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八十章　注目

　　這目光，卻是來自少奶奶許氏的。

　　許氏本就貌美，今日又刻意的裝扮了一番，妝容精緻，更顯美豔。高高的髮髻上攢了兩支金釵，上面綴了珍珠寶石，頭稍微一動，那金釵便顫巍巍的。雍容華貴，氣度不凡。在一桌子妯娌中尤為出眾。

　　許氏和妯娌幾個坐在一起，口中隨意的寒暄，目光卻一直在盯著錦繡。

　　錦繡一開始還故作沒留意，可這時間一長，就是想裝傻都不行。不管她退到哪裡，許氏依然不屈不撓的看著她。

　　那打量怪獸一般的目光讓錦繡渾身都不自在。

　　許氏用這樣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做什麼？

　　陸雲霄坐在另外一桌，倒是沒像往日一般頻頻看過來。看來，這位風流少爺也算拿得起放得下，既然無望得到錦繡，便不再做出那些讓人不快的舉動來。

　　錦繡對陸雲霄的惡感總算少了一些，心想陸雲霄也不是一無是處。

　　其實，今兒個倒是錦繡誤會了。

　　陸雲霄在錦繡進來的一剎那就留意到錦繡了。

　　錦繡竭力低調，身上穿著顏色素淨的衣裳，頭上只攢了朵珠花，然後再無任何裝飾。在一屋子花枝招展的各色女子中就如同一朵淡雅的小野花一般。本該一點都不起眼才是。

　　可是，很奇怪，他還是一眼就留意到了那個垂首斂容的身影。

　　陸雲霄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什麼他總能在一堆丫鬟中一眼便看到錦繡呢？

　　他看了兩眼之後，就對上了二少爺的目光。

　　二少爺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那麼和他對視了片刻。

　　陸雲霄自然懂得二少爺那目光，那分明是在說「既已放棄，何必惦記」？

　　他只得狠狠心的將目光收了回來。強迫自己不多看錦繡一眼。心裡反復默念著：不過是一個丫鬟罷了，長的還算可以罷了，又不是什麼絕頂美人兒，性子也不是最討喜的，何必念念不忘。他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

　　在經過數十次的自我安慰之後，陸雲霄總算是克制住了。

　　錦繡怎也沒想到，今天晚上的騷擾目光會來自少奶奶許氏。那目光說不上善意，也算不上惡意，就是那種令人不安的居高臨下的審視，讓錦繡心裡有些發毛。

　　說真的。她沒法子理解許氏的做法和想法。

　　和大少奶奶二少奶奶相比，許氏極為寬容大度，無疑是賢良淑德的正室的典範。可是。賢惠到替丈夫找通房納小妾的地步，總讓錦繡覺得有些虛假。

　　哪有女子一點嫉妒之心都沒有的？

　　就算是得容忍丈夫的花心風流，心裡也一定是難過的吧！許氏當真如她表現出來的這般豁達麼？

　　錦繡不予置評，不動聲色的將身子再往後縮了一點點，盡力避開許氏的目光。

　　熬了片刻之後。許氏總算打量的差不多了，目光收斂了不少，和身邊的人輕聲聊起天來。

　　許氏身邊的少婦是長房庶子陸雲奕的妻子，林氏。

　　林氏容貌遠不及許氏，不過，也是京城望族之女。也是個庶出的。嫁給了庶子陸雲奕做正室。她一直留意著許氏的動靜，此刻見許氏收回了目光，不由得笑著調侃道：「大嫂。你剛才在看誰呢？」

　　林氏明明知道許氏看的是誰，卻故作不知。

　　許氏也知道林氏在明知故問，笑著應道：「你猜猜我看的是誰？」

　　林氏掩嘴一笑，揶揄道：「我哪裡知道大嫂的心思。不過，依我看。約莫是在打量那個叫錦繡的丫頭吧！」

　　這些日子，錦繡的大名不僅是在丫鬟中傳了個遍。就是陸家的主子們也都知道了這個人物。

　　陸雲霄看中哪一個丫鬟不稀奇，可能驚動許氏出馬要人的，尚數首次。更不用說老夫人居然也親自開了金口。

　　這倒也罷了，關鍵是到了最後，陸雲霄臨時更改了主意。這可讓大傢伙兒百思不得其解了。到了嘴邊的美人兒哪有輕易放棄的道理，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蹊蹺？

　　林氏也不過十七八歲，好奇心重的很，早想著探聽一番。今日難得和許氏坐在一起，當然不願意放過這個好機會。

　　許氏淡淡一笑：「你猜的沒錯，我正是在看錦繡那丫頭。」

　　她想看一看，錦繡究竟有何魅力，能將陸雲霄迷的神魂顛倒。

　　這兩日，陸雲霄連出去遊玩喝酒都興致缺缺，更沒有興致理睬身邊的小妾和通房。居然連續兩晚留宿在她的屋子裡。

　　這可是極為罕見的事情，當年新婚的時候也曾有過。不過這幾年，陸雲霄一個月在她的屋子裡留宿三四晚已經算是不錯。很久沒有這般親近她了。

　　令人難以啟齒的是，陸雲霄雖然睡在她的身邊，可是卻老老實實的一夜睡到天亮。

　　許氏高興之餘，心裡又隱隱的覺得難堪。偏偏這等閨房之事，不好對任何人提起。因此，許氏的鬱悶也只能都放在心裡。

　　今晚夫妻兩個雙雙赴宴，許氏一直在留意著陸雲霄的動靜。待見到陸雲霄的目光迫不及待的落在沈氏的旁邊時，許氏的手指甲將掌心都掐疼了。

　　後來，陸雲霄的目光收回來了。可許氏，卻一直默默的打量著不遠處的錦繡。

　　平心而論，錦繡確實長的很好。不過是十五六歲的青蔥年齡，那股水靈和秀美由內而外散發出來，愣是將周圍的一干丫鬟都比的相形失色。

　　少奶奶們小姐們當然是美麗出眾耀眼的，個個穿著精美的衣裳，化著得體的妝容，戴著昂貴的首飾，硬是將各人都襯托出三分貴氣。

　　相形之下，錦繡穿的實在是樸素之極，簡直可以用暗淡無光來形容。偏偏這樣樸素的穿戴絲毫無損錦繡的美麗出眾，更顯出三分麗質天生。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便也不過如此了。

　　此刻的許氏，心裡轉的念頭無人知曉。她居然在深深遺憾陸雲霄的放棄。

　　再美再好的女子，若是得到了手，時間久了，也就看的淡然了。

　　錦繡再脫俗再美又能如何，只要在陸雲霄身邊待上個三年兩載，陸雲霄寵上一陣子，就不會放在心上了。許氏甚至可以斷定，以她的手段，可以將錦繡牢牢的壓制住不得翻身。

　　最最可惱的就是求而未得。

　　男子的劣根性就在於，永遠覺得得不到的那一個才是最好的。

　　陸雲霄沒能得到錦繡，那麼錦繡對陸雲霄而言，就成了最最美好的定格的畫面。就算是許氏，也沒法子將陸雲霄心底的那抹身影抹掉。

　　許氏的手在寬大的袖子裡緊緊的握成了拳頭，臉上卻保持著得體的笑容，繼續和林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林氏打量了錦繡幾眼，然後笑著說道：「那丫頭長的確實不錯，不過，也算不得天仙美人兒。有大嫂這等美人兒在，哪裡還能顯出她來。」

　　林氏拍馬屁順溜之極，許氏很是受用，臉上的笑容燦爛了不少：「你成日裡拿我開心，我這年齡了，哪裡能和年輕少女相比。」

　　林氏見許氏心情不錯，便趁機探問：「大嫂，大伯怎的將到了手邊的美人兒又拱手讓回去了？」

　　許氏笑容微微一頓，若無其事的解釋道：「還不是擔心惹了二嬸娘不高興？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嬸娘的性子，若是真的討了她的心腹丫鬟過來，表面上不說什麼，心裡不定怎麼生氣呢！」

　　這是許氏和陸雲霄一致對外的說辭。

　　陸雲霄不肯說出二少爺那晚究竟對他說了什麼，許氏也能猜出兩分。也不挑破，索性就按著陸雲霄的口徑解釋此事。

　　林氏哪裡肯信，若有所指的笑道：「大伯一開始便打了人家丫鬟的主意，偏偏到最後一刻才開始顧忌二嬸娘的心思，著實奇怪呢！」

　　許氏的反應也很妙，既不多解釋，也不反駁，只是微笑扯開話題。

　　林氏努力了幾次，見許氏依然不肯接茬，只得無奈的放棄，順著許氏的話題閒聊起來。

　　這一廂閒聊的熱鬧，那一邊沈氏更是熱鬧的不得了。

　　老夫人看看大少爺，又看看二少爺，怎麼看都覺得滿意，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停過。

　　陸家的家風很正，比起那些盡出些吃喝玩樂公子哥兒的人家來，陸家的子孫都算是正派有出息的。陸文倫三兄弟，都走的是科舉一途。再有家族勢力的相助，都算混的不錯。

　　這一輩的兒郎中，陸雲霄最為出色，論文采才幹堪稱翹楚，就是慵懶貪玩了一些。暫時還沒成大器。

　　現在，二房的陸雲龍和陸雲啟都如此出息，也難怪老夫人如此高興了。

　　當年的陸文倫，在二十二歲那年中了進士，已經算是難能可貴。陸雲啟今年不過十九，還未滿二十，便能有此等成就，日後前途無量，不容小覷啊！

　　莫說是庶子中無人能及，就算是嫡出的，也沒人能及得上。

　　老夫人頻頻誇讚二少爺，臉上盡是欣賞。

　　沈氏心裡有些鬱悶，不過，臉上的笑容可從未停過。今天晚上，她可是當之無愧的風光呢！比起兒子紛紛落第的三夫人，她的頭都可以昂到天上去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八十一章　嫉妒

　　三夫人因為陸雲凡和陸雲睿的落第，本就心情不好。再見到大少爺和二少爺如此風光，心裡就更不痛快了。

　　偏偏老夫人口口聲聲贊沈氏「教子有方」，豈不是暗指她教子無方？

　　大夫人明知三夫人心裡不痛快，卻故意笑著對三夫人說道：「要是一個個的都像雲龍雲啟這般用功讀書有出息，我們陸家保不準多考中幾個呢！」

　　這句玩笑話簡直像刀子一般戳到了三夫人的痛處，三夫人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強笑著點頭附和。

　　沈氏不動聲色的瞄了從中挑撥的大夫人一眼，笑著說道：「雲龍已經二十了，今年考中舉人也不算什麼。雲凡和雲睿兩個年齡都還小著呢，日後機會多的是。」

　　三夫人的臉色和緩了一些。

　　大夫人眼珠一轉，又笑著說道：「雲啟這般有出息，說不準明年就能補個空缺謀個一官半職的，你日後可有福氣了。」

　　庶子有出息，對嫡母來說，可不算什麼好消息。大夫人這麼說，分明是給沈氏添堵來了。

　　沈氏心裡冷笑一聲，臉上卻絲毫不露一丁點不快，溫和的看了二少爺一眼答道：「承大嫂吉言，我也盼著雲啟有出息呢！不管是誰肚子裡生出來的，終究都是我們陸家的子孫，他們有出息了，我心裡總是高興的。」

　　老夫人聽了連連點頭。

　　大夫人訕訕的笑著附和。

　　這一番唇槍舌劍下來，沈氏絲毫沒落下風，讓人嘆服。

　　錦繡豎起耳朵聽的極為清楚，不由得暗笑。沈氏裝模作樣的功夫可越來越厲害了。在眾人面前對二少爺滿口稱讚，好的沒話說。任誰見了，也要贊一聲有氣度。

　　二少爺也極為配合，對著沈氏恭敬的沒話說。母慈子孝的模樣還挺像那麼回事。

　　老夫人得了空閒，目光落到了巧珍身上，微笑著看了巧珍一眼。

　　巧珍極為靈巧，趁機夾了一筷子老夫人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放到老夫人的碗裡：「老夫人，今日這排骨做的極好，您嘗一塊吧！」

　　老夫人笑著點點頭，歎道：「到底還是你知道我的口味。」

　　沈氏不失時機的贊了巧珍幾句：「還是您會調教丫頭。巧珍這丫頭做事細心不必說，又極為伶俐，我可得了可用的人才了。」

　　這一席話，把老夫人哄的極為開心。極為自然的叮囑了句：「你喜歡巧珍自然是好事，若是慢待了她，我老婆子可饒不了你。」

　　錦繡敏感的察覺到老夫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兩秒。然後才移開了。

　　沈氏笑容滿面，圓滑周到的應承：「老夫人身邊出來的丫鬟個個出眾，我就是想挑毛病，也是挑不出來的。這等人才，我哪裡捨得怠慢。有了巧珍。再有錦繡，我回揚州後，也能輕鬆不少了呢！」

　　一提到錦繡的名字，大夫人和三夫人的目光一齊掃了過來。

　　錦繡極其自然的微微垂首，堅決不和任何一個主子對視一眼。至於那些別有用意的打量和不知是善意還是惡意的輕笑，她一律當做沒聽見。

　　二少爺正大光明的也看了過來。那目光裡的溫度有些灼熱，似是控制不住心裡的感情一般，從眼神裡流露了出來。

　　素芸正沉浸在二少爺許諾過的驚喜中。因此沒有大吃飛醋。甚至還想著，二少爺那麼喜歡錦繡，看來遲早會把錦繡納到身邊。日後該找個機會和錦繡修復一下關係才是，省的日後在一個院子裡不好相處……

　　錦繡不知道素芸腦子裡轉的念頭，她還是保持著眼觀鼻鼻觀心的姿勢老實安分的站在沈氏的身後。

　　若是有必要的話。她甚至可以維持著這樣的姿勢一晚之久。只要一個個不要再留意她就好。

　　對於被主子們當猴子一般打量，錦繡最是不喜歡。奈何做丫鬟就得忍受這些低人一等的待遇。不喜歡也得忍著。

　　巧珍也不得不佩服錦繡的鎮定功夫，捫心自問，若是換了她被這麼多人打量，說不準腿都被嚇軟了。可瞧瞧錦繡，絲毫沒見慌張，依舊不緊不慢的站在一邊，一臉坦然。

　　別的不說，但是這份鎮靜，足以讓人刮目相看。

　　巧珍對錦繡的評價又高了一層，心想這樣的對手可不容易應付。要想壓下錦繡的風頭，她也得好好的盤算盤算該怎麼做才是……

　　錦繡也不知道是怎麼熬過這頓晚宴的，總算是到了曲終人散的美妙時刻，主子們一個個離場。錦繡悄然鬆了口氣，就待攙扶著沈氏回院子。

　　不料就在這個時候，又橫生了枝節。

　　許氏早瞄準了這個空擋，親熱的擠到沈氏的身邊來，拉著沈氏的手說個不停。先是一大通恭喜賀喜之詞，接著就開始誇起大少爺二少爺。

　　許氏說話極為委婉周到，時不時的誇上大少爺兩句。對二少爺的讚美之詞一帶而過，將重心全都放到了大少爺身上來。

　　沈氏最是樂意聽到別人贊大少爺，容光煥發的和許氏聊著天，簡直越聊越是投機。

　　陸雲霄也趁機過來了，正大光明的到了錦繡面前，含笑等著許氏。

　　二少爺一見陸雲霄過來，心裡就覺得緊張起來，不著痕跡的站到了陸雲霄身邊，故意擋住了陸雲霄看向錦繡的目光。

　　陸雲霄識破了這小小伎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裡很不是個滋味。

　　哼，人都讓給你了，我不過是看兩眼過過癮罷了。至於這麼緊張麼？真是小裡小氣小雞肚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心裡腹誹了一大串，不過，陸雲霄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的親切和藹，他親熱的拍了拍二少爺的肩膀：「二弟，恭喜你考中進士。他日雙喜臨門的時候，我一定要去揚州喝杯喜酒的。」

　　陸雲霄口中的「雙喜臨門」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有二少爺能明白。

　　錦繡心裡一動，二少爺考中進士，是為一「喜」。可這第二「喜」，會是什麼？

　　不是她多心，可怎麼想都覺得這「雙喜臨門」和自己似乎有關聯……

　　二少爺笑的極為爽朗，爽快的應道：「那是一定的，到時候我一定多敬大哥兩杯。」感謝你成全我和錦繡。

　　這一句沒有出口的話語，在二少爺意味深長的語氣中表露無疑。

　　陸雲霄一聽即明，笑容裡有了絲淡淡的苦澀之意，快速的瞄了錦繡一眼，心裡暗暗歎息。旋即將目光轉了開去，對著許氏說道：「群芳，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歇著吧，莫要打擾二嬸娘休息。」

　　許氏也察覺找不到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想了想，便笑著辭別沈氏，和陸雲霄一起走了。

　　陸雲霄高大英俊，許氏嬌豔如花，兩人站在一起，再登對不過。就連背影都極為相配。

　　就連沈氏都忍不住贊了一句：「這小夫妻兩個，真是恩愛。」

　　恩愛……錦繡忍住沒有嗤笑出聲。她可沒看出兩個人如何的恩愛。

　　她只看到了一個擁有如此美麗嬌妻仍然不肯滿足的貪心男人，左一個右一個的納了美貌的通房和小妾到身邊，恨不得將看中的女子都搶到身邊。

　　她只看到了一個外表風光內裡淒涼的貴族女子，即使滿心不情願也還要做出賢惠的樣子來，甚至還親自出馬替丈夫要人。

　　這就是所謂的古代幸福婚姻麼？

　　錦繡的嘴角扯出一絲微不可見的譏諷的笑容，目送著那對夫妻走遠。

　　不是她多心，剛才許氏特意過來，目光老是在她的臉上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若不是因為人多口雜不方便，錦繡毫不懷疑的相信，許氏很有可能將自己拉到一邊說些什麼。

　　好在今晚躲過去了，只期望沈氏早些打道回揚州才好。

　　這京城，真是讓人待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時刻不得安寧。

　　錦繡再一次深深的懷念起了揚州的生活。

　　一行人回了院子。

　　大少爺二少爺都喝了不少的酒，分別由素月素芸伺候著漱洗安睡去了。

　　沈氏興致極為高昂，在丫鬟們面前滔滔不絕的說起了大少爺小時候的趣事。從一出生開始，一直說到小時候是如何的刻苦用功，再然後就是少年時的文采出眾。

　　丫鬟們當然不能表現出厭煩或是沒有興趣，相反，個個都豎長了耳朵仔細聽。

　　錦繡這個時候可看出巧珍的過人之處來了。

　　別人不過是豎著耳朵聽著偶爾贊兩句，最多加個 「是的嗎？」「真的啊！」之類的感歎詞。

　　巧珍不僅聽的仔細專注，還時不時的提出一兩個問題來，引得沈氏說出更多關於大少爺的事情。那問題提的也很巧妙，往往都是問到了大少爺優點和長處，沈氏自然歡喜。

　　沈氏說到開心處，對著巧珍的笑容都柔和多了。

　　錦繡看的很清楚，那是欣賞的眼神。

　　她曾不止一次的在沈氏的眼中看到那樣的眼神。只不過，以前大多是對著自己。

　　現在，沈氏卻用著這樣的眼神看著巧珍……

　　錦繡不得不發出感歎：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這句話形容負心漢的話用來形容沈氏也挺合適的。

　　這麼快就喜歡巧珍了，真是讓人看了不太順眼不太舒服。

　　錦繡對自己承認，這一刻，她真是嫉妒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八十二章　表態

　　在沈氏身邊幾年，錦繡很受寵愛，爬的極快。一直是別人眼熱嫉妒的對象，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也會對著別人的受寵泛酸。

　　雖然明知道沈氏對巧珍的重視和偏愛是因為老夫人的緣故，可錦繡還是覺得酸溜溜的。

　　這心情一時半會說不明白，不提也罷。

　　沈氏心情亢奮之下，一直到了子時才睡下。

　　自然，還是巧珍值夜。

　　這次不要說是錦繡和錦蓮，就連素秋也看不過眼了。回了屋子之後，沒梳洗就跑到了錦繡的屋子裡來發牢騷：「……錦繡，你瞧瞧，巧珍才來了兩天，就處處搶著做事。今晚本是我值夜的，她偏偏要搶著值夜。真是可氣！」

　　更加可氣的是，沈氏非但沒有阻止，還誇巧珍勤快。

　　勤快也不是這般表現的吧！

　　素秋的不以為然，也稍稍透露了出她的不安和忐忑。本就有錦繡壓在頭上，現在又多了個後來者居上的巧珍，她豈不是要被壓的沒法子翻身了？

　　算起年齡來，她本是最大的那一個，卻眼睜睜的看著比自己小的錦繡和巧珍更得寵愛，心裡真是難受極了。

　　錦繡……也就罷了，誰讓人家處處優秀出眾呢！沈氏偏愛錦繡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素秋已經習慣了。

　　可巧珍呢，她才來多久？居然這麼快就博得沈氏的歡喜，真是太太太太可氣了！

　　素秋在想什麼錦繡很清楚，她溫和的安撫道：「她初來乍到，想好好表現也實屬正常。這兒是京城，有老夫人看著呢，夫人肯定對巧珍好一些。待回了揚州，一切自然會恢復原狀的。你不必憂心。」

　　素秋也是聰明人，一聽錦繡這話茬。就明白了過來。

　　是啊，沈氏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對巧珍優待些，等時間長了，哪裡還會如此捧著她？

　　素秋這麼一想，便輕鬆了不少，笑著說道：「你倒是心寬，也不怕巧珍壓過了你。」

　　「只要用心伺候，夫人心裡亮堂的很，不會對我們差的。再說了，都是夫人身邊的人。哪有誰壓過誰這一說。」嘴上說的漂亮，錦繡心裡卻在暗暗苦笑，沒臉承認自己剛才也吃味了。

　　素秋不以為然的反駁：「看這架勢。夫人定然不會讓巧珍做二等丫鬟的了，若是她也做了一等丫鬟，那你們倆到底該誰聽誰的？我們院子裡的丫鬟聽你的還是聽巧珍的？」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錦繡和巧珍之間，遲早要分個高低上下的。

　　自從如玉出嫁之後。錦繡一直是沈氏身邊的一等大丫鬟，處處代表著沈氏說話做事，不僅管著一個院子裡的丫鬟，還常替沈氏處理鋪子和莊子方面的雜事。權利絕不算小。

　　錦繡能願意把這些事務交給巧珍嗎？

　　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肯定不願意的嘛！

　　錦繡心裡也在犯嘀咕，表面卻極為鎮定有自信：「夫人自然會安排的。我們聽夫人吩咐就行。」

　　素秋不耐煩兜圈子，直說道：「錦繡，我們在一起相處幾年了。彼此也都熟悉了。說話還用拐彎抹角麼？當日如玉和如夢一起做了一等丫鬟，後來一直紛爭不斷。若不是因為如夢出了那樁事情早早的嫁出了府，只怕兩人不知鬥到何時才會罷休。你和巧珍是不可能相安無事的，你還是趁早做些心理準備吧！」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再忸怩作態也說不過去了。錦繡立刻表態道：「素秋姐說的是，我會好好盤算的。」

　　這還差不多！

　　素秋滿意的點點頭。乾脆俐落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你放心，無論如何，我會站在你這邊的。」

　　和錦繡相處多年，不管怎麼說都有情分在，和巧珍卻是一點交情都沒有，孰重孰輕很明顯。

　　再者，素秋自認沒那個心胸眼睜睜的看著後來的巧珍壓在自己頭上。因此，素秋很自然的站在錦繡一邊。

　　錦繡抿嘴笑了，拉起素秋的雙手說道：「好素秋，多謝你支持我。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不要不好意思。」

　　素秋呵呵一笑：「那是一定的。」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才各自洗洗睡了。

　　第二日清晨，沈氏就開始催促各人收拾行裝，打算回揚州。

　　從來的那一天算起，這一次出門時間可不算少。算起來都快兩個月了。不僅是丫鬟們想回去，就連沈氏也是歸心似箭。再加上大少爺二少爺一個考中了舉人，一個考中了進士，雙雙高中，怎麼也得回揚州慶祝熱鬧一番。

　　估摸著派出去報喜的人也該將喜訊報到揚州了，沈氏遙想著陸文倫高興激動的笑容，心裡也頗覺得快慰。

　　唯一讓人添堵的是，二少爺比大少爺還是強了一籌……

　　沈氏決定將這檔子讓人不快的事情拋到腦後去，二少爺考中進士已經成了現實，再不快再懊惱也於事無補。

　　想了也沒用的事情，那就不要去想，省得心裡更不舒坦。

　　之前就收拾了不少，幾個丫鬟又忙碌了半天，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就等著隔日出發了。

　　下午時分，姑爺李崚上門來送賀禮道喜。

　　那賀禮極有份量，檀木的禮盒裡，放的是上好的一套茶具。正宗的頂級紫砂茶具，價格極為高昂，而且有價無市，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李崚一送就是兩套，出手可謂大方之極。

　　沈氏自然識貨，心裡暗暗點頭，極為熱情的接待了姑爺。

　　錦繡見了兩套賀禮一模一樣，也不由得暗暗讚歎李崚會做事。

　　按理來說，送給二少爺的禮物應該更貴重些，畢竟二少爺中的是進士，大少爺中的是舉人，中間差了一大截。

　　可是從情分上來說，又該更偏重大少爺才對。大少爺和二小姐是嫡親的兄妹，又是陸府的嫡子，身份地位比二少爺要強的多。

　　李崚不偏不讓的送了一模一樣的賀禮來，而且這賀禮很拿的出手，任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大少爺和二少爺心情都很好，和李崚聊的很是投機。

　　寒暄幾句過後，沈氏連忙問起了二小姐的情況：「鳳兒孕期反應重不重？身子如何？」

　　一提到這個話題，李崚的話就多了：「雲鳳現在很挑食，能入口的東西很少。吃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會吐個精光……」

　　二小姐本就是個嬌貴的身子，自小就虛弱，若不是精心調養，壓根沒有現在這般光景。如今懷了身孕，二小姐虛弱的體質立刻顯現了出來，胃口差不說，好不容易吃進肚子裡的，也不過片刻就吐了個一乾二淨。

　　李崚愁得頭髮都要白了，見天的為二小姐的飯食發愁。

　　沈氏邊聽邊著急，恨不得現在就飛到二小姐身邊看看才好。自己女兒是何等嬌貴，沒人比沈氏更清楚。本就不算硬朗，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李崚見沈氏如此著急，不由得後悔盡數說了實話，連忙又道：「母親不必擔心，我特地去請了擅長調理身子的名醫住在府裡，方便隨時照顧雲鳳。聽那大夫說，女子懷孕初期反應都重一些，三個月過後就會好起來的。我母親也極為上心，每天叮囑廚房變著花樣做些好吃美味又營養的東西給雲鳳。我們定會好好照顧雲鳳和她肚裡的孩兒的。」

　　沈氏聽了這些話，神色慢慢和緩了下來。

　　這並不是說她不擔心了，只是，自己的女兒如今是李家的少奶奶，自有李家照顧。她巴巴的趕上門去查看，豈不是指責人家照顧的不好了麼？

　　她再擔心，也只能放在心裡，不能在李崚面前顯露出來……

　　待李崚走了之後，沈氏默默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大少爺難得的細心體貼一次，溫柔的說道：「母親，李家上下待妹妹都極好，李崚更是知冷知熱極為體貼，你不用為妹妹擔心的。」

　　沈氏怔怔的坐著盤算心事，再聽到大少爺這般說，忽的落下淚來。

　　大少爺立刻慌了手腳，笨拙的安撫了幾句。

　　二少爺和沈氏關係更加疏遠了一層，從未見過沈氏情緒如此外露，詫異之餘，更是不知道怎麼反應才好。

　　巧珍和沈氏關係尚淺，有心安慰幾句，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躊躇不已。

　　錦繡去擰了條熱毛巾，遞給了沈氏擦眼淚。

　　沈氏從錦繡手中接過毛巾，那眼淚卻是怎麼都擦不完。

　　錦繡柔聲勸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心裡擔憂。若是實在不好受，就到屋子裡休息一會兒吧！」

　　錦繡說的很委婉，其實就是提醒沈氏，若是想哭，到自己的屋子裡關起門來悄悄的哭才是。周圍這麼多人在，哪裡是發洩情緒的好地方。

　　沈氏經這麼一提醒，立刻點了點頭，在錦繡的攙扶下進了屋子。

　　大少爺想跟著進去，錦繡沖著大少爺微微搖頭。大少爺想了想，便任由錦繡關了門，沒有堅持跟進去。

　　女人總是情緒化的，不管年齡多大，一旦冒出傷感這類情緒來，就克制不住了。也不用多說什麼，哭一會兒自然就會好了。

　　也罷，就讓沈氏單獨的待會兒好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八十三章　攀比

　　大少爺和二少爺在外面待了一會兒，便紛紛回了屋子休息。從明天起就得回揚州了，想想就覺得期待呢！

　　凱旋而歸的感覺，一定很舒爽的。

　　巧珍在屋子外面待了會兒，就有點按捺不住了，猶豫了一會兒，便想起身往沈氏的屋子裡走去。

　　錦蓮一眼便看出巧珍的心思，似笑非笑的喊了聲：「巧珍姐，你要上哪兒去？」

　　巧珍理直氣壯的說道：「夫人在裡面待了這麼久了還沒出來，我放心不下。」

　　果然是想進去看看。

　　素秋早看巧珍不太順眼了，笑著說道：「巧珍，夫人心情不穩定，需要一個人待著，我們就在外面守著就行，不要進去打擾了。」嘖嘖，也太急於表現了吧！

　　大約是聽出了素秋語氣裡的揶揄，巧珍有些下不來台，不假思索的反駁：「可是，錦繡也在屋子裡待著呢！」哪裡是沈氏一個人，明明錦繡也在屋子裡。

　　難怪巧珍也想進去呢！原來是和錦繡攀比上了。

　　素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快言快語的說道：「巧珍姐，錦繡是錦繡，你是你，和她比做什麼。」

　　巧珍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

　　偏偏錦蓮還笑嘻嘻添柴加火：「巧珍姐，你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還不清楚。夫人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待著的。我們都得在外面守著，錦繡是例外，不能比的。」

　　為什麼不能比？

　　好在巧珍及時的將這句話咽了回去，沒有脫口而出。

　　巧珍咬著嘴唇，在錦蓮和素秋素琪三人微帶嘲弄的目光裡慢慢的退了回來，坐到了凳子上，沒有出聲。

　　不能和錦繡相提並論麼？

　　她哪一點不如錦繡了？憑什麼不能和錦繡相比？

　　一想到沈氏勒令別人不許進屋。卻單單將錦繡留在了屋裡，巧珍便滿心的不自在。

　　再聯想到素秋幾個剛才若有若無的嘲諷，巧珍的笑容再也無法維持。

　　錦蓮看著巧珍失意的樣子，心裡頗感快慰，扭過頭去和素琪說起了悄悄話，順便將巧珍晾在了一邊。

　　素秋想了想，覺得沒必要早早的得罪了巧珍，為自己樹敵可是最不智的事情。便走過來安撫了巧珍幾句：「巧珍，你才來沒幾天，所以夫人的脾氣你還不太瞭解。就算你陪在夫人身邊。也不一定知道如何安慰開導夫人。錦繡到底在夫人身邊待的時候長一些，對夫人的脾氣琢磨的透徹。有她在裡面安慰夫人，我們都省心不是？」

　　這一番話算不上動聽。不過，都是大實話。

　　巧珍點點頭，算是領受了素秋的好意。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巧珍也不是普通之輩，很快的恢復了原狀。和素秋有說有笑。似乎已經把剛才的那點小小的不快拋在了腦後。

　　不過，素秋敏感的察覺到，巧珍時不時的往門那邊瞥上一眼，似是期盼著沈氏早些從屋子裡出來。

　　素秋也不揭破，只是笑著和巧珍隨意的閒聊。

　　此刻的屋子裡，沈氏的情緒已經平穩了許多。

　　錦繡從頭至尾也沒出聲。沈氏垂淚哭泣，她只是默默的伴在一邊，兩條毛巾交替著擰了遞過去。

　　沈氏用溫熱的毛巾擦乾淨了眼淚。眼睛微紅，怔怔的坐著那兒想著心事。

　　乍然聽到女兒孕期反應重吃什麼吐什麼，沈氏真是心疼的不得了。卻又不方便立刻去探望，沈氏的心裡就更不是個滋味了。

　　明日就得啟程回揚州，估摸著下次再見到女兒。就該是女兒生了孩子之後了……

　　錦繡溫柔的開口安撫道：「夫人，您不用太過擔心小姐的身子。姑爺待小姐如此上心。定會好好的照顧她的。」

　　沈氏惆悵的歎息：「姑爺確實是不錯，待鳳兒沒話說。只是，鳳兒打小身子就弱，稍微有點不舒服，都要休養好久才能好轉。如今懷了身孕，也不知道鳳兒怎生熬過這幾個月。」

　　女子懷孕本就是一件大事，再健康的身子也得好好的調養才成。二小姐底子本就弱，孕期反應又如此之重，也難怪沈氏憂心忡忡不是個滋味呢！

　　再想的深遠一些，女子到了生產時候又是一道嚴峻考驗，不知多少女子在生孩子的時候出意外。

　　沈氏越是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越是想起了種種可怕之處。一時控制不住，居然在這麼多人面前落了眼淚。這對好強的沈氏來說，幾乎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錦繡也清楚沈氏真正憂心的事情是什麼，這個擔憂對二小姐來說絕不是杞人憂天。

　　此時醫療水平不高，那些產婆穩婆們的接生水平也沒高到哪兒去。稍微有個胎位不正或是臍帶繞住嬰兒脖子一類的問題，就會惹出一場禍事來。

　　若是孕婦身子本就虛弱，生產就更是一道大難關。

　　也難怪沈氏如此憂心忡忡了。

　　空泛的安慰安撫不了沈氏惶惑不安的心，錦繡想了想說道：「夫人，奴婢覺得懷了身孕的女子更該多走動多鍛煉，若是天天悶在屋子裡休養，身子會越來越虛弱。到了生產的時候，反而沒有力氣。」

　　沈氏聽的很專注，邊聽邊點頭。

　　錦繡見說到了沈氏的心坎上，便接著說道：「還有，懷孕初期要多吃些有營養的食物，對孕婦和胎兒都好。不過，過了五六個月之後，這食量就該收斂一些。不然吃的太多了，胎兒會發育的過大，生孩子的時候可就遭罪了。」

　　沈氏聽的來了興致，上下打量了錦繡幾眼，問道：「你說的一套一套的，這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錦繡很自然的拿麗娘來做擋箭牌：「奴婢打小就聽娘常說起這些事情，說是懷著奴婢的時候，從沒耽誤了下地幹活，還得洗衣做飯挑水掃地，家裡家外一樣活兒都沒省下。結果生產的時候，基本沒遭什麼罪，很快就把奴婢生出來了。村子裡的其他村婦也差不多是這樣，越是做活兒多的，身子越是硬朗。反而是那些懷了身孕就嬌貴的什麼都不做的，生孩子時候要受不少的罪。」

　　沈氏聽了，連聲贊錦繡頭腦靈活想的細緻周到，心裡便琢磨開了。

　　是不是該將這些要注意的地方都告訴女兒一聲才好？

　　錦繡似是知道沈氏心裡在想什麼，笑著提議：「夫人若是不嫌棄，奴婢就把這些都寫下來。待明日走的時候，請個下人遞到小姐手裡。」親自去看望不方便，寫封信遞過去就無所謂了。

　　這個提議可說到沈氏心裡去了，立刻點頭允了。心裡盤算著將自己知道的需要注意的事項都列在上面才是。

　　屋子裡沒有現成的筆墨紙硯，大少爺二少爺那兒倒是多的是。

　　沈氏出了屋子，吩咐道：「素秋，你去囑咐廚房做些好菜。素琪，你去請二少爺一聲，讓他晚上到我這兒來吃晚飯。」

　　巧珍和錦蓮自然都跟在了沈氏身後，一起去了大少爺那裡。

　　大少爺一聽說沈氏想寫封家信給二小姐，頓時來了精神，準備親自露上一手好字。

　　素月在一邊研墨，大少爺拿起了毛筆，興致勃勃的問道：「母親，要寫什麼？您來說，我親自來執筆。」

　　沈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白了大少爺一眼：「你瞎摻和什麼，快些讓開。」

　　都是寫一些女子懷孕期要注意的事項，他堂堂七尺男兒往前湊做什麼。

　　大少爺笑嘻嘻的讓到一邊，嘴裡還嘟囔著：「這兒還有誰會寫字的？不讓我寫讓誰寫？」

　　待看到錦繡一本正經的拿起一支毛筆準備落筆時，大少爺驚訝的問道：「母親，你打算讓錦繡代您寫信？」

　　沈氏笑著點頭，調侃道：「別一副小瞧人的樣子，待會兒準讓你大吃一驚。」

　　錦繡抿唇一笑，低頭刷刷寫了起來。

　　沈氏口述，錦繡執筆，整整寫了滿滿三頁紙才停了下來。

　　錦蓮雖然不識字，可也看的出錦繡寫字極為端正好看。

　　大少爺當然是識貨的，拿過信紙看了一遍，讚歎不已：「這字寫的真是不錯。」端正秀氣的小楷讓人賞心悅目，在女子中已經算是不錯的書法水平。

　　錦繡笑著道謝：「多謝少爺誇讚，奴婢獻醜了。」

　　素月抿嘴笑道：「錦繡，你也太謙虛了，你這也算獻醜，那讓我往哪兒擱才好？」素月也是識字的，不過，筆下功夫比錦繡差了不少。

　　巧珍初次領教錦繡的真本事，不由得暗暗吃驚。

　　她也是識一些字的，不過，只限於一些常見的簡單的字。這洋洋灑灑的三張信紙，一眼瞄過去，最多認識一半罷了。

　　錦繡能得沈氏如此器重偏愛，果然有些真才實學啊！

　　再將信裝進信封，就算大功告成。大少爺自告奮勇的接下了任務，說是明日一大早親自送信去李府，絕不會耽誤了啟程。

　　沈氏頗覺欣慰，兒子如此貼心，實屬難得。

　　到了晚飯之際，沈氏左邊坐著大少爺，右邊坐著二少爺，邊吃邊聊有說有笑，也算其樂融融。

　　二少爺很是識趣，時不時的捧大少爺幾句，又或是奉承沈氏幾句，這氣氛當然不會差到哪兒去。

　　正在氣氛融洽之際，院子裡來了意外的客人。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八十四章　意圖

　　守門的丫鬟來稟報：「夫人，少奶奶來了。」

　　沈氏先是一楞，旋即才反應過來，這個少奶奶指的是許氏。

　　好奇怪，都這麼晚了，許氏這個時辰來做什麼？

　　沈氏一邊思索著這個問題，一邊吩咐錦繡代替自己迎許氏進屋子。錦繡應了一聲，便快速的走了出去。

　　好在晚飯也吃的差不多了，正好讓丫鬟們將桌子收拾了。

　　沈氏和大少爺二少爺一起坐到了正廳裡等著。

　　果不其然，站在院子門口的正是許氏。

　　許氏身後跟著兩個丫鬟，手裡各捧著兩個錦盒。

　　錦繡上前行禮問安，將許氏迎進了屋子。不過短短幾步路的功夫，許氏便回頭看了錦繡兩次。錦繡心裡覺得怪怪的，忽的生出了一個模糊的大膽的猜想，旋即又為自己的猜想好笑不已。

　　堂堂陸家長房的大少奶奶，不至於特地跑來為難自己吧……

　　錦繡揮去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跟著進了屋子。

　　許氏未語先笑：「真是對不住，這麼晚了還來打擾嬸娘。」

　　沈氏自然不好說「你真的打擾到我們了」，客氣的說道：「這是哪兒的話，快些坐下。」

　　許氏吩咐丫鬟將禮盒呈給沈氏，笑吟吟的說道：「這是我和夫君的一點小小心意，還望嬸娘別嫌棄。」

　　那禮盒裡不知裝了什麼貴重東西，搬到手裡只覺得沉甸甸的。素秋和巧珍兩個連忙將盒子搬到了屋子裡放好。

　　許氏和沈氏寒暄了一會兒之後，便起身告辭。

　　沈氏作為長輩，不好起身相送，大少爺二少爺又是男子，得避嫌才是。只好讓身邊的大丫鬟代自己送許氏一程。

　　沈氏瞄了錦繡一眼，忽的改了主意：「巧珍。你對環境熟悉些，就由你送大少奶奶回院子。」

　　巧珍剛要應了，就聽許氏笑著開口說道：「還是讓錦繡跟來吧，我正好有些話要問她呢！」

　　錦繡心裡一跳，愕然的抬起頭來。這唱的又是哪一齣？

　　原來，剛才的預感一點都沒錯。許氏來至少有一半都是為了她。也不知道要問些什麼話……

　　怎麼看都有點來者不善的樣子呢！

　　沈氏頗感意外，又不好回絕，笑著點了點頭，叮囑錦繡道：「好生伺候少奶奶回去，記得打個燈籠。」

　　錦繡恭敬的應了。不管願意不願意，人家主子發話了，她就得聽令而行。

　　二少爺也覺得極為怪異。心裡浮起了一絲不安，又不好多說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錦繡打了燈籠送了許氏出去。

　　錦繡一路上也沒多話，待到了許氏的院子外，便恭敬的說道：「少奶奶。奴婢這就回去了。」

　　許氏笑著說道：「不急，我有話要問你，你且跟我進來。」

　　錦繡見溜不掉，也只好跟著許氏進了院子。

　　許氏領著錦繡進了偏廳，自有丫鬟上前來伺候許氏坐下。又有丫鬟送茶水上來，許氏端坐在椅子上。很自如的端了茶杯淺啜。

　　既來之則安之！錦繡此刻也鎮定了下來，極為平靜的站在一邊等待著。

　　想想看，許氏還能有什麼事情要問她的？定然跟陸雲霄有關係了。

　　許氏使了個眼色。幾個丫鬟便都退了下去，偏廳裡只剩下許氏和錦繡兩個人。

　　許氏直直的看向錦繡，也不多繞彎子，很乾脆俐落的問道：「你為何不願意到我院子裡來？」

　　錦繡啞然失笑，若不是顧忌到對方是個主子。早就譏諷了回去。

　　我憑什麼要願意？我為什麼要願意伺候你那個見一個愛一個的丈夫？

　　「少奶奶，請恕奴婢放肆。人各有志，各人都有自己喜歡的生活。」錦繡一字一字的慢慢說道。

　　許氏上下打量錦繡幾眼，心裡那股說不出的煩躁和鬱悶又冒了上來。

　　那日沒找到機會單獨和錦繡說話，她心裡總覺得疙疙瘩瘩的不痛快。眼看著沈氏一行人明天就要啟程回揚州了，許氏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找機會將心裡的疑問都問出口。

　　本來打算白日裡過去的，不過，陸雲霄一直都在，許氏便按兵不動。

　　待到了傍晚時分，有人喊了陸雲霄出去赴宴喝酒，許氏才放下心來，趁著這個機會去了沈氏的院子裡一趟。總算是將錦繡喊到了自己的面前，有了單獨說話的機會。

　　面對許氏居高臨下咄咄逼人的目光，錦繡極為坦然的回視。

　　許氏目光微微閃動，似笑非笑的說道：「果然是個伶牙俐齒的丫頭，難怪能讓我夫君天天惦記著。」

　　這話茬好生不善，錦繡也不出聲辯解，任由許氏自說自話。

　　直到此刻，錦繡才會意了過來。許氏其實根本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問她，壓根就是為了出一口心中悶氣來了。

　　真不知道這個許氏腦子裡到底都在盤算些什麼，難道她就這麼樂意看到陸雲霄摟著別的女子風流快活？自己不願意不是正好合了她的心意麼？

　　錦繡怎麼想也想不透許氏的心思，索性什麼也不想，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兒。

　　許氏心裡似乎憋了不少的悶氣，說起話來絲毫不客氣：「……我生平見的丫鬟多了，可是像你這般不識抬舉的真是從沒見過。也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能請動了二弟來替你說話……」

　　錦繡聽到這兒，心裡的火氣騰的冒了上來。

　　許氏話裡話外暗示的意思讓人火冒三丈，做主子的便能如此糟踐人麼？她強忍著頂撞回去的衝動，待許氏話音落了，才軟中帶硬的應了回去：「少奶奶這麼說可折煞奴婢了，奴婢不過是卑賤的丫鬟，哪裡能請動二少爺為我說話。」

　　許氏冷笑一聲：「你倒推脫的乾淨，前一天晚上二弟和夫君詳談了半個時辰，然後夫君就更改了主意。這事情怎麼可能跟二弟沒關係？倒看不出你有這等『本事』呢！」

　　迷惑了陸雲霄不說，還迷住了陸雲啟，這個錦繡，手段真是不一般啊！

　　那「本事」兩個字拖的長長的，語意不言而喻。

　　錦繡氣到極處，反而清醒下來，鎮靜自若的應道：「少奶奶今晚特地喊了奴婢來問話，便是要對奴婢說這些麼？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許氏此時倒巴不得錦繡跟自己頂撞幾句，好拿到錦繡的短處發作錦繡一頓。沒曾想錦繡如此沉的住氣，倒有些意外了。

　　平日裡她說話也不會如此刻薄，只是單獨面對著錦繡時，不免想起了陸雲霄總是惦記著錦繡的事實，心情便極度糟糕起來。說話也比往日尖銳的多。

　　「等等，我還有話要問你。」見錦繡要告退，許氏卻還是不肯就此罷休。

　　錦繡反復告誡自己：要冷靜要冷靜，千萬不要衝動為自己惹來禍端。上次不過頂撞了陸雲霄一句，就像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惹來諸多麻煩。這次，無論如何她也要忍住。

　　總之忍過了今晚，明天就能啟程回揚州了。

　　錦繡默念了不下十次之後，總算平靜了下來。

　　許氏一時也想不出究竟再說些什麼，屋子裡一片令人窒息的沉悶。

　　良久，許氏才淡淡的說道：「我本打算好好的栽培你，才親自張了口。你錯過了這樣的大好機會，日後定有後悔的那一天。」

　　錦繡忽的有了爆笑的衝動，這話怎麼聽怎麼可笑。

　　許氏那態度就像某公司總裁要提拔秘書一般，殊不知她所謂的「提拔」卻是將女人親自送到自己丈夫身邊。還承諾所謂的「栽培」……

　　好可笑的女人！

　　錦繡對許氏曾冒出的好感早飛的一乾二淨，剩下的都是厭惡，或許，還有那麼一絲絲憐憫。

　　貴族女子們的賢惠方式太過殘忍，相較而言，二少奶奶直白的表現出獨佔心裡反而爽快的多。

　　想捍衛自己的丈夫，直接表現出來就是了，何必委曲求全到這等地步？

　　錦繡也淡淡的說道：「少奶奶，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奴婢從不後悔做過的任何事情。」

　　許氏愕然，怎麼也沒料到錦繡會有這麼大的膽子說出這番話來。

　　錦繡笑了笑，繼續說道：「天色已晚，奴婢真的要回去了。明日奴婢就跟著夫人一起回揚州了，時間一久，奴婢長什麼樣子都會被忘的乾乾淨淨。少奶奶儘管放心。」

　　說著，錦繡就禮數周全的告退。

　　這次，許氏沒有再喊住她，只是呆呆的看著錦繡離去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

　　這樣一個倔強聰慧特別的女子，若不是做了個丫鬟，該是更加耀眼出色吧！

　　難怪陸雲霄會對錦繡念念不忘……

　　許氏長歎一口氣，忽的沒了興致，怏怏的回了屋子。

　　錦繡拎著燈籠出了院子，心裡長舒一口氣。剛才的懊惱和鬱悶在冷冽的夜風中漸漸消退。

　　也罷，就當是被惡狗咬了一口，統統不放在心上就好。

　　總之，明天就打道回府了。許氏也沒時間難為她，陸雲霄更沒了時間騷擾她。

　　正想著，錦繡的眼角就瞄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頓時心裡一凜。

　　居然是陸雲霄從那邊走過來了。

　　錦繡連忙加快了腳步拐到小路上，心裡祈禱著陸雲霄千萬別留意到她才好。

　　「錦繡！」一個訝異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怕什麼來什麼，錦繡歎了口氣，只得停了下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八十五章　真心

　　錦繡不想走到陸雲霄身邊去，轉身遙遙的行了一禮：「奴婢見過少爺。」一副請安過後就要走人的架勢。

　　陸雲霄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聲音中絲毫不掩飾驚喜：「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陸雲霄身後的小廝非常「體貼」的站在原地放風，顯然做慣此類事情。

　　錦繡恭敬的答道：「少奶奶剛才去夫人那兒送了賀禮，夫人吩咐奴婢送少奶奶回來。」態度極為恭敬，務必讓陸雲霄挑不出絲毫毛病來。

　　陸雲霄喝了幾杯酒，薄有醉意，又正值夜晚，說話自然比平日裡放肆了幾分：「錦繡，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又沒有別人在，就我和你單獨說會兒話，不用如此拘束。隨意些就好。」

　　錦繡在心裡撇嘴，那邊看似肅立其實耳朵豎的老長的兩個小廝不是人麼？再說了，她想不出兩人之間有什麼好聊的……

　　「少爺，請恕奴婢無禮。適才出來的時候，夫人就吩咐過，讓奴婢早些回去呢！」錦繡淺笑著應道。

　　此時，她的手裡還拎著燈籠。那燈籠光線極為柔和，映襯著錦繡的俏臉更添幾分溫柔。陸雲霄哪裡還有心思聽錦繡說什麼，情不自禁的又走近了一步。

　　錦繡嚇得立刻後退了一步，依舊保持一米開外的距離。陸雲霄可不像二少爺那般是個守禮的君子，動手動腳調戲丫鬟的事情絕對做的出來。

　　陸雲霄愕然了一下，嘴角扯出一絲苦笑：「你就這麼怕我麼？」不知是夜晚的緣故，抑或是陸雲霄此刻的語氣有些悲涼，錦繡居然感覺到了陸雲霄的失落和黯然。

　　錦繡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很委婉的說道：「男女授受不親，奴婢自知是個卑微的丫鬟，不能汙了少爺的名聲。」

　　陸雲霄啞然失笑。錦繡果然會說話，其實，她是怕自己壞了她的名聲吧！偏偏繞個彎子這麼說，讓他又是惱怒又是好笑，對著那張俏臉怎也發不出脾氣來。

　　見陸雲霄沒有生氣，錦繡稍稍放了心。她可沒忘記上次頂撞了陸雲霄之後，陸雲霄跑去告狀的事情。依她看來，陸雲霄心胸也沒寬大到哪兒去。

　　總之，敵強我弱，少惹為妙！

　　「錦繡。」陸雲霄緩緩的吐出這兩個字，那低沉的聲音極為悅耳，在夜風中帶著誘人的魅力。

　　陸雲霄真有副好嗓子。錦繡分神想道，口中應了一聲：「少爺有事請吩咐。」

　　陸雲霄看著錦繡，心裡升起一股悵然和失落。

　　她總是對他滿懷戒備，那雙明亮的眼睛從不肯正視他一眼，更不曾在他面前展顏微笑。彷彿躲避豺狼虎豹一般的躲著他。他在她的眼裡。就這麼不堪麼？

　　再聯想起二少爺曾說過的那番話，陸雲霄心裡升起一股無以名狀的嫉火，衝動的將心裡盤亙許久的話問了出口：「你在雲啟面前也是這樣麼？」

　　錦繡沒料到陸雲霄會冒出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微微皺著眉頭說道：「請恕奴婢愚笨，聽不懂少爺在問什麼。」

　　好一個聽不懂！

　　陸雲霄的公子哥兒脾氣又冒了出來，硬邦邦的問道：「你在我面前戰戰兢兢連句話都不肯多說。在雲啟面前呢？也會這樣嗎？」

　　還是，笑意盈然投懷送抱情意綿綿？

　　陸雲霄的腦海裡自動演繹出一幅郎情妾意的甜蜜情景，一想到錦繡在陸雲啟面前會展露含羞帶怯的溫柔嫵媚。他的嫉火就熊熊的燃燒起來。

　　最讓一個男人無法忍受的事情，莫過於自己喜歡惦記的女子心中裝的是另一個男人了。

　　錦繡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決定不和眼前已經沒了理智的陸雲霄一般見識。

　　莫名其妙的男人，攔著她不讓她走就為了說這種無聊的廢話嗎？

　　她的沉默看在陸雲霄的眼底卻變成了默認，他的眼裡冒出了火花來。一個衝動之下，他大步走到了錦繡的面前了。兩人近在咫尺：「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一直喜歡雲啟？」

　　錦繡咬牙退了兩步，口氣也跟著強硬起來：「少爺，奴婢不想回答這種問題。」

　　一再告誡自己要忍耐忍耐再忍耐，可是今天先是被許氏拉著說了一大通言不及義的話，現在又是陸雲霄唧唧歪歪說個沒完，錦繡的耐心終於耗光了。

　　陸雲霄固執的要個答案：「雲啟拿了個帕子給我看，說是你四年前送給他的定情信物。你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雲啟有沒有騙我？」

　　帕子？四年前？

　　錦繡的腦海裡回憶了良久，終於想起四年前曾經繡過一個帶有竹子圖案的帕子送給二少爺的事情來。只是，那個帕子明明是她送給二少爺的謝禮，怎麼會變成定情信物了？

　　一切真相大白！

　　錦繡早就疑心二少爺是如何說服陸雲霄改變主意的，現在總算明白過來了。

　　原來，這就是二少爺的「方法」……

　　錦繡心裡有些惱怒，暗恨二少爺隨口扯謊敗壞了自己的清譽。只是在陸雲霄面前，這口氣無論如何也要咽下去。

　　若是此時她說出自己和二少爺沒有私情，陸雲霄說不準立刻就更改了主意再來糾纏於她，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呢！

　　錦繡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綻放出一個甜蜜溫柔略帶羞澀的笑容：「少爺，您這麼問，奴婢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您呢！那帕子，確實是奴婢親手繡給二少爺的。」

　　總之說的都是實話，又沒有直接承認自己和二少爺有什麼曖昧關係。至於陸雲霄頭腦裡會怎麼演繹，錦繡可管不著。

　　陸雲霄的臉頓時黑了一大半，一絲笑容也無，炯炯的眼神直直的盯著錦繡的臉龐。

　　他一心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可當他聽到錦繡說出那幾句話之後，才開始後悔自己的追問不休。

　　為什麼要問？為什麼要親自聽到才肯死心？

　　錦繡終於有了燦爛明媚的笑容，那笑容簡直美的不可思議。比他想像中的還要美好多倍。那份羞澀和甜蜜，那份歡喜和幸福，都那麼的真實美麗。

　　只是，那笑容不是給他的。他即使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眼中看到的也不是他，心裡想的更不是他……

　　錦繡被陸雲霄的臉色嚇了一跳。她見過陸雲霄的機會不算少了，只是每一次她都是避而遠之，從來不曾好好的打量過他。

　　在她的印象中，陸雲霄是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說話圓滑世故，行事還算有分寸，除去風流好色這一點，陸雲霄不算是個壞男人。

　　她從未想過，滿面笑容的陸雲霄也會有此刻這般失意難過的表情……

　　錦繡心裡忽的升起一絲了悟，難不成，陸雲霄對她真的生出了感情？

　　錦繡被自己這個猜想嚇了一跳，不由得抬起頭來直視陸雲霄的眼睛。這是錦繡首次正視陸雲霄。

　　陸雲霄的眼神很複雜，裡面閃爍著痛苦和失落，在這麼近距離的對視下，再無遮掩的袒露在錦繡的面前。

　　錦繡惶惑了，陸雲霄究竟什麼時候開始留意她的？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她居然沒有一絲印象……

　　陸雲霄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錦繡，你一定是在想，我什麼時候開始留意到你的吧！」

　　錦繡一驚，卻沒有否認。陸雲霄是個聰明的男人，她的臉色變化瞞不過他，這麼想著，她索性點了點頭承認了：「是，奴婢百思不得其解。若說起來，奴婢和您基本上沒有幾次接觸的機會……」

　　陸雲霄嘴角扯出一絲笑容，那笑容淡淡的，帶著成熟男人的魅力迎面而來：「去年在揚州的時候，你的一個好姐妹在我屋子裡伺候，結果得罪了雪雁。這事情你還記得吧！」

　　錦繡當然記得，當時為了錦蓮，她還狠狠的和雪雁吵了一架。

　　「當時，我就在門外。」陸雲霄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景，笑容愈發的飄渺：「那時候我只是在想，究竟是哪個丫鬟，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和雪雁那般說話。」

　　結果，他好奇心一起，便站在外面偷聽了一會兒。

　　再然後，他進了屋子，見到了錦繡。是不是從那時候開始，錦繡的身影就悄悄的鑽進了他的心裡了？

　　再到後來，他調戲她，她百般閃躲。

　　到了京城，也還是如此。

　　陸雲霄從未想過，對他來說如此平常的事情居然慢慢變的不一樣了。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麼，錦繡在他的心裡越來越鮮活明亮。即使隔了許久不見，他也依然沒能忘了她。

　　讓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卻是那次茶樓裡的相遇。

　　錦繡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的情景在他的腦海裡不停的浮現，他生氣，絕不僅僅是因為錦繡惹惱了他。更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居然強烈的想將錦繡要到身邊來。

　　那種強烈的渴望把他自己都嚇到了。

　　妻子的善解人意，讓他高興不已。雖然沈氏不曾鬆口放人，他也沒有氣餒。他若是真心想要一個女子，必然是要弄到身邊才罷休的。

　　再後來，陸雲啟來找他了。

　　當他聽到陸雲啟說喜歡錦繡的時候，他默然了許久。說了聲「我知道了」便將陸雲啟打發走了。

　　沒人知道，他為此輾轉一夜未眠。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八十六章　再見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猶豫了許久之後，居然還是下了決心要將錦繡要到自己的身邊來。

　　他在母親那裡下足了功夫，母親果然疼愛他，親自去找了祖母。再然後，事情完全按著他期待的方向發展。

　　錦繡當場昏厥的消息讓他有些小小的失落，不過，他安慰自己錦繡一定不是故意這麼做躲避此事，一定是身子比較虛弱才會如此。

　　可是，當他正滿心歡喜的期盼之際，陸雲啟生生的澆了他一盆冷水。

　　當他看到那方半舊卻被保存很好的帕子時，當他聽到陸雲啟用溫柔的口吻說著和錦繡相互愛慕時，他的心像被摔到了穀底。

　　沒人知道，他在下定決心退讓時是何等的難過……

　　更沒人知道，他在之後的幾天裡是何等的煎熬……

　　人人都知道他陸雲霄風流倜儻，人人都笑他見一個愛一個，人人都以為他這樣的濫情的公子哥兒不會輕易動真心。

　　錦繡也一定是這麼認為的吧，所以，她避他如避虎狼，從不正眼看他，從沒有真正對他敞開過心扉……

　　陸雲霄艱難的開口：「錦繡，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是真心的想將你要到身邊來。你相信麼？」

　　那雙漫不經心慣常帶著微笑的雙眸是那般的認真和痛苦，由不得錦繡不相信。

　　錦繡的笑容也漸漸收斂，沉默了半晌，才輕輕的說道：「多謝大少爺青睞，奴婢承受不起。」

　　喜歡又如何？真心又如何？

　　這樣的喜歡和真心或許會維持三年兩年，可絕不會維持一輩子。當她花容月貌青春貌美時，自然是喜歡她的。到了年華老去容顏不再時，又會如何？

　　她不要將人生壓在這樣危險的賭注上。

　　陸雲霄也罷，陸雲啟也罷。都不是她的良配，更不可能給她想要的生活。

　　所以，請不要再喜歡我了，我……承受不起！

　　陸雲霄似是料到錦繡會這麼回答自己，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長歎一口氣，忽然變得意興闌珊。

　　他不是已經決定退讓成全他們了麼？此時再來糾纏錦繡又有何意義？

　　心底冒出一個小小的聲音來，清晰的告訴自己答案：陸雲霄，你這幾日其實一直在後悔，只是礙於顏面再也不能改口了。此次和錦繡擦肩而過。日後再也不會交集了。等下次再見面的時候，錦繡或許已經成了陸雲啟的女人。

　　而他，從來不會對兄弟的女人起任何心思。

　　他和她之間的糾纏也該到此為止了……

　　陸雲霄忽的轉過身去。淡淡的說道：「好了，你快些退下吧！」

　　都說女人心是海底針，其實，男人情緒善變起來，比女人要快的多。

　　錦繡不敢耽擱。也不願多想陸雲霄的態度為何改變的如此之快，俐落的行了個萬福告退。

　　她沒有回頭，因此也不知道當她轉身走了幾步之後，陸雲霄就轉過了身，默然的看著錦繡的背影一點點走遠……

　　那個窈窕美好的背影就這麼一步一步的走出了他的視線。

　　從此之後，他再也不要隨意的想起她。再也不要惦記著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再見了，錦繡！

　　夜色濃厚，那冷冽的晚風吹拂過陸雲霄的臉龐。甚至拂起了耳際的碎髮。他一動未動，連舉手拂去碎髮的心情都沒有。

　　在遠處守著的兩個小廝你望我我望你，都是丈二摸不著頭腦。心想少爺這是怎麼了？那美貌的丫鬟都走遠了，他還站在那兒發什麼呆？

　　這一面的陸雲霄實在太過罕見，也太過陌生。

　　只可惜兩人離的遠。剛才壓根沒聽到陸雲霄和那個叫錦繡的丫鬟說了些什麼，也就無從瞭解陸雲霄此刻的心思如何。

　　兩個小廝低聲商議許久。才一起磨蹭著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仗著膽子開口說道：「少爺，天色不早了，還是回院子吧！少奶奶一定在等您回去呢！」

　　陸雲霄點了點頭，然後抬腳先走了。

　　許氏心情也低落的很，在屋子裡呆呆的坐著。待聽到丫鬟稟報「少爺回來了」的時候，急急的起身迎了過去。

　　許氏按耐住心裡的百般思緒，笑著說道：「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依著陸雲霄的習慣，若是出去赴宴，深更半夜回來才是正常的事情。在外留宿也不算稀奇。許氏早已習慣了，常是等到子時左右就獨自睡下。

　　今兒個晚上，陸雲霄回來的算是比較早的，許氏反而有點不適應了。

　　陸雲霄扯出一絲笑容：「酒席散的早，回來的便早了。」

　　許氏瞄了陸雲霄一眼，聰明的將後面的問話都咽了回去。不管怎麼說，陸雲霄肯早些回來總是件好事。何必再去刨根問底徒惹彼此不快？

　　陸雲霄卻惦記著一件事情，沒有多做考慮，便問出了口：「你今天去了嬸娘的院子裡了？」

　　許氏一愣，然後點了點頭，將自己去送了賀禮的事情說了一遍，絕口不提喊了錦繡單獨問話的事。

　　不過，她不說，不代表陸雲霄不問：「我剛才在院子外面遇見錦繡了，你和她說些什麼了？」

　　不得不說，陸雲霄確實是個聰明人，前後稍一聯想，便猜到了妻子會做的事情。

　　許氏輕哼了一聲：「我能說什麼？你認為我是心胸狹窄之人麼？莫說她不是你的身邊人，就算是，我又曾薄待過哪一個麼？」

　　說到這個，陸雲霄立刻無話可說了。

　　許氏做起表面功夫來，實在是無人可及。就算是暗暗整治哪一個，也絕不會讓人瞧出端倪來，更不會讓人捉住了把柄。因此，許氏牢牢的占了一個「賢惠」，就算是陸雲霄也挑不出毛病來。

　　許氏心裡不太痛快，借題發揮了幾句：「你若是一心惦記這個丫頭，當日就不該臨時改了主意。不然，這個時候早該如願了，也不必在這兒和我慪氣。」

　　陸雲霄悶悶的不想吱聲，索性住了嘴。

　　許氏還想再說，又知道再說下去一定會吵起來，便也怏怏不樂的住了嘴。

　　夫妻兩個各懷心事，無心多說話，彼此漱洗一番各自睡下不提。

　　錦繡一路未敢耽擱，急急的回了院子。

　　今日守院門的卻是錦蓮，錦蓮一直在院門口張望，老遠的見到錦繡提著燈籠回來了，快速迎了過來：「錦繡，你怎的到現在才回來？少奶奶和你說什麼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許氏的別有用意，錦蓮擔憂的不得了，唯恐許氏故意為難錦繡，直到看到錦繡安然無恙的回來，一顆心才放了回去。

　　錦繡歎了口氣：「說來話長，不提也罷！」何止是少奶奶，還遇上了陸雲霄呢！一時半會也說不明白。

　　錦蓮見錦繡心情低沉，也善解人意的不再多問，悄悄的湊到錦繡的耳邊說道：「夫人已經歇下了，吩咐過今晚不用你值夜，回來就好好的歇著。還有，小路子一直在門口守著，說是二少爺派他來守著院門，等你回來了才能回去。」

　　錦繡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胡亂的點點頭，便進了院子。

　　小路子果然一直都在門口守著，見了錦繡，才深深鬆了口氣，笑著說道：「你可算回來了。我們少爺一直放心不下，特地叮囑我在這兒等你回來呢！」

　　錦繡揮去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笑著調侃道：「你也沒吃虧啊！一直和錦蓮在這裡有說有笑的，放在平日裡，哪有這等好機會。」

　　小路子被取笑的滿臉通紅，不知怎的又有些心虛，居然連反駁都不會了，結結巴巴的應道：「沒、沒有，我和錦蓮沒怎麼說話。」主要是因為錦蓮憂心忡忡，沒多少心思說話。

　　其實，錦蓮和小路子也算很熟悉了，在一起說話聊天也是有過的。不過，這句玩笑話從錦繡的口中說出來，總有點別的意味在。因此，小路子臉紅心虛了。

　　錦蓮聽到這話，也頗為羞赧，悄悄的在錦繡的背後擰了一把，暗示錦繡不要胡說。

　　錦繡鬱結了一個晚上，此刻忽的起了玩笑的興致，順便藉以抒發心裡的抑鬱：「我隨口說說罷了，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不會是你有了什麼心思就心虛了吧！」

　　小路子招架無力，匆匆的說道：「我去回稟少爺一聲，少爺一定等的急了。」說完倉皇而逃。

　　錦繡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如銀鈴。

　　小路子頭都沒回的跑了，臉頰滾燙的嚇人。

　　錦蓮的臉早紅了一片，狠狠的瞪了咯咯直笑的錦繡兩眼，只可惜一點力度都沒有，絲毫沒有威脅。

　　錦蓮羞惱的再次拎了錦繡一把，低聲說道：「你這麼說他做什麼，他臉皮很薄的。」哪裡禁得起錦繡這麼取笑。

　　錦繡嘖嘖說道：「我不過說了兩句罷了，你就心疼了麼？」

　　錦蓮有心反駁兩句，又找不到合適的話語，臉紅的像塊紅布，臊的直發熱。

　　錦繡心情好了不少，也不忍心再捉弄錦蓮了，笑著說道：「好了，我們回屋子睡覺吧，明兒個得早起呢！」

　　錦蓮巴不得這話題快些轉移，連忙應了。俐落的去給院子門上了鎖，就待和錦繡一起回屋子去。

　　還沒走上幾步，就見小路子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八十七章　關切

　　小路子跑的氣喘吁吁，大冷的天居然冒了汗：「錦繡，你等一等。」

　　錦繡停住了腳步，輕聲問道：「怎麼了？」心裡升起了一絲預感，該不會是二少爺派小路子來傳話的吧！

　　果然，就聽小路子低聲說道：「錦繡，二少爺讓我領你過去，說是有話要對你說。」

　　錦繡自然不願意，天色已然晚了，該是就寢的時辰了。她這個時候去二少爺的屋子裡算是怎麼回事。若是讓別人知道了，這私相授受的名聲可就被坐實了。

　　「小路子，你回去稟報二少爺一聲，天色已晚，說話實在是不方便。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錦繡淡淡的拒絕。

　　小路子一臉為難：「錦繡，你行行好，不要為難我了。自打你跟著少奶奶出了院子，二少爺便擔心的很，不僅派了我在院子門口守著，自己還在屋子裡等著。如今聽說你已經回來了，非要見你一面不可。至於要說什麼，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肯定是有重要的話對你說。我要是沒完成任務，二少爺肯定饒不了我的。」

　　小路子的示弱政策沒有軟化錦繡，錦蓮卻看了心疼了，不由得瞄了錦繡一眼，悄悄的提議道：「錦繡，若是你怕說話不方便，要麼，我陪你一起去好了。」

　　錦繡白了錦蓮一眼，嘟噥道：「你這是什麼餿主意。」

　　小路子卻眼睛一亮，對錦蓮這個主意贊口不絕：「錦蓮說的是，若是你還是放心不下，我也陪在旁邊好了，不會有人說閒話的。」

　　錦繡見沒法子推辭，只得不情願的應了，然後反復強調：「錦蓮。小路子，你們兩人親口應過了，待會兒可得一直陪在旁邊。」

　　小路子滿口敷衍，心裡卻在想著，二少爺擺明是要和錦繡單獨「談心」，他和錦蓮夾在中間豈不是太不識相了？

　　不管了，先把錦繡哄過去再說。

　　二少爺在書房裡等著，見了錦繡很是開心，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笑容來：「錦繡。你總算回來了，我一直擔心著大嫂會為難你呢！」親眼看錦繡一眼，看到錦繡安然無恙。二少爺才算放下心來。

　　錦繡忽的生出些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慚愧來。

　　二少爺的神情極為坦蕩，並無曖昧，眼裡流露的盡是對她的關心。

　　她剛才卻是多慮了……

　　錦繡盈盈走上前去，給二少爺行了個萬福：「奴婢多謝二少爺關心，少奶奶問了幾句話便放我回來了。奴婢一切安好。」

　　二少爺點了點頭。神色放鬆下來。忽的又想起個問題來：「那你怎麼會到現在才回來？」這一來一回的時間去掉，中間花的時間也未免太多了吧！遠遠不至就問幾句話而已。

　　錦繡躊躇了半晌，不知道要不要把遇見陸雲霄的事情說出來。

　　二少爺眉頭一皺，很明顯的看出了錦繡的躊躇和為難，不由得琢磨起來。錦繡應該不會說謊才對，既然說了許氏問幾句話便放她回來了。定然就是如此。那麼中間這一段時間耗在哪兒了？

　　能讓錦繡如此為難的，莫過於……

　　「你是不是遇到大哥了？」二少爺的笑容漸漸收斂，一問即中。

　　錦繡苦笑著點點頭。既然二少爺已經猜到了。這事情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小路子和錦蓮對視一眼，一致覺得這個話題不適合旁聽，悄然的退到了書房外面的供休息的屋子裡，順帶悄然將門掩好。

　　錦蓮憂心忡忡的自言自語：「難怪錦繡回來的這麼遲呢！」感情是又遇到陸雲霄大少爺了。也不知道陸雲霄有沒有為難錦繡什麼的……

　　小路子安慰錦蓮道：「不用擔心，錦繡既然安然無恙的回來了。說明沒什麼要緊。」

　　錦蓮想想也是，神情復又歡喜起來。兩隻眼睛笑的彎彎的像月牙一般，極為可愛。

　　見錦蓮情緒如此直白的顯露出來。小路子只覺得又是好笑又是憐惜。見慣了周圍精明厲害的丫鬟，像錦蓮這般單純沒心機的實在少見。

　　待在錦蓮的身邊，讓人覺得很安心很愉悅，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和壓力。

　　這種感覺，真是特別的舒適呢！

　　錦蓮猶未察覺到小路子的目光緊緊的盯在她的臉上，兀自說道：「我以前總是羨慕錦繡長的美，現在想想看，長的太好看了，煩惱真的好多。」

　　陸雲霄這樣的大麻煩不就是被錦繡的美貌招惹來的麼？若是錦繡長的像她一般清秀普通，估計也不會惹來這麼多是非了。

　　小路子笑了笑，忽的冒出了一句：「錦繡確實長的好看。在我們陸府，沒有別的丫鬟能有她這般出眾了。」

　　當日的素月和素心也都是出色之輩，只是一個做了大少爺的姨娘，另一個則做了姑爺的通房丫鬟。如今陸府再無丫鬟能越過錦繡的風采。

　　錦蓮倒是沒有泛酸，反而也跟著贊了幾句。

　　小路子很是奇怪，試探著問道：「錦蓮，我這麼贊錦繡，你會不會不高興？」

　　若是……若是錦蓮有一點點喜歡他的話，一定會有些酸意的吧！

　　小路子滿心期待著錦蓮表現出一絲醋意來，沒曾想錦蓮很是爽快的搖了搖頭：「不會。」錦繡確實優秀嘛，沒什麼好不高興的。她巴不得人人都贊錦繡好呢！

　　在錦蓮的字典裡，壓根找不到嫉妒這兩個字。

　　不會……

　　小路子的臉頓時垮了一半，笑容也快維持不住了。

　　錦蓮和錦繡是要好的姐妹，小路子也是知情的。可他怎麼也沒料到這份友情會超越了嫉妒眼熱這些負面情緒。

　　因此，他很直接的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錦蓮對他壓根沒有一絲心意。

　　小路子被不大不小的打擊了一下，神情萎靡了不少。

　　錦蓮還沒留意到小路子的異常，接著說道：「我們院子裡剛來個巧珍，現在處處和錦繡較勁。依我看，她根本不肯能越過錦繡去。反正，我一點都不喜歡巧珍。」

　　小路子打起精神來陪錦蓮閒聊，心裡不停的盤算著要如何再試探錦蓮的心意。

　　兩人在外面聊的熱乎。書房裡的錦繡和二少爺卻隔了老遠面對面站著，一片默然。

　　二少爺皺著眉頭，問道：「大哥跟你說了什麼了？」以他對陸雲霄的瞭解，以一個男人的心來揣摩陸雲霄的心思，其實答案會是什麼，二少爺心裡早已有數。

　　陸雲霄對錦繡確實有三分真心，眼睜睜的看著錦繡從身邊溜走了，心裡定然是遺憾的不甘心的吧！見了錦繡，自然要問個清楚明白。

　　錦繡想了想，便將當時的情況大概描述了一遍：「也沒說什麼，就是和我隨意聊了幾句。另外，問了我幾個問題。」

　　至於這些問題具體是什麼，錦繡真的不想說。

　　二少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他是不是告訴你，他真的喜歡你？」

　　錦繡不吱聲，算是默認。

　　二少爺深深呼吸一口氣，追問道：「他還說了些什麼？有沒有為難你？有沒有對你……」對你動手動腳占你便宜？

　　最後一句無法啟齒的話，在二少爺的眼神中流露了出來。

　　錦繡不自覺的擰了秀氣的眉毛：「沒有，少爺還算守禮。」若是陸雲霄敢不守禮，她肯定不會眼睜睜的被他佔便宜，便是拼個魚死網破，她也不能受那等侮辱。

　　二少爺悄然鬆了口氣。

　　錦繡卻開始發難了：「二少爺，那日你究竟對雲霄少爺說了什麼才使得他更改了主意？」

　　二少爺一愣，旋即俊臉微紅，不自在的咳了兩聲，眼神四處遊移，就是不肯正眼看錦繡一眼：「也沒說什麼……」

　　錦繡看他這副樣子，便知道陸雲霄說的確實是事實，不由得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奴婢真的很感激您，若不是您替我出面求情，這次我定然逃不過去。」

　　她沒有立場和資格來責怪二少爺的說謊，畢竟，二少爺不用這樣的法子也沒法子令陸雲霄更改心意。

　　也罷，權宜之計，不要太過計較了。

　　再說清譽這回事。京城發生那麼多事情之後，她還有何清譽可言？京城老宅人人都知她的大名，估計回了揚州之後，不肖一天的功夫，又會傳的人盡皆知，說不得還會演繹出許多版本出來。

　　得先做好心理準備才是啊！

　　錦繡再歎口氣，好在她不特別在乎這些虛名，不然，可真是令人困擾呢！

　　二少爺溫柔的看著錦繡，低聲的說道：「你我之間總是謝來謝去做什麼，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我那麼那麼的喜歡你在乎你，那麼那麼的願意保護你憐惜你，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錦繡不著痕跡的後退一小步，距離稍微遠一些，也好避開二少爺那無限溫柔的眼神。

　　既然註定不是一路人，何必苦苦糾纏？

　　錦繡狠狠心說道：「奴婢真的感謝您為奴婢做的一切，只是，奴婢有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二少爺日後前途無量，奴婢萬萬高攀不起。還請二少爺將奴婢當日繡的帕子還給奴婢吧！莫要讓二少奶奶知道誤會了。」

　　那不是定情信物，你明明知道的。

　　既然如此，請你將帕子還給我吧！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不還

　　久久，錦繡都沒有聽到二少爺的回話。

　　錦繡忍不住抬起頭。

　　二少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那目光裡，有哀傷有失落有難過有痛苦，更多的，卻是固執和倔強。

　　錦繡的心不由得一顫，微微扭過了頭去，不肯如此和他對視。

　　沉默繼續在兩人之間蔓延。

　　錦繡不說話，他也不說。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終於，二少爺忍不住張口說話了：「錦繡，你真的想要回那個帕子？你對我就這麼殘忍麼？」幾年前的帕子，居然想著要回去。就那麼迫不及待的要撇清他們之間的關係嗎？

　　果然是誰先愛上誰先認輸，他到底沒法子堅持著擰到最後啊！依舊還是他開口打破了僵局。

　　錦繡悄然鬆了口氣，只要肯開口說話了就好，不然就這麼一直僵持下去，她也快沒有信心了。

　　她仔細的斟酌用詞，慢慢的說道：「二少爺，奴婢在您面前最後放肆一次，還請您不要見怪。」

　　二少爺的心直往下沉，忽的有了不好的預感。

　　錦繡頓了頓，接著說道：「奴婢不求大富大貴，只願日後找個疼我憐我待我好的男子，好好的過完這輩子。」

　　而你，絕不會是那個人！

　　二少爺再聽不出其中的拒絕之意，就枉為男人了，他咬牙回應：「你從不肯給機會給我，我一心要對你好疼惜你一輩子，你為何總是不願意？」

　　錦繡的心也糾緊了，不知道該怎麼解開二少爺心裡的結：「我們根本不合適……」

　　「合適不合適不是口中說說就行的，你沒試過。怎麼知道我們不合適？」二少爺不假思索的反駁。

　　聽了這樣的話，錦繡第一個反應卻是啞然失笑：「這種事情也可以試的嗎？」

　　若是放在現代，倒是真的可以試試。

　　男女看對眼了，先談談戀愛，然後同居，等感情水到渠成了。自然就結婚成家。若是婚後過的不幸福了，也可以一拍兩散，另尋新歡。

　　男人可以拋棄女人，女人也可以甩了男人。社會輿論對女子不會有這麼多的偏見和束縛。

　　在古代，女子若是嫁了一個男人。最好就是從一而終。若是被休棄了，就成了可憐的代名詞。

　　就算是和離，受傷的終究也是女人。

　　更不用說地位低下的丫鬟們是如何的卑微了。主子們看上眼了。就要到身邊弄到床上去，美其名曰「通房」。

　　哼，什麼狗屁通房，分明就是男人招惹女人的正大光明的名稱。

　　最最可恨的就是將通房丫鬟打發出去另外嫁人的。這才是真正的賠了身子又賠了未來，什麼都沒有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談「試試」簡直是可笑之極！還不如直接說給他做通房做小妾呢！

　　二少爺自知失言，有些訕訕的解釋道：「錦繡，你不要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現在想來，那些話確實冒失，有占口頭便宜的嫌疑。

　　錦繡趁機繃緊了面孔：「既然沒有這個意思。還是把帕子還給我吧！」女子不能隨意送人東西，果然是正理。不然給了人家遐想，認為是定情信物真的很糟糕。

　　二少爺自然不肯：「不還。送給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了。」他才不還呢！

　　錦繡沒轍了，男人若是不講道理的時候，簡直沒法子溝通。只得歎了口氣說道：「若是二少爺堅持不還，奴婢也沒法子，不過。還請二少爺不要和任何人再說那樣的話了。」

　　好像有那麼一點點過河拆橋的嫌疑，不過。錦繡還是狠狠心腸這麼說了。

　　二少爺的目光閃動，不知道心裡在盤算些什麼，口中卻痛快的應了：「你放心，當時這麼說是權宜之計，以後我不會隨意亂說的。」接著，意味深長的說道：「可是，在我心裡，這個帕子就是你送我的信物。」

　　錦繡徹底無語了。

　　到底該怎麼說才能打消二少爺的這份心思？真讓人頭痛……

　　到此刻，錦繡才發現，二少爺遠比陸雲霄來的固執。

　　陸雲霄聽說了所謂的兩人「互生情愫互相愛慕」的事情之後，便大度的退出，並未撕破臉皮，還算有些風度。

　　可二少爺呢，她明示暗示了這麼多次，明明將自己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了，可他卻像沒聽進去一般。真讓人苦惱啊！

　　想到這兒，錦繡忽的生出了一個想法來。

　　若是……若是她直言相告順子的事情，二少爺也會像陸雲霄一般退讓嗎？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簡直誘人無比，怎的也按耐不住。

　　錦繡就待張口，忽的想起一件事情來，立刻生出了冷汗。

　　不，她不可以說！她和順子的事情是標準的私相授受，又無媒又無聘，單單只是口頭約定。再者，她能不能自由出府還是個未知數，萬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

　　陸雲霄和二少爺是堂兄弟，有情分在，退讓成全情有可原。

　　可二少爺對順子無親無故，絕沒有一絲好感。他憑什麼要退讓？憑什麼要成全？

　　錦繡想到這兒，只覺得冷汗涔涔的從後背冒了出來。幸好她說話謹慎慣了，沒有隨意將這話就說出了口。想起上次二少爺在茶樓見過順子的反應，錦繡開始覺得，若是她剛才貿然說出了口，二少爺的反應一定不會小……

　　二少爺說出類似告白的話之後，卻發現錦繡毫無反應，不由得一楞。

　　再一細看，錦繡何止是沒有反應，居然發呆不知想什麼心思去了。

　　二少爺受了重重的打擊，心裡酸澀的不得了：「錦繡，你怎的不說話了？」

　　錦繡回過神來，恭恭敬敬的答道：「奴婢沒什麼可說的。」

　　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堅持故我。她也確實沒了說話的興致。

　　二少爺歎了口氣，既捨不得放錦繡走，又明白確實該放她走人了，心裡暗暗下定決心此事要快些解決。

　　到明年吧，明年錦繡就十六了。他若是能如願的謀到不錯的官職，也能離家赴任獨自撐起一片天空。

　　到那個時候，他才真正有資格要錦繡跟著他一起走吧！

　　想到這兒，二少爺振作起精神來，笑著說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錦繡鬆了口氣，立刻告退。

　　待書房門打開了，錦繡快步走了出去。

　　小路子和錦蓮不知在說些什麼，兩人靠的極近。小路子的眼裡閃著喜悅和溫柔，錦蓮的笑容極為可愛甜蜜，看起來真是極為合適的一對。兩人說的極為投機，居然沒有留意書房門已經開了。

　　錦繡心裡一動，故意咳了一聲。

　　錦蓮一驚，立刻轉過了頭來，笑著喊了錦繡一聲。

　　小路子臉微微泛紅，往後退了兩步，不敢再看錦蓮一眼，唯恐被聰慧伶俐的錦繡看出自己的心思來。

　　他壓根不知道，他這樣子更是顯得心虛，那點小心思毫無遮掩的袒露了出來。

　　錦繡暗笑在心，也不去揭穿他，逕自拉起錦蓮的手，一起快速的出了屋子。

　　錦蓮有時候敏感的驚人，有時候卻遲鈍的不可思議。她認定小路子喜歡的還是錦繡，絲毫沒有想過小路子如今對她有了心思。

　　錦繡故意把話題扯到小路子身上，可錦蓮說話的語氣很是自然，壓根沒有什麼異常。

　　錦繡看出錦蓮毫無察覺，有心想點破其中的奧妙。

　　轉念一想，他們兩個互相愛慕互生琦思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正值萌芽時期，早早戳破反而不美。日後見面機會多的是，豈不是彼此不自在徒惹尷尬？

　　還不如任由這種曖昧不清的狀況慢慢的發展下去，水到渠成豈不更好？

　　想到這兒，錦繡便住了嘴，笑著和錦蓮一起回了屋子。

　　錦蓮今日又來了興致聊天，不肯回自己的屋子去，硬是和錦繡擠到了一張床上。

　　天冷的很，兩人擠在一起倒是平添了幾分溫暖。兩人頭靠頭躺在一起，說起了悄悄話。

　　錦蓮自然要問及今晚的經過，錦繡也不隱瞞，撿了些重要的說了。至於陸雲霄說的那些曖昧不清的話自然要藏著點悠著點，還是不要說出來帶壞未成年少女了。

　　錦蓮眼珠轉了轉，笑嘻嘻的說道：「錦繡，你真是不老實，是不是還有許多事情沒有交代出來？」

　　錦繡瞪了她一眼，只可惜黑暗之中只聽見聲音看不見白眼：「我都說給你聽了，沒有隱瞞。」

　　有時候，死不承認這一招還是很管用的。尤其是對錦蓮。

　　在一起相處多年，錦繡對錦蓮的瞭解只怕早超過了對自己的瞭解，深知如何應付錦蓮的追問。

　　錦蓮扁扁嘴，果然不再追問，又和錦繡閒扯了幾句，便打了個呵欠，慢慢的睡著了。

　　錦繡在黑暗中靜靜的想著心事。

　　到京城不過兩個月的功夫，卻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想起了許氏，想到了陸雲霄，又想及二少爺……

　　一切紛紛擾擾總算要過去了。明天回了揚州就會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錦繡給自己暗暗鼓勁，然後深呼吸幾口，也沉沉睡去。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四百八十九章　凱旋

　　沈氏領著一行人上車時，大夫人和三夫人親自來送行。

　　許氏也來了，笑容滿面，絲毫看不出昨夜沒睡好的跡象。

　　錦繡瞄了一眼，發現陸雲霄沒有出現，不由得悄然鬆了口氣。

　　說實話，她原本對陸雲霄毫無好感，可自從昨天看到陸雲霄的真情流露之後，她的看法稍微改觀。

　　原來陸雲霄也不像她想像中那般不堪……

　　除去太過風流自賞之外，陸雲霄自有其瀟灑氣度和非凡的魅力。

　　相信除了她之外，懂得欣賞陸大少爺優點的女子一定很多很多。她不必自作多情的認為陸雲霄從此之後就會深深的惦記她眼中再也容不下別的女子。

　　這種三流言情小說裡發生的情節基本沒有上演的可能。陸雲霄可能會因為她的推拒躲避黯然幾天，相信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所以，錦繡很輕鬆愉快的上了車，滿懷欣喜的踏上了歸途。

　　到了揚州城的時候，錦繡只覺得空氣都特別的清新美好。

　　陸文倫派了人在城門口守著，因此一行人剛進揚州不久，陸府那邊就得了消息。待到了陸府大門口時，陸家的老老少少都喜氣洋洋的站在門口迎接一行人歸來。

　　大少爺和二少爺分別高中的喜訊早在前一天就到了揚州，陸文倫喜的一夜都沒睡好，一大早連衙門也不去了，特地在府裡等候。

　　沈氏下車見了陸文倫親自到門口來迎接自己，臉上自然有光，心情更加的高昂起來。

　　二姨娘站在二少奶奶身邊，滿眼含笑的看著二少爺歸來。

　　二少爺激動不已的走上前，第一個便喊了二姨娘：「二姨娘，這麼冷的天，你怎的也跑到門口來了。小心別凍著了。」

　　二姨娘眼中淚花閃動。笑容無比開心：「不礙事，我一點都不冷。」

　　還有什麼比兒子考中進士歸來更讓人高興的？二姨娘自從知道這個喜訊之後，激動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今日一大早便起身到大門口候著了。

　　二少奶奶沒料到二少爺第一個喊的不是自己，笑容微微一頓，然後便若無其事的笑著說道：「夫君，路途勞頓，你一定累了吧！妾身早給你備好了熱水，待會兒回去先漱洗更衣如何？」一副賢惠的模樣。

　　二少爺正值春風得意心情高昂。聞言笑著點了點頭，溫柔的安撫二少奶奶幾句：「婉柔，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耀哥兒怎的也抱出來了？天涼凍著可不得了。給我來抱著吧！」說著，就從二少奶奶手中接過了耀哥兒。

　　二少奶奶總算得到了被重視的感覺，心裡甜絲絲的。再看到二少爺玉樹臨風昂首屹立，心裡更是無限歡喜和驕傲。

　　庶子又如何？二少爺考中進士，日後定然前途明亮。不會比嫡出的大少爺差。再想起二少爺不好女色溫柔體貼這些優點，二少奶奶更是滿心歡喜，覺得當日堅持要嫁給二少爺是畢生最最明智的決定。

　　那邊的大少奶奶也是滿面春風，極其熱情的迎接了大少爺歸來。

　　大少爺先是抱了嫻姐兒，嘖嘖贊道：「不過才兩個月沒見，我的嫻姐兒越長越漂亮了。」說完。便在嫻姐兒嫩乎乎的小臉蛋上使勁的親了兩口。

　　嫻姐兒長的像個瓷娃娃一般精緻可愛，穿著大紅的襖子，梳著可愛的包包頭。脖子上掛了一塊明晃晃的長命鎖。一看就讓人從心底裡喜歡。

　　大少奶奶見大少爺抱著嫻姐兒不肯撒手，心裡暖烘烘的。又笑著讓旁邊的奶媽將遠哥兒也抱了過來：「我們的遠哥兒也開始學走路了呢！快些讓做爹的也瞧一瞧。」

　　大少爺笑著用另一隻手將遠哥兒也抱了過去，喜滋滋的也親了一口。

　　久別重逢的歡樂讓大少奶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這一廂，錦繡和巧珍兩個一左一右伴著沈氏，往府裡走去。

　　馬車上的東西自有別的丫鬟動手搬下來安置。這些粗活，自然不需要錦繡動手的。

　　巧珍初來乍到。觸目處都是陸府精緻的景色，也不由得暗暗吃驚。不由得暗自拿這裡和京城老宅做起了比較。

　　京城老宅勝在占地廣，宅院多，富貴堂皇處處考究。

　　而揚州的陸府，則更加的精緻小巧，假山流水花草樹木處處可見，置身其中只覺得賞心悅目。

　　巧珍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她本擔心著這裡遠遠及不上京城，一路上都在忐忑不安。現在看來，卻是別有一番特色呢！

　　陸文倫和沈氏說話告一段落，不由得瞄了巧珍一眼，很自然的問道：「這個丫鬟好生面熟，好像是母親身邊的吧！叫巧什麼來著？」

　　巧珍極其乖巧的應道：「奴婢巧珍，見過老爺。」巧珍長相不俗，笑時露出一點點酒窩，別有動人之處。

　　陸文倫向來欣賞乖巧懂事的丫鬟，眼裡流露出一絲讚賞之色：「母親調教出的丫鬟果然懂規矩。」

　　沈氏笑著說道：「老爺有所不知，母親特地賞了巧珍給我，我這次可得了老太太的心頭寶貝了。」這些好聽話卻是說給陸文倫聽的。

　　萬事孝為先，這「孝」字被古人執行的極為徹底。哪怕就是一字不識的村夫，也懂得孝順父母的道理。更不用說這些讀過書的世家出身的男子了。

　　陸文倫果然很高興，連連贊了幾句好。

　　也不知道這「好」字究竟是在誇老夫人體恤兒媳，還是在誇沈氏孝順聽話，抑或是在誇巧珍伶俐懂事。

　　總之，陸文倫一高興，沈氏的心情也跟著大好。巧珍的反應還用說麼？再怎麼故作平靜虛心，也掩飾不了那從眼角眉梢散發出的濃濃的喜悅。

　　錦繡早已將心情調試好，聽到這些對話反應不大。倒讓巧珍看了略略有些失望了。

　　待安頓好之後，陸文倫便和沈氏商議起了置辦酒席慶祝一事來。

　　這等喜事絲毫不亞於兒女婚嫁，從某一方面來說，甚至猶有過之。陸文倫顯然極為重視。

　　沈氏也想借著這事好生的熱鬧一番，和陸文倫細細商議起了宴請的名單以及各項事宜。

　　這辦酒宴一事，最是耗費功夫。

　　首先，宴請名單就是最最讓人頭痛之事。請哪些人不請哪些人得好生的斟酌。最怕是多出許多不請自來的客人，一來顯示出主人辦事不周到，二來也會出現酒席不夠坐的窘況。所以，一定要多預備一些酒席。

　　這樣一來，菜單的擬定和食材的購買又成了大事，樣樣馬虎不得。再加上桌席的安排人手的安排等等，樣樣都得定奪。

　　就算沈氏做慣此類事情，也不免大為頭痛。決定將宴席的時間放在三天後，正好趁著這三日的功夫好好的做準備，以免出了差錯。

　　花了一個下午才擬定好了名單，為表示慎重，陸文倫決定親自撰寫名帖。

　　錦繡稍一猶豫，巧珍便自告奮勇跟著去書房伺候。

　　沈氏笑容依舊，點頭應了，叮囑巧珍一定要盡心伺候。眼底卻閃過一絲淡淡的不悅。這個巧珍，未免也太殷勤了……

　　巧珍光顧著歡喜，壓根沒有留意到沈氏情緒微妙的轉變，兀自興沖沖的應了，跟著陸文倫後面去了書房。

　　錦繡留意到了沈氏的些微不快，卻故作不知，笑著說道：「夫人，忙了這麼半天，您一定累了，還是歇會兒再忙吧！奴婢這就去廚房，做幾個拿手好菜，讓您和老爺嘗一嘗。」

　　看這個架勢，陸文倫今晚定是不會走了。

　　沈氏點點頭，笑著贊道：「還是你最貼心。」

　　為什麼用最？當然是因為有比較的緣故。

　　巧珍又勤快又伶俐，這些日子本已初步博得了沈氏的欣賞。只可惜今天的舉動太過不妥了。

　　巧珍最重要的任務是將沈氏伺候好，老爺當然也重要，可是她們都是沈氏的貼身丫鬟。怎麼能表現出躍躍欲試的要去伺候老爺？

　　年輕貌美的丫鬟，偏偏又想在老爺面前獻殷勤，這怎能不讓沈氏窩火？

　　錦繡心裡不免生出些許幸災樂禍的心思，心想最好巧珍不要會意過來繼續這樣下去才好。日後也不用對付巧珍了，沈氏自然會漸漸疏遠了巧珍的。

　　錦繡笑眯眯的領命去了廚房，忙碌了一個多時辰，端了幾樣拿手好菜出來，又特地從酒窖裡拿了一小壺好酒來。

　　陸文倫偏好晚上小酌幾杯，今日心情如此之好，喝酒自然免不了的。

　　待飯桌擺好之後，錦繡才去稟報了沈氏一聲。

　　沈氏聽到錦繡說酒菜都上桌了，不由得笑了，錦繡這個鬼靈精，簡直就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不需吩咐就能將事情辦的妥妥當當，叫她怎能不喜歡？

　　沈氏吩咐素琪去請了老爺過來吃晚飯。

　　素琪領命去了，片刻之後便回來了，笑著說道：「夫人，老爺說將手裡拿張請帖寫好就來。」

　　陸文倫進了飯廳，素秋立刻端了溫水給陸文倫洗手，錦蓮則將擰好的毛巾遞了過去。

　　巧珍笑吟吟的跟在陸文倫的後面到了飯桌邊，極其自然的伺候起了陸文倫。布菜斟酒，熟稔之極。

　　殷勤周到的巧珍壓根不知道她做的事情已經大大犯了沈氏的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