，全部都得硬生生的熬過這一關，管你是什麼平民百姓還是貴族婦人，都一樣要受這個苦。

　　沈氏早請來了本地最有名的兩個產婆和穩婆，在府裡住了近一個月了，就是為了防著早產。因此，倒也沒算慌了手腳。

　　就是，心裡覺得堵的慌，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沈氏搖搖頭，揮去些不吉利的念頭。然後開始訓斥起大少爺來：「真是荒唐，連個分寸都沒有。敏兒懷著身孕，你還有閒情逸致讓通房丫鬟也跟著懷孕湊熱鬧。今天敏兒和孩子若是有個閃失，我饒不了你。」

　　大少爺有滿肚子的委屈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申辯，一律點頭應了。

　　沈氏從頭至尾都沒看可人一眼，可人卻覺得身子慢慢發涼。心裡默默的祈禱大少奶奶平安誕下孩子，若是稍微有個差池。她這次定討不了好……

　　少奶奶動了胎氣可全都是因為她的緣故啊！一想到這兒，可人的臉色蒼白的像張紙。再也沒了初聞懷孕的竊喜了。

　　沈氏訓了半天，才終於將目光放到了可人身上。

　　可人自動自發的跪下哭泣請罪：「夫人，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沈氏冷笑一聲：「你確實該死，我倒要看看，喝了避子湯，你怎的還會懷了身孕。」沈氏精明的抓住事情的重點，看也不看可人，便把旁邊的婆子喊過來問話。

　　這婆子早被這陣仗嚇的不輕。剛問了幾句，就把事情全都抖落了出來：「夫人，這可不關老奴的事情啊！不論是素月姑娘侍寢。還是可人姑娘侍寢，老奴都是熬了藥湯送過去的。真的不關老奴的事情……」

　　沈氏一挑眉，緩緩的問道：「你有沒有親眼看著她們喝了藥湯？」

　　婆子一愣，旋即撲通一聲跪下了，哭喊著說道：「老奴該死。可人姑娘有幾次嫌棄藥湯熱了，說是等涼些再喝，老奴想著可人姑娘的品性純良，定然不會做出不規矩的事情來，因此就隨了她。夫人開恩，老奴再也不敢了……」

　　可人被沈氏陰沉的目光這麼一掃。心裡的害怕驚恐就別提了，口不擇言的為自己辯解：「奴婢每次都喝的，是她在撒謊污蔑我。」

　　婆子一聽急了。索性將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出來：「可人姑娘，你說話可要憑著良心。我可沒親眼見你把湯藥都喝進肚子裡，好多次都是放在你屋子裡就走了的。」轉臉又哭訴起來：「夫人，老奴知錯了，不該拿了可人姑娘送的鐲子就犯糊塗。還請夫人治罪！」

　　沈氏的臉都氣紅了，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大的膽子！」也不知道究竟在罵哪一個！

　　可人本就心虛。再被婆子這麼一嚷嚷，心裡涼了大半。

　　沈氏冷冷的吩咐：「把她拖下去，重重的打二十板子。」

　　那婆子哭天搶地的被拖出去了，為了怕影響到大少奶奶生產，特地拖到了院子外面打板子。

　　沈氏淩厲的目光又向可人看來。

　　可人打了激靈，然後哭著向大少爺哀求：「少爺，救救奴婢吧，奴婢肚子裡懷的可是您的親生骨肉啊！」

　　大少爺看著可人哭的稀裡嘩啦的，心裡一軟，就待為可人求情。可再一看沈氏憤怒的面孔，心裡頓時發怵，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素月一直冷眼旁觀，直到這時，心裡才稍微的覺得暢快了些。

　　少爺到底還是最心疼自己的，比起當日對她的緊張憐惜心疼，此刻對可人的態度只能用無情來形容。

　　沈氏不屑的看了可人一眼：「虧你還有臉說出這話來，我真替你臉紅。敏兒若是有個什麼差池，你就是罪魁禍首，我定不會饒了你。你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處置，就等敏兒生了孩子再說。」

　　說著，就吩咐丫鬟們把可人扶進她的屋子裡「休息」，不得隨意踏出房門一步，也就是變相的軟禁著。

　　素月看著可人如喪家之犬一般被兩個小丫鬟帶走，心裡的暢快就別提了。

　　沈氏也沒時間再生閒氣了，大少奶奶果然就快生了，屋子裡只傳來一聲聲淒厲的叫喊。

　　依人剛送了熱水進去，旋即出來稟報屋子裡的情況，只見依人慘白著俏臉說道：「產婆說少奶奶胎位不正，只怕生產時會有些危險。」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沈氏心裡一陣慌亂，也顧不得諸多忌諱，立刻抬腳進了屋子。如玉緊跟著進去了。

　　錦繡見如詩積極的跟上，腳步便停了下來。這產房裡血淋淋亂糟糟的，不去也罷。如詩處處爭搶，這次就讓她一頭好了。

　　素秋倒是識相的沒跟著進去，只是憂心忡忡的和錦繡說道：「大少奶奶這胎位不正，可怎麼辦才好。」

　　錦繡也歎口氣。這胎位不正是女子生產時最大的難題之一。若是有先進的醫療設備和技術的話，這也不算是什麼大問題，打個麻藥然後破腹把孩子取出來就好。善後的事宜也都是一繫列的，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可這裡卻是古代啊，既沒有b超，也沒有檢查設備，謝大夫又是男子，很多時候都要避諱，最多望聞問切罷了。

　　這孩子整日在肚子裡，誰又能知道居然胎位不正呢！

　　想起大少奶奶碩大的肚子，錦繡都替她害怕。孩子個頭大，再胎位不正，這可是件很危險很危險的事情啊！

　　兩人不敢大聲議論。

　　大少爺的臉早煞白成了一片，想衝進產房去看看怎麼回事。卻被素月攔了下來：「少爺，女子生產，男子是不能進去的。不吉利！」

　　大少爺當然也清楚這個風俗，跺了跺腳，來回的踱步，急的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偏偏產房裡大少奶奶的叫喊聲越發的尖銳痛苦，讓人渾身的汗毛都跟著豎了起來。

　　如玉風風火火的出來，吩咐錦繡：「快，去把夫人屋子裡的人參片給拿過來。」

　　錦繡不假思索的應了，立刻跑回去拿。

　　那盒子不大，就放在沈氏屋子裡。據說是百年人參，非常珍貴。被切成了片收在錦盒子裡。這個時候終於派上用場了。

　　一路跑的氣喘吁吁，連一秒鐘都沒敢耽擱。

　　如玉等的焦急，見人參拿來了，連忙接了過去拿進屋子裡去了。

　　產婆迅速拿了一片含在大少奶奶的口中，以防大少奶奶叫喊的沒了力氣。

　　沈氏不停的勸慰道：「不要怕，敏兒，你定會安然無事的。」

　　大少奶奶哪裡還聽的進去這些勸慰，兀自叫個不停。那淒厲的叫聲讓人聽了心裡發毛。如詩開始後悔進了屋子，目光所及處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產婆正在替大少奶奶揉按肚皮，每按一次，大少奶奶便痛苦的叫喊一次。

　　據說這手法是用來矯正胎位的，也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

　　折騰了半天，嬰孩的頭總算是安然落了盆骨。

　　產婆頓時一喜，鬆了一大口氣。

　　頭骨一入盆骨，就是入了產道，危機算是解除了一半。

　　沈氏渾身都在冒冷汗，聽產婆說胎位糾正了過來，腿都軟了。

　　如玉和如詩見狀，忙扶著沈氏出了屋子。

　　錦繡連忙倒了杯茶奉上：「吉人自有天相，夫人，您不用擔心。大少奶奶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沈氏歎道：「但願如此吧！」

　　大少爺焦急的過來詢問裡面的情況，聽到大少奶奶的胎位被糾正了過來，才算鬆了口氣，也跟著坐下來等。

　　等待中的時間總是特別的難熬，更何況大少奶奶的叫聲隔著厚厚的門板也依然尖銳無比。

　　錦繡聽到那一聲聲慘叫，心裡真是不舒服。

　　一盆盆熱水端了進去，又被端了出來，只是端進去的時候是清水，端出來的時候已經變作了血水。

　　素秋見到血水腿都嚇的發軟了。別的丫鬟也沒好到哪裡去。

　　不一會兒，得了消息的姨娘們都過來了。雖說什麼忙也幫不上，到底是陸府的頭等大事，不來露面可太說不過去了。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也過來了。就連未出閣的小姐們也都來了。

　　沈氏無心招呼各人，吩咐丫鬟們端來凳子讓各人都坐著等。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五十一章　女嬰

　　外面諸人等的心焦，產房裡更是一片慌亂。

　　原因無他，大少奶奶肚子裡的胎兒體型較大，半天了也沒生出來，直把大少奶奶疼的死去活來，依舊是生不出來。直喊的嗓子都嘶啞了。

　　屋子外面的姨娘們大多經歷這陣仗，當然明白這情況是多麼的危險。你看我，我看你，都沒了法子。

　　錦繡也暗暗歎息，大少奶奶自打懷孕之後就分外的嬌貴，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幾乎沒什麼運動。又加上補品吃的過多，導致胎兒太大。這個時候可只有硬生生的把孩子生下來，胎兒大了，大人受罪不說，還極容易造成難產……

　　沈氏咬牙又進了屋子。

　　錦繡想了想，也跟著進去了。

　　屋子裡彌漫著說不出的怪味，錦繡不敢細細的去分辨，一個勁的看床上的大少奶奶是何動靜。

　　大少奶奶滿臉是汗，髮髻早已淩亂不堪，滿臉痛苦之情，夾雜著一聲半聲的痛苦的呻吟。大概是之前喊叫的厲害沒了力氣的緣故，所以現在連呼痛聲也是有氣無力嘶啞不堪。

　　下身的衣物早已除去，露出大大的肚子和光裸的下半身，產婆們站在床邊，其中那個經驗最豐富的最有名的本地產婆，正在安撫大少奶奶的情緒。

　　大少奶奶被疼痛折磨的死去活來，只一個勁兒的哭泣：「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肚裡的孩子怎麼還不出來，我一定要死了對不對……」

　　那產婆怎麼安撫也是無濟於事。

　　沈氏忙過去安慰：「敏兒，不要胡思亂想。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你肚裡的孩子也會好好的。」

　　依人擰了熱毛巾給大少奶奶細細的擦汗，恰逢大少奶奶肚子痛的厲害，使勁的一甩頭，把依人嚇了一跳。居然慌張之下。把毛巾都弄掉到了地上。

　　總之，一團亂。

　　錦繡思忖了一會兒，悄然走上前去，湊在大少奶奶的耳邊輕聲的說道：「少奶奶，請您鎮定些。若是再哭，力氣就都用光了。得留著力氣，小少爺還等著您出力氣呢！」

　　錦繡的聲音不算大，句句都說到了大少奶奶的心坎上。

　　大少奶奶勉強張開眼睛看了錦繡一眼，總算停住了哭泣，連呼痛的聲音都小了一些。咬著牙鼓足勁在產婆的指點下用勁渾身的力氣……

　　產婆欣喜不已的喊道：「出來了出來了。已經看到頭了，再用力再用力……」

　　錦繡眼疾手快的拿了塊參片塞入大少奶奶的嘴裡：「少奶奶，再用把勁。小少爺快出來了。」

　　也許是因為喊著參片有了力氣，也許是因為錦繡的鼓勵和安撫有了些許作用，也許是因為大少奶奶是那麼期盼安然的生下孩子，總之，終於開始了真正的生產。

　　折騰了幾個時辰。最後還是靠著產婆幫著出力才把嬰兒拉了出來。

　　大少奶奶聽到嬰兒哭泣的聲音，才放心的暈厥了過去。一切自有婆子幫著處理善後，依人和錦繡則各自擰了毛巾來替她擦汗。

　　依人對錦繡俐落的表現很是佩服，不由得多瞄了錦繡一眼。

　　這種血淋淋的生孩子場面可不多見。若是換了一般的丫鬟早就嚇的腿發軟了。可錦繡居然從頭到尾鎮定自若，還不時的去勸慰少奶奶幾句。平心而論，實在是表現的太過耀眼出色。

　　難怪。錦繡能早早的做了二等丫鬟還能如此得沈氏的寵愛……

　　產婆俐落的給孩子剪去臍帶，又把孩子簡單的擦洗一番，然後順便往孩子下身瞄了一眼。然後。笑著說道：「恭喜夫人，得了一位千金。」

　　千金？

　　生了個小小姐？

　　不是小少爺？

　　不是她期盼了許久的長孫？

　　沈氏呼吸有些不暢快，硬扯出一絲笑容，顫抖著接過那個剛出世的女嬰，一時之間。心裡的失落和懊惱就別提了。

　　楞了半晌，才想起說了句：「待會兒各人都去領賞。」

　　產婆還沒來得及道喜高興。就聽那個替大少奶奶處理下身的婆子驚恐的喊了起來：「不得了了，出……出血了！」

　　那紅殷殷的血迅即染紅了被褥，大少奶奶的臉色一片慘白，呼吸微弱。

　　產房裡又陷入混亂之中。

　　產後大出血是最最糟糕的症狀，就算是放到現代都是讓人九死一生的事情，何況是在這個年代？

　　沈氏的臉也跟著蒼白，再沒心情計較孩子的男女問題，高聲呼叫著請謝大夫。

　　錦繡立刻出了屋子，好在謝大夫一直都在待命，聽到這樣吩咐，猶豫了會兒，朝大少爺看去。

　　大少爺咬牙說道：「救人要緊。」

　　這一刻，錦繡覺得大少爺還算個爺們。

　　在這種時刻，男女之防要通通丟到一邊去。救人要緊啊！

　　大少奶奶的情況一度危急，好在謝大夫確實醫術高超，先是施針止血，再是利索的開藥方抓藥熬藥喝藥。

　　待大少奶奶被搶救過來了，一條命幾乎去了半條，不過，總算沒了生命危險。

　　陸文倫回來之後，也立刻趕了過來。知道兒媳沒有大礙總算放了心。看了眼孫女，笑容淡了些。

　　沈氏看到四周都是面孔，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又都咽了下去。

　　大少奶奶命是撿回來了沒錯，只是，日後也不容易再有孩子了……

　　謝大夫的話在耳邊似乎又響了起來：「……少奶奶這次虧了身子，日後想再懷身孕卻是難上加難了……」

　　沈氏咬緊了嘴唇，把所有的擔憂和懊惱都壓到了心底。強自笑著安撫眾人。

　　錦繡一直跟在沈氏的身邊，自然很清楚謝大夫說過了什麼。心裡也為大少奶奶惋惜不已。這次生的是個女嬰，若是再連懷孕的權利都沒了，那麼陸府的嫡孫……不也就沒了麼？

　　錦繡不敢再多想下去，默默的跟在沈氏的後邊，盡心的伺候著。

　　府裡早備好了奶媽，把小小姐接了過去伺候。

　　沈氏忙碌了一整天，筋疲力盡。在丫鬟們的伺候下回了院子休息。陸文倫心裡堵的慌，也跟著來了。

　　兩人無心吃飯，草草的吃了幾口，便各自停了筷子。

　　丫鬟們在一邊伺候著，沒人敢吱聲。若是大少奶奶千辛萬苦生下來的是男嬰，此刻陸府上下一定是一片歡騰，偏偏是個女嬰，這讓期盼了已久的陸文倫和沈氏心裡都極為失落。

　　沈氏心裡盤算許久，找了個藉口把屋子裡的疑惑都打發了出去，才歎口氣，把謝大夫說的話娓娓道來。

　　陸文倫一驚，眼神很是複雜：「什麼？再也不能懷孕了？」

　　沈氏臉色也難看至極：「機會極小。」什麼叫機會極小，不過是謝大夫委婉的說辭罷了。

　　夫妻倆對坐半晌無言。

　　幾個丫鬟在外面不免要猜測一番，沈氏說話很少避著所有的丫鬟。這次如此慎重，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錦繡心裡一跳，忽的想起當時謝大夫說過的話來。

　　大少奶奶當時早昏厥過去，人事不知。產婆們也忙忙碌碌，不知道聽進了多少。唯有她站在沈氏身邊，聽的一字不漏。

　　莫非，沈氏和陸文倫正在商討的就是這件事情？

　　雖然沈氏沒有吩咐什麼，可錦繡直覺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因此不管如玉如詩素秋怎麼討論，她都沒把這些話說出來。

　　事實證明，錦繡的做法極為正確，這是後話，暫且不說。

　　依著慣例，錦繡今天又要值夜。

　　看沈氏和陸文倫的臉色和心情都不佳，錦繡愈發的小心仔細，壓根不敢多嘴一句。待沈氏和陸文倫都更衣上床了，錦繡才敢鬆口氣。

　　和衣躺在床上，久久都沒有睡意，卻又不敢發出絲毫聲音。這種小心翼翼的睡眠幾乎談不上休息。

　　錦繡模模糊糊的想著，總算朦朦朧朧有了睡意。

　　耳邊隱隱約約的聽到了說話聲，錦繡下意識的豎起耳朵聆聽。

　　那聲音是從屋子裡傳來的，正是沈氏和陸文倫夜深人靜時說起了悄悄話。在寂靜的無聲的夜裡，聲音就算壓的再低也能聽個大概。

　　「……敏兒日後不能生育了，這可如何是好？」沈氏悠然歎息。

　　陸文倫半晌才歎了句：「早知如此，當日就該把素月肚子裡的孩子留著。」若是留著，說不定他們早抱上孫子了。

　　沈氏不語，她心裡也正在後悔著呢！

　　奈何人沒有前後眼，誰也預料不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今天這地步。

　　「可人也有了身孕了。」沈氏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陸文倫又是半晌沒有吱聲，最後才緩緩的開口：「先留著吧，等生下來再說。」語意未完，未說出口的內容似乎更多……

　　生下來再說？什麼叫做生下來再說？

　　錦繡的心頓時一緊，七分睡意被嚇跑了五分，眼睛陡然睜圓了。手足冰涼，絲毫不敢動彈，唯恐驚動了屋裡說話的兩個人。

　　沈氏聽陸文倫說出這句話，似乎鬆了口氣，居然隱隱有了笑意：「老爺和妾身倒是想到一塊去了。」然後，兩人隨意扯了幾句，就不再提起這個話茬了。

　　錦繡躺在床上，不敢隨意揣測剛才兩人說話的內容究竟是什麼意思，硬生生的命令自己閉上眼睛睡覺。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五十二章　知情

　　大少奶奶的身體極其虛弱，做月子幾乎足不出戶，不知吃了多少補藥，身子依舊沒多少好轉。

　　沈氏收拾了所有的情緒，每日笑吟吟的去看望兒媳，順便看看孫女。

　　一開始當然是失望的，可當見到了那個剛出世不久的女嬰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時，心裡不由得冒出了幾分歡喜來。

　　不管怎麼說，這可都是陸家第一個孫女。是自己血脈的延續，哪有不喜歡的。

　　奶媽姓杜，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之前生過兩個孩子，奶水足，帶孩子經驗也極其豐富。將嬰孩照顧的極為妥當。

　　大少爺在初期的失望之後，也振作起來，對女兒甚是關愛。常常抱著女兒不肯撒手。這讓大少奶奶的心裡安慰了許多。

　　滿月那天，陸府為了小小姐舉辦了滿月筵席，前來道賀的客人絡繹不絕。再加上從京城過來的大少奶奶的娘家人，整整十幾桌。絲毫沒有怠慢了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勉強下床走動了一天，只是臉色還有蒼白，身子看來還比較虛弱。

　　二少奶奶笑眯眯的抱著陸府尊貴的小小姐，說道：「咱們的嫻姐兒日後定是個美人兒，現在眉眼就這麼秀氣了呢！」

　　大少奶奶聽了這奉承話心裡自然舒坦，臉上多了絲笑意。

　　小小姐乳名嫻姐兒，全名陸秋嫻，這可是陸文倫親自為孫女取的名字，眾人皆道這名字起的好。大少奶奶滿意之餘，也覺得臉上有光。

　　姨娘們小姐們紛紛過來捧場，逗弄著嫻姐兒。

　　大家都識相的很，沒人提及男女的問題。

　　大少奶奶兀自做著美夢，心想這胎生個女兒不要緊，自己還年輕。日後的歲月長著呢，還愁懷不上兒子麼？

　　真正知道內情的，現在只有沈氏和陸文倫，還有謝大夫，外加當日在產房裡的幾個婆子了。就連大少奶奶的貼身丫鬟依人也不知道大少奶奶日後再難有孕的事情。

　　沈氏做事極為謹慎，先是叮囑謝大夫嚴守秘密，接著又封了幾個大大的紅包給了產婆，暗示各人不得多說。產婆們都是臨時請來的，大少奶奶生了孩子不過兩天功夫就都打發了出去，因此根本沒有碎嘴的機會。

　　錦繡當日也在場。沈氏少不得在背後也叮囑了錦繡幾句。

　　錦繡慎重其事的承諾：「夫人，請您放心，奴婢從來不是多嘴的人。誰問我也不會多說一句。」

　　沈氏想想錦繡平日的性子。也就放下心來。

　　當然，沈氏苦苦隱瞞這個消息，甚至連大少爺都不知情，究竟有何打算？誰也不清楚，錦繡有了隱約的猜想。卻不敢在任何人面前透露一字半句，包括最要好的姐妹錦蓮。

　　剛出了月子第二天，大少奶奶正準備好好「處置」可人的時候，沈氏及時的阻止了大少奶奶，並且密談了半天。

　　所謂密談，就是婆媳倆說話。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得閃的遠遠的。

　　錦繡和如玉還有依人在守門，丫鬟們都在好奇沈氏和大少奶奶的說話內容，誰都想湊近去聽兩句牆角。只可惜沒人有膽量明目張膽的去偷聽。

　　再說了。沈氏既然攆了所有人出來，擺明了就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談話內容。在這個關口上前湊熱鬧不是自找不痛快麼？

　　如玉心癢癢的，悄悄扯了錦繡在一邊說話：「錦繡，你說夫人究竟和大少奶奶在說些什麼？」

　　錦繡的腦海裡忽然冒出了一個月前的晚上聽到了那些話來，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不敢去隨意猜想此刻屋子裡的談話內容。然而如玉問了，又不好不答。便敷衍道：「可能是商量著怎麼處置可人的事情吧！」

　　這個猜測倒也合情合理，如玉點點頭：「可人和素月又不一樣，她可是少奶奶的陪嫁丫鬟，估摸著少奶奶定然捨不得像對付素月那般對付她的。」

　　正想到這兒，忽聽屋子裡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還有大少奶奶不敢置信的聲音：「不，這不是真的。」那聲音淒厲之極，帶著無盡的絕望，讓人聽了心裡惻然。

　　如玉和錦繡面面相覷，默然無語。各自揣測著屋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沈氏安撫了幾句，屋子裡響起了大少奶奶的啜泣聲。

　　不知沈氏低聲說了什麼，屋子裡的動靜漸漸小了起來，再想聽，又什麼都聽不到了。

　　依人不自覺的往門口走了幾步，待見到錦繡和如玉都巋然不動，立刻醒覺自己的舉動冒失了，訕訕的走了回來，低聲和如玉搭話。

　　「也不知道夫人和少奶奶說些什麼，少奶奶情緒很激動呢！」

　　如玉笑著說道：「既然讓我們都在外面候著，肯定是有私密話要說。」說實在的，如玉心裡也好奇的不得了，可惜主子有命，不敢違令。

　　錦繡默然，心裡裝著秘密卻絲毫不能透露半句，這種感覺真是不好受！

　　「對了，可人姑娘最近怎麼樣了？」如玉看似隨意的問道。

　　依人的眼中掠過一絲不屑：「還能怎麼樣，少奶奶被她氣的動了胎氣，導致早產。說起來，就是把她打死也不為過。若不是這些日子顧不上處置她，哪裡會容的下她在屋子裡好吃好睡的。我們家夫人此時還不知情，若是日後知道了，還不定要怎麼處置她呢！」

　　依人口中的「夫人」，指的當然是少奶奶的母親秦氏。

　　這次嫻姐兒滿月，秦氏和趙氏都來了，同來的還有兩位李家少爺。秦氏對此事還不知情，若是知道了，可人定沒有好果子吃。

　　依人竭力掩飾住那份幸災樂禍，可惜不太成功。至少，如玉和錦繡都能看的出來。

　　可人沒受半分虐待，只是天天被關在屋子裡不准出來，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那個伺候可人的丫鬟被嚴令不得隨意和可人說話，更不得把院子裡的情況透露給可人知曉。因此，可人只知道大少奶奶生了個女兒，其餘的事情一概不知。

　　三人隨意閒扯，邊耐心的等候著。

　　做丫鬟的，最要緊的便是得有耐心。哪怕就是等上一天，也得在外面候著。錦繡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因此即使眼看著天快黑了也並不著急。

　　終於等到門咿呀一聲開了，兩眼紅通通的大少奶奶走了出來，吩咐道：「依人，你去把可人叫來，記著，什麼也別多說。」

　　依人恭敬的應了，迅速的去了可人的屋子。

　　可人從一開始的驚喜到後來的驚恐再到後來的軟禁，在惴惴不安中度過了這一個月的時光。想打聽消息吧，天天接觸的總是那一個膽小的丫鬟，一問三不知，嘴巴像河蚌一樣緊。

　　乍然見到了依人，可人像是見了救星，可憐巴巴的抓緊了依人的衣襟：「依人，你快些告訴我，少奶奶叫我去做什麼？是不是……」要打掉她肚子裡的孩子，就像當日對素月那樣？

　　當經歷過這種折磨痛苦，可人終於得以體會到當日素月驚恐交加夾雜著委屈怨懟和不甘心的複雜心情。

　　依人嘴角扯起一絲假假的笑容：「少奶奶只讓我來叫你過去，至於到底要做什麼，我也不知道。你快些跟我走吧！別去遲了再惹來少奶奶和夫人不高興。」

　　可人無心和依人作口角之爭，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跟在依人的後面。

　　待進了屋子，看到沈氏和大少奶奶高坐在椅子上，可人腿立刻軟了，撲通一聲跪倒地上。眼淚立刻就落了下來：「少奶奶，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罪該萬死，幸好少奶奶平安生下小小姐，不然，奴婢就是死一萬次也不能彌補過錯。」

　　說著，哭的死去活來，活像那個動了胎氣又難產又產後大出血的那個人是她似的。那悲傷哀戚在成串的淚珠中表露無疑。

　　大少奶奶看著昔日最貼心的貼身丫鬟，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一時之間，腦子裡只想到了四個字：養虎為患！

　　此時，大少爺正邁步進了屋子，見這陣勢心裡也頗不是個滋味，瞄了依人一眼，就去了大少奶奶身邊，溫柔的問道：「敏兒，怎的不多在床上躺一會兒。現在就能下床走動了麼？」

　　大少奶奶心裡稍微安慰了些，乍聞噩耗一直起伏不定的心情緩緩平息，同時，一直左右搖擺的心也定了下來。

　　就依著沈氏的意思吧……

　　沈氏不輕不重的數落起可人：「好了，你也不用再哭哭啼啼的了。若不是少奶奶平安無事，我這次定會扒了你的皮。若不是少奶奶抬舉，你哪有今天。不知忘恩圖報，居然做出這等不知輕重的事情來。我們陸家可是有規矩的，你自問比素月又如何？」

　　最後一句嚴厲之極，近乎責駡。再配上沈氏不怒而威的臉龐，非常有震懾力。

　　可人嚇的爬到大少爺腳下，苦苦哀求：「少爺，求您替奴婢求句情吧！奴婢肚子裡懷的可是您的孩子啊！少爺，奴婢求您了，奴婢給你磕頭了！」說著，邊哭邊磕頭，狼狽可憐的樣子讓人不忍目睹。

　　大少爺眼中掠過一絲不忍，可一想到大少奶奶因為可人被氣的動了胎氣導致早產，便沒了替可人求情的念頭，扭過去頭去，不肯再看可人一眼。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五十三章　吵鬧

　　素月消息靈通，在得知沈氏親自喊了可人過去訓話的時候，立刻也趕了過來。

　　錦書跟在素月的後面，悄悄的提醒道：「素月姑娘，你可要沉得住氣。」

　　素月冷冷一笑：「你放心，怎麼做我心裡明白的很。」說著，就快步走進了屋子。

　　剛進屋子，就見到可人匍匐在大少爺腳下哭鬧不休的情景。大少爺狠心的置之不理，絲毫沒有為依人求情的意思。

　　素月心裡有種莫名的暢快。

　　可人呀可人，原來你也有這一天。當日我懷了身孕的時候，被殘忍無情的打掉了孩子。可是卻換來了大少爺永遠的愧疚和寵愛。比起當日的我來，你卻差了不止一籌。

　　你以為大少奶奶寵愛你就能容得下你懷有身孕嗎？

　　那個負責湯藥的婆子被打了板子之後，被發配到了最苦最累的廚房劈柴擔水，日子過的淒慘無比。也算是見錢眼開咎由自取。

　　素月穩穩的上前行禮，然後自動自發的站到了大少奶奶的身後。

　　她什麼也不說，卻自然而然的給可人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素月懷了身孕，下場如何可人也是親眼見過的。此時此刻見到素月，可人立刻怕的渾身發抖，然後爬到了大少奶奶腳下：「小姐，您救救可人吧！」

　　連少奶奶也不叫了，改稱呼小姐，顯然是想勾起大少奶奶對她的一絲憐惜。

　　大少奶奶確實動容了，卻不是憐惜，而是心裡的怒火被勾了起來。

　　「可人，你多少歲開始伺候我？」大少奶奶冷冷的問道。

　　可人哽咽著答道：「小姐，可人自打十歲起就開始伺候您了。到今年正好八年。」

　　大少奶奶譏諷的一笑，那笑容委實有些猙獰：「這八年我待你如何？」

　　可人咬著嘴唇，慢慢的直起身子。跪在大少奶奶面前，低著頭答道：「小姐待可人恩重如山。」

　　大少奶奶笑了，無比的悲涼：「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把你當成最貼心的丫鬟，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從不虧待了你。你跟著我嫁到陸家來，我更是處處重用你。還主動的為你開了臉讓你做了通房，日後少不了你做姨娘的那一天。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著急。為什麼要偷偷的停了避子湯藥？」

　　可人到這個時候，反而不哭了。只是一個勁兒的低頭認錯：「小姐，奴婢錯了。請您看在奴婢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奴婢這一次。奴婢這輩子給您做牛做馬。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的伺候您。」

　　大少奶奶一想到自己日後再難有身孕，心裡就像油煎似的疼痛，哪裡能聽的進去可人的話。

　　真恨不得現在就派人把可人拖出去……

　　可一想到剛才沈氏的叮囑，大少奶奶硬生生的忍下這些氣。強迫自己緩和了語氣：「你真的知錯了？」

　　可人伺候她多年。當然聽的出這是她心軟的徵兆，頓時心裡一喜，連連磕頭：「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素月察覺出情況不對勁，掂量了一會兒，便出言道：「少奶奶，您可不能心軟。可人背著您偷偷的塞了銀子給負責湯藥的嬤嬤。分明是早有預謀。」

　　可人恨的牙癢，直起身子為自己辯解：「少奶奶，容奴婢說一句話。奴婢真的不是有意不喝的。只是有一次嫌湯藥太熱了。便放到桌子上涼上一會兒再喝。沒曾想一轉身，就把藥碗打翻了，這才漏喝了一次。奴婢也沒想到，就這一次疏忽。就懷了身孕……」

　　可人唱念做打俱佳，說著就抹起眼淚。一副無辜之極的模樣。

　　素月冷笑，哪有一次不喝湯藥就能懷上孩子的。可人簡直是睜眼說瞎話。分明是看少奶奶懷孕了。就趁機爭寵。

　　估計可人也沒料到自己這麼快就有了身孕，若是等少奶奶生了小少爺再適時的懷上孩子，當然是最完美的。到時候少奶奶心情高興之餘，壓根不會計較通房丫鬟也懷身孕的事情。可人就能一舉壓過自己，順利做上姨娘。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可人懷孕的時機來的有點早，偏偏趕在少奶奶臨生前，把毫無心理準備的大少奶奶氣的動了胎氣導致早產，生產時險象環生。

　　而且，大少奶奶生的是個女兒。

　　也就是說，陸府依舊沒有嫡孫。

　　所以，無論如何，可人肚子裡的孩子也沒機會留下來的。

　　素月雖然這麼想著，可還是捺不住性子插了嘴：「可人，你才一次沒喝藥湯就懷了孩子。還真是『巧』啊！」

　　可人對素月恨的咬牙切齒，兩人之間的爭鬥人盡皆知，幾乎就到撕破臉皮的地步了。素月落井下石也是難免的。

　　大少奶奶不悅的看了素月一眼，冷冷的說道：「你當日不也是漏了一次沒喝湯藥就懷了孩子麼？有什麼稀奇的。」她是氣可人沒錯，但是也絕不樂見素月在一邊痛打落水狗。

　　素月頓時啞口無言。

　　當日她意外懷了身孕之後，也曾被追究避子湯藥的問題，她的藉口和可人的藉口大同小異，都是因為「意外」情況「無意」漏喝了一次，湊巧的懷了身孕。

　　大少奶奶不再看素月，對著可人說道：「念在你苦心伺候我多年，又是『無意』之舉。就罰你禁足反省。沒我的允許，不得踏出房門一步。」

　　可人的臉龐霎時亮了起來，連連磕頭謝恩。

　　素月越聽越不對勁，待聽到最後一句，更是氣得渾身發抖。

　　大少爺對這個結果也很意外，不過，可人肚子裡懷的總是他的骨肉，他當然不會主動開口說什麼，沈氏也保持沉默，因此顯得素月的聲音異常的刺耳：「少奶奶，您就這麼處置可人？」

　　素月不敢置信的喊了出來。

　　大少奶奶不悅的呵斥：「放肆！這裡有你說話的餘地麼？」

　　素月憤怒交加，哪裡還顧得上尊卑之分，氣衝衝的站到了可人的身邊，用指控的眼神看著大少奶奶：「少奶奶，您未免太偏心了。當日我懷了身孕，怎麼哀求您都容不下，最後硬生生的讓我喝了藥，可憐我的孩子就這麼活生生的沒了。為什麼今日可人肚子裡的孩子就可以留著？為什麼？」

　　素月一想到無緣的孩子，眼淚就簌簌的往下落，那指責和怨懟的眼神讓大少奶奶心裡很是不舒服。可是，素月說的句句都是實情，她該怎麼應對？

　　她滿心的苦楚又有誰能瞭解？

　　剛從婆婆的口中得知自己再難有孕的噩耗，緊接著又得按捺住心裡的怒火假意原諒可人，她心裡的滋味如同冰火兩重天，一時極熱一時極涼，誰能知道她是多麼的痛苦？

　　大少奶奶的嘴唇微微顫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大少爺在這個時候只好挺身而出，安撫素月道：「素月，不要胡鬧。別惹惱了少奶奶。」然後連連沖素月使眼色。

　　素月沉浸在自己的傷痛裡，聽到大少爺的話，心裡愈發的難過：「少爺，奴婢不甘心，奴婢真的不甘心……」說著，便放聲痛哭，與可人並排跪在一起。

　　可人尷尬之極，進退兩難。有心為自己辯解幾句，又唯恐招來大少奶奶的不快，只得忿忿的低下頭去。

　　大少爺憐惜的看了素月一眼，接著又為難的看了大少奶奶一眼，嘴唇動了動，卻終於什麼也沒說。

　　大少奶奶的心迅速的涼了下來。

　　做夫妻的時日也不算短了，她當然看的出剛才大少爺欲語還休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他分明是心疼素月了……

　　換做往日，大少爺早該為素月說話了。到底她才剛做完月子，他還算有點良心，在這個時候沒有過度的維護素月來惹她不高興。

　　大少奶奶垂下眼簾，掩去不快和嫉妒。

　　沈氏一直默不出聲，本想著讓兒媳出面收拾殘局，給可人一個恩典，順便豎立一下主母的威信。可素月這麼一鬧，就讓事情變的複雜起來。

　　沈氏咳了一聲，吩咐錦繡：「錦繡，你去把素月扶起來。」

　　錦繡應了一聲，上前扶了素月一把。素月哭的正厲害，哪裡肯起來。那麼多雙眼睛都在看著，錦繡也不敢隨意的說話，想了想，便不輕不重的用手暗暗的在素月的胳膊上捏了一把：「素月姑娘，有什麼委屈慢慢說，先起來吧！」

　　素月聽出是錦繡的聲音，心裡悄然一動，順著錦繡的手勁跟著站了起來，依舊在啜泣著，但是聲音卻小了許多。

　　往事已矣，再追究也沒多少意義。哭也哭不回失去的孩子了。目前最要緊的事情是不能讓可人如願的留下肚子裡的孩子……

　　正盤算著，沈氏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素月，當日你意外懷了身孕，不是大少奶奶容不得你。而是陸府規矩向來如此，只能如此。你現在哭鬧不休，是嫌我陸府虧待了你麼？嗯？」

　　最後一個字拖的長長的，尾音上揚，不怒而威的氣勢充分彰顯。

　　素月心裡一跳，不假思索的低頭請罪：「夫人，素月一時激動，才說出不得體的話來。還請夫人見諒。」

　　沈氏的嘴角微微勾起，素月果然是個聰明人。若是一味哭鬧不休，惹人厭煩不快的話，主子一句話，就可以把她打發出府去。

　　正因為素月有所圖謀，所以，此事其實很好解決……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五十四章　來信

　　薑是老的辣！這句話一點不假。

　　沈氏對素月的心思拿捏的很準，對症下藥，許諾道：「素月，自今日起，你就停喝了避子湯藥吧！」

　　果然，素月聽到這話之後，細微的哭泣聲立刻停了，稍微掂量一番，就磕頭謝恩。

　　這句輕飄飄的話，意味著日後她可以正大光明的懷孕生子，也意味著她朝思暮想的美夢有了真正的曙光。沈氏選在這個時候發出這樣的話來，相當於說「素月，你不要鬧了，日後你想生孩子也可以生，想做姨娘也會如願的」。 叫素月如何不欣喜？

　　素月這麼一謝恩，自然就不好再過分的糾纏於可人的事情了。

　　大少奶奶聞言立刻動容，心裡萬分不情願，向沈氏看來。

　　沈氏意味深長的看了大少奶奶一眼，裡面蘊含著許多許多的內容。

　　至少，錦繡就看出了這一眼裡包含的切莫輕舉妄動的警告。

　　大少奶奶緊緊的咬著嘴唇，雙手在袖子裡悄然握緊。沒有出聲，算是默許了此事。

　　若是不這麼給素月一個交代，想護住可人，又得費一番波折。也只能如此了！

　　沈氏見事情總算安然解決，悄悄鬆了口氣。此時也無法顧及兒媳的想法了，先安撫好素月和可人要緊。大少奶奶不能再生育了，那位陸家開枝散葉的任務只好挪到素月和可人身上來。若是可人生的不是兒子依舊是女兒，那就得另謀他法。說不得就得再給兒子找個通房……

　　大少奶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心裡雖然懊惱苦悶，卻也不敢露出絲毫不滿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出乎可人意料。她能保下自己腹中的胎兒已是萬幸，哪裡還敢在這關口說話。因此一直安分的跪在那兒。

　　沈氏開口說道：「可人，你也起來吧！」畢竟肚子裡還懷著陸家的骨肉呢！

　　可人小心的按捺著目的達成的狂喜，竭力表現出溫馴和低調，老實的站在一邊。

　　禁足就禁足，大不了在屋子裡待上幾個月。等日後孩子出生了，她的好日子也就來了……

　　大少奶奶瞄到可人眼角眉梢透出的喜色，心裡又氣又恨，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微笑道：「可人，你好好的待在屋子裡，不准隨意出屋子一步。更不得隨意和別人說話。你聽清楚了沒有？」

　　可人唯唯諾諾的應了。

　　接著，大少奶奶又敲打了素月幾句：「素月，你日後好好的伺候少爺。爭取早日為陸家開枝散葉。可人如今有了身孕，你就別到她那兒走動了，省得擾了她修養。」

　　素月也應了。

　　妻妾和睦，大少爺心情當然最好，笑著說道：「好了。說了半天，肚子早餓了，快些吩咐廚房上飯菜吧！敏兒，讓奶媽把我的寶貝嫻姐兒抱來，半天沒見，可想死我了。」

　　大少奶奶沉甸甸的心思頓時都收到了心底。笑著一一應了。

　　沈氏也留了下來吃晚飯，逗弄了嬰兒半天，才依依不捨的回了院子。

　　此事就算告一段落。

　　之後的日子裡。可人果然安分守己，一直守在屋子裡從不隨意走動。平日吃喝拉撒都由小丫鬟伺候著，也算安逸。

　　大少奶奶在飲食上絲毫不曾虧待了可人，常吩咐廚房做些適合孕婦的補品端到可人的屋子裡。

　　素月看了直冒酸水，偏偏又無可奈何。只好拼命的在大少爺身上下功夫，以期早日的懷上孩子一步登天。

　　錦繡有了空便回家一次。心裡一直惦記著順子。可還沒等張口詢問，就聽麗娘說起了順子兄妹倆的事情來。

　　順子他爹去世沒多久，順子便去找了他姑姑報了喪。

　　順子的姑姑許翠花是富商陳平的小妾，那陳平已經六十多了，家大業大，極為富有。家裡的小妾一共有六個，許翠花憑著年輕美貌也曾受寵過一陣子。生了兩個女兒，可惜因為沒有兒子，地位很尷尬。

　　不知為了什麼，在幾年前許翠花和她哥哥許守德鬧翻了，一直沒有來往。順子這次去報喪，本也忐忑不安。

　　沒想到許翠花聽到哥哥去世的消息就哭的死去活來，傷心不已。

　　許翠花堅持讓順子和梅子住到陳家去，順子一方面拗不過姑姑的意思，另一方面也覺得妹妹有姑姑照看更好，因此猶豫了幾天，便收拾了簡單的衣物，領著梅子去了陳家。算起來，走了大概也有半個月了。

　　錦繡聽到這兒，詫異不已。

　　她也聽說過順子有過這麼一個姑姑，只是多年不來往。順子那麼突然的去投靠了姑姑，真讓人意想不到。

　　麗娘見錦繡沉默了半晌不說話，誤以為錦繡是因為沒見到順子感到失落，安撫道：「順子有了他姑姑照應著，總比領著梅子孤零零的過日子強。陳家是大戶人家，日子肯定要比在鄉下強的多。」

　　錦繡笑了笑，沒有吱聲。

　　這個陳家她以前從未聽說過，只是比照著一般富商人家來看，這個陳家妻妾眾多，絕不會是風平浪靜的人家。許翠花不過是個小妾，順子去投靠她，前途也不算明朗啊！

　　順子他……能適應寄人籬下的生活嗎？

　　錦繡既為順子擔憂，又有隱隱的失落。本來她回家的日子就很少，現在順子也不在這個村子裡了。日後，她和他還有見面的機會嗎？

　　旋即，又為自己的多愁善感好笑不已。

　　古人信奉媒妁之言，成親之前不知道對方是何模樣也實屬正常。金大恒和麗娘這樣心心相印結成眷屬的少之又少。

　　她和順子相處的時光也不算少了，總比那些連一面都沒見過的強一些。

　　再說了，順子也不甘於永遠做一個鄉下少年吧！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改變生活命運，她該為順子感到高興才是。

　　錦繡深呼吸口氣，揮去一切思緒，讓自己恢復平靜。

　　阿桃鬼頭鬼腦的招呼錦繡去她的屋子裡，然後悄悄的拿出一個薄薄的信封出來：「姐，這個拿去。」

　　錦繡一楞：「這是什麼？」

　　阿桃嘻嘻一笑：「順子哥走之前，把這個塞給我，說是等你回來了，就給你看。我可從沒偷看過，放心吧！」

　　錦繡白了阿桃一眼，小心翼翼的信封拆開。

　　見阿桃瞪著好奇的大眼不肯走，錦繡咳了一聲：「阿桃，你沒事情要做嗎？」

　　這麼委婉的逐客令，阿桃一開始楞沒聽出來，連連笑道：「沒事，我就在這兒陪你。」

　　錦繡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索性直說：「你要陪我一起看信嗎？」

　　阿桃摸了摸鼻子，訕訕的一笑：「我這就走。」

　　錦繡想了想，叮囑了一句：「阿桃，這封信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告訴爹娘。聽見沒有？」然後立刻加了一句：「下次我回來，替你買幾個好看的珠花好不好？」

　　阿桃連連點頭：「我絕不告訴爹娘，我發誓！」嘿嘿，之前順子哥也許諾過了，只要她守住秘密，將信交給姐姐的話，下次回來一定帶禮物給她。真是賺翻啦！

　　待屋子裡只剩下一個人了，錦繡終於緩緩的打開了那張紙。

　　順子跟著金大恒讀了兩年書，雖然沒空天天都來，可是卻非常的刻苦努力，談不上有多少學問。可基本上能應付所有的讀寫。從筆跡來看，不算好看，但是很端正。

　　上面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寥寥幾句。

　　「阿秀，我去姑姑家住了。姑姑說會好好的栽培我，我一定好好的努力做事。」

　　「我們見面的機會很少了，我以後每次回家都會寫封信給阿桃，讓她轉交給你。若是你也有話對我說，就寫信放在阿桃那兒吧！」

　　「阿秀，我會一直等你，永遠等你。」

　　錦繡緩緩的將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順子向來樸實，連甜言蜜語都簡單的不得了。說來說去，不過是「我喜歡你」「我會一直等你」之類的，可就是這種樸實無華發自內心的樸實打動了錦繡。

　　男子的甜言蜜語說的再多又有什麼用？真心真意才是最讓女子安心的踏實的。

　　家裡筆墨多的是，錦繡囑咐阿桃拿了筆墨過來，打算寫封回信給順子。

　　寫些什麼好呢？

　　思忖了半晌，錦繡寫了一行字：「保重身體，不要太過勞累。」

　　明明心裡有許多話想說，你在陳家過的好嗎？你姑姑對你怎麼樣？你天天都在忙著做什麼……

　　可到了筆下，又覺得什麼都寫不出來。索性就此作罷，將紙折好，復又塞進原來那個信封裡。

　　至於順子寫的那封信，被錦繡收到了箱子裡。這東西可不能隨便帶走，若是在陸府裡被發現了身上隨身攜帶這種曖昧的紙條，一定會惹出大禍來。

　　阿桃是理所當然的保管人。

　　錦繡囑咐了一遍又一遍，阿桃聽的連連翻白眼：「好了好了，姐，你別再說了好不好。我絕不告訴任何人，包括爹娘在內。要不要現在就發誓？」

　　錦繡有些囧，笑著捶了阿桃一下，心裡暗暗想著，下次回來一定要多帶些禮物回來堵阿桃的嘴。

　　沒法子，在陸府裡待的久了，不自覺的總用在府裡做事的那套規則搬到家裡來。明知道阿桃一定會聽話，可還是忍不住想塞點「掩口費」。

　　這算不算另類的後遺症？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五十五章　二少

　　之後的幾個月，錦繡幾乎每次回家都會從阿桃那裡收到順子的信。

　　說來也真是不巧，順子隔上一陣子也會回家一次，可惜總和錦繡碰不上。兩人只能靠著互相寫信來聯繫。

　　順子在信中閉口不提在陳家的生活辛苦不辛苦之類的，盡是報喜不報憂。

　　錦繡卻從麗娘和阿桃的口中簡單的瞭解到順子現在的生活狀況。

　　許翠花對順子和梅子也還算過的去，撥出了屋子給兩人居住。陳家雖然比不上陸府勢大，卻是標標準準的殷實商戶。專門經營繡莊布鋪，還有一家首飾鋪子，兩家胭脂鋪子，都是賺錢的營生。

　　多了兩雙筷子，對陳家來說不痛不癢，因此順子和梅子的生活比在鄉下優渥的多。

　　聽說，許翠花舉薦了順子到鋪子裡做事。順子一開始不太熟悉事務，便先從最基層的小夥計做起。順子的生活既充實又忙碌，反而無暇為失去爹娘而感傷。

　　錦繡聽了這些，不由得暗暗為順子擔心。

　　總覺得順子這個姑姑居心不是那麼良善……

　　若是真的對順子這麼好，為什麼之前不聞不問？現在把順子和梅子接到了陳家去，又讓順子做這做那的，不會是想利用順子幫著爭奪家產什麼的吧！許翠花只有女兒沒有兒子的……

　　一想到這兒，錦繡就拍拍腦門，不然自己再想下去。

　　在陸府待的久了，看什麼都朝著複雜了想。真不是個好習慣呢！還是客觀點看待這個問題比較好。

　　總之，順子現在的生活比原來好的多。梅子有姑姑照顧。他在布鋪子裡做了夥計，長見識增閱歷，還能賺些工錢。日後說不準還有會更好的發展機會……

　　錦繡想到這兒，心裡平靜了許多。

　　陸府的日子卻漸漸的不平靜起來。

　　盛夏過後，可人的肚子大了起來。在屋子裡悶了幾個月之後，蠢蠢欲動想出來走走。大少奶奶嚴厲呵斥了可人一通，可人委委屈屈的繼續回屋子裡待著去了。

　　素月停了湯藥之後，本以為會很快的懷上孩子，肚子卻絲毫不見動靜，心裡很是鬱悶。

　　在此時，卻傳來了二少奶奶有孕的消息。

　　這個消息，立刻在陸府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二少奶奶嫁進府裡不短時日了，早看著可愛活潑的嫻姐兒眼紅了，如今自己終於也有了身孕。心裡的高興就別提了。

　　二姨娘榮光煥發，整日的去二少奶奶的院子裡待著。

　　沈氏作為名義上的嫡母，不好表現的太過淡漠。只好比照著大少奶奶懷孕的時候的待遇。三不五時的去看望一次，還常常派丫鬟們送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東西過去。

　　錦繡作為沈氏的得力助手，當然常去跑腿。

　　二少奶奶本就貌美，有了身孕之後，更添幾分慵懶和嬌媚。錦繡再不喜歡她，也不得不承認二少奶奶確實是個美人兒。

　　二少奶奶對錦繡素來沒有多少好感，不過，錦繡代表著夫人的顏面，二少奶奶也不好甩臉子給她看就是了。

　　這麼常來常往的，當然也有遇上二少爺的時候。

　　這一日。錦繡領著錦蓮，一起捧了時令鮮果到二少奶奶院子裡去。

　　二少奶奶自打有了身孕之後，非常渴睡。錦繡過來的時候。就被紫絹攔住了。

　　錦繡和錦蓮各自把盒子交給紫絹紫綾。

　　紫絹客氣的道謝，錦繡連忙客套了幾句。表面看來，真是融洽至極。

　　小路子閑閑無事的在書房外面守著，見錦繡來了，高興的過來打招呼。那熱乎勁兒讓紫絹看了暗暗好笑。紫絹沒時間多看小路子的熱鬧。便忙著把東西捧進了屋子裡。

　　錦蓮見了小路子，心裡很是歡喜。雖說都在陸府裡做事。可見面說話的機會卻不多。難得有閒暇遇到了，自然想多說幾句。

　　本打算送了東西就回頭的錦繡，見錦蓮小臉放光的樣子不由得躊躇了一會兒，心想就多待一會兒好了。

　　錦蓮一直暗暗心儀小路子，只是平時接觸機會不多。錦繡早想著幫錦蓮一把，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當然不能錯過撮合的機會。

　　在錦繡有意的挑動氣氛下，錦蓮和小路子果然聊的愉快。

　　二少爺在書房裡看書，聽到外面熟悉的說話聲音，不由得心裡一動，起身走了出來。

　　錦繡眼尖的瞄到二少爺的身影，連忙行禮問安：「奴婢給二少爺請安。」

　　錦蓮也忙著跟著請安。

　　看著錦繡平靜無波近乎無情的臉龐，二少爺只覺得說不出的煩悶，再看小路子樂淘淘的站在一邊眼睛直盯著錦繡看，心裡就更不舒坦了。臉上還得擠出若無其事的笑容：「這些虛禮就免了吧！」

　　錦繡微微一笑，起身，然後沒有再多看二少爺一眼。

　　以前的她，不願意見到二少爺。

　　現在的她，覺得見沒見到都一樣。

　　見面也罷，不見面也好，總之，都無所謂了。

　　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和他劃清界限，那麼他的身邊發生任何事情對她來說，也只是閒話一件。

　　就像二少奶奶懷孕的消息傳到耳中的時候，她只是挑挑眉，模糊的想了句「啊，懷孕了」，然後，就沒別的想法了。

　　二少爺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錦繡身上，哪能分不出錦繡對他的態度是何等的淡薄，心裡流過一陣苦澀。

　　自從那次求愛被拒之後，他和她幾乎沒有過單獨說話的機會。

　　他的心裡一直放著她，他也知道其實她是有一點點喜歡他的。所以，他在沮喪過一陣子之後，又恢復了信心。心想日子久了，錦繡就能明白他的心意了。過兩年，去向沈氏求情要了錦繡到身邊，一切就都如願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努力用功讀書，到明年科舉時一舉考中。到那時候，他才有資格給錦繡更好的生活吧！

　　他自問性格堅毅，不會隨意的被兒女情長左右。所以，成親了之後，他和大少爺的多情風流迥然不同。為了避免後院不寧，對素芸很是淡然。時間久了，二少奶奶也對素芸的存在沒了戒心。

　　新婚期過了，雖然談不上你儂我儂，可相敬如賓和睦相處還是能做到的。

　　如今，二少奶奶懷了身孕，他在高興快當爹之餘，也隱隱的覺得這會是個好的契機。畢竟，二少奶奶一懷孕了，就不能再同房了。待生下孩子做完月子，至少也有近一年的光景。

　　這一年裡，他有機會將錦繡要到身邊來嗎？

　　這幾日，他的腦海裡不停的轉著這個念頭。恨不得找個時機再向錦繡一訴衷腸。

　　可等真正見了面，錦繡冷淡的態度卻如同一盆冷水般澆到了他的頭上。

　　他的腦海裡不由得想起了錦繡曾說過的那句話：「你若是還把我當成朋友，就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二少爺心裡不停的轉著各種念頭，見錦繡和錦蓮低聲商議著要回去，立刻出言道：「錦繡，錦蓮，你們兩個到我書房裡來一下。」

　　此言一出，不僅是錦繡和錦蓮，就連小路子都瞪大著眼睛看了過來。

　　二少爺咳了一聲，擺出少爺的架子來：「進來。」然後率先進了書房。

　　錦繡和錦蓮面面相覷，丈二摸不著頭腦。好端端的，二少爺整出這一齣來是什麼意思？算了，也別多想了，少爺有命，丫鬟不得不從。跟進去就是了！

　　小路子也跟著進了書房，殷勤的問道：「少爺，您有什麼事情吩咐奴才做就是了。」

　　二少爺瞄了小路子一眼：「你來替我研磨。」

　　然後吩咐錦蓮：「你替我把書桌整理一下。」

　　再然後，吩咐錦繡：「你隨我來。」

　　小路子直覺事情有些不對勁，眼睜睜的看著錦繡抿著嘴唇跟在二少爺的後面進了書房旁邊的屋子裡。

　　那間屋子有幾個書架，上面放了不少的書。二少爺叫錦繡過去，肯定是想讓錦繡幫著整理書冊的吧！

　　小路子不確定的想道。

　　可心裡總有點怪怪的感覺……

　　錦蓮笑著說道：「小路子，你在想什麼呢！怎麼不加水就研磨。」

　　小路子囧了一下，胡亂的笑著解釋：「我還以為硯臺裡有水，就沒加。」然後連忙倒了些水，再動手研磨，以避開接下來的追問。

　　好在錦蓮向來體恤他人，並沒有取笑他，而是笑著和小路子閒聊起來。

　　小路子這才放下心來，邊做事邊隨意的和錦蓮聊了幾句。

　　難得有獨處的機會，錦蓮很是開心。本來不算健談，腦子裡一直找著各種話題，好在小路子生性隨和，又因為錦蓮是錦繡的好友便更加的熱情，因此氣氛極好。

　　另一邊的屋子裡，卻是一片尷尬和沉默。

　　二少爺果然如小路子所料的，吩咐錦繡把書架整理一下。

　　錦繡恭敬的應了，然後動手整理了起來，動作麻溜，做事仔細，絕不會讓旁觀的人挑出一點毛病來。

　　她背對著二少爺，也依然感受到他灼熱的眼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背上。

　　不知道，他刻意把自己喊到這裡，又想說些什麼……

　　「錦繡，我……」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五十六章　何必

　　錦繡有意無意打斷二少爺的話，笑著回頭：「奴婢還沒恭喜二少爺呢！二少奶奶這胎懷的定是個小少爺！到時候二少爺可別忘了發紅包給奴婢哦！」

　　二少爺的臉上露出笑容：「那是當然。」一提到孩子，二少爺的心情想不好都不行。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怎麼可能不期待？

　　錦繡笑著說道：「咱們府裡現在只有嫻小姐，等過些日子，可人姑娘生了，估計就熱鬧了。二少奶奶又有了身孕，真是再好不過。」

　　二少爺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不對勁在哪裡。

　　等仔細看了看錦繡的臉色，二少爺終於明白了過來。

　　錦繡的眼神清澈無比，沒有嫉妒，沒有難過，沒有失落，只有淡然。

　　她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他此刻多希望看到錦繡酸溜溜的說上幾句風涼話……

　　至少，還能證明她的心裡在意他。

　　二少爺按捺住心裡的沮喪和失落，笑著說道：「錦繡，我們之間，難道就沒有別的話題了麼？」

　　錦繡楞了一笑，若無其事的說道：「二少奶奶懷孕了，是件大喜事。奴婢也為您高興呢！」

　　我們之間，還有別的話題嗎？

　　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互不干擾的過自己的生活最好。何必再來擾亂這一池春水？

　　二少爺抿著嘴唇，低聲說道：「錦繡，你別這樣好不好？我們好久沒有單獨說過話了。」

　　他清朗的聲音帶著一絲哀求，足以讓任何年齡的女人心軟。

　　錦繡也有一點點的心軟，不過，依舊淡淡的說道：「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了，要說的話早就說完了不是嗎？」

　　「不。沒說完！」二少爺大步走上前來，熱切的盯著錦繡的眼睛：「錦繡，婉柔她有了身孕，我就有機會去向母親要了你……」

　　什麼？

　　錦繡驚駭莫名，瞪大了眼睛：「不！你不要再說了！」

　　老天，他怎麼還在打著這個主意！

　　「二少爺，我上次說的還不夠清楚麼？」錦繡顧忌旁邊屋子裡還有錦蓮和小路子在，壓根不敢抬高聲調：「請不要再說這些話了，我不願意做通房丫鬟。」

　　二少爺咬牙許諾：「你若是不想從通房丫鬟做起，那就直接娶你做姨娘可好？」

　　錦繡呆立半晌。所有的不快和委屈都化作了無奈的苦笑。

　　原來，這就是二少爺的真情。

　　他一定認為她在百般矯情吧！故意拿喬，為自己爭取更多的籌碼。所以。他說要直接娶她做姨娘，便認為她應該磕頭謝恩感激上蒼給了她這樣一個好機會？

　　二少爺卻誤會了錦繡的沉默，急急的低語：「婉柔脾氣急躁些，管教下人也有些嚴厲。放心，我會護著你的。大哥能護得素月周全。我會比他做的更好。」他自信自己一定能給錦繡更好的幸福生活。

　　一提到素月，錦繡立刻清醒了過來。

　　錦繡聽到自己很冷靜很簡潔的說道：「二少爺，請容奴婢最後說一次，奴婢不想做通房丫鬟，也不想姨娘。奴婢只希望安穩的過自己的日子，請二少爺不要再說這些話了。」

　　二少爺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依舊努力說服錦繡：「錦繡，你不要鬧性子。我真的會對你好的……」

　　「我不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錦繡緩緩的吐出這幾個字。

　　果然，二少爺立刻呆滯了。

　　錦繡歎了口氣。首次在人面前吐露一部分心聲：「二少爺，對不起，我註定要辜負你的青睞。我沒有高的追求，溫飽小康即可。以後有一天，我若是嫁人了。也一定要嫁一個全心全意眼裡只有我的男子。他只能對我一個人好。只能喜歡我一個。」

　　就像順子那樣的。

　　錦繡在心裡默默的補充了一句，然後又接著說道：「你一定覺得我的想法很可笑。可是。我很堅持。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想法，那麼請尊重我的決定。實在不成……我們之間的友情也到此為止吧！」

　　男女之間一旦揭開了那層面紗，做不成情人，就連普通朋友也沒法做了。

　　錦繡心裡惋惜不已，不過，依舊是將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

　　二少爺聽了錦繡的話，震驚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錦繡……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生在妻妾成群的封建大家族中，二少爺壓根沒法理解錦繡的想法。

　　一夫一妻，那是只有平民百姓的家裡才會出現的。

　　錦繡嚮往的，是那樣的生活嗎？

　　錦繡自顧自的說完，毫無意外的發現二少爺眼中的不敢置信。

　　錦繡無奈的一笑，這就是隔閡啊！她也沒期待有人能夠瞭解她的想法……

　　正在此時，就聽小路子咚咚的敲了門：「少爺，墨都研好了。」然後，就隨手推開了門。

　　錦繡迅速的調整面部表情，笑著說道：「小路子，你來的正好。替我把最上一層的書整理一下吧，我的手搆不著呢！」

　　小路子喜滋滋的走上前來幫忙。

　　二少爺悄然的握緊拳頭，看了笑顏如花若無其事的錦繡一眼，默默的走出了屋子。

　　錦繡悄然鬆了口氣。

　　是她太過天真了，怎麼會認為在這樣的社會裡也能找到理解她尊重她的男子？

　　只希望，二少爺對她的心意到此為止。若是他一意孤行，硬是向沈氏提出將她要過來做通房……

　　錦繡被自己這個設想嚇了一跳，連忙揮去這個念頭，反復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二少爺不是那種男人。他不會做出這種沒品味的事情來的……

　　等踏出二少爺的書房時，錦蓮敏感的察覺到錦繡異樣的沉默。

　　錦繡快速的走出了院子，直到那抹視線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才放慢了腳步等錦蓮跟上來。

　　錦蓮氣喘吁吁的抱怨：「錦繡，你走的這麼快做什麼？」

　　錦繡掩飾的一笑：「耽擱了這麼久，再不回去等著挨駡吧！」

　　果然。錦蓮一聽這話立刻沒心情刨根問底了，拉著錦繡的手就忘回跑，一邊跑一邊不忘說：「晚上有空我去找你。」

　　錦繡無奈的苦笑，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別想躲，晚上再來審問你。

　　早知道的，二少爺故意將她領到屋子裡說話，錦蓮一定會起疑心的。依著錦蓮的個性，不問個究竟才是怪事。誒！

　　果然，到了晚上洗漱完上床之後，錦蓮就來了。

　　錦蓮笑嘻嘻的說道：「我也洗漱過了。今天晚上就在你這兒睡了。」

　　錦繡呻吟了一聲，錦蓮這是要跟她打持久戰，今晚她要是不吐露點實情的話。肯定是別想睡個安穩覺了。

　　錦繡東扯西扯了半天，想借機打消錦蓮的好奇心，只可惜錦蓮黑白分明的眼睛張的大大的動也不動的看著她，擺明不為所動。

　　錦繡歎口氣，舉手投降：「好了。好了，你想知道什麼，就直接問吧！」

　　這還差不多！

　　錦蓮得意的一笑，急切的問道：「快說說，二少爺今天跟你說了什麼？」

　　錦繡還妄圖做最後的抵抗：「什麼也沒說，他就是讓我去整理書架。」

　　錦蓮不滿的瞪了錦繡一眼：「喂。還是不是好姐妹。用這樣的話來敷衍我，你認為我會相信嗎？」

　　錦繡摸了摸鼻子，是啊。這藉口既蒼白又無力，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錦蓮要是相信了才是怪事呢！

　　錦蓮昂揚著八卦之心，興致勃勃的問道：「錦繡，我一直覺得二少爺對你很留心。二少爺是不是對你有點意思啊？」

　　錦蓮在某方面遲鈍的不可思議。可在某些方面卻又敏銳的不可思議。也不知道從哪兒留意到這項事實的。

　　錦繡被這直白的話嚇了一跳，模糊的反駁：「哪有的事情。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二少爺，我不過是個小丫鬟罷了。他怎麼可能留意我。」

　　錦蓮不以為然的說道：「丫鬟怎麼了，你現在可是夫人身邊最得寵的丫鬟，比起當年的素芸還要出風頭。再說了，你比素芸可美的多了。既然素芸可以做二少爺的通房丫鬟，你當然更加有資格。二少爺若是對你有好感的話，你可不要犯傻，快些釣上這條大魚是正經。」

　　錦繡啞然失笑，把二少爺比作「大魚」，真虧錦蓮想的出。

　　再仔細一想，這比喻不無妙處。傍上了二少爺，日後衣食無憂，從奴婢一躍成為主子。是多少丫鬟夢寐以求的好事啊！

　　錦蓮見錦繡默不出聲，便笑道：「錦繡，不是被我說中了吧！」

　　錦繡下了決心，沖著錦蓮點點頭。這個事情她本不想告訴任何人，就讓它埋在自己的心裡就好。

　　若不是錦蓮追問的緊，若不是她心情煩亂想找個人傾訴，若不是對面坐的人是她最信任的好姐妹錦蓮。她大概永遠也不會說出來吧！

　　本在開玩笑的錦蓮頓時下巴掉了下來，張大嘴巴不敢置信：「真……真被我說中了？」那語氣活像是見了鬼。

　　錦繡被逗笑了。這個錦蓮，問了老半天，等自己真的開始說實話了，反而不敢相信了。

　　錦蓮楞了半天，等著錦繡宣佈「我是開玩笑的我是騙你的大傻瓜」之類的。

　　可錦繡含著微笑一本正經哪裡有半分開玩笑的樣子。

　　錦蓮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一時間相對無語。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五十七章　驚嚇

　　不知過了多久，錦蓮才愣愣的問了句：「錦繡，你掐我一下試試。」

　　錦繡抿嘴一笑，毫不客氣的使勁的擰了錦蓮一下。

　　錦蓮「誒喲」一聲叫了出來：「你還真掐啊！用這麼大力氣做什麼，我的腿一定都被擰腫了呢！」

　　錦繡笑道：「是你讓我掐的，我哪能不賣力氣。」

　　笑鬧一陣過後，錦蓮總算恢復了正常，開始喃喃自語：「二少爺喜歡錦繡，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啊！若是錦繡以後做了通房丫鬟，再做了姨娘，不就是一步登天了？最好再把我要過去伺候，我豈不是也能做個一等丫鬟過過癮……誒喲！」

　　錦蓮的遐想終結於錦繡重重的拳頭之下。

　　錦繡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錦蓮齜牙咧嘴的呼痛：「你腦子裡在胡想什麼呢！我才不會去二少爺的通房丫鬟，我也不要做什麼姨娘。」

　　然後，把曾經對錦茹說過的那一通大道理又說給錦蓮聽了一遍，勢必要給錦蓮洗腦：「……遠的不說，就拿我們府裡的素月姐素芸姐來說吧！素月夠受寵愛了吧，可大少奶奶處處容不下她。素月姐懷了孩子被打掉了。還有可人和她處處較勁爭寵，素月姐的日子哪裡能叫舒心。再說素芸姐吧！她以前那麼受夫人的寵愛，被夫人賞給了二少爺做通房。可你看看她現在，根本不算受寵。二少爺一個月也就去個一兩次罷了。有二少奶奶這麼厲害的主母在，還不知道哪天才能有出頭的日子呢！看到這樣的例子，你說，我還能去蹚這個渾水麼？」

　　錦蓮聽後，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可是，周圍的丫鬟不都嚮往著做姨娘麼？」十個丫鬟有九個都在做著通房夢。剩下的一個，是自知沒那個資格才不敢亂想吧！就像她這樣的……

　　錦繡微微一笑：「錦蓮，你我都不小了，該好好的考慮日後的生活。這些話，我只對你一個人說，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二少爺有意讓我做通房，我已經拒絕了。」

　　錦蓮再一次被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錦繡歎了口氣，心裡冒出一絲悵然，她和他身份不同，雲泥之別。註定不可能在一起。她不願意委屈自己做小妾，所以，二少爺的心意她只能辜負了。

　　一個人心裡埋藏著這麼多的事情。絕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說出口之後，那份曾有過的愛慕和喜歡似乎也漸漸淡去。

　　或許，當她決定說出此事的那一刻起，她才真正的放下了這份青澀的喜歡。

　　那個在夜風中哭泣的少年，那個在假山旁談心的少年。那個在書房外和她兩兩相望的少年，從此之後，都只是她的回憶。

　　錦蓮訥訥的說道：「錦繡，你真的拒絕了？」

　　老天，這樣的好事，錦繡居然輕飄飄的拒絕了？簡直是不可思議！

　　錦繡輕描淡寫的應了聲：「是的。」而且。拒絕了兩次。

　　好在二少爺很有風度，若是連問都沒問一聲，直接就向沈氏提出要了她過去……

　　錦繡打了個寒戰。不敢想像那會是何等畫面！

　　錦蓮大大的驚歎出聲：「天呀，錦繡，我太崇拜你了。你怎麼能拒絕的出口？要換了是我，只怕早樂得不知東南西北了。」

　　錦繡打趣道：「你心裡到底裝著誰？不用我說出來吧！」

　　錦蓮的臉立刻紅了，不依不饒的捶打了錦繡幾下。不讓錦繡再說下去。錦繡忍俊不禁，連連舉手投降：「好了好了。我不說總行了吧！」嘖嘖，懷春少女果然不好惹啊！

　　錦蓮堅決將話題圍繞在二少爺身上：「錦繡，二少爺若是真的喜歡你，找夫人要了你過去，你該怎麼辦？」

　　錦蓮一語中的，正說中錦繡最擔憂的地方。

　　錦繡不自然的笑了笑：「我已經拒絕了，他應該不會這麼做吧！」

　　所有人都看到二少爺隨和爽朗的一面，可是，她卻知道，他其實是個很高傲的少年。斷然不會做出勉強他人的事情來吧！

　　再說了，以他的家世人品相貌，哪裡需要去勉強一個小丫鬟？

　　錦蓮不以為然的反駁：「怎麼不會，你不要忘了，他是少爺，你是丫鬟。他若是鐵了心想要你，肯定會去找夫人說。你說，夫人會為了你拒絕二少爺麼？」

　　這……怎麼可能？

　　沈氏再寵愛她喜歡她，也沒有為了一個丫鬟開罪二少爺的道理。若是二少爺張了口，沈氏會怎麼做簡直用腳趾頭都能想的到。

　　錦繡的臉白了白，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錦蓮見錦繡緊張起來，反過來安慰道：「我也就隨便這麼一猜罷了，以二少爺的性子，應該不會做出強人所難的事情才是。再說了，還有二少奶奶在呢！二少奶奶心胸最是狹窄，哪裡能容的下二少爺做出這等事情來，你且放寬了心就是。」

　　錦繡悶悶的點點頭，但願如此，千萬不要橫生枝節才好。

　　兩人頭靠著頭，相依偎在一起，說著悄悄話知心話，然後就沉沉的睡著了。

　　心事盡數吐露的錦繡，今夜睡的分外的好。

　　錦蓮謹記著錦繡的囑咐，從不在別人面前提起隻字片言，哪怕就是遇到了二少爺二少奶奶，也裝出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來。

　　錦繡本來還有些後悔說了這麼多秘密，時間一久，見錦蓮嚴守秘密，漸漸放下心來。

　　至於二少爺二少奶奶……

　　錦繡能躲就躲，能閃就閃，但凡是有送東西到二少爺的院子的活兒通通讓給素秋去。

　　若是遇到非見面不可的場合，比如說沈氏親自去探望或是二少爺和二少奶奶過來請安的時候，她作為貼身伺候沈氏的丫鬟，必須得隨候一旁。錦繡也堅持不多看二少爺一眼，對二少奶奶也是恭敬有加。

　　總之，普通的丫鬟是什麼樣子，她就表現出什麼樣子。

　　這一日，二少爺攜二少奶奶一起來給沈氏請安。

　　互相問安過後，各自坐下了。錦繡連忙給各人上茶。

　　二少奶奶是孕婦，不宜喝茶，錦繡倒了杯蜂蜜水呈了上去。二少奶奶瞄了愈發秀麗標緻的錦繡一眼，不動聲色的接過，喝了一口。

　　二少爺卻有些失常，時不時的多看錦繡一眼。頻率不算很高，可依然被細心敏感的二少奶奶發現了。

　　二少奶奶難掩不快之色，恨恨的瞪了錦繡兩眼。然後，又想到了什麼似的，按捺住滿心的火氣，和沈氏聊起了家常。

　　錦繡心裡暗暗歎息，真想找個藉口溜出屋子去。只可惜這念頭只能放在腦海裡想著過過幹癮罷了。一堆主子都在，她一個丫鬟只有伺候人的份兒，還是甭打別的主意了。

　　沈氏正親切的詢問二少奶奶懷孕之後的衣食住行等等問題，二少奶奶揮去心裡那一絲不快，高興的聊起了這個話題。

　　自從嫻姐兒出世之後，陸府變的熱鬧歡快的多。二少奶奶當然迫不及待的想生個兒子，鞏固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因此，自打懷了孕之後，很是主意衣食起居，和沈氏聊的很是熱絡。

　　沈氏說了老半天，有意無意的提了句：「你如今身子不便，就讓素芸多伺候雲啟吧！」素芸在二少爺的院子裡無異於冷藏，談不上受寵愛。沈氏覺得自己身邊的丫鬟受到了冷遇，心裡總疙疙瘩瘩的。此時，借著這個機會提出這個話頭，自覺不露痕跡。

　　二少奶奶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不快，旋即就笑著應了：「那是自然，說到這兒，我也有件事情向母親稟報。我的肚子已經顯懷，伺候夫君多有不便。還請母親拿個主意，看看哪個丫鬟合適的……」

　　居然主動提出要為二少爺納個通房丫鬟。簡直讓熟知二少奶奶性格的眾人大出意外。

　　就連二少爺本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嚇了一跳。

　　二少爺的眼裡閃出了一點火光，再也忍不住心裡的躁動，直直的看向錦繡。

　　錦繡聽到這個話題心裡嚇得砰砰直跳，不由得看了二少爺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心裡更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二少爺的目光裡有壓抑許久的熱情，那熱情讓錦繡覺得透不過氣來……

　　老天，千萬不要讓她最不想看到的劇情出現。

　　沈氏也頗為意外，嘴角含笑：「這事情你拿主意就是，不必過問我的意見。」二少奶奶連一個素芸都容不得，怎麼今天又突然主動的要為二少爺納通房了？

　　怎麼看，這事情都有些怪異。

　　二少奶奶笑道：「素芸也是個知冷知熱的，有她伺候夫君，我當然也放心。不過，只她一個人，只怕伺候的不夠周到。所以，我才想著再抬一個丫鬟。母親，您就替我多想想，看看哪個丫鬟合適吧！」

　　沈氏略一思忖，便笑著應了：「也罷，既然你開了口，我就替留意看看。等過上幾日，我再給你回信吧！」

　　此事如此突然倉促，沈氏很自然的拖延些時候，留著仔細想想其中的厲害關係。

　　二少奶奶笑著應了，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二少爺一眼，又用那意味難明的目光看了錦繡一眼。

　　錦繡被看的渾身發毛直冒冷汗。

　　二少爺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迅速的閃過了一絲決然，深深的看了錦繡一眼，然後就和二少奶奶告退了。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五十八章　忐忑

　　二少爺回去之後會和二少奶奶說些什麼，錦繡自然不可能知道。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不斷的回想揣摩著剛才二少奶奶說的那些話，越想越覺得這事來的蹊蹺。

　　依著二少奶奶的個性，巴不得獨佔二少爺一個人才好，這次怎麼會主動提起要為二少爺安排一個通房丫鬟？

　　好吧，就算二少奶奶因為懷了身孕之後變的大度寬容，確實真心真意的想為二少爺納一個通房好了。可為什麼，她要請沈氏幫著拿主意？

　　想來想去，都覺得二少奶奶此舉大有深意啊！

　　錦繡如熱鍋上的螞蟻，只覺得忐忑難安。

　　一想到二少爺臨去前那深深的一眼，錦繡就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總覺得，此事分明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最擔憂的猜想難道這麼快就來了？

　　她……又該怎麼辦才能安然解決這個難題？

　　錦繡的腦子裡亂糟糟的，越想越覺得頭痛，越深思越覺得這個問題棘手。

　　而二少爺即將再有一個通房丫鬟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整個陸府，幾乎是所有的丫鬟都在第一時間裡傳播了這個消息。

　　一時之間，丫鬟們個個蠢蠢欲動。

　　玉樹臨風俊美不凡的二少爺，可以說的上是丫鬟們夢寐以求的未來良人。當日素芸去了二少爺身邊，不知道惹來了多少人的嫉妒。現在時隔兩年，居然又有了這樣的好機會，怎能不讓丫鬟們熱血沸騰？

　　尤其是沈氏身邊的丫鬟，更是興奮不已。

　　這事情明擺著呢，二少奶奶來請沈氏拿主意，分明是想讓沈氏從身邊的丫鬟裡挑一個合意的派過去。機會可比別的院子裡的丫鬟多的多了。

　　就連如玉聽了這個消息，也是怦然心動。她今年也十八了。眼看著到了婚配的年齡，周圍適婚的來來去去都是些陸府的管事小廝。若是能做上二少爺的通房……

　　不過，仔細想想，如玉就冷靜了下來。沈氏斷然不會選了自己過去。若是有這個意思，當年這個機會就不會落到素芸頭上了。

　　如玉掐滅了自己那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之後，便安分老實的伺候起沈氏來。

　　如詩素秋相貌都不算太過出色，卻也難免做了一番美夢。待看到翩翩走來的錦繡時，兩人自動自發的認為這個人選非錦繡莫屬。

　　理由還用說麼？

　　錦繡年方十四，美貌聰慧，做事伶俐。說話周到，處事待人都很有手段。稱得上是沈氏身邊最出挑的丫鬟了，不選了她去。還能選到誰？

　　不光是如詩素秋這麼想，就連素娥素琪素彤素荷也都這麼想。甚至，就連錦蓮都這麼想。

　　錦蓮是知道錦繡的秘密的，因此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糟了。二少爺肯定是打算強行把錦繡要到身邊了。

　　素荷酸溜溜的說道：「誒，這樣的好機會，肯定非錦繡莫屬了。」素荷自認相貌不比任何人差，就是運道上差了那麼一點點。當年沒爭過得寵的素芸，現在更不是錦繡的對手了。

　　素彤嘲弄的一笑：「行啦，總之這種好事肯定輪不到你的頭上。別多想了。」

　　素荷氣的牙癢，和素彤吵了幾句，藉以抒發心裡的不快。

　　素娥自知沒戲。素琪心思深沉，都在一邊看著好戲。素琪見錦蓮眉頭緊皺，開起了玩笑：「錦蓮也不錯的，長的好看，性子溫柔。說不定這樣的好事會輪到錦蓮身上來呢！」

　　錦蓮被打趣的滿臉通紅，連連擺手：「素琪姐。你別拿我開心了。」自己幾斤幾兩還是知道的，絕不會因為別人的玩笑話就飄飄然沒了分寸。

　　她心裡，只是在擔心著錦繡……

　　而眾望所歸的錦繡，現在正在做什麼呢？

　　錦繡心裡再糾結，臉上也依然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樣子，穩穩的站在沈氏身邊，伺候著沈氏用了晚飯。

　　今天又輪著錦繡值夜，因此，錦繡想胡思亂想也沒機會。

　　如玉磨蹭著沒有回屋子，就連如詩和素秋也東拉西扯的不肯走，一副要看好戲的樣子。

　　沈氏稍一琢磨，就會意過來，不由得笑了。這些鬼丫頭，一個比一個機靈。留下來是想探聽些消息吧！

　　果然，就聽如玉笑著開了口：「夫人，今日二少奶奶提的事情，奴婢斗膽問一句，您想好了人選沒有？」

　　這話也就如玉敢問出口了。

　　如詩和素秋同樣好奇，睜著大眼一起看向沈氏。

　　沈氏笑駡了一句：「去去去，整日打聽這些事情做什麼。要是想嫁人了，就跟我說一聲，我也不耽誤你了，立馬把你嫁出去得了。」

　　如玉立刻軟了半截，紅著臉閉了嘴，敗下陣來。

　　如詩笑著圓場：「就是就是，如玉姐關心這個問題做什麼，瞧瞧錦繡，從頭至尾都沒吱聲呢！」那曖昧的若有所指的語氣，聽的如玉和素秋紛紛掩嘴一笑。

　　沈氏也笑著瞄了錦繡一眼。

　　錦繡淡淡一笑，那笑容絕對稱不上燦爛，甚至有一點點難看。嘴角動了動，牽動了一下面部肌肉而已。

　　如詩討了個沒趣，依舊不死心，笑著說道：「錦繡，日後若是有了出息，可別忘了我們這些好姐妹。」

　　錦繡四平八穩的答道：「如詩莫拿我來取笑，我要好好伺候夫人，別的，我什麼都不想。」

　　如詩撇撇嘴，壓根不相信這是錦繡的真心話。

　　就連素秋也覺著錦繡這是在冠冕堂皇的掩飾心裡的竊喜。

　　沈氏嘴角含笑，瞄了錦繡一眼，不置可否。

　　沈氏的態度如此曖昧，丫鬟們都是心裡透亮。這人選，八成就是錦繡了吧……

　　錦繡心裡堵得發慌，只覺得渾身有說不出的煩躁不安。想找人吵上一架洩憤，又想揪著二少爺的衣領質問他到底想幹什麼，更想去找那個腦殘的二少奶奶讓她不要來算計自己……

　　這次第。怎一個亂字了得。

　　沈氏上床休息的時間到了，如玉如詩素秋磨蹭了老長時間，直到沈氏更衣上床了，才依依不捨的各自回屋子休息。心裡都在暗暗遺憾著沒能從沈氏和錦繡的神情裡看出端倪來。

　　錦繡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走到了床邊，替沈氏放了帳幔。

　　沈氏坐在床上，忽的喊住了錦繡：「錦繡，你過來。」

　　錦繡心裡一跳，不由得緊張的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那緊張惶恐的樣子著實少見。逗笑了沈氏：「沒什麼事情，就是想和你說會兒話。你緊張什麼，來。坐到床邊來。」

　　沈氏越是和善溫柔，錦繡越覺得害怕。戰戰兢兢的坐在了床邊，眼睛盯著帳幔，不敢多看沈氏一眼。

　　好端端的，沈氏要和她聊什麼？

　　難道。是想聊「那個」話題？

　　「錦繡，這一個下午，你一直心神不寧，是在為什麼問題困擾嗎？」沈氏說話語意深長，暗含試探。

　　錦繡勉強一笑：「沒有的事。」若是直接承認是在為通房丫鬟一事苦惱，豈不是自高自大的認為這個人選非自己莫屬？

　　沈氏悠悠的說道：「二少奶奶今日說起要為二少爺挑一個通房丫鬟的事情。你覺得誰合適？」

　　錦繡只覺得嗓子眼發乾：「奴婢沒什麼想法。」

　　誰都可以，只要不是她就好。

　　沈氏啞然失笑：「好了，現在就我們主僕兩個。這麼拘謹做什麼。你在我身邊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還怕成這樣子做什麼。放心，我就是和你隨意的聊幾句，沒別的意思。」

　　沒別的意思？這話錦繡可不相信。

　　沈氏分明是在盤算著什麼事情，現在是來探她的口風來了。

　　錦繡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

　　在這個關鍵時候。她一定要好好的想一想，不能說錯一句話……

　　這麼想著。錦繡平靜了下來，微笑著說道：「夫人，請容奴婢斗膽說一句。二少奶奶請您為二少爺挑一個通房，似乎不像表面那麼簡單。」

　　沈氏很有興味的「哦」了一句：「你說來聽聽。」

　　錦繡斟酌了一番，才謹慎的說道：「其實，有素芸姐伺候二少爺就足夠，不需要別的通房丫鬟了。可二少奶奶偏在這個時候提出這事情來，仔細一想，就能看出二少奶奶的用意來了。」

　　沈氏若是再從身邊派一個丫鬟過去，二少奶奶真的會高興的接受麼？

　　答案很明顯是否定的。

　　二少奶奶壓根不希望有別的女人分走丈夫的關愛，卻又礙於有孕，勢必要做出賢惠的樣子來，主動提出通房丫鬟的事情。既顯得自己大肚，也是在不著痕跡的壓制素芸。

　　二少奶奶不希望院子裡出現像素月那樣的人物，所以時時刻刻不忘打壓素芸。在這個時候抬一個丫鬟上來，素芸就沒有了任何優勢。

　　沈氏贊許的點點頭：「你說的對。我也琢磨了半天，若是真的依著她的意思做了，她心裡肯定不痛快。再說了，我一個嫡母，整日往庶子的院子裡塞通房丫鬟，讓外人知道了，不定怎麼說我防著庶子呢！」

　　已經有素芸在前，再派丫鬟過去可就落人話柄了。沈氏當然不會做出這種受人話柄的事情來。

　　錦繡連連點頭稱是。沈氏能這麼想，可真是太好了。

　　「不過……」

力寶龍

卷三　二等丫鬟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不願

　　聽人說話大概最怕聽到的就是「不過」這兩個字。

　　錦繡一聽到沈氏說「不過」，心裡就是一跳：「不過怎麼樣？」

　　沈氏一看到錦繡的樣子，就暗暗好笑。錦繡向來是個冷靜自持的性子，雖說年紀不大，可那份沉穩可以算是院子裡丫鬟中的頭一份。可今天卻一驚一乍的，遠遠沒了往日的淡定。這究竟是因為什麼？其中的原因很值得深究啊……

　　「不過，婉柔既然張口說了，我總得給個交代才是。你說說看，我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才好？」

　　錦繡被問的一楞，下意識的推脫：「奴婢哪裡敢……」

　　「你願意嗎？」

　　這輕飄飄的幾個字在錦繡的耳中無異於晴天霹靂，錦繡的臉頓時慘白，二話不說的起身，跪在床邊：「夫人，請恕奴婢不識抬舉！」

　　不，她不願意。

　　她不要做任何人的小妾。

　　哪怕，那個人是她曾經很喜歡的二少爺。哪怕，那個人是很喜歡她承諾會對她很好的二少爺。

　　屋子裡瞬時沉默下來。

　　沈氏坐在床頭，看著那個秀麗端莊的少女驚恐無比的跪在床邊，顫抖著拒絕自己。陷入了沉思。

　　錦繡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只覺得身子越來越涼。

　　她在一條荊棘滿路的小路上蹣跚而行，走到半途了，終於看到了光亮，正準備大步前行，卻不料這條路忽的出現了岔路口。一個不小心，她就會走上一條最不願意的道路上去……

　　半晌，沈氏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好大的膽量，居然連主子的意思都敢拒絕。你憑什麼認為，我要顧及你的意願？」

　　沈氏的聲音淡淡的，低著頭的錦繡因為無法觀察她的臉色。因此，也無從判斷沈氏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如何。

　　錦繡想起剛才沈氏的態度，大著膽子說道：「奴婢的想法不重要，不過，二少奶奶的想法夫人是要顧及的。夫人，請恕奴婢斗膽說出心中的看法。二少奶奶其實是希望您主動提出讓她抬了身邊的陪嫁丫鬟做通房。」

　　沈氏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笑意，語氣卻依舊平靜：「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沒有發怒！錦繡的心立刻安定了下來。

　　依著沈氏的脾氣，若是真的生了她的氣，早就發落她了，哪裡容的下她在這兒侃侃而談。雖然危機還沒解除。但是錦繡卻看到了一絲亮光。

　　這個時候，當然要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來為自己開脫，因此。錦繡毫不猶豫的說道：「二少奶奶有了身孕，沒法子伺候二少爺。又不想讓素芸趁機得了寵愛，所以才不情願的考慮到了再抬一個通房丫鬟的問題。奴婢猜想，二少奶奶主動對您提出這個問題，其實是在把難題拋給您。」

　　若是沈氏真的將身邊的丫鬟挑了一個過去。那麼二少爺身邊的通房丫鬟就都是沈氏身邊的人。對愛惜羽毛的沈氏來說，絕不願意落下這樣的話柄與人。二少奶奶也深明這一點，所以，才故意做出這樣的姿態來。

　　二少奶奶的算盤打的很精，當然希望是由沈氏親口提出從她的身板挑一個丫鬟，這樣。她又落了賢名，又得了實惠。

　　沈氏掌管多年後院，怎麼可能看不出二少奶奶這點小心思？

　　春心萌動的丫鬟們當然想不到這一層。

　　所以。當沈氏聽到錦繡的一番話之後，滿意的笑了：「你倒是想的透徹明白。好了，起來吧，不要跪在床邊了。我不過是隨便和你聊聊，這麼緊張做什麼。」

　　錦繡低著頭翻了個白眼。反正沈氏也看不見。

　　她能不緊張麼？

　　之前頭腦紛亂一片，唯恐沈氏看中的人選就是她。待沈氏真的問出了口。她不得不竭力為自己撇清，因此才想出了這麼一大堆話來。沒想到，誤打誤撞的合了沈氏的心意。

　　危機暫時解除，且看後面如何發展，謹記見招拆招。

　　錦繡起身之後，才發現後背早滲出了一身冷汗。

　　沈氏頗覺得有趣，笑問：「錦繡，人人都期盼的好事，你為什麼怕的這麼厲害？」錦繡的態度如此明顯，沈氏當然對錦繡的抗拒和抵觸看的很清楚。

　　沈氏很奇怪自己居然沒有生氣。

　　嗯，或許是因為，這個院子裡諂媚逢迎有心機想往上爬的丫鬟她看的太多了。習慣之餘，心裡早有些厭倦和不耐。今日忽的遇到了與眾不同的反應，覺得很新鮮很有趣。

　　沈氏如此有興致聊天，也在錦繡意料之外。

　　伺候了沈氏這麼久，雖說接觸極多，可真正這樣談心聊天的機會卻是屈指可數。沈氏並不是一個好脾氣好相與的主子，和她說話需要小心翼翼的琢磨，不能隨意。

　　錦繡想了想，便笑著說道：「夫人，奴婢今日就大著膽子說幾句。還望夫人不要見怪。奴婢的爹娘感情極好，這麼多年了，他們日日守在一起，日子雖然過的清貧些，不過，卻很幸福。奴婢最嚮往的就是那樣的生活。」

　　錦繡說話很含蓄，卻隱隱的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不求大富大貴，不要錦衣玉食。哪怕清貧些，只要夫妻倆同心同力過日子就好。

　　沈氏啞然，打量了錦繡半晌。

　　燈光下，錦繡緊緊抿著嘴角，俏臉上一片沉靜，目光堅定。

　　「你爹娘生活如此窮苦，還不得不將你賣了做丫鬟才得以生活下去。你真的認為這樣的生活好嗎？」沈氏就事論事，也戳中了錦繡的傷心處。

　　錦繡適時的露出軟弱和迷茫：「爹娘也是沒有法子，才會這麼做。奴婢不怪他們。」接著，錦繡的雙眼露出傾慕之情，大膽的直視沈氏：「夫人，奴婢能在您的身邊伺候，不知是哪輩子燒了高香才求來的好運。奴婢覺得現在的生活過的很開心很幸福，所以，請夫人不要讓奴婢離開您！」

　　沈氏聽過無數的奉承話，本對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早已免疫。可錦繡眼裡的淚花若隱若現，是那樣的情真意切，倒讓一向心硬的沈氏軟了心腸。

　　沈氏拉著錦繡的手，示意她坐下來：「好了好了，我什麼時候要讓你離開我了？你真的以為我會捨得把你給了二少爺？莫說二少奶奶有她的盤算，就算是她真心想要，我還捨不得給呢！」

　　如此貼心如此忠心如此伶俐如此可人的丫鬟，她才捨不得白白的便宜了二少爺。

　　錦繡真心的綻開了笑容，如花朵綻放般絢麗奪目：「多謝夫人！」

　　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

　　又是表忠心，又是訴衷情，還得做出那般姿態來，真不亞於拍電影演戲了。好在效果斐然，總算安然過關。還順帶博出了沈氏的喜愛和許諾，錦繡心裡的暢快簡直無法形容。

　　沈氏見慣美貌女子，府裡的幾個姨娘都是姿色過人，尤其是二姨娘年輕之時，最是美貌動人。府裡的幾個小姐各有各的特色，也都是出色的。再加上身邊來來去去的出色丫鬟不乏出眾的，因此眼界極高。

　　可燈下見到錦繡的眉眼如此精緻奪目，笑容如此明麗動人，還是不由得暗暗驚歎。

　　從什麼時候，這個做事勤快伶俐的小丫頭漸漸長成了秀麗無雙的少女？

　　沈氏沒有多做感慨，就和錦繡繼續說起了通房丫鬟的話題。

　　「過幾日，我就對婉柔說，讓她抬了身邊的陪嫁丫鬟做通房吧！紫絹紫綾相貌都屬上佳，不論是哪一個也都過得去。」

　　錦繡心情愉快，連忙附和：「夫人說的是，紫絹姐高挑美豔，紫綾姐楚楚動人，二少爺不論要了哪一個，都是大大的有豔福呢！」

　　沈氏瞄了錦繡一眼，打趣道：「我的錦繡可比紫絹和紫綾強的多了。」

　　錦繡厚著臉皮受了誇讚：「多謝夫人誇讚，奴婢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沈氏被逗的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主僕閒聊了一會兒之後，沈氏才睡了。

　　錦繡和衣而臥，心情卻是愉快的晴朗的。因此，沒費多少時間久睡著了。

　　第二天，錦繡的臉色自然要比昨天好看的多。

　　在有心人的眼中，卻誤以為錦繡得了沈氏的許諾「高升」在即，因此紛紛露出了曖昧的眼神來。

　　如詩趁著吃早飯的空閒，扯了扯錦繡的衣袖，擠眉弄眼的說道：「錦繡，日後飛上枝頭了，可別忘了我們這些好姐們。」

　　錦繡暗暗好笑，如詩怕是最希望她做通房丫鬟的那一個了。只要她一走，如詩就沒了競爭的對手，立刻能奪回原來的位置。

　　錦繡但笑不語，如詩立刻會錯了意，沖錦繡眨眨眼。再然後，就在背地裡和素秋說起了這個話題。

　　素秋的想法和如詩差不多，兩人興致勃勃的討論了半天，最後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不管怎麼說，長得美就是好啊！錦繡光是相貌，就大大占了上風。在整個陸府裡，也只有素月素心寥寥幾人堪與相提並論了。

　　錦繡才十四歲，還稍顯得稚嫩，若是再過上兩年，只怕就連素月也會被錦繡壓過了風頭呢！

　　對錦繡即將到來的好運，如詩和素秋不約而同的起了期待之心。

　　只要錦繡走了，院子裡該沒有丫鬟來和她們爭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