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一十章　不同

　　素秋好不容易振作起了精神，尋了個空來找錦繡。

　　錦繡也有些微的尷尬。這兩日，她是風光了沒錯，可素秋就顯得黯然失落了。論年齡和資歷，素秋都比她強。可卻在此次競爭中落了馬，素秋心裡不自在也是正常的。

　　兩人之間的情況很微妙，說話雖然如常，可心裡各自都有計較。

　　素秋笑著說道：「錦繡，這兩日忙碌，我也沒來得及給你道喜。你可不要放在心上。」說著，就將賀禮送了過來。

　　這兩日究竟忙不忙碌，錦繡心知肚明。不過，既然素秋這麼說了，她也樂得就此和素秋和好，笑著客套了幾句：「素秋姐，我們之間還這麼客氣做什麼。」

　　素秋送的禮物自然不會輕到哪裡去。

　　不過，當錦繡看到那個赤金鐲子時，也不由得暗暗吃驚。這禮物可算是厚重之極了，少不得要客套幾句：「素秋姐，這麼貴重的禮物，我可擔待不起……」

　　「錦繡，你這麼說可太見外了。」素秋嗔怪著說道：「日後我還得請你多照應提點呢！」

　　再竭力克制，素秋的話語中仍舊透出一絲淡不可察的酸意。

　　錦繡只當作什麼都沒聽出來，笑著捶了素秋一下：「別人倒也罷了，你也來取笑我。」

　　嘻哈一番之後，兩人就算恢復了往日的交情。

　　做了一等丫鬟之後，生活究竟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呢？

　　說真的，錦繡覺得還真是有很多不同。做的事情其實差不多，只是站的角度要高一些，得顧全大局，得處處替沈氏多考慮。

　　等做到這個位置，錦繡才感受到了壓力。得隨時注意著調節院子裡丫鬟們之間的矛盾和糾紛。得幫著沈氏處理一些瑣碎的雜事，時不時的還要和府外的鋪子裡的掌櫃們和莊子上的管事們打交道。

　　以前，這都是如玉的事情，現在，終於輪到她了。正所謂看花容易繡花難，沒深入接觸，會覺得沒什麼難的。等真正接手了，才發現要注意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

　　一切都在慢慢適應中。

　　朱嬤嬤依著沈氏的吩咐，特地去了京城。錦繡自然把早就準備好的賀禮托朱嬤嬤帶了過去。

　　沈氏特地派了兩個丫鬟陪著朱嬤嬤一起去京城，素秋立刻自告奮勇。

　　這些日子。素秋的心裡還沒能全部調試過來，因此想借此離開一陣子。沈氏想了想，便同意了。除了素秋外。又選派了素娥跟著一起去。

　　院子裡一下子少了兩個人手，立刻覺得緊張起來。

　　岳婆子又挑了個叫春草的小丫鬟派到了沈氏的院子裡來。如今這些瑣事，已經無需沈氏親自出面，便由著錦繡接收了這個丫鬟。

　　錦繡上下打量了春草幾眼，覺得春草相貌一般。比不上春桃和春杏，不過，勝在老實。不管問什麼，都是老老實實一一作答。

　　錦繡笑著對岳婆子說道：「岳嬤嬤，多謝您關照，素娥和素秋一走。正覺得人手不夠用呢！」

　　岳婆子笑吟吟的說道：「這都是我分內之事，哪裡談得上關照不關照。」

　　錦繡察覺到岳婆子態度的微妙轉變，不由得微微一笑。

　　以前。她得仰望著這些管事婆子們，說話也罷，做事也罷，都得看著臉色行事。如今，終於有了這麼一天。連岳婆子這等管事婆子也對她如此客氣有禮……

　　這就是身份地位的改變，帶來的最大的好處之一了。

　　錦繡不能免俗的飄然了一下。

　　方婆子見了錦繡就更加熱情客氣了。老遠的便笑著迎了過來：「錦繡，早聽說你升做一等丫鬟的好消息了，也沒顧的上來道喜，真是不應該。」

　　錦繡對方婆子一直保有三分敬意，聞言笑著應道：「方嬤嬤說這話可真是折煞我了，若沒有方嬤嬤的細心教導，我也不會有今日呢！」

　　方婆子被這一記有力的馬屁拍的通身舒暢，眼都笑成了一條縫。

　　她早就看出錦繡非池中物，可也沒想到，錦繡會在短短的幾年裡就爬到了一等丫鬟的位置。依著沈氏對錦繡的寵愛，日後用的著錦繡的地方定然不會少。想到這兒，方婆子的態度便越發的熱情客氣。

　　只是，方婆子心裡也有些微的遺憾。

　　以前曾有過的念頭，現在還是趁早打消為妙。自己的兒子是配不上錦繡的了。照著夫人寵愛錦繡的架勢，日後定會親自為錦繡挑門好親事，哪裡還能輪得到自家的兒子…...

　　錦繡不知道方婆子心中此刻的念頭，寒暄了一番之後，便回了屋子裡。

　　如今貼身伺候的活兒，大多由素琪和錦蓮兩個人做了去。

　　錦蓮和錦繡的關係不用說，素琪對著錦繡，也顯得分外的尊敬。讓人不得不嘆服素琪的伶俐聰慧。

　　錦繡心情舒暢之餘，終於開始領略到了一等丫鬟的威風。

　　院子裡的丫鬟個個見了自己都客氣有禮，就連素彤和素荷，也不敢露出絲毫不滿和不快或是嫉妒眼熱。當地位相差到如此的懸殊地步，沒人再敢來挑釁錦繡的好脾氣。改成多多巴結討好還差不多。

　　其他院子裡的丫鬟就更是熱情了，一口一個錦繡姐姐或是錦繡妹妹的。

　　在姨娘們的眼裡，錦繡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這一點，從每日姨娘們來請安的時候就能看出端倪來。別人不說，單說四姨娘吧，見了錦繡笑容都比以前親熱的多。

　　錦繡力持淡定，心想在這種關頭，千萬不可露出得意忘形的嘴臉來。

　　日子還長著呢，不能因為一時的勝利就衝昏頭腦。平靜自持圓滑周到，才是錦繡一貫的定位和作風啊！

　　沈氏對錦繡的表現也分外的滿意，曾笑著打趣：「錦繡，你這些日子可比誰都風光啊！」

　　想當日，如玉和如夢一起升做一等丫鬟的時候，走路飄飄然好一陣子才適應了過來。錦繡可強多了，一直是那副淡然的樣子，很合沈氏的胃口。

　　錦繡笑著應道：「承蒙夫人器重，奴婢可不敢給夫人丟臉。」

　　沈氏呵呵一笑，有些得意的想道：強將手下無弱兵，她調教出來的丫鬟當然個頂個的優秀。瞧錦繡這副沉穩伶俐的勁兒，真是越看越滿意啊！

　　沈氏惦記著京城那邊的消息，時不時的念叨幾句：「都去了十幾天了，怎的還沒個消息。」

　　按理來說，朱嬤嬤也該回來了才是。

　　錦繡笑著安撫道：「夫人不要著急，只要如玉姐出嫁了，朱嬤嬤就該回來了。」

　　既然沒消息，就說明如玉那邊的事情還沒結束。時間拖的越長，則越說明老夫人對如玉婚事的重視。

　　連錦繡都想到的事情，沈氏自然也能想到，聞言點了點頭，笑道：「也是我性子太急了。」

　　主僕正隨意聊著天，大少奶奶帶著孩子來請安了。

　　嫻姐兒正蹣跚學步，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奶聲奶氣的喊著「祖母」。沈氏頓時喜笑顏開，連忙迎了過去。

　　遠哥兒自有奶媽抱著，也不哭也不鬧，很是安靜。

　　沈氏贊了幾句：「遠哥兒倒是一點都不淘氣。」

　　大少奶奶笑著說道：「母親說的是，遠哥兒最是安靜了，不到餓的時候，極少哭的。」

　　婆媳兩個各自坐下，隨意的聊起天來。

　　錦繡從屋子裡捧出切好的西瓜來，伺候著嫻姐兒吃了一瓣。細心的用帕子將嫻姐兒的嘴巴擦拭的乾乾淨淨。

　　大少奶奶看此情景，心裡舒暢的很，笑著說道：「難怪母親偏愛錦繡，瞧她做事的伶俐勁兒，兒媳也很是中意呢！」

　　以前一直覺得可人和依人都是少見的伶俐，可和錦繡一比，明顯差了一籌。正所謂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此話果然不假。

　　沈氏打趣道：「你身邊得力的丫鬟可不少，可別來肖想我身邊的人。」

　　錦繡厚顏插嘴：「大少奶奶，您就是想了也沒用，奴婢就待在夫人身邊，哪兒都不想去。」

　　大少奶奶和沈氏都被逗的花枝亂顫，一屋子的丫鬟也都笑疼了肚子。大言不慚到如此地步的，可真是少見啊！

　　大少奶奶拿著帕子擦拭眼角，笑著說道：「你這丫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評價錦繡。

　　倒是沈氏笑著接了一句：「你就是想走，我也不答應。」要是真捨得，早把錦繡給了二小姐做陪嫁去了。說到底，還不是憐惜愛才嘛！

　　錦繡心裡很快活，作為一個稱職的優秀丫鬟，時不時的搞活氣氛，讓主子展顏一笑，也算是本職工作之一了。

　　她時常在沈氏面前開這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一句話重複的久了，就會在心裡紮下根來。她總強調著自己就要留在沈氏的身邊，哪兒也不肯去。沈氏又總是笑著應了，想必日後對她的未來，也不會輕易的就許了出去吧……

　　說笑過後，開始漸漸談到了正事。

　　大少奶奶在沈氏面前也沒有多繞彎子，就提出了自己的來意：「母親，遠哥兒也不小了，兒媳覺得應該給可人一個體面，抬了可人做姨娘。您覺得呢？」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十一章　爭取

　　此言一出，沈氏立刻察覺出有異，眉頭微皺。

　　錦繡心裡一動，大少奶奶此話大有深意，絕不像表面看的如此簡單啊……

　　依人一直站在一邊伺候著，聽了這樣的消息，表情再也無法維持平靜。來之前少奶奶和往常無異，怎麼也想不到會陡然冒出這樣令人震驚的盤算來。

　　沈氏瞄了大少奶奶一眼，大有深意的問道：「你真的想好了？」

　　大少奶奶微笑著應道：「是的，母親，此事兒媳想了好久。可人誕下遠哥兒，為陸家開枝散葉傳宗接代，連個名分都沒有，兒媳覺得實在委屈了可人。所以想抬了可人做姨娘，給她一個名分。」

　　此話冠冕堂皇，怎麼聽都怎麼動聽。

　　可知曉內情的錦繡，只覺得渾身都在冒冷汗。

　　不，這絕不是大少奶奶真正的意思。

　　可人纏綿病榻近一年，幾乎連出屋子的機會都沒有。聽說至今也就遠遠的見過遠哥兒幾次，連抱都沒抱過。眼見著遠哥兒開始咿呀學語了，再不把可人處置妥當，日後若是遠哥兒記得自己的親娘怎麼辦？

　　想到這兒，錦繡幾乎可以斷定，大少奶奶終於按捺不住性子了。

　　可人的路，就快走到頭了……

　　沈氏掂量了一會兒，便笑著允了：「你說的有道理，可人生了遠哥兒，還是通房丫鬟的身份，確實有些委屈了。應該早日抬做姨娘才是。你今兒個回去就跟可人說一聲，讓她有個心裡準備。至於其他的瑣事，由我來操辦。」

　　大少奶奶等的就是這個答案，笑吟吟的應了，眼中快速的閃過一絲狠戾之色。

　　待回院子之後，大少奶奶立刻就去了可人的屋子裡，向可人提及了此事。

　　可人消瘦的面頰懨懨的。本沒有一點精神，一聽這天大的好消息，立刻振作起精神來要下床磕頭謝恩。

　　大少奶奶笑著制止了可人的舉動，溫和的說道：「可人，你我雖是主僕，實則情同姐妹。我一直盼著你身子快些好起來。今兒個特地去跟母親求了此事。好說歹說，母親才允了。你今後可不要胡鬧了，一定好好的休養身子，等身子好了，我一定將遠哥兒交給你撫養。」

　　可人感激涕零：「少奶奶。您對奴婢這麼好，奴婢真是無以為報。您才是遠哥兒的母親，奴婢何德何能。更不會教養孩子。還是由您照顧更好。」

　　養在嫡母名下，就和嫡子無異。可人想的很通透，與其孩子跟著自己做個無關緊要的庶子，還不如牢牢佔據著陸家嫡長孫的位置。總之，是自己肚子裡生出來的孩子。永遠都是她的兒子。

　　大少奶奶的嘴角扯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可人果然打的好算盤，就算到了這一刻，也沒忘記為自己的將來考慮，更沒忘了替遠哥兒謀算。

　　正好，她也是這麼想的。這一點上。主僕兩個倒是不謀而合。

　　當下，大少奶奶又好生的安撫了可人幾句，囑咐她好好的喝藥休養。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可人即將被抬做姨娘一事傳了開來，最震驚最著急的莫過於素月。

　　自打可人生下遠哥兒的那天起，素月就料到這一天遲早會來，也曾想過各種應對的法子。

　　可事情真正來臨的那一刻，她第一個反應卻是嫉火中燒和滿心的不甘。

　　怎麼辦？難道她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可人上位？

　　不。她絕不甘心。

　　素月咬咬牙，暗下決心為自己爭取一番。特地喊了錦書進屋子。細細的囑咐了幾句。錦書也是通透之輩，邊聽邊點頭。

　　大少爺今日出了府，和幾個知心好友在外面玩了一天，到了天黑才回了府。

　　剛進院子門口，一直守在那兒的錦書連忙迎了上去，眼淚汪汪的行了一禮：「少爺，您可回來了。素月姑娘今兒個哭了一下午了，奴婢怎麼勸也勸不住，您快些去看看吧！」

　　出於一些不可告人的私心，錦書的表情分外的楚楚可憐，眼角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偏生沒落下來，讓人看了心生憐惜。

　　向來憐香惜玉的大少爺自然沒有錯過這動人的一幕，溫柔的說道：「好了，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看看素月。你快些把眼淚擦掉。」

　　錦書心裡暗喜，哽咽著擦了眼淚，然後隨著大少爺急匆匆的去了素月的屋子。

　　素月的眼睛早已哭的通紅，就連嗓音都嘶啞了。見了大少爺進屋，含著眼淚就撲進了大少爺的懷裡。

　　大少爺溫香軟玉在抱，心裡頓時一蕩，習慣性的哄了幾句，又追問起素月究竟為了何事哭的如此厲害。

　　素月自然要把握這樣的好機會，抽抽搭搭的將心裡的委屈都說了出來：「……少爺，奴婢跟了您幾年，一直小心伺候，從未出過差錯。一心期盼著能陪您過一輩子。可是，奴婢至今也未能懷上孩子，奴婢就怕長此下去，會被大少奶奶打發出府……」

　　少奶奶自然是有權利如此打發通房丫鬟的，就像陸雲霄大少爺一般，身邊美貌的通房丫鬟通常是受寵了一陣子，稍微冷落了下來，便會被正妻找個藉口打發出府另外許人。素月如此擔憂，不無道理。

　　大少爺立刻表態：「素月，你放心，我絕不會容少奶奶這麼對你。」然後就是一連串熟練之極的許諾。

　　素月聽多了這華而不實的甜言蜜語，心裡再無動容，又哽咽著把可人即將抬做姨娘的事情說了出來。

　　素月說話極有技巧，只說到這兒便開始抹起了眼淚。既表達了自己的委屈，又沒有直接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大少爺一個不忍心之下，便許了承諾：「素月，你不用傷心，我現在就去跟少奶奶說一聲。便抬了你和可人一起做姨娘。」

　　素月等的便是這一句，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卻繼續用帕子捂著臉啜泣：「少爺，您就不要哄奴婢高興了。奴婢跟了您這麼久了，這句話聽了不知多少次……」只可惜到了最後總是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如願。

　　大少爺有些尷尬，抱著素月的手卻緊了緊。

　　大少爺有著男人貪新鮮的本性，所以有了可人又有了依人。可以想見的是，日後還有別的女人。

　　不過，至始至終，素月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都是不一樣的。

　　他下定了決心，此次一定要給素月一個交待。

　　目送著大少爺堅定的背影出了屋子，素月怔怔的放下了帕子，眼神迷茫，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錦書一直在屋子外面守著，將兩人的對話都聽進了耳中。此時婉言勸說道：「素月姑娘，你不用擔心，少爺既然這麼說了，就一定會為你爭取的。」

　　錦書的眼睛亮堂的很，大少爺的心裡最看重的，一直都是素月。若不是有大少爺的維護，素月哪裡能有現在這般光景。比起二少爺院子裡的素芸和紫絹，素月的日子要強的太多太多了。

　　素月苦笑了下，悠然的長歎一聲。忽的想起了幾年前的甜蜜幸福的生活。

　　那個時候，少奶奶還沒有進門。

　　那個時候，少爺的身邊還沒有別的女人。

　　那個時候，少爺的身邊只有她。

　　那個時候，她也曾天真的認為，少爺說的話都是真的。

　　少爺說過永遠都只喜歡她一個，少爺也曾說過，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會受一丁點委屈。少爺還曾說過，這一生一世，他都會疼惜她呵護她……

　　隨著歲月的流逝，那些諾言早已隨風飄散。只餘下她一顆空蕩蕩的心，裝滿著失落和不甘。

　　所以，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她都要為自己的未來搏一搏。既然不敢再奢望所謂的愛情了，那麼，至少也要得到該有的身份地位。

　　錦書勸了幾句，見素月默然不肯出聲，便也住了嘴。

　　半晌，卻聽素月幽幽的問道：「錦書，你今年多大了？」

　　錦書心怦地一跳，素月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和剛才談的話題根本就十萬八千里嘛！臉上卻笑盈盈的答道：「我十六了。」錦書比錦繡大上一歲。

　　素月若有所思的瞄了錦書窈窕的身子幾眼，笑了笑：「一轉眼，你都十六了。也是個大姑娘了。」

　　錦書心跳的愈發的厲害，在素月似笑非笑的目光下頓時有種被看透的惶恐。惴惴不安的回憶起最近的言行舉止，應該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才是。

　　難道是剛才她朝大少爺多看了兩眼被素月發現了？錦書努力回想了半天，覺得應該也沒有才是。

　　那麼，素月忽的提起這個話題來，又是何用意？

　　素月有意無意的說道：「若是此次我能如願，必然會讓你做我的一等丫鬟。你放心吧！」

　　錦書悄然鬆了口氣，臉上就露出了笑容來：「先謝過素月姑娘了。」好在素月沒有看出她心裡真正的心思，錦書悄悄安撫自己。

　　素月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她真的沒有看出錦書的異動麼？只怕未必……

　　只是，誰也不知道此刻素月究竟在想些什麼盤算些什麼。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十二章　姨娘

　　沈氏正在考慮著要如何替可人操持儀式的問題，就被事情的後續發展弄的頭暈腦脹。

　　大少奶奶委委屈屈的來告狀，感情是大少爺一心要為素月出頭，說是趁著機會一起抬了素月做姨娘。

　　夫妻兩個自然又為此起了爭執，鬧的不歡而散。

　　大少奶奶索性把這個難題又拋到了沈氏面前來。

　　沈氏想了想，便說道：「依我看，此事倒也可行。素月伺候龍兒幾年，一直盡心盡力，從無差錯。就一起抬做了姨娘吧！」

　　大少奶奶沒想到沈氏這麼快就偏向了大少爺那一邊，又是委屈又是惱怒，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氣氛一時僵住了。

　　沈氏也不著急，只是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水，順便用三個手指捏著茶杯蓋子，那蓋子不時的碰觸到茶杯，發出極為清脆的響聲。

　　站在沈氏的角度來看，既然決定抬了可人，那麼再多抬一個素月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大少爺對素月的情分，就算素月生不出孩子來，也定然捨不得將素月打發出府去。既然兒子真心喜歡，那麼留在身邊也好。

　　站在母親的立場，對兒子的喜好還是很寬容的。

　　此刻，沈氏渾然忘卻了當年丈夫執意要升通房丫鬟為姨娘時她的苦痛。或許，就算是留意到了大少奶奶的不快和惱怒，沈氏也不特別在乎。正室都是這麼熬過來的，大少奶奶現在年輕還看不開，日後慢慢就會適應了。

　　大少奶奶本想來尋找支持，沒想到沈氏卻是這等態度，心裡的窩囊就別提了。僵持了半天，才咬牙說道：「母親，可人是因為生了遠哥兒。兒媳念著她的功勞，才想抬了她做姨娘。可素月還無所出……」

　　錦繡在一邊聽了，不由得暗暗撇嘴。

　　素月當日懷了孩子，被硬生生的打掉了，不知道當時喝的藥有沒有什麼問題。現在停了藥也久久懷不上孩子。若是從此以後就沒法子懷上孩子了，難不成就永遠做個通房丫鬟不成？

　　這分明是大少奶奶的託辭嘛！

　　沈氏當然也聽的出大少奶奶的怨懟，不緊不慢的說道：「只是，你也曾親口應過，日後有了合適的機會就給素月一個名分。已經拖延了兩年了，何必再拖延下去？」

　　大少奶奶蒼白著臉低下頭去。低聲應了：「都是兒媳考慮不周。」

　　沈氏瞄了大少奶奶一眼，對大少奶奶此刻的想法清楚的很。

　　錦繡稍微一思索，也明白了過來。通房丫鬟說開了。身份還是丫鬟。不過是給主子暖床解悶的，隨時都能打發出府去。主母有權利隨意發落，甚至另嫁他人。

　　可做了姨娘就不同了。大戶人家裡的姨娘也是頗為講究的，只要一旦正了名分，就代表著被認可。代表著日後有單獨的份例。一切都得比照著該有的待遇。而且，做了姨娘之後，就算是當家主母想處置，也得抓住切實的把柄才行。不可能隨意的就發落處置。

　　可以說，通房和姨娘之間的身份地位相差極多。

　　要不然，素月可人也不會使勁了手腕要上位了。丫鬟們終極的目標也就是姨娘罷了。

　　沈氏心裡暗暗歎息。溫和的勸道：「龍兒性子未定，難免浮躁些。你不要正面和他對著來，也該多想想夫妻相處之道才是。」

　　錦繡一直在旁聽。聽到這兒只覺得暗暗好笑。

　　沈氏教訓起自己的兒媳來一套一套的，也不想平日裡自己的脾氣是何等的急躁強硬。幾乎沒有服軟的時候。沈氏若是能做到這些，和陸文倫老爺的關係也不會冷淡到此等地步了。

　　大少奶奶心情不佳，聽到這些，只是敷衍的點了點頭。

　　沈氏見她不肯細聽。也沒了說話的興致。一時之間，沉默了下來。

　　大少奶奶不一會兒。便起身告退了。

　　沈氏渾然不介意，喊了錦繡過去，研究起幾日後辦喜宴需要的各式東西來。

　　只可惜朱嬤嬤還沒回來，若是她在，哪裡輪得到她這兒陪著沈氏操心啊！

　　錦繡意思意思的在心裡埋怨幾句，立刻又打起精神做事去了。

　　大少奶奶臉色難看的回了院子，然後就召了素月過去說話。

　　素月忐忑不安的請了安，悄悄抬起頭來打量大少奶奶的臉色，暗自揣測著事情的進展。

　　大少奶奶面色不愉，對素月來說卻個好的徵兆。若是此刻大少奶奶笑吟吟的，素月反而覺得不踏實。因此，在見到大少奶奶眼底隱藏的怒火後，素月的心裡很是暢快。

　　大少奶奶淡淡的說道：「素月，念在你伺候少爺盡心盡責從無懈怠，我便允了你和可人一起做姨娘。」

　　想了不知多少次的好消息就這麼在耳邊迴響，素月有點恍惚不敢置信的感覺。不由得抬頭看了大少奶奶一眼，然後才反應了過來，立刻磕頭謝恩。

　　一連串流利之極的感激不盡的話不停的往外冒。

　　大少奶奶心裡暗暗冷笑，臉上卻露出合宜的微笑：「這是你該得的，日後，一定要好好的伺候少爺，爭取早日為陸家開枝散葉。」

　　素月此刻再也沒心情去分辨大少奶奶話中是否有譏諷之意，一個勁兒的點頭應了。

　　錦書在一邊聽了這樣的好消息，也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素月一旦做了姨娘，她就是當之無愧的一等丫鬟。水漲船高之下，身份地位也就不同了。

　　更好的是，說不準近身伺候大少爺的機會也多了……

　　錦書按捺住小鹿狂跳的心，臉上掛著喜氣洋洋的笑容。

　　此刻，唯一笑不出來的，卻是依人了。

　　依人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算成功的爬上了大少爺的床。正竊喜著這些日子大少爺對她的百般憐愛，沒曾想美夢還沒做完，就聽到了這等壞消息。

　　可人和素月一起被抬做了姨娘……

　　依人的手不自覺的緊緊握成了拳頭，難以抑制的不甘和沮喪充斥了整個心房。

　　到底，她還是遲了……

　　一步遲，便是步步都遲了……

　　依人低著頭，耳邊的聲音漸漸的模糊了。

　　只可惜，一屋子的人各有各的心思想法，誰也沒有留意到依人的異常。

　　大少奶奶似是察覺到了什麼，淡淡的回頭瞄了依人一眼，卻是什麼也沒說，又扭過了頭去，繼續給素月上思想政治課。

　　既然已經無法扭轉事情的進展，大少奶奶索性擺出正室的威風來，先來個下馬威再說。

　　素月此刻心情正好，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真心的笑容。

　　大少爺急不可耐的納了依人，不僅是在大少奶奶的心口插了一把刀，也是在隱隱期盼的素月心中劃上了重重的一道印痕。

　　當看到依人春風得意的微笑的那一刻起，素月就徹底的醒悟了。男人，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若是一心期盼著大少爺的愛憐，那麼首先就得從情情愛愛的幻想中清醒過來。

　　所以，素月毫不介意的在依人的面前也擺出風光的架勢。

　　既然無法避開這些爭鬥，那麼，就痛快的迎接好了。

　　至少，她還占著上風。

　　可人病怏怏的，一時半會也下不了床，根本沒法子伺候少爺。大少奶奶是正妻，又有兩個孩子要管教，精力有限。只剩下她和依人兩個。等她做了姨娘，很明顯的就比依人多了優勢……

　　這樣的大事，二少奶奶自然很快的就知道了。特地在晌午過後到大少奶奶院子裡來閒磕牙，順便讓奶媽抱著耀哥兒在後面炫耀一番。

　　大少奶奶一見二少奶奶來了，就知道要免不了一場口舌較量，不動聲色的笑著吩咐丫鬟們上茶。

　　二少奶奶生產過後，身子還未完全恢復原樣，稍顯豐腴。在大少奶奶面前不免抱怨了幾句：「去年的衣衫都穿不下了，今年特地製了幾身新衣裳。」

　　這到底是抱怨身材走樣了？還是在炫耀日子過的舒心？

　　大少奶奶掂量一會兒，決定就當成第一條來應對，笑著說了幾個法子：「生過孩子之後，千萬得注意保持身材。吃食上要注意些，還有，得多多走動鍛煉。我那個時候，便是每天堅持在院子裡走上半個時辰左右，嫻姐兒兩個月的時候，我就恢復了生產前的樣子。」

　　二少奶奶略帶羨慕的看了大少奶奶依舊纖細苗條的身子，點頭記下了。順嘴就說起了養育經。

　　耀哥兒比遠哥兒小了幾個月，說起這些來，兩位少奶奶頗有共同話題。

　　只是，要省略掉二少奶奶似有似無的炫耀，諸如耀哥兒喜歡爹娘抱著一類的。要知道，遠哥兒的親娘可是可人，二少奶奶這麼說，總讓人聽了有些不舒坦。

　　大少奶奶一律當做沒聽出來，笑著寒暄，妯娌倆之間一團和氣，絲毫看不出有什麼隔閡。

　　二少奶奶瞄了依人一眼，笑吟吟的說起了今天聽到的消息來：「聽說，可人和素月要一起被抬做姨娘了，大嫂，你可真是心胸寬廣。」

　　大少奶奶扯出一絲微笑，看了二少奶奶身後的紫絹一眼，意味深長的回道：「這有什麼心胸寬廣的，總之，是遲早的事情。」

　　紫絹臉一紅，二少奶奶的笑容卻有點僵硬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十三章　福氣？

　　大少奶奶話裡話外的意思，在場的人都聽了出來。

　　二少爺也是有兩個通房丫鬟的，日後總也有抬做姨娘的那一天。不過是遲早的事情罷了。二少奶奶此刻來看她的笑話，儼不知日後就輪到她被別人看笑話？

　　二少奶奶笑著回應：「到時候我就學著大嫂的風範就是。」

　　兩人口不對心的笑了會兒。這一回合，大少奶奶憑著風度和口才稍勝一籌。

　　三天後，朱嬤嬤回了府，恰好趕上了這一撥喜事。

　　沈氏仔細盤問了如玉出嫁的情景，對王長生的相貌品行尤為關注。

　　朱嬤嬤笑著說道：「夫人，您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老夫人保的媒能差到哪裡去。那王長生一看就是個精明能幹的，雖說長相不算特別出眾，也還算端正。又極受老夫人看重，如玉能有這樣一門親事，也算是有福氣了。」

　　沈氏這才放下心來，笑著說道：「如玉有了好歸宿，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了。」

　　朱嬤嬤終於掩不住好奇之心，問起了素月和可人的事情來。

　　即使對著最心腹的嬤嬤，沈氏也沒說出真正的盤算，只是淺笑著說道：「少奶奶宅心仁厚，想給可人素月一個名分。我也不好阻止，就隨了她。」

　　朱嬤嬤何等精明，一聽就知道裡面另有內情，礙於周圍一堆丫鬟在，也不多問，笑著恭喜了幾句：「少奶奶心地仁慈，真是我們陸家的福氣。」

　　錦繡心裡暗暗唏噓，也不知道素月和可人究竟有沒有這個福氣……

　　納姨娘的儀式比較簡單，當日陸文倫迎娶五姨娘的時候，也就是擺上幾桌酒席用一頂轎子迎了新人進府。

　　大少爺一次納兩個姨娘，自然就更要從簡了。

　　素月幾天前就到了她娘的莊子上待嫁，喜日子那一天等著轎子去迎娶便是。

　　可人是跟著大少奶奶嫁到陸家的。此刻卻犯了難。少奶奶體恤可人身子虛弱，本想免去這些俗禮。只是可人卻異常堅持的希望坐著轎子走個過場。

　　大少奶奶安撫了幾句，效果不大。可人依舊眼淚盈盈的哀求著大少奶奶給她一個體面。

　　大少奶奶嘴角泛起了一絲嘲弄的微笑，語氣卻越發的和藹：「可人，你身子還未康復，下床走動都頗費力氣。若是來回這麼一折騰，只怕對身子更加不好……」

　　可人含淚說道：「奴婢多謝少奶奶體恤，還望少奶奶成全奴婢的心意。」

　　成全她的心意……

　　自己成全她的心意還少麼？

　　大少奶奶笑容極為溫和：「也罷，既然你如此堅持，那我就成全了你。今日我就派人送你到素月住的莊子上。明天就是喜日子，到時候一起迎娶過來，也方便些。」

　　可人心裡一喜。掙扎著想下床磕頭謝恩。卻被大少奶奶及時的扶住了，憐惜的說道：「好了好了，和我還講究這些虛禮做什麼。」

　　大少奶奶果然說到做到，下午便派了丫鬟婆子伺候著可人上了轎子，抬到莊子上去了。

　　大少爺喜氣洋洋的又做了一次新郎。只是這一次，不需要他親自去迎親，自有陸泉代他去迎娶兩位姨娘。他只要換上紅色的喜袍在府裡等著就成。

　　沈氏自然要出面操持，請的客人不算多，一共四五桌客人罷了。不過，做主母的免不了要周旋一番。錦繡一直伺候左右。腳都走的發軟了。

　　大少奶奶今日表現的分外得體，一直面帶微笑。大少爺舒暢之餘，對著大少奶奶的笑容分外的溫柔體貼。

　　二少奶奶自然要來湊熱鬧。順便含沙射影的和二少爺說道：「大嫂可真是賢惠，若是換了我，可沒這麼好的胸襟。」

　　二少爺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卻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直跟在沈氏身邊的錦繡一眼。心裡那股惆悵和失落漸漸升了上來……

　　若是妻子能寬容大度些。不要那麼小心眼，或許。錦繡也不會如此排斥到他身邊來了……

　　等轎子進了府，完成一切俗禮之後，兩位姨娘各自回了屋子。

　　雖然都蓋著蓋頭，可錦繡一眼就看出左邊的那一個是素月，右邊的那一個是可人。

　　素月身姿窈窕動人，可人卻消瘦的多，得靠著身邊喜娘的攙扶才能站的穩。

　　錦繡很無聊的想起了一個問題，大少爺一下子納了兩個姨娘，今晚只能「照顧」其中一個。那麼今天晚的洞房花燭夜，大少爺會去誰的屋子裡度過呢！

　　呃，果然好無聊。

　　剛想著，就見素秋興致勃勃的附耳過來說起了悄悄話：「錦繡，你說，大少爺今天晚上會去誰的屋子？」

　　錦繡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無聊的人不止她一個啊！

　　素琪也湊了過來，興奮的說道：「依我看，肯定是去素月的屋子。」大少爺一直偏愛素月，若不是有大少爺出力，素月這次也不可能成功上位了。

　　錦蓮卻喃喃的說道：「可人身子虛弱，說不準大少爺憐惜心一起，會去她那兒呢！」

　　然後，三人齊刷刷的看向錦繡，等著錦繡發表意見。

　　錦繡想了想，才笑著說道：「我猜，大少爺定會先去可人那兒看一看，然後再去素月那裡。」

　　事實證明，錦繡猜的一點都沒錯。

　　大少爺先去可人那兒安撫了可人幾句，就去了素月的屋子。

　　二等丫鬟們一起拜服，紛紛贊錦繡眼光獨到，錦繡啞然失笑。心裡總有些沉甸甸的不妙的感覺。

　　果然，可人還沒享受到做姨娘的風光，病情就加重了。

　　沈氏得了這個消息，立刻匆匆的趕了過去。

　　錦繡和素秋兩人迅速的跟了上去。一路上，兩人沒時間討論此事，不過，倒是用眼神悄悄的交流了一下。

　　到了可人的屋子裡，大少奶奶和素月都在，見沈氏來了，連忙過來請安。

　　沈氏皺著眉頭問道：「可人怎麼了？怎的忽然病情就重了？」

　　大少奶奶歎氣道：「說來，都是兒媳考慮的不周到。可人身子一直沒好，我本不同意她出府待嫁的，可禁不住她哀求，便同意了。誰曾想這麼來回一顛簸，可人的身子更加的虛弱。這幾日，連飯都吃不下。謝大夫開了藥，我也吩咐婆子們按時端藥過來，不過……」

　　不過，可人如今連藥也喝不下去了。

　　錦繡眼睛落到床上的可人身上，不由得暗暗一凜。

　　昔日紅潤嬌俏的臉龐，現在是那樣的乾癟憔悴，宛如一朵即將凋零的花朵，慘然的沒有了生機。就如同此刻，即使聽到有聲響，可人也沒了力氣睜眼。

　　居然，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了……

　　錦繡默然，看向可人的目光帶著憐憫和同情，心裡冰冰涼涼的。

　　若是料的不錯，大少奶奶終於忍不住下手了……

　　可人，究竟還能再撐幾天？

　　沈氏待了會兒，囑咐了幾句要好好的照看可人，便出了院子。

　　私下裡，素秋在錦繡面前唏噓不已的感慨了幾句：「可人真是沒福氣，剛做了姨娘還沒半個月，眼看著身子就要不行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可人那副奄奄一息的樣子不過是熬時間罷了，端看閻王爺什麼時候來收人。

　　錦繡也跟著歎息，卻什麼也不想多說。

　　當晚，錦繡伺候著沈氏安寢。

　　待其他的丫鬟都回了屋子，沈氏才緩緩的開口說道：「錦繡，依你看，可人還能再撐多久？」

　　錦繡心裡咯噔了一下，連忙思索起沈氏問此話的用意。

　　當日大少奶奶生產的時候，她一直跟在一邊，因此知道了大少奶奶的秘密。之後，大少奶奶決定讓可人生下孩子，並且把遠哥兒養在自己的名下。緊接著，可人就一病不起。這裡面的貓膩，只要知情的，定能猜出些端倪來。

　　如今，可人剛做上姨娘沒多久，病情就重到如此地步，怎麼可能跟大少奶奶沒有關係？

　　沈氏在此事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不用多想也能猜的出來。

　　錦繡的手心在冒汗，臉上竭力保持平靜淡然：「奴婢對醫術一竅不通，哪裡能看的出來。」千萬不能讓沈氏看出她早已窺破了此事的玄機……

　　沈氏似笑非笑的瞄了錦繡一眼：「隨便聊聊罷了，你不用緊張，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

　　這分明是在套問錦繡知道些什麼。

　　錦繡在這一刻，迅速的做了決定，毫不猶豫的說道：「奴婢覺得，可人姨娘真是個有福氣的。」

　　沈氏聽了這令人意外的回答，不由得挑了挑眉，頗有興味的問道：「哦？你且說說。」

　　錦繡笑著說道：「這還用多說麼？長眼睛的都看到了，可人姨娘和大少奶奶感情這麼好，當日，是大少奶奶親自提出要將她抬做通房。她有了私心，偷偷的停喝了避子湯藥，結果懷了身孕。氣得大少奶奶早產，大少奶奶也沒忍心怎麼處置她，還是容她生下了孩子。又替她細心的撫養遠哥兒，養在了自己的名下。又給了可人姨娘名分。不知道她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今生遇到了這麼好的一個主子呢！」

　　句句都是好聽的，也都是沈氏想聽的。

　　沈氏笑了，錦繡，果然是個聰明的丫頭！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十四章　香消

　　錦繡看到沈氏露出笑容之後，提的高高的心總算慢慢的落了回來。

　　她故意說出這一席好聽話來，確實是在投其所好。

　　沈氏最好虛名，大少奶奶也是如此。都是那種寧願沒有了裡子也要面子的貴族女子。不然，也不會落到外表風光實則滿肚子苦水的境地。

　　明明想早日處置了可人，卻要按捺著性子做出和睦友愛甚至是恩寵依舊的假相來，也不過為了名聲著想。

　　滿院子的丫鬟婆子，誰不在眼熱著可人的好運氣？

　　如今，可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別人的眼中，最多落個紅顏命薄無福消受這些評價罷了。

　　沈氏出言試探，要的就是錦繡的表態。

　　別人也就罷了，可錦繡是她最親信得力的丫鬟，又深知內情，不可能察覺不到一點異常。錦繡很瞭解沈氏的脾氣，沈氏又何嘗不瞭解錦繡？

　　以錦繡的聰慧靈透，只怕早已窺破玄機了……

　　所以，當聽到錦繡的話之後，沈氏才算滿意放心了。

　　錦繡知道多少沒關係，重要的是，錦繡不會隨意亂說就好。只要維持著和別的丫鬟差不多的想法就成了。

　　錦繡見安然過關，心裡悄悄的鬆了口氣，連忙伺候了沈氏睡下，然後放下帷帳。

　　臨轉頭的那一刻，卻聽到沈氏慢悠悠的一句：「記著，有些事情自己有數就好，千萬不要隨意的亂說。切莫禍從口出！」

　　錦繡心裡打了個寒顫，面上卻笑容如常：「奴婢謹記夫人的教誨。」

　　當睡到了那張小床上，錦繡笑意全無，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小小的帷帳。

　　帳子頂上有一隻小小的蚊子，使勁的想穿過那細細的孔鑽進裡面來。努力了半天，也沒有成功。可依舊沒有死心。其實，就算是鑽進來了，難道就不怕帳子裡的人伸手一捏就把它微小的生命給終結掉了麼？

　　錦繡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閉上了眼睛。

　　五天後，大少奶奶院子裡的丫鬟過來報信，說是可人姨娘快不行了。

　　當沈氏趕到的那一刻，可人還在彌留之際，怎麼都不肯閉上眼睛，那眼裡射出的絕望的光芒讓人看了心裡發毛。

　　大少爺也在屋子裡。眼睛紅通通的。不管怎麼說，可人也伺候了他這麼久，還為他生了兒子。總有些情分在。眼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消失，任誰也會覺得心痛。

　　大少奶奶更是傷心的不得了，不停的用帕子擦著眼角，坐在床邊默默的垂淚。

　　依人含淚勸慰道：「少奶奶，您不要太傷心了。您要保重身子才是。就算為了嫻小姐和遠少爺……」

　　可人的眼睛忽然冒出一絲火花，充滿期冀的看向少奶奶，乾澀的嘴唇張張合合，卻發不出聲音來。

　　大少奶奶沉溺於傷心，沒有留意。

　　站在一旁的素月倒是留意到了，輕輕的問道：「可人。你還有什麼心願沒了嗎？」往日再多的恩怨，此刻也盡數被拋到了腦後。

　　可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顫抖著伸出手指。攥住了大少奶奶的衣角：「遠……」

　　所有的力氣都耗在了這個字上面，說完，可人的手就耷拉了下來，眼裡的火苗在迅速的熄滅，眼裡閃爍著微弱的祈求。

　　做母親的。最後一刻，惦記的自然是自己的孩子。

　　大少奶奶抬起紅通通的淚眼。哽咽著說道：「可人，你放心的去吧，我會替你好好的照看遠哥兒的。我會把他當成我的親生孩兒一樣對待。」

　　可人卻還是沒有閉上眼睛，那惻然的目光讓人看了揪心。

　　沈氏咳了一聲，說道：「去把遠哥兒抱來，給可人看一眼吧！」看來，不讓可人親自看上一眼，是不肯安心上路了。

　　大少奶奶雖然不情願，也知道死者為大，咬咬牙點頭應了，也算是成全了可人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心願。

　　大少爺親自抱了遠哥兒到了床前。遠哥兒還不解事，大約是聞到了難聞的藥味，便哭鬧了起來。

　　可人看到遠哥兒的那一剎那，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安然的閉上了眼睛。

　　最後一刻，可人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麼，沒有人知道。

　　這一年，可人十九歲。正值一個女子最美的花樣年華。這麼一個嬌美年輕鮮活的生命就此隕落……

　　大少爺落了兩滴眼淚。

　　大少奶奶更是異常傷心，哭的昏厥了過去。

　　素月呆立了半晌，眼淚嘩嘩的落了下來。

　　依人扶著大少奶奶，忍不住也跟著哭了起來。

　　錦繡忍不住用袖子抹了眼淚，扭過頭去，不忍心再看可人平靜的宛如睡著一般的面容。

　　誰都為可人的死去惋惜不已。這麼一個正值青春年華前途無限明媚的女子，就這麼死了。這就是天妒紅顏了吧！

　　大少奶奶硬撐著身體為可人操辦了喪事，然後就病倒了。

　　丫鬟婆子們紛紛傳言，大少奶奶實在是有情有義，可人遇到了這麼一個好主子，真是三生有幸啊！

　　大少奶奶這麼一病，院子裡便亂作了一團。

　　還是沈氏看不下去，命素月暫時幫著管理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們。

　　素月當然高興的應下了差事，儼然有了姨娘的架勢和風光。

　　大少爺院子裡的紛紛擾擾從未真正落幕，牢牢的吸引住了所有丫鬟的目光。就連主子們的目光，也都聚焦到了那裡。平時無事閒磕牙，基本上都是圍繞著可人的香消玉殞一事打轉。

　　沈氏常去探望大少奶奶，錦繡得全程陪伴，所以，從頭至尾的看了大少奶奶自編自導的演戲不亦樂乎。

　　大少奶奶因為可人的死傷心的病倒在床，果然是很感人。

　　做戲做全套，誰也比不過大少奶奶吧！

　　明明是一手導演的好戲，之前鋪墊了這麼久。就為了這個結局罷了。此刻再假惺惺的擺出這副傷心欲絕的樣子，也太虛偽了一點……

　　錦繡心裡覺得彆扭，又避不開這等場面，只好悶不吭聲的看著沈氏陪著大少奶奶一起演戲。

　　沈氏歎氣，拉著大少奶奶的手說道：「你也不要太傷心了，嫻姐兒和遠哥兒都要你照顧，你若是一病不起，她們可怎麼辦？」

　　大少奶奶眼角含淚：「母親，讓您擔憂，兒媳真是慚愧。只是可人伺候我多年。一直情同姐妹。她這麼一撒手，我……」

　　然後，眼淚就自然的流了出來。

　　錦繡很佩服大少奶奶。能做戲做到如此地步，太高杆太厲害了！

　　依人在一邊連忙安撫了幾句：「少奶奶，您如此宅心仁厚惦記著可人，可人地下有知，也會感激不盡的。您一定要養好身子才是。我們這院子裡的上上下下都離不開您啊！」

　　素月在一邊聽了，也跟著附和了幾句。

　　事實上，素月才不在乎這些。巴不得大少奶奶就此躺在床上不要起來才好，這樣一來，她也能多嘗嘗手握大權的滋味不是？

　　在眾人的關注和勸導下，大少奶奶的心情總算慢慢好轉。再加上謝大夫精心的整治調養，身子也漸漸好轉了起來。

　　一個月後，素月頗為遺憾的交出了管院子的權利。

　　好戲就此落幕。紛紛擾擾中，有人稱讚大少奶奶有情有義，有人羨慕素月修成正果做了姨娘，也有人在暗暗揣測著依人什麼時候會上位成功。更有人聯想到了二少爺院子裡，不知素芸和紫絹誰會有這個福氣早一步上位……

　　還有誰會記得那個嬌俏可愛的丫鬟可人？

　　就算是大少爺。也不過是傷心了一陣子，很快的就把可人拋到了腦後。身邊自有解語花撫平他的傷心。

　　錦繡竭力克制著心裡的黯然。可說笑的心情自然少了不少。

　　錦蓮覺得奇怪，私下裡悄悄問錦繡：「錦繡，這些日子，你怎的連話都不太肯說了？」

　　錦繡掩飾的一笑，拒不承認自己確實有些失常。

　　錦蓮白了錦繡一眼：「得了得了，在我面前還裝個什麼勁兒。你到底怎麼了嘛，連笑臉都少了。」

　　乍看和以前差不多，細細一留意，就能察覺出不同來。

　　錦繡苦笑了下，既然瞞不過錦蓮，索性稍稍透露一些：「我就是覺得，可人死的太可憐了……」

　　原來是為了可人啊！

　　錦蓮恍然大悟，安慰道：「可人命薄，沒那個福氣，這也是命中註定的事情。總算少奶奶對她有情有義，日後遠哥兒養在少奶奶名下，也不枉可人伺候少奶奶一場。」

　　錦繡低頭，嘴角扯出一絲笑容。

　　算了，死者已矣，她在這裡傷春悲秋的也沒什麼意義。便學著周圍的丫鬟一樣，將此事漸漸淡忘了吧！

　　總之，日子還是要好好的過下去！

　　錦蓮好生的勸慰了半天，就錦繡總算有了笑臉，心裡頗為愉快：「對嘛，這麼想就好了。不要總想這些讓人沮喪的事情，說點高興的。你自打做了一等丫鬟之後，還沒回過家吧！這些日子沒什麼事情，你乾脆告假回家一趟吧！」

　　這個提議甚合錦繡的心意，點了點頭，心想得找個合適的時機跟沈氏告假才是。最好是回家過上幾天就更好了。

　　她都好久沒有放過假了呢！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十五章　風光

　　不巧的很，今天晚上陸文倫老爺大駕光臨，把滿院子的丫鬟忙的團團轉。

　　錦繡身為一等丫鬟，全程伺候兼值夜，根本沒空和沈氏單獨說話。

　　好在沈氏自打從京城回來後，和陸文倫的關係大為緩和，離和睦愉快還差了一截，到底比相敬如冰又強了點。因此，錦繡也能稍微鬆口氣。

　　如今，她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城門起火殃及池魚。陸文倫和沈氏若是吵架了，倒黴的就是她們這些丫鬟，她更是首當其衝的那一個。

　　所以，出於本身考慮，錦繡衷心期望兩人感情和睦相處愉快。

　　錦繡施展出渾身的伶俐功夫，精心的在一邊伺候著，務必讓兩位主子尤其是老爺感到舒適愉快。

　　從陸文倫愉快的笑容來看，還算成功。

　　每逢陸文倫來院子裡過夜，大多是錦繡值夜。這次也不例外，錦繡沒敢熟睡，一夜過來，睡的時間絕沒有超過兩個時辰。好在年輕有力氣，早早的起床伺候陸文倫更衣吃早飯依然是精神奕奕。

　　陸文倫不免贊許的看了錦繡兩眼，做事伶俐周到，極善看眼色行事，比起別的院子裡的丫鬟可強的太多了。單論調教丫鬟這一本事，無人能及沈氏。

　　錦繡很喜歡這種欣賞的目光，不過，也特別的警惕自己的言行舉止。

　　她可沒忘了，眼前這個做了祖父的男人才四十歲左右，正是一個成熟有魅力的男人。若是放到了現代，這樣有魅力有地位有身份的英俊男人正是女人們最最欣賞喜歡的類型，豔遇指數五顆星。

　　而在這個三妻四妾極其普遍的古代封建社會裡，陸文倫也是如魚得水從善如流的納了四房小妾。說起來，這個數字真不算多。普通的富戶人家，納上五六個小妾的比比皆是呢！

　　比起那些動輒納通房丫鬟嘗鮮過後隨意打發的男人。陸文倫還是頗有格調的。不吃窩邊草是個很好的美德，從不隨意對丫鬟下手這一點更是令人欣賞。

　　不過，錦繡說話做事還是頗為小心。務必不能被人誤解成故意獻殷勤別有居心。

　　沈氏也早早的起了床，笑著陪著陸文倫一起吃了早飯，然後送著陸文倫出了院子。

　　錦繡微笑著跟在後面，沈氏的心情好了，她告假也方便的多嘛！

　　果然，當錦繡委婉的提出此事時，沈氏非常爽快的應了錦繡的要求：「你半年多沒回家了，這次回家住上幾天再回來吧！」

　　錦繡心裡一喜。假意推辭了一番，便高興的應了下來，立刻回了屋子去收拾衣物。

　　待收拾好了包裹出來。沒曾想見到了一頂簡單的軟轎子停在了院子裡。轎子邊站了兩個孔武有力的漢子，都是陸家的家生奴僕，一個叫陸永，一個叫陸方，平日裡做些粗活。

　　錦繡疑惑的看了沈氏一眼。難不成沈氏今兒個要出府？可是這轎子也太過簡單了些，依著沈氏的個性，至少也得備個四人抬的轎子才是。

　　沈氏笑道：「我剛才囑咐素琪讓門房備了頂軟轎，讓他們送你回去。」

　　錦繡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府裡只有朱嬤嬤和岳嬤嬤出府辦事的時候，才會這等待遇。就連方婆子也未曾享受過這樣的轎子。她不過是一介丫鬟罷了……

　　錦繡的眼裡閃出點點水花，感激的說道：「夫人，奴婢自己回去就是了。不用這麼麻煩的。」

　　沈氏嗔怪的看了錦繡一眼：「現成的轎子現成的人手，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年齡也不小了，出落的跟朵花似的，就這麼一路走回去，我哪裡放心的下。若是遇上了什麼行為不端的公子哥兒。吃虧的是你自己，丟的卻是我的顏面。好了。不用多說了，速速回去吧！待過幾天，我讓陸永陸方去接你回來。」

　　說著，就吩咐陸永陸方兩個一定要記清楚來回的路途，路上要小心仔細一類的。

　　錦繡心裡的感動就別提了，旁邊的素秋素琪錦蓮一起用豔羨的目光看了過來。沈氏這等舉動，也太偏心寵愛錦繡了吧！就連錦蓮都不免小小的嫉妒了一下。

　　錦繡依依不捨的拜別沈氏，躬身上了轎子，生平第一次享受到了這種最古老奢侈的交通工具。

　　陸永陸方年齡都在二十多歲，年輕力壯，抬著轎子非常的平穩。一路就從往陸府的正門走了過去。

　　錦繡投過轎簾的細縫往外看，頓時察覺到不對勁來，低聲的問道：「怎的不從後門出去？」

　　陸方年輕些，也活潑些，笑著應道：「我們這轎子，向來走的都是正門。錦繡姑娘，你就安心的坐著吧，等出了門，你一路提點著我們走就是了。」

　　錦繡按捺住心裡的漣漪，輕聲的應了。

　　在陸府待了五年多，這裡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無比。往返進出大多是從後門，時間一久，她早已習慣了這種低人一等的待遇。如今忽的正大光明的坐在轎子上由人抬著從正門出去，一時之間，還真是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呢！

　　旋即，錦繡暗暗啐了自己一口，真是沒出息，居然因為這個小小的優待便飄飄然了。

　　待回復平靜之後，轎子早已出了陸府，一路直奔著西城而去。

　　錦繡一邊指路，一邊愜意的撩起簾子往外看。

　　這種最簡單最低檔的轎子，一般富戶都有。陸府這樣的轎子至少也有三四個，另外還有更加氣派豪華的轎子。

　　但凡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女眷出去，都是乘坐轎子。講究些的，還有四人轎子。八人抬的轎子，則是講究排場的官轎或是喜轎了。所以，錦繡坐著轎子，並不算特別的惹人注目。

　　難怪人人都想著往上爬，都想著榮華富貴的生活呢！若是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時時刻刻處處都有人伺候的生活，誰還願意到一般的平頭百姓人家過日子？

　　錦繡想到這兒，不僅抿唇笑了。

　　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鬟眼界高也是有理由的啊！

　　平日裡看到的接觸的都是這些，就算是伺候主子的丫鬟，也不免日久受了薰陶，眼光眼界都高了許多。就拿此刻的她來說，吃的穿的用的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強，來往接觸的都是府裡的女眷府外的掌櫃管事，也不知道日後真的換了環境，自己要多久才能適應……

　　就這麼一路胡思亂想，終於快到家了。

　　錦繡遠遠的看到醒目的牆院，心裡很是暢快，笑著說道：「前面那處有牆院的就是我家了。」

　　陸永和陸方抬著轎子走了許久，也都覺得疲乏了，聞言精神頓時為之一振，快步到了院門外，放下了轎子。

　　頓時，就有三三兩兩的村民看了過來，好奇的直往轎子裡打量。

　　錦繡緩緩的從轎子裡出來，頓時引起了一陣小小的喧嘩。

　　呀，這不是金家的大閨女麼？嘖嘖，瞧瞧人家這身氣派，簡直像個千金小姐似的，還坐著轎子回家。哪裡像個丫鬟嘛……

　　村民們略帶興奮的議論傳進錦繡的耳中，錦繡莞爾一笑。今兒個，她可算是狠狠的高調了一回呢！

　　「喲，阿秀回來啦！」老遠的，就聽到了徐氏熟悉的咋呼聲。

　　錦繡笑著和徐氏打了個招呼。

　　徐氏上下打量了錦繡幾眼，嘖嘖的贊道：「大半年沒見，阿秀可變的更標緻了。」

　　可不是麼？那白嫩嫩的能掐出水似的臉蛋，那烏黑發亮的雙環髮髻，那窈窕有致的身材，還有那上好的絲質的薄裙，都映襯的錦繡如此美麗動人。

　　錦繡禮貌的一笑，算是領受了誇讚。

　　門外如此大的動靜，總算是驚動了門裡的人。

　　麗娘開了門，立刻驚喜的喊道：「阿秀，你怎的回來了？快些進來。」奶奶殷氏，以及弟弟妹妹和金大恒一起都迎了出來。阿秀難得回來一次，待遇堪比最尊要的貴客了。

　　錦繡笑著招呼陸永和陸方一起進院子，陸方連連擺手：「我們就不進去了，還得回去覆命呢！」

　　陸家的規矩緊，錦繡也是知道的，想了想，也就不再多留了。來之前沒有準備，也沒有什麼合適的禮物塞過去，只好留著過幾日再說了。

　　待陸永陸方抬著轎子走遠了，錦繡才跟著麗娘進了院子。徐氏也跟著進了院子，嘴裡念叨個不停：「呀，阿秀這下可真是有大出息了。還是坐著轎子回來的呢！」

　　在普通百姓的眼裡看來，只有大戶人家的小姐才有資格坐著轎子的，阿秀不過是個丫鬟罷了，怎的也有這等風光？

　　麗娘也很是好奇，更多的卻是驕傲，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錦繡微笑著解釋了幾句：「夫人見我難得回來一次，特地讓府裡的家丁送我回來。」

　　徐氏羨慕不已，難掩嫉妒的瞄了麗娘一眼。

　　當日窮困潦倒被迫賣了閨女做丫鬟，誰能想到阿秀會混的如此風光？早知如此，當年就該將阿玲也賣去陸府才是……

　　徐氏的心裡麗娘倒也猜出幾分，不由得略帶得意的看了錦繡幾眼，做娘的驕傲和自豪油然而生。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十六章　相遇

　　又是半年多沒有回來了。

　　阿桃悄悄的沖錦繡使了個眼色，錦繡立刻明白過來，藉口先回屋子休息會兒，就和阿桃一起回了屋子。

　　麗娘看著錦繡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剛一關上門，阿桃就興奮的說道：「姐，你怎的這麼久都沒回來？順子哥倒是回來過幾次呢！諾，這個都給你。」

　　錦繡毫不意外的看見幾封書信，沒好意思當著阿桃的面拆開，隨手塞進了包裹裡，打算等到了晚上再慢慢看。

　　阿桃笑嘻嘻的站在一邊，豔羨不已的看著錦繡一身的漂亮衣裳。

　　錦繡笑著說道：「好了，別眼饞了，小心眼珠子看的掉下來，快些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說著，就從包裹裡拿出一件純白的衫子一條輕薄的桃紅裙子來。

　　阿桃眼睛一亮，欣喜的把衣服摟的緊緊的，再也不肯撒手了。

　　錦繡忍俊不禁，笑著說道：「這可是我特意給你做的新衣裳，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快去換了給我看看，若是不合身，我再給你改一改。」

　　阿桃興沖沖的立刻就換上了。

　　錦繡頓覺眼前一亮。

　　阿桃的容貌承襲了金大恒的清秀，比起錦繡來，少了幾分美麗，也不乏可愛之處。一換上嶄新的衣裙，頓時顯得漂亮多了。

　　那衣料薄薄軟軟的，貼在身上，說不出的舒適。阿桃欣喜的轉了一圈，高興的不得了。

　　阿桃今年十三了，也算個半大姑娘了，哪有不愛美的。

　　錦繡明知故問：「阿桃，喜不喜歡？」

　　阿桃咧嘴一笑：「喜歡，好喜歡。姐，你對我真好。放心吧。我一直為你和順子哥哥守著秘密呢，爹娘都不知道的。」

　　錦繡臉紅了紅，咳了一聲：「你喜歡就好。」

　　先聲明，這可不是為了堵阿桃的嘴哦！只是領布料的時候，恰好見了這衣料的顏色鮮豔，便做了一身衣裳送給阿桃罷了。

　　阿桃歡天喜地的穿著新衣裳到麗娘面前顯擺去了。錦繡笑著起身，跟著阿桃一起出了屋子。

　　阿亮是男孩子，自然不稀罕這種花花綠綠的新衣服，不過，還是對阿桃有禮物的事情很為眼紅。撅著嘴巴對錦繡說道：「姐。你好偏心。」

　　錦繡呵呵笑道：「阿亮，諾，這個給你。」從背後拿出一個小玩意兒來。

　　阿亮仔細一看。頓時高興的一蹦三尺高。原來，錦繡手裡拿的是一個陀螺，這可不是鄉下孩子自製的那種木頭陀螺，還是在京城的時候特地跑到鋪子裡買的，又結實又好看。也不知道是塗了什麼東西，通體閃亮。一直隔了這麼久，才有機會送給阿亮。

　　阿亮拿了好東西，就跑出了院子。

　　不用猜了，肯定是去找阿華顯擺去了。

　　麗娘笑的合不攏嘴：「阿秀，你難得回來一次。這麼破費做什麼。」

　　錦繡笑道：「娘。你這話我可不愛聽，這怎麼能叫破費？我只恨沒時間經常回來，要不然。一定多帶些好東西回來。」

　　麗娘也忍不住贊了錦繡幾句：「阿秀，你現在可越發的漂亮了。」

　　不過半年多沒見，她見了錦繡也有驚豔之感。只覺得錦繡的變化越來越大，秀美的臉蛋越長越好看不說，通身的氣質也是越發的高雅靈透。就這麼站在那兒。只覺得說不出的嫵媚多姿。

　　錦繡毫不客氣的應了句：「娘，這句話可算說對了。」

　　惹的眾人都笑開了懷。

　　殷氏也跟著湊趣：「咱們阿秀長的這麼好看。日後定要找戶好人家嫁了才是。」

　　這話一出，麗娘的笑容就淡了，錦繡的笑容也頓了一頓，旋即裝作無事的接口說道：「我可不想早早的嫁人，哪如在陸府裡過得自在。」

　　殷氏自知失言，訕訕的笑了一笑。

　　阿亮興奮的聲音在院子外面響了起來：「姐姐，你快些看看，是誰來了？」

　　錦繡心裡一動，抬眼望去。

　　見了來人，阿桃第一個笑了起來，歡快的喊道：「順子哥，你今兒個怎的也回來了。真是巧呢！」

　　是啊，好巧。怎麼也沒想到錦繡也會在今天回來。

　　順子笑著和各人寒暄打招呼，強忍著沒盯著錦繡看個不停。一堆人都在，若是表現的太過熱情了，難免會引來異樣的猜測。尤其是殷氏，一直對他抱有成見，有她在一旁虎視眈眈，順子自覺的和錦繡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麗娘上下打量了順子幾眼，笑著說道：「順子如今可是有出息了，都做上二掌櫃了。」陳家有十幾家鋪子，其中一家胭脂鋪子和玉器鋪子規模最大。這個布鋪子只數的上一般規模，但是生意卻越來越好，隱隱有和另兩家鋪子分庭抗禮之勢。因此，順子這二掌櫃做的越發起勁。

　　瞧他穿著質地上乘的青色長袍，榮光煥發器宇軒昂面帶微笑，待人接物不知比以前強了多少。

　　不到兩年光景，順子和以前那個憨厚樸實的鄉下少年已經是判若兩人了。

　　順子連連謙虛了幾句，趁機瞄了錦繡一眼，這一眼看過去，就有點捨不得移開目光了。

　　阿秀，越來越美了……

　　錦繡見了順子之後，一直微笑著沒有出聲。心裡覺得很愉快。

　　說真心話，她從沒有刻骨銘心的想過眼前這個男孩子，可每次見到他的時候，她的心情卻很好。

　　有這樣，也就夠了吧！

　　這份喜歡，足夠兩個人走到一起，組成一個小家庭過日子了……

　　錦繡的思緒一不小心的飄遠了，笑容有些漫不經心。

　　殷氏因為阿玲的原因，一直不喜歡順子。若不是因為順子極少回來，定沒有什麼好臉色給他看。一直板著臉孔站在一邊。

　　順子看慣了別人臉色行事，一見殷氏這等表情，便識趣的打算說上兩句就告辭。又捨不得錦繡，一時之間，頗有些躊躇。

　　阿桃最是機靈，笑著問道：「順子哥，你這次回來，要待多久？姐姐也是今天剛回來，要在家裡住上三四天呢！」

　　順子眼睛頓時一亮，脫口而出說道：「真巧，我也打算住幾天才回去呢！」

　　順子睜著眼睛說瞎話，臉都沒紅一下。事實上，他本是抽空回來看一趟，本打算當晚就回去的。不過，既然難得的遇到了錦繡，別的事情都可以先放到一邊去。

　　殷氏咳了一聲：「阿桃，姑娘家說話含蓄些，蹦蹦跳跳沒個正型。」

　　阿桃撇撇嘴，不敢頂嘴，心裡卻不太高興。

　　麗娘瞄了殷氏一眼，心裡不快，卻也不方便說什麼，笑著問順子：「你就一個人回來的麼？梅子呢？」

　　阿桃也期盼的看向順子。

　　順子笑道：「梅子跟著姑姑學女紅，很少出門的。」阿桃很失望的歎了口氣，自打梅子去了陳家之後，就很少見到梅子了。

　　寒暄了一番之後，順子終於依依不捨的走了。

　　錦繡忽的出言挽留：「順子哥，你一個人做飯也不方便，要不，今天晚上到我家來吃晚飯吧！」

　　順子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迫不及待的點頭應了，心裡甜絲絲的，宛如喝了一碗蜂蜜般，從嘴裡一直甜到了心裡。

　　麗娘自然是順著錦繡的心意，也笑著附和道：「就是，一個人還做什麼晚飯，就到我們家來吃吧！」

　　殷氏皺眉，想阻止已經來不及，眼睜睜的看著順子高興的點了點頭。

　　待順子一走，殷氏的臉便拉了下來：「好端端的，喊他來吃晚飯做什麼。」

　　錦繡不想和老人家頂嘴，沒有吱聲。吃頓晚飯怎麼了？這麼久沒見面了，她想和順子坐在一起吃頓晚飯也不行麼？

　　麗娘忍不住了：「娘，順子以前也常來我們家吃飯的。」

　　殷氏哼了一聲：「我看了他就不高興，依我說，連門都別讓他進才對。」

　　麗娘的臉色很是難看，硬邦邦的頂了回去：「阿玲半年前就嫁了出去，還惦記這點事情做什麼。」

　　阿玲嫁到了鄰村一戶人家，對方家底殷實，聽說待阿玲也很不錯。既然阿玲有了好婆家，那這段恩怨也早該揭過去了才是。殷氏總揪著這一點不放，真讓人不痛快。

　　殷氏也不高興了，拉著臉說道：「阿玲是嫁出去了沒錯，不過，也不能因為這個就忘了順子家對我們阿玲的羞辱。」

　　眼看著婆媳兩個聲音越來越大，就要吵起來了，金大恒連忙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怎麼了？這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麗娘怏怏的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便。

　　殷氏一直虎著臉，臉色極其難看。

　　錦繡夾在中間，滋味也不好受。怎麼也沒想到興之所至隨口提起的事情惹來了奶奶和娘親之間的矛盾。

　　婆媳之間的矛盾本來就存在，不過是各自忍耐才相安無事罷了。借著這樣一件小事，麗娘和殷氏隱忍許久的矛盾頓時浮出了水面。

　　金大恒用眼神安撫麗娘，暗示她先按捺住火氣，然後才笑著對殷氏說道：「娘，你別生氣，何必為了區區小事發脾氣。」

　　「小事？這是小事麼？」殷氏不快的說道：「若是真的任順子到家裡來吃飯，被你大嫂知道了會怎麼想？」

　　大嫂大嫂，又是大嫂。

　　麗娘脾氣也上來了，冷不丁的冒了一句：「這麼向著大嫂，當日何必要住到我們家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十七章　爭執

　　說起麗娘和徐氏之間的積怨，那得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就不一一道來了，但是妯娌兩個之間心和口不和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誰都心知肚明。

　　殷氏名刀明槍的向著徐氏，麗娘當然十分的不高興。

　　殷氏被麗娘這句話氣的差點提不上氣來，顫抖著伸出手指罵道：「你……你再說一遍！」

　　麗娘平素最是和氣溫柔，可脾氣一上來，就連金大恒也壓不住。就見麗娘瞪著眼睛說道：「說就說，這事情已經過去了，阿玲嫁人了，順子也去投奔他姑姑，各有各的生活，彼此各不相干。還糾纏著那點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做什麼。難不成為了大嫂痛快，我們家就得和順子保持距離永不往來麼？」

　　殷氏沒想到麗娘會冒出這麼一大通來，氣得兩眼冒金花：「好啊，你們翅膀硬了，早不把我放在眼底了。我說什麼也沒人聽了，好好好，我這就走，省得在這兒礙你們的眼。」

　　說完，抬腳就要往外走。

　　金大恒當然不能就此放殷氏出院子，這要是被外人知道殷氏是被兒媳氣走的，還不定要在背後怎麼嚼舌頭呢！連忙上前拉住了殷氏的手，怎麼都不讓殷氏走。順便連連沖著麗娘使眼色。

　　換了往日，麗娘早就識趣的上前道歉賠禮了。可今兒個，麗娘也像換了個人似的，就是擰著一股勁兒不肯低頭，故作沒看見金大恒的臉色，將頭扭了過去。

　　等著兒媳道歉賠禮的殷氏徹底下不來台了，虎著臉嚷道：「這家我是沒法待了，現在我就收拾東西上老大家裡去。」然後用力的甩開了金大恒的手，氣衝衝的回了屋子裡收拾東西去了。

　　金大恒急的不行，頓時冒了滿頭汗。快步走到麗娘身邊，低聲說道：「麗娘，快些去跟娘賠個不是。」

　　麗娘哼了一聲，乾脆俐落的吐出兩個字：「不去！」金大恒被堵的一楞，歎口氣跺跺腳，進屋子去哄勸自家老娘去了。

　　錦繡心裡頗不是個滋味，怎麼也沒想到隨口提議的事情會惹來這麼大的動靜。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得走上前去，低聲說道：「娘，都是我不好。要不。我現在就去找順子哥說一聲，讓他晚上別過來吃晚飯了……」

　　「別，」麗娘對著錦繡說話語氣溫柔的不得了。和剛才的強硬判若兩人：「這事情可一點都不怪你。我就是生氣你奶奶如此偏心，為了你阿玲姐，處處要為難順子。這兩年，順子可受了她不少閒氣了。要不是順子脾氣好，從不放在心上。早就和我們家鬧翻了。」

　　順子每回來一次，都必然會到金家來坐一會兒說會兒話再走。時常的還帶些禮物過來，既懂分寸又有禮貌。就拿上個月來說吧，還硬是幫著家裡挑了滿滿一缸水才走了。

　　這樣的男孩子，誰能不喜歡？

　　阿玲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此刻再拿這個做藉口針對順子。未免也有些過分了。

　　錦繡歎了口氣，不由得往殷氏的屋子看過去。金大恒仍然在勸殷氏不要走，只可惜效果似乎不大。隔著門仍然能聽到殷氏在嚷嚷著要走。

　　麗娘也看了過去，嘴角扯起一絲譏諷的笑意：「我今兒個倒是要看看，究竟會不會真的這麼走了。」

　　對殷氏的入住，麗娘本就不太情願。雖說殷氏還算勤快，能幫著搭手做點家務事。可家裡多了一口人吃飯總是事實。再加上多出的日常開銷，也是一筆不小的負擔。再說了。婆婆又愛對家裡的事情指手畫腳，時間久了，心裡總覺得不痛快。

　　若是借著今天的事情鬧開了，也不全然是壞事。

　　至於外人會說些什麼閒話，麗娘此刻也沒法子顧及了。

　　錦繡掂量一番，才勸道：「娘，家和萬事興，犯不著為了這點子小事讓人家看了笑話。若是奶奶一氣之下到大伯家去，大娘不知會說多少閒話呢！你要是不想進屋子去，就由我去吧！」

　　雖然她也不想低聲下氣的去哄殷氏，不過，她回來的日子極少。麗娘卻是要和奶奶長期相處在一個屋簷下的，所以，小吵小鬧無所謂，大動干戈的事情就不要了。

　　麗娘一把拉住錦繡的手，皺著眉頭說道：「這事情跟你沒關係，不用你去。」她可捨不得女兒受這個閒氣，咬牙說道：「算了，還是我去吧！」

　　麗娘深呼吸一口氣，拉長著臉進了屋子。

　　阿桃撇撇嘴，不高興的說道：「奶奶脾氣可真大，老是和娘吵架。」

　　錦繡一聽這話茬，頓時覺得不對勁了，試探的問道：「阿桃，你說的清楚點。」

　　阿桃撅著嘴巴，不快的說道：「姐，你很少回來，所以，你是不知道……」

　　自打三年前家裡的房子蓋好之後，殷氏便在大兒媳的挑唆下搬了過來。百善孝為先，麗娘沒有理由不接受婆婆的入住。一開始，麗娘和殷氏相敬如賓，處的還算不錯。可日子長了，矛盾就漸漸顯露了出來。

　　殷氏事事都愛插上一手，擺出一副要當家主事的面孔。金大恒本就孝順，性子又軟一些，從不和自己的老娘爭辯。麗娘只得百般忍讓，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殷氏偏袒孫女阿玲，因此處處看順子不順眼，每當見順子進了金家的門，便冷嘲熱諷說上許多的難聽話。順子看在錦繡的面子上，一律忍了下來，厚著臉皮往金家跑。沒法子，得通過阿桃傳信給錦繡呢！不來金家也不行啊！再說了，殷氏也是錦繡的親奶奶，指望著日後娶人家的孫女呢，這點閒氣和眼色只能受著了。

　　麗娘心裡自有盤算，見殷氏如此態度，心裡早就覺得不快了。今兒個算是徹底的爆發了一回。

　　錦繡聽著阿桃絮絮叨叨的訴說，沉默了半晌。

　　阿桃悄悄的觀察了錦繡的臉色，低聲的說道：「姐，你別擔心了，奶奶不會真的就此走了的。」不過是裝腔作勢而已，若是真的要走，也不會整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了。

　　錦繡點點頭，心裡忽的有些沉甸甸的。

　　是她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了嗎？

　　一直默默的為自己計劃決定著未來，只考慮著如何跳出陸府恢復自由身。家人的想法和態度她從未顧及過。此刻想來，其實也有很多不妥之處啊！

　　若是金大恒和麗娘都不贊成她和順子的事情，日後又該怎麼辦？

　　順子沒了爹娘，可現在投奔了他姑姑，若是他的姑姑對他的婚事指手畫腳，早早的逼他成親又怎麼辦？

　　錦繡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生活總是充滿著不定和未知。誰也說不清楚未來會是個什麼樣子。她也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為自己謀劃爭取，希望一切朝著最美好的方向發展吧！

　　不知過了多久，殷氏屋子的門重新又開了。

　　走出來的，卻是金大恒和麗娘兩個。

　　錦繡甩開一腦子的胡思亂想，連忙上前問道：「爹，娘，奶奶她……」

　　金大恒歎口氣說道：「暫時被我們勸住了，還在屋子裡生著悶氣呢！說是無論如何不跟順子坐在一起吃晚飯。」頗為難的看了錦繡一眼，裡面的含意不明而喻。

　　錦繡的心一沉，臉上卻扯出了笑容：「都是我考慮不周到，我這就去順子家裡，跟他道個歉。」

　　麗娘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說道：「來日方長，我慢慢勸你奶奶，總會讓她對順子改觀的。」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有點詭異啊！分明是隱隱的透露了什麼……

　　錦繡的臉微微一熱，故作什麼也沒聽出來，笑著點了點頭，就匆匆的出了院子。

　　等逃出了麗娘和金大恒的視線，錦繡才鎮靜了下來，臉頰依舊是滾燙的。

　　她早該想到才是，她和順子悄然來往這麼久，金大恒和麗娘夫妻兩個怎麼可能一點都不察覺。

　　阿桃沾沾自喜著保守著秘密，會不會是因為爹娘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不知道而已？

　　好在麗娘的態度很明確，她對順子是極有好感的，這個認知讓錦繡稍稍安了心。

　　順子家的屋子隔的不算遠，走上幾步便到了。

　　門虛掩著，錦繡伸手一推，便推開了門。

　　順子正在打掃院子，見到推門聲，訝異的抬起了頭。待看到來人是錦繡，歡喜的放下了掃帚迎了過來：「阿秀，你怎的過來了？」說著，順手就去關了門，外加上了門栓。

　　錦繡瞄了那關的緊緊的木門一眼，臉上覺得熱熱的，輕聲咳了咳，然後委婉的道明來意。

　　順子本就通曉人情世故，這兩年更是鍛煉出了察言觀色的本領，錦繡的話剛說到一半，他就明白了錦繡的意思。

　　不過，他還是沒有做聲，靜靜的聽錦繡說完：「……爹和娘一起去勸了奶奶，奶奶的氣還沒全消，悶在屋子裡不肯出來。還堅持著不肯和你坐在一起吃晚飯。所以……」

　　說到這兒，錦繡歉然的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順子憐惜的看著錦繡，溫柔的說道：「阿秀，你不用如此為難，也不用覺得歉疚。只要你有這個心意，我就很高興了。我今天晚上自己做些晚飯就成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十八章　惱怒

　　聽到順子這麼說，錦繡頓時鬆了口氣。

　　旋即，又覺得赧然。自己本是一番好意，卻鬧成現在這個樣子，想起來，真是挺不好意思的呢！

　　順子欣賞的盯著錦繡的俏臉，喜怒嬌嗔都是那麼的迷人，怎麼看也看不夠。就像此刻，錦繡白皙的臉蛋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宛如天邊最迷人的晚霞般絢麗，看上兩眼便覺得心蕩神馳不能自已……

　　感覺到順子灼熱的視線，錦繡也頗覺得不自在，便說話打破了這片沉寂：「順子哥，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幾天再走？」

　　順子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你待幾天，我就待幾天。」

　　這答案取悅了錦繡，心裡頓時軟軟的暖暖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以前一直覺得順子木訥憨直，不會說什麼好聽話。可現在看看，說話倒是頗懂討人歡心的嘛！

　　順子終於察覺到哪兒不對勁了，一拍腦門，自言自語的說道：「居然忘記端凳子給你坐了。」說著，便急匆匆的從屋子裡端了個凳子出來，殷勤的讓錦繡坐下。

　　錦繡啞然失笑，坐下來之後，愈發覺得順子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自己，居然有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和緊張感：「你也端凳子坐吧！這樣站著和我說話，怪彆扭的。」

　　順子極為聽話的依言照做，笑呵呵的搬來凳子坐在錦繡的對面。

　　為什麼對面坐著呢？

　　這是當然的嘛，不用刻意找理由也能一直盯著錦繡看嘛！

　　順子的這點小心眼錦繡立刻便看穿了，也不好意思拿這個來打趣，便當做無事一般和順子敘起別情來。

　　聊著聊著，那股因長久未見面帶來的隔閡感便慢慢的消褪了，語氣漸漸變得隨和親熱多了。

　　順子侃侃而談的說起在鋪子裡做事的情景，錦繡側耳聆聽。偶爾問上一兩句。

　　見錦繡聽的專注，順子說的越發起勁：「……我如今做著二掌櫃，大掌櫃其實將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給了我來做，我可從中學到了不少東西呢……」

　　做雜事做的再好，也就是個優秀的夥計罷了。要想出人頭地嶄露頭角，就得學著如何打理生意，簡單的來說，就是做個管理型人才。

　　順子性子樸實，又虛心好學，又隨和客氣。再加上勤快肯幹。時間久了，人緣非常好。夥計們從一開始的排斥到現在的尊敬，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錦繡笑盈盈的聽著順子說起這些事情。順子一定不知道此刻的他自信滿滿，眼睛裡閃爍著光芒，非常的耀目。

　　奇怪，怎麼覺得順子比上次見面的時候又好看順眼了一點點？

　　「你姑姑有沒有讓你為她做什麼事情？」錦繡含蓄的問了一句。

　　順子立刻聞弦歌而知雅意，笑著說道：「姑姑如此栽培我。當然有些私心的。」

　　許翠花在陳府裡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姨娘，生的又是兩個閨女，沒有兒子傍身，難免覺得沒有底氣不夠踏實。如今順子如此爭氣，得陳平老爺另眼相看，也讓許翠花面上有光。因此。待順子越發的好了。

　　估計，也是期望著日後順子能早日做上陳家鋪子裡的大掌櫃，將來好好的孝敬她伺候她罷了。

　　「就這些？」錦繡不由得追問了句。總覺得許翠花對順子似乎是另有些不良居心……

　　順子啞然失笑。反問道：「你認為，姑姑對我還有什麼想法？」

　　原先的他，不過是鄉下少年，空有一身的力氣，會種田會做事會些手藝活。可現在的日子和以前迥然不同。他學到了很多原先不會不懂的東西，也開始漸漸對自己有了自信。就連說話。都是昂首挺胸的。

　　在錦繡面前的那些局促不安和隱隱的自卑怯弱開始慢慢的散去。他覺得漸漸能跟上錦繡的腳步，能在心上人面前侃侃而談了。

　　順子由衷的喜歡這種感覺。

　　是啊，他要趁著這幾年好好的努力，為自己也為錦繡拼搏，至少，也得混出個人樣來，才能給錦繡好的生活和未來啊！

　　錦繡不知道順子在想著這些，微微一笑說道：「比如說，你姑姑有沒有跟你提過婚事之類的？」

　　順子立刻驚詫的瞪大了眼睛。

　　錦繡立刻知道，自己果然猜對了。努力的揮去心裡的那一絲不快，俏皮的說道：「怎麼，被我說中了？」

　　順子急急的解釋道：「阿秀，你別生氣。姑姑是跟我說過這事情，不過，我沒答應。」

　　她生氣了嗎？錦繡努力思考著這個問題，最後，下了一個結論：她沒有生氣，就是有一點不高興罷了。

　　就像是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覬覦了一般，很是不舒服。

　　至於生氣，這樣激烈的情緒暫時還談不上……

　　順子歎口氣，苦笑著說道：「一開始，姑姑也沒說過這些。直到前兩個月，她忽的和我說起了這些。她問我有沒有想過終身大事，我不好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就說這事不急，等過兩年再說……」

　　許翠花當時就不樂意了，振振有詞的說道：「這怎麼可以，你已經十七歲了。別人家的男孩子在這個年齡都做爹了，你還要再等兩年做什麼？」

　　順子只好找藉口敷衍了過去：「姑姑，我沒爹沒娘，還是靠著你才有了現在的光景。哪家的好姑娘願意嫁給我這樣的人？還是再等上兩年，待我有了出息置了產業再說吧！」

　　許翠花見順子不肯談這個話題，只得怏怏的作罷。

　　錦繡聽完之後，反射性的問了句：「那，你姑姑有沒有提及要給你找一門什麼樣的親事？」

　　順子咳了咳，不想直說，便閃閃躲躲的打馬虎眼：「也沒具體說……」

　　錦繡板著面孔站了起來，轉身就往外走。哼，不說拉倒，她還不稀罕聽呢！

　　順子一急，立刻起身拉住了錦繡。

　　那滾燙冒著熱汗的手緊緊的拉住了錦繡修長細膩柔滑的手。

　　錦繡覺得臉發燙，瞪了過來：「你幹什麼？快放手！」

　　順子捨不得鬆開，厚顏繼續攥在手心裡：「我不放，你若是走了怎麼辦？」找個理由繼續握著，反正就是不鬆手。

　　錦繡白了順子一眼，將頭扭了過去，不肯朝順子看一眼。到底沒將手硬抽回來。

　　順子心裡一蕩，既而升起的是濃濃的欣喜和幸福感，然後很自動的「招供」：「姑姑似乎是打算，讓我娶了陳雪……」

　　哼！她就知道會跟那個表妹有關！

　　錦繡說不清楚心裡掠過的究竟是什麼感覺，嫉妒？不快？惱怒？或許，都有一點吧！總之，她狠狠的用力把手抽了回來。

　　順子的手頓時空了，心也似乎空了一塊。

　　呃，目前來看，還是先安撫住錦繡的情緒比較重要。

　　順子好言安撫道：「阿秀，你別生氣，先聽我慢慢說。我姑姑當時也沒這麼直說，就是拐彎抹角的暗示我來著，我故意裝著沒聽懂，也沒接茬。我想，姑姑該明白我的意思了。」

　　事實上，順子當時被許翠花的盤算嚇了一大跳。怎麼也沒想到許翠話會有這個意思。

　　陳雪是陳家的小姐，雖然是個庶女，不過，總歸是個正兒八經的小姐。容貌清秀，應該不難找到婆家才對。

　　順子壓根沒料到許翠花居然有意將陳雪嫁給自己，好在當時裝傻充愣躲了過去。之後許翠花也沒再提起這些，本以為就此平息了。沒曾想錦繡卻提起了這個話茬。

　　錦繡輕哼了一聲，平板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來：「依我說，你姑姑肯定是一開始就打著這個主意了。」

　　要不然，怎麼忽然對順子的未來如此關心。不僅將順子兄妹倆接到了陳府去住，還特地為順子謀劃未來，分明是在為此事做鋪墊。

　　順子呵呵笑道：「也不知道姑姑怎麼會冒出這等傻氣的念頭來，陳家的小姐怎麼著也能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我不過是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有什麼讓人看中的。」

　　順子倒是自恃甚低，壓根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好。

　　錦繡白了順子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陳家不過是普通的富戶，家裡有些產業罷了。你的陳雪表妹又是個庶出的，能找到什麼樣的好人家？頂多就是找個差不多光景的人家嫁了，說不準被你姑父嫁給誰家少爺做填房或是小妾，連個正妻的位置也撈不著。你姑姑打主意到你頭上來，又有什麼稀奇？」

　　做母親的，自然會千方百計的為自己的女兒考慮。

　　許翠花自然是看中了順子的相貌性情。順子長相俊朗，性子堅韌，為人又老實厚道，沒有什麼不良的嗜好，堪稱最佳夫婿人選。

　　若是女兒嫁給了順子，就可以招贅上門，或者是乾脆在陳家附近買個宅院住下，日後來往都方便的很。

　　反正，順子既沒了爹，也沒了娘，若是有這樣的女婿，豈不是和多了個兒子一樣？

　　怪不得許翠花處處栽培抬舉順子呢，感情是為了自己的女兒預備的……

　　錦繡越想越不痛快，看都不肯看順子一眼。

　　順子苦笑不已，頭腦飛速的轉著念頭，想著該怎麼解釋才能讓錦繡轉怒為喜。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十九章　擁抱

　　兩人一時之間陷入沉寂。

　　順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好聽的話語來哄錦繡，只得坦誠的說道：「阿秀，不管姑姑是怎麼盤算的，總之，我不會答應的。」

　　錦繡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下來。

　　順子歎口氣繼續說道：「不管姑姑是為了什麼原因對我這麼好，若是沒有姑姑，我也沒有今天的光景。所以，我不好正面的忤逆她的意思，儘量都順著她。不過，在終身大事上，我不會妥協的。你要相信我！」

　　錦繡不由得抬頭看了順子一眼。

　　順子的眼裡盡是坦然，異常的清亮。

　　此刻，順子的眼神是如此的執著堅定，那裡面的情意如此的真摯濃烈，讓她沒有了招架的力氣。

　　順子緩緩的伸出雙手，輕輕的將錦繡摟進懷中。

　　錦繡沒有反抗，溫順的任由順子摟著她。

　　那懷抱很溫暖，胸膛很寬厚，靠著都覺得無限的心安。

　　他已經漸漸長成有擔當的男子漢了……

　　順子低低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阿秀，我天天都好想你。白天忙碌的時候還好，可一到了晚上，我就整晚整晚的想著你……」

　　錦繡的鼻子有些酸酸的，從一開始，這個少年就是坦然的執著的，他告訴她，他喜歡她，他要等著她。到了今日，他的心意依然如此堅定。

　　以後，再過上幾年，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他會後悔今日的決定嗎？

　　錦繡忽然覺得有些慚愧，她沒法子許他一個確定的未來，只能給一個飄渺的願望讓他等待。她是不是太過自私了……

　　「順子哥，萬一我出不了府，你空等了一場，你……」

　　「阿秀！」順子陡然用力。將錦繡摟的緊緊的不肯撒手：「不要說這些。我不要聽這些！我會一直等你，也一定會等到你的對不對？」

　　是他開始貪心了吧！原想著只要默默的等她就好，即使空等了一場，他也絕無怨言。

　　可現在，他開始貪心了，他希望她也熱切的喜歡著自己。他希望她也熱切的期盼著出府和他廝守。

　　他不想有那個「萬一」……

　　錦繡的眼眶有些濕潤，一個衝動之下，便將自己最大的困擾說了出來：「順子哥，我自然是想出府恢復自由的，我現在已經是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夫人很器重我，待我甚好。我只怕日後……」

　　只怕沈氏會過於熱心她的終身大事，積極的為她尋一門好親事。便如同對挽虹和如玉那般。沈氏不可謂不盡心。做丫鬟的，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哪有拒絕的餘地。

　　若是直接的說出自己有了心上人，那就更加不得了了。私相授受可是沈氏最忌諱的事情，若是此事一披露。問題更是多多。

　　更何況，還有個一直沒有死心的二少爺……

　　順子先還按捺的住，待聽到二少爺這幾個字的身後，敏感的察覺到了不對勁，立刻抓住錦繡的胳膊，緊張的問道：「怎麼了。阿秀，陸家的二少爺對你有不軌之意是不是？」

　　錦繡躊躇了一下，不自覺的解釋道：「也不算不軌之意。就是他有心要了我去當通房丫鬟……」

　　這不叫不軌之意還能叫什麼？

　　順子的臉頓時拉的老長，咬牙切齒的說道：「哼，紈絝少爺，見了美貌丫鬟就生出花花心思來。」

　　一想到有個男人對錦繡虎視眈眈，順子就覺得呼吸不順暢。恨不得現在就去揍這個男人一頓。

　　以前也曾悄悄想過這個問題，以錦繡的美貌聰慧。若是被陸家的少爺們看中了怎麼辦？只是錦繡沒曾說過，他也不敢朝著方面深想，只能拼命的安慰自己錦繡如此聰明，一定懂得保護自己的。

　　如今，錦繡終於正面承認了確有其事，對順子來說，不啻於晴天霹靂。

　　錦繡見順子臉色難看，心裡著實後悔了。真不該一個衝動就把這事情說出來啊！對這等事情，順子一點忙也幫不上，何必讓他知道後日日跟著操心？

　　誒，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再後悔也是沒用了。錦繡只得想法子補救，笑著安撫道：「你不必擔心，我有法子躲過這事情的。」

　　算起來，至少也躲過了最危險的一次了。如今二少奶奶生了兒子，二少爺又正值苦讀之際，壓根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顧及這些事情，她暫時還是很安全的。

　　順子鬱鬱的說道：「阿秀，我好沒用，什麼都幫不了你。」

　　一個纖纖弱女子，又是個丫鬟身份，有什麼資格本錢和堂堂陸家二少爺周旋。錦繡這麼說，分明只是安慰他罷了。他早已不是那個無知的鄉下少年，在陳府裡看了不少的妻妾爭鬥風流少爺這等戲碼，當然很清楚錦繡的處境是何等的被動……

　　順子低著頭，怏怏不樂的歎息。

　　錦繡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順子才好，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

　　半晌，順子才低低的說道：「阿秀，若是……若是陸家的二少爺堅持要納了你為通房，你……」本想說，你便從了吧。可那句話在嘴裡反復的打轉，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錦繡冰雪聰明，一下子便聽出了順子的未說出口的意思，苦澀的一笑：「順子哥，你這是在勸我從了二少爺麼？」

　　順子咬牙，想要點頭，可那平素做來最最簡單的動作，現在卻怎麼也辦不到。

　　心裡有兩個聲音不停的在爭執，一個很理智很冷酷的說道，許天順，你不要癡心妄想了，你根本配不上阿秀。阿秀若是能跟了陸家的二少爺，日後做了姨娘，就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你能給阿秀什麼？你現在不過是陳家鋪子裡的一個小小的二掌櫃，每個月拿的月錢只夠養家糊口罷了。若是阿秀跟了你，你能給她衣食無憂的好日子麼？

　　另一個聲音卻在吶喊著：不，我是真心喜歡阿秀的。我會一直默默的等她，我會一輩子都對她好。或許我沒有二少爺那般有錢有勢有地位，可我有一顆真心，我有一雙勤快的手，我不會讓阿秀過苦日子的。

　　這兩個聲音在心裡來回的拉扯著，讓這個男孩子陷入了矛盾和痛苦中。

　　錦繡幽幽的歎息：「順子哥，不瞞你說，我若是真的有心，只怕早在去年就如願了。今日也不會站在這裡和你說話了。」

　　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榮華富貴，更不是那種勾心鬥角的宅院生活。即使覺得二少爺是個好男人，她也沒有動過那樣的心思。

　　因為，她至始至終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未來是什麼樣子。

　　不求大富大貴的生活，只求安逸平順的日子。不求驚天動地的愛情。只願平平淡淡的相知相守。

　　這一些，二少爺永遠也給不了。

　　順子才是真正合她心意的好男孩。

　　或許，現在的順子還不夠成熟，還不能許她一個美好未來。可是，順子有這樣一份誠懇的心意，又肯吃苦又肯拼搏，錦繡相信，日後順子一定會蛻變成一個優秀的男人。

　　順子的眼眶濕潤了，感動之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索性上前一步，再次牢牢的將錦繡摟在懷裡。一滴晶瑩的淚珠緩緩的從順子的眼角邊落下。

　　這是喜悅之極的淚水，也是如釋重負的淚水。

　　「阿秀，我好開心好開心……」順子喃喃的反復念叨著，有力的臂膀緊緊的摟著錦繡，不肯撒手。

　　不管未來如何，只要錦繡一直保留著這樣的心意，他就知足了。

　　此刻，順子的心裡滿是雀躍和幸福，只盼望時間靜止，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錦繡很不習慣被一個男孩子如此抱著，遙遠的以前，她也嘗過愛情的滋味，只是前世的男友面容早已模糊，她早已忘記了擁抱的溫暖和悸動。

　　不過，順子的懷抱好溫暖好溫暖，她只需閉上眼睛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裡，便覺得無限的心安。

　　錦繡放軟了身子，伸出細長的胳膊，悄悄的抱住順子的腰際。

　　順子身子一顫動，呼吸聲立時重了起來，粗喘的鼻息在錦繡的耳邊縈繞，癢癢的，又帶著些莫名的曖昧氣息。

　　錦繡只覺得順子的嘴唇若有若無的碰上了自己的耳垂，臉唰的紅了。心跳也跟著快了起來，既有些排斥，又有點莫名的期待……

　　咚咚的敲門聲打破了這份曖昧。

　　「順子哥，快些開門。」

　　赫然是阿桃的聲音。

　　順子和錦繡齊齊被嚇了一大跳，各自跳開。不出意料，臉都紅成了一片。

　　若不是有阿桃來打岔……

　　順子頗覺得遺憾的看了錦繡白裡透紅的臉蛋，暗暗後悔自己剛才動作太慢，不然，至少也該親吻一下臉蛋才是。

　　阿桃在外面等的有些著急，又敲起門來。

　　錦繡轉過身去，故作淡然的開口：「快去開門吧！」正好用這短暫的時間平息一下紊亂的心情，不然，若是被鬼靈精的阿桃看出端倪就太糗了。

　　順子笑吟吟的應了，上前給阿桃開了門。

　　阿桃笑嘻嘻的走進來，說道：「姐，你出來時間可不短了，娘讓我來喊你回家去呢！」

　　麗娘也算頗為寬容了，明知道錦繡是來找順子說話，硬是忍了這麼久才讓阿桃來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