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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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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淵爻] 我夫君他權傾朝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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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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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22:14: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席向晚有點詫異寧端居然會邀請自己去看綁匪,轉念一想點頭同意,「好。」她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小心地動了動腳踝,覺得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疼了,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

  「姑娘小心。」碧蘭繞到另一邊扶住了她,害怕地輕聲問道,「姑娘,真要去看那幾個人啊?」

  席向晚頷首,又道,「你若害怕,不一同去也可以。」

  碧蘭頓時挺起胸膛,「姑娘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她說得義正言辭,手心裡卻冰涼一片,席向晚無奈一笑,「好,你跟在我身邊,害怕的話莫要抬頭去看就是了。趙嬤嬤便留在此處吧,省得祖母回來找不見我,又擔驚受怕。」

  「是。」趙嬤嬤低聲應了,待寧端轉了身後,她才隱晦地抬頭掃過對方那頎長的背影。

  難怪老夫人如此忌憚,再三試探……莫說寧端孤家寡人,家裡一個長輩親人也沒有,光他這一身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氣勢,就不是任何姑娘家考慮的夫婿首選。

  不過見他對大姑娘的樣子……似乎也有幾分特殊。

  趙嬤嬤在心底歎了口氣,將視線收了回來。

  「觀音廟雖然只許女子入廟,但也留了一條常日不開放的道路以供不時之需。」壯漢在寧端的示意下開口洋洋灑灑解釋道,「東北角不遠處,正好就是那條通道和觀音廟的連接口,我帶人往那處一搜,就發現有兩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樹叢後面,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們擒下。原本是要就這麼將這二人帶回來的,卻見他們神情緊張,不斷地往山下的方向張望,我頓時靈光一閃……」

  壯漢習慣了大步走路,健步如飛,席向晚為了追上他,不得不加快步伐,有碧蘭扶著也稍顯局促,不由得不自覺地微微擰起了細細的眉毛。

  寧端看她一眼,將冰冷視線落在了壯漢的背上。

  壯漢頓時打了個寒顫,疑惑地回頭看向寧端,又看看出了汗的席向晚,頓時恍然大悟,識趣地移開目光的同時將腳步放慢了許多,接著道,「……我靈光一閃!想到這二人也許還有同夥,立刻帶了兩人悄悄沿著通道一路下山,果然在靠山腳處又發現了一輛破馬車和一個在車上等著的人,車上搜到今夜出汴京城的放行文書,如今這三人都捉了回來,等候大人下令如何處置!」

  席向晚細細聽完了壯漢的話,和她先前所想像的也沒有太大的出入,便轉頭問寧端,「你準備如何處置?」

  「先問話。」寧端簡短道。

  若是其他的,他直接送去大理寺便是,可今日的情況卻複雜一些。

  觀音廟裡,現在除了席老夫人外,還坐著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牽涉到那位之後,無論是多麼簡單的陰謀,都變得不能是那麼簡單了。

  再者……

  寧端望了席向晚一眼,面無表情地將目光收回。

  「大人問話時,我能在一旁觀看嗎?」席向晚笑問道。

  壯漢敬佩地看看席向晚,生怕這嬌滴滴的小姑娘轉眼就被寧端的冷言冷語嚇得哭鼻子。

  可緊接著,他就聽見了寧端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帶你來,是讓你問他們話。」

  席向晚訝然,隨即笑了,她已經能聽見不遠處傳來男人悶聲喊痛的動靜,想來那三人應該就在不遠的地方。如果今日這三人就這麼被帶走,她雖然知道八成是包氏在暗中找人害她,卻很容易就會丟掉細節。

  畢竟,進了大理寺的普通案子,席明德還是有些能耐擺平的。

  寧端如今網開一面,給席向晚開了道後門,倒是給她節省了很多麻煩。

  「看來給寧大人送一碗豆花是還不上這次恩情的了。」席向晚抿著嘴唇半開玩笑地接了下去,「那就送兩碗吧。」

  壯漢牙疼地嘶了一聲。除了四皇子,他還沒見過誰皮實到能在寧端面前和他開玩笑的——不要命了嗎?

  別說這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就是壯漢他自己,被寧端冷冷瞪上一眼都腿肚子發抖。

  見識過寧端實力手腕的人,都不外如是。這小姑娘大概就叫……初生牛犢不怕虎?

  壯漢豎起了兩隻耳朵,生怕錯過寧端的回應。

  「……好。」半晌,寧端才低低答道。

  壯漢腳下一個趔趄差點直接摔在地上。這真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使寧端?莫不是被人掉包了吧?

  「腿折了?」寧端毫無波瀾的聲音從後頭傳來。

  壯漢頓時穩住下盤,老老實實低頭,「沒有!」

  得,還是平時的寧大人。

  壯漢偷偷擦了把冷汗。

  席向晚第一次來這觀音廟,也不知道眼前究竟是什麼洞天,跟著寧端的腳步進到裡面,頓時就看見了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的三個男人。

  她細細地打量過去,發現兩張都是生面孔,只有其中的一張臉,似乎令她覺得有些面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但又不是那麼肯定。

  盯著那人看了半晌,席向晚才想了起來。秦媽媽確實是有個親生兄長,叫秦昊天,在街頭替人做打手的營生,生得惡聲惡氣人高馬大,私底下幫包氏幹了不少壞事。

  不過這人的面,席向晚還是第一次見到。秦昊天長得和秦媽媽五六分相似,她才會覺得面熟。

  既然是秦媽媽的兄弟,想來也就和包氏脫不了干係,畢竟秦媽媽如今已經供認不諱、投入牢中,想來秦媽媽的兄弟大約是想要替她報仇?

  席向晚轉了轉眼睛,抬頭對寧端笑了笑,「那我……問他們幾句話?」

  寧端一瞬間的猶豫也沒有,他做了個自便的手勢。

  壯漢對一旁的兄弟們抹脖子瞪眼睛地示意他們收斂臉上過於驚恐的表情——不就是副都御使帶了個又嬌又軟的姑娘來看嫌犯了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得了寧端的同意,席向晚笑盈盈地上前兩步,走到了秦昊天面前,「看你的面色,似乎認識我?」

  「這麼漂亮的小娘子,認不認得都要好好看仔細的。」秦昊天生得兇神惡煞,見到席向晚過來,擠出一臉色眯眯的模樣,「多看幾眼,就跟多活幾年一樣,舒坦得很!」

  壯漢這回學了乖,他都沒敢看寧端的表情,一腳就踢在了秦昊天的背上,「嘴巴放乾淨點!」

  秦昊天臉色一變,啐了一口不說話了。

  席向晚卻不以為意,她提了提裙擺蹲到這惡棍面前,笑靨如花,「我知道你是誰找來的,也知道你要對我做什麼,可惜……你沒抓著。」

  無論包氏是讓秦昊天來抓了她之後想要幹什麼的,這陰謀已經夭折。

  而席向晚如今,正好有最好、最方便的將這罪名翻轉過來變得十倍嚴重的辦法。只不過,那得要寧端點頭才行得通。

  於是席向晚掉過頭朝寧端笑,「我可真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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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寫這兩章時腦子裡有個畫面:阿晚笑眯眯地說咱們把這人活埋了吧,寧端在旁默不作聲地接過壯漢遞來的鏟子低頭就地挖起坑來……

  不!寧端他逼格很高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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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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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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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22:1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寧端凝視席向晚半晌,知道她二度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只管問。」

  這就是許可了。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

  席向晚轉回臉來,對秦昊天毫無心機地一笑,「包氏難道沒有告訴你,今日這觀音廟裡面有什麼人在嗎?」

  秦昊天皺了皺眉,唾駡道,「我們兄弟幾個只是上山來想看看這只有娘們能進的觀音廟長什麼樣子,哪曉得只看見一群臭烘烘的男人!」

  席向晚站了起來,淡淡道,「照你剛才這麼說,沒人指使你今日上山,你只是來逛一逛,那為何特地駕了一輛只能坐一人的小馬車,又帶了草繩在身上?」

  「馬車舊了,怕在路上什麼玩意兒掉了,就地用繩子一綁就能接著走了!」秦昊天隨口胡謅道,「那馬兒不也得用韁繩,我帶了卷備用的,怎麼,犯法?」

  「自然不犯法。」席向晚搖了搖頭,不慌不忙地繞著三人轉了一圈,將他們臉上的神情看了個清,除了秦昊天外,另外兩人現在已經嚇得面色如土。

  顯然秦昊天才是此事的主謀,另兩人不過是他手底下的嘍囉罷了。

  若是從那兩人下手,恐怕很快就能令他們供認是受了包氏之令,為了綁她而來……可這家中嫡庶鬥爭時的手段和罪名,席明德是萬萬不會允許傳出去的。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嘛。

  席向晚微微冷笑,繞了一圈後又回到秦昊天面前,「那麻袋呢?是用來裝什麼的?」

  「裝米!」秦昊天哼了一聲,「家裡米吃完了,下了山,我就準備去米鋪扛一袋米回家,成不成?」

  「可我見你……」席向晚打量著他,「也沒有帶錢。」

  「我忘帶了,問米鋪賒帳!」秦昊天又一次將席向晚的話堵了回去,有些不屑: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片子,也想從他嘴裡套出真話來?

  席向晚點點頭,臉上仍然不慌不忙,「哪家米鋪?」

  秦昊天這回答得沒先前那麼快了,他壓根沒想到席向晚會問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梁記!」

  「梁記的米貴得很,看來你手頭餘錢不少。」席向晚面無異狀,又接著問,「梁記在汴京城內有三家鋪子,你預備去的是哪一家?」

  秦昊天哪裡真的去過米鋪?他平日裡要麼是到處打秋風,要麼就是靠席府養著——包氏用他用得順手,衣食住行上從不短缺,米都是直接派下人送到秦家,根本用不著秦家人自己去買。

  他語塞了片刻,兇神惡煞地翻臉罵道,「哪家順路就去哪家!問這麼多幹什麼!」

  壯漢生怕秦昊天嚇到席向晚,又在後頭照著他後腦勺重重抽了一巴掌,「肅靜!」

  席向晚卻是一點兒沒被唬住。她在嶺南那些年,吃人不眨眼的人見得多了去了,哪裡會懼怕秦昊天這樣扶不上牆的地痞流氓,「你的馬車上,還放了今夜宵禁時出城的通行文書,是預備買完米之後送到外地去嗎?」

  「是又怎麼……」秦昊天脫口而出了幾個字,突然後悔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他忘了方才隨口扯謊時說的是自家的米不夠用了!

  「送去誰家?」席向晚笑了笑,繼續追問,「我倒想認識一下那家缺米缺得非要今天晚上宵禁出城去送的人家。」

  秦昊天這時已經顯然沒有之前那般死豬不怕開水燙,他飛快地轉動著銅鈴大的眼睛,舔舔自己發乾的嘴唇,「不,我剛才說錯了,到米鋪買了米後,我直接讓米鋪夥計送到我家,然後再出城去。」

  「你打算去哪裡?」席向晚慢條斯理地順著秦昊天的話往下問。

  人越是說謊,就越是需要用更多的謊言去填充之前的假話。在這樣反復的謊言重疊之中,再疏密的人也會漏出破綻。而從再平常不過的談話中獲得這些一閃而過的破綻和漏洞,正是席向晚最擅長不過的事情。

  秦昊天支吾著不想回答,壯漢沒給他這機會,又是一巴掌呼了過來,「舌頭被嚼了?」

  「我……我去看遠方親戚。」秦昊天實在沒轍,只能扯道,「有個親戚病重……不是!許久未見了,我去探望他。」

  「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寧端在旁突然道。

  席向晚扭頭看他一眼,頓時覺得自己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勢,不由得莞爾。

  秦昊天倒是真的報了個人名和地名出來,一旁自有人記下去對證。

  席向晚知道秦昊天必然是在說謊,但她也並不慌張,而是又心平氣和地問道,「去你說的鹽城,要大半天的路徑,你身上一文錢也沒帶,是預備餓死在半路上?」

  「我連夜趕路,到了親戚家裡就能吃東西了!」

  「去看自家親戚,還帶著兩個兄弟?」

  「對對對!」

  「你駕著馬車,他們兩個大男人擠在馬車裡?」

  「對……呃,不是,李四今日就要回家的!我只帶王麻子一道去看我親戚。」

  「哦……」席向晚含笑看向臉上長滿了麻子那人,「是他說的這樣嗎?」

  王麻子瑟瑟發抖,連舌頭都不聽使喚起來,「不……不是……我今晚沒打算和他一道出城!」

  秦昊天大怒,「你說什麼?!」

  他突然扯這一嗓子,近在咫尺的席向晚耳朵都被他震得嗡嗡起來,趕緊後退了兩步。

  寧端冰冷的目光立刻刺在了秦昊天身上,後者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畏懼地望向寧端,就像見了貓的老鼠似的將身體縮了縮。

  寧端深居簡出,只聽從皇帝的命令,論理秦昊天是不該認識他的,可偏巧他替包氏賣命,便從席家三爺席存學的口中聽了那麼一耳朵都察院和寧端的事情。

  當年寧端剛奉皇命進入都察院才三日,就接連將三名朝中大員彈劾下馬,每個都是證據確鑿,各方勢力再怎麼盤旋也沒把人救回來,皇帝大怒之下令寧端徹查,整整三個月的時間裡株連斬了幾百號人,都察院三字自那時候就帶上了血色,文武百官心裡只要有那麼點醃臢,都恨不得繞著都察院走。

  秦昊天也沒想到,綁個小丫頭的事情,居然栽到了都察院的手裡。

  都察院也就罷了,偏偏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寧端!

  而且那寧端,居然還對席府的丫頭言聽計從,聽之任之。

  想到這裡,秦昊天的心已經涼了半截,他原先還打算打死不認,現下卻已經轉著腦筋揣摩自己是不是該將錯都推到包氏頭上、好給自己要個輕點的罪名了。

  要不是包氏那婆娘說他妹妹下了大牢都是席向晚害的,攛掇他來抓席向晚報復,他至於落到現在這般境地?

  秦昊天恨恨地磨著牙下了決心:他要是不好過,包氏也別想繼續逍遙下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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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22:15: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席向晚輕揉了兩下自己的耳朵,方才覺得那嗡嗡聲小了一點。

  她垂眼看向坐在地上的秦昊天,見他正咬著牙陷入沉思,目光遊移不定,好似死之前都要從敵人身上撕扯下一塊肉的豺狼一樣。

  席向晚明瞭:看來秦昊天死也要找個墊背的。

  但她可不準備讓秦昊天就這麼如願,既然一家人都不學好,那就一家人一起去牢裡作伴吧。

  「那迷藥呢?」席向晚開口問道,「你怎麼解釋?」

  秦昊天一驚,抬起頭來時終於咬牙下了決心,「我招了!其實我是收了別人的錢,知道今日……」

  「你知道今日你要綁走的人就會來觀音廟?」席向晚搶白。

  「是。」秦昊天遲疑了一瞬便點頭,「我是受了那包氏的蒙蔽,她想借刀殺人,我就是她的那把刀!」

  「你帶著麻繩,迷藥,馬車,還有兩個幫手,原打算將人綁走之後怎麼做?」席向晚接著問。

  秦昊天雖然有些疑惑席向晚的問話方式,但還是避重就輕地答道,「先打暈綁起來,要是路上醒過來就用些麻藥,用出城文書連夜離開汴京,然後……」

  「然後賣到深山老林的窮人家去給他們當媳婦?」席向晚又一次打斷了秦昊天的話。

  這招供的事情一開頭,後面就很容易了。秦昊天點頭,「對,我們也沒打算真把人怎麼著,殺人是犯法的,這我知道。」

  席向晚抿緊的嘴角邊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細微的笑意,快得像是錯覺。她很快直起了身子,擲地有聲道,「你再說一遍,誰告訴你今天到這裡來就能綁到人的?」

  「席府三夫人包氏……」秦昊天不由自主地回答了席向晚的問題,他甚至沒反應過來席向晚為什麼要問這個多此一舉的問題——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就是包氏要報復的人?難道她還認識別的包氏?

  「三叔母一個婦人家,怎麼會知曉這等機密!」席向晚輕斥,「你定是隱瞞實情,想將罪名栽到我三叔母頭上去!」

  秦昊天每個字都聽得懂,連在一起卻不明白了,「明明就是包氏指使我——迷藥的主意都是她出的!」

  「一派胡言!」席向晚氣得漲紅了臉,她往後退了一步,指著秦昊天道,「我三叔母怎會做這等目中無人、欺君犯上的事情!簡直欺人太甚!」

  秦昊天嚇了一大跳,「欺君?!」

  他畢竟是在汴京城裡混過三教九流的人,這時候轉動腦筋一想,終於意識到了一點矛盾:觀音廟,女人才能來的地方,寧端怎麼會帶著大批官兵出現在這裡?

  「寧大人,這賊人的家人在席府當差,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才被投入監牢,此事大理寺已做了判決,此人必定是懷恨在心,想要報復席府,才會將這等莫須有的罪名栽到我三叔母的頭上!」席向晚回頭對寧端就是一頓顛倒黑白,「我三叔母絕無可能對皇……貴人存有歹念!」

  秦昊天背後的兩個同夥還雲裡霧裡的時候,秦昊天終於反應了過來席向晚在說什麼。

  寧端帶官兵守在這裡,必定是因為有需要護衛的女眷上了觀音廟參拜,席向晚一路誘導他招供,硬是要將他掰成膽大包天、敢來綁架皇親國戚的罪名!

  如果這罪名落實,那不管是不是受了指使和蒙蔽,都十成十地是要掉腦袋的大罪!

  好個心思狠毒的小丫頭,他不過是想綁了她玩玩便賣到瓦肆勾欄,她居然想要他的命?

  秦昊天瞪著眼前細皮嫩肉的小姑娘,如果不是繩子綁著,他簡直想跳起來狠狠扇她一巴掌。

  見秦昊天好像要用目光將自己撕成碎片,席向晚心底嗤笑一聲,面上卻害怕地往後退了兩步到寧端的身旁。

  寧端略微側了半步,就擋住了席向晚的身體,他甚至隱約還有些中意這種將她護在身後的感覺,「將他單獨帶下去問話。」

  「是!」領頭的大漢洪聲應道。

  「等、等一等!」秦昊天立刻使出吃奶的勁掙扎起來,「我沒有!我來這裡不是為了什麼貴人,老子都沒聽說今天有貴人會在這破廟裡!」

  「你還想冤枉我三叔母?」席向晚探出半顆腦袋,氣衝衝道,「你血口噴人!」

  「我是聽了包氏的讒言才來此,」秦昊天生怕寧端真信了這小丫頭的鬼話,連氣都沒喘,一口氣說完,「但我要來綁的人是席府的大姑娘!」

  席向晚聽起來更氣了,她從寧端身後步了出來,「三叔母和我是一家人,她為什麼會找人來綁我?你明明就是——」

  秦昊天見席向晚每每一說話,寧端都會立刻將視線轉到她的身上,立刻忙不迭地提高嗓音吼道,「我現在就招供簽字畫押!」

  往前跑了一步的席向晚這時候也順理成章地被寧端給拉住了,她反過來拽住寧端的袖子,「這人在說謊!貴人在此,再怎麼仔細護衛都是不為過的,誰知道這人背後站著的是誰?萬一貴人下山時又碰到危險……萬一他還有同夥呢?」

  秦昊天幾欲吐血,「我沒有!」他急切地認罪,「我想綁走席府大姑娘將她賣到青樓去,這是包氏的指使!我從頭到尾,都只想對她一人出手!」

  在後頭的碧蘭掩嘴驚呼出了聲。

  要是哪家姑娘真被土匪強盜擄了去又賣到那種地方去,那就算沒在青樓失身,等回了家也是自縊以保家族名聲的命!

  席向晚也瞪大眼睛震驚片刻,隨即飛快搖頭,「不可能,三叔母絕不會這樣對我!席府一損俱損的道理,她怎麼會不明白?我不信,一定是你——」

  秦昊天再不敢聽她說下去,提心吊膽就怕冒犯皇室的大刀直接落到自己脖子上,想也不想地身子一歪撞到身旁大漢的腳上,連聲求饒,「我現在就招!我畫押!我今日就是受了包氏指使來綁席大姑娘的,和其他烏七八糟的絕沒有任何關聯!」

  「寧大人?」大漢為難地看向寧端。

  寧端的視線掃過席向晚,他淡淡道,「拿紙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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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晚:演戲?我略知一二。:-d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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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秦昊天哭著喊著主動招了前因後果,連和包氏的對話都努力回憶得清清楚楚,不過一刻多鐘的功夫就簽字畫押齊活了。

  席向晚站在一旁看了全程,臉上憤懣與不敢置信漸漸淡去,餘下只有淺淺的微笑。

  她將視線從秦昊天移到不遠處的寧端身上,他正在看供詞,玉石雕成般的修長手指翻過記載詳盡的紙頁,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將其交回給了大漢。

  席向晚隱隱約約聽見他似乎用冷淡的聲音說了一個「可」字。

  接著,寧端轉頭看向了她。

  承人恩惠的席向晚彎起眼睛朝寧端笑了。

  席向晚雖然不知道寧端護衛著的究竟是誰,但那一定和皇家有關,否則動用不到寧端。因而,就算席向晚想要用「貴人」來嚇得秦昊天魂飛魄散,也得先徵得寧端的同意。

  有了寧端的配合,席向晚才能這麼輕易又迅速地將秦昊天的供詞套出來。

  即便有了秦昊天的供詞,也不能保證包氏能不能傷筋動骨,但席向晚掌握了這一步先機,就能在賞花詩會之前做些不起眼的準備工作了。

  在汴京城中,無論是誰,都格外在意「名聲」這兩個字,包氏就算在席府後院裡呼風喚雨的,出了席府也有的是要看臉色的人。

  只是在寧端身上欠的債是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多。

  天知道她本來是想讓寧端欠自己恩情的……

  席向晚略微一走神的功夫,寧端已經走到了她面前。青年比她高出一個頭,要低下頭才能看著她的眼睛,「該走了。」

  席向晚恍然抬頭,「我祖母回來了?」

  「嗯。」

  席向晚轉身帶著碧蘭一同往外走去,跟了兩步突然笑了,「我這時候若再說一聲謝謝,你會不會已經聽煩了?」

  「不會。」寧端的回答依然簡短。

  「那你……」席向晚笑著轉頭看寧端,一點也不害怕這人身上的攝人殺意,「還是想問我要豆花?」

  聽到小姑娘帶著調侃的話語,寧端轉頭看了她一眼。

  席向晚生得好看,還不到及笄的年紀就已經看得出國色天香,她高興的時候,笑意就揉成星光碎在她眼底,比真的漫天星辰都來得奪目。

  這樣漂亮的世家姑娘,明明就該被人捧在手掌心裡寵得不知愁滋味,她卻已經學會了如何步步為營護好自己的安全。

  席府的嫡庶之爭……皇帝一時不插手,席明德就丟了分寸。

  寧端心裡想著這些,定定凝視席向晚好一會兒,見小姑娘走路的同時仍然眨巴眼睛等待著他的回答,不由得將手按在了冰冷的刀柄上,才覺得顫抖的心尖跟著一道冷卻下來,「……要鹹的。」

  席向晚噗嗤一聲笑了,「必定親手奉上。」

  跟在兩人後頭的碧蘭左看看右看看,還是不知道自家姑娘究竟為什麼這麼高興。她悄悄地捶了捶自己的腿,又酸又痛,一癟嘴險些掉下眼淚來。

  過了這麼提心吊膽的一天,姑娘怎麼還笑那麼開心?

  有寧端帶著路,席向晚很快回到了先前休憩那處,席老夫人已經在那兒坐著了。

  席向晚眨眨眼睛,想到先前祖母對寧端的考究,停住腳步朝身旁男人福身一禮,「多謝寧大人送我回來,我和祖母這就該下山了。今日之事再三拜謝,不日必將回禮送至都察院。」

  寧端跟著站定,他的視線輕輕掃過席向晚低頭時頭髮滑落露出那一截頸側的皮膚,那處白得好像能反光,照得寧端的思緒也卡住了片刻,「……好。」

  好在他反應過來得極快,席向晚毫無察覺,她重新站直身體,朝寧端點點頭便在碧蘭的攙扶下轉身離開。

  寧端後知後覺地想起了被他好好存放起來的那個荷包來,他私心裡覺得那已經是席向晚提前給他的謝禮了。

  目送席家主僕離開後,寧端才轉身大步回了觀音廟後頭的院子,他的步伐極快,和剛才遷就席向晚慢吞吞時的走走停停大相徑庭。

  寧端沒直接回到關押秦昊天三人的地方,而是選了個不同的拐角,進了另一處更為僻靜的單獨院落。

  院中坐著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她對面是一名穿著緇衣的法師。

  見到寧端進院,那婦人和藹地笑了笑,「回來了。」

  「長公主。」寧端拱手行禮。

  「去這麼久?」長公主對待寧端的態度十分親和,她朝寧端招了招手,「出事了?」

  寧端言簡意賅地把剛才的事情複述一遍,長公主面上的笑意也漸漸退去,她疲憊地搖搖頭,「這席府也是越發扶不上牆了。」

  寧端立在一旁沒說話。

  長公主見他這番模樣,有些歎息,「那席府大姑娘倒是個聰明的,借勢壓人,很能隨機應變。」

  「是我同意的。」寧端道。

  長公主沒想到這話寧端倒是接了,有些驚訝,但旋即反應過來,微笑道,「聽說席府的大姑娘才貌雙絕,是如今汴京城中第一美人,你見了她,覺得這傳言如何?」

  寧端面無表情,冷冷淡淡,「確實顧盼生姿。」

  若是換個人來說這話,那必定是春心萌動的誇讚,可寧端這麼一說,就一丁點兒情意都看不出來了。

  長公主卻若有所思地看了寧端一會兒,才沉吟道,「你莫擔心,我不會為今日之事怪罪她,她也不過是為了自保。」

  「多謝長公主。」

  「你還是和我這麼生分……」長公主輕歎了一口氣,眉眼之間浮現出倦色來。她轉而語氣柔和地問坐在對面的法師,「慧聞,你覺得如何?」

  她雖然這麼問,卻沒抱太大希望。同樣的問題,她已經問過慧聞法師許多次,每每得到的,都是同一個答案。

  灰色法衣的尼姑笑著望了一眼寧端,「貴人指引貴人鄉,若是那位席大姑娘,也許正好能解長公主的心頭頑疾。」

  長公主面露喜色,「當真?」

  垂手而立的寧端聞言也微微抬起了頭,那張神情極淡的臉上劃過一絲詫異。

  席向晚,是他的貴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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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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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下山的路總是比上山容易些。

  饒是如此,再度走完那九百九十九道石階回到山腳下之後,席向晚還是腿軟得有些站不住了。

  席老夫人看得心疼,讓身邊的趙嬤嬤和碧蘭一道將她扶上馬車。

  席向晚踩在小凳子上時,錯過眼又仔細看了看停在旁邊的那幾輛馬車,將馬車前面掛的那牌子給記了下來,才進到車廂裡,坐下時長舒了一口氣。

  席老夫人老當益壯,進了車廂見到席向晚這幅模樣,不由得又好笑起來,「你若真覺得累,還那麼多閒工夫跟寧大人到處亂走?沒個規矩!」

  席向晚眨眨眼睛,將在觀音廟裡發生的事情活靈活現地給席老夫人講了一遍。

  席老夫人一開始臉上還帶著笑意,幾次聽到兇險處時都緊張得握住了席向晚的手,到最後長籲一口氣,「真是要謝謝那寧端了。」

  席老夫人活了幾十年,自然知道今日席向晚不僅安全脫身、還能讓秦昊天將包氏招出,除了她自身反應得快以外,寧端的助力也必不可少。

  只是寧端的名字,席老夫人多多少少也聽過,知道他從來不是個樂於助人的主,卻如此偏幫席向晚,令老人家有些憂心。

  老夫人輕輕撫摸著孫女柔順黑亮的長髮,心想著也該將婚嫁的事提上來了。席向晚是席府的大姑娘,還是唯一的嫡女,總該是第一個定親的。

  席向晚還不知道自家祖母在想些什麼,她在到家之後立刻沐浴更衣,叫小丫頭來捏了好半天的腿腳才覺得舒服了些。

  這日在觀音廟中的驚險,席向晚和席老夫人都沒告訴大房的人,席向晚還特地叮囑碧蘭三緘其口,不希望父母親和哥哥為此擔心。

  但老夫人也不是真打算和席明德一樣死死咬著「家醜不可外揚」這幾個字就這麼放過三房。

  不過小半天的功夫,第二天清晨,府裡的下人們就開始私底下嚼起了秦媽媽的舌根,從秦媽媽說到她的兄長秦昊天,又從秦昊天說到了包氏身上。

  包氏很快就聽聞了這些消息,氣得坐在椅子上半天沒說出話來。

  秦昊天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沒能將席向晚這小賤人捉走賣掉也就算了,居然膽大包天地將她的名字也供了出去,難道就不怕得罪席府麼!

  包氏在屋內反復踱了半晌,最終還是咬咬牙起身去找了她夫君席存學的生母、席明德的妾室唐新月。

  唐新月是席明德妾室中最晚進門的一個,最受寵,因而她的子嗣三房一系也連帶著在席府中地位超群,甚至能堂而皇之地將大房踩在腳底下。

  包氏每每見到這個女人時,都為她的駐顏有方感到震驚。唐新月比她大了整整一輩,看起來卻和她年齡相去不遠。若是不認識的人見到唐新月和席明德站在一起,恐怕會錯將他們二人當成是父女。

  「又怎麼了?」唐新月見到包氏時,輕輕笑了一下,「聽見那混人在大理寺招了,你就慌神了?」

  包氏在唐新月的示意下走到了她身邊,討好地提壺替她續茶。

  唐新月含笑看著包氏的舉動,優雅地擺擺手示意丫鬟們都下去,只留了一個心腹嬤嬤在旁站著,「你來借人時,我就告訴過你,徐徐圖之,急不得,但你那時聽不進去。」

  包氏低眉順眼,「母親教訓得是。」

  「有人在的時候,可別這麼喊我。」唐新月說著,拍拍身旁的軟墊,道,「坐下來說話。」

  見到包氏坐下後,她才接著說了下去。

  「席向晚是做了些小手腳,不過一紙證詞也做不了什麼數,大理寺得找到證物、贓物才會來拿你。你都按照我說的去做了嗎?」

  「是,母親吩咐的一切都照做了,沒留下一點痕跡,若有人問起,我那日也沒出府去見秦昊天。」包氏輕聲細語。

  「這就好辦了。」唐新月撫掌而笑。她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笑起來居然還帶著幾分天真爛漫,「我去找老爺說說情,你這幾日就低調些,不要出自己的院子了。」

  包氏先應了是,而後才遲疑道,「只是那賞花詩會,原本我是準備陪著卿姿一道去的……」

  「卿姿也該學些手腕了。」唐新月笑著拍拍包氏的手背,像是安撫,又像是鎮壓,「席青容和那平崇王世子打得火熱,卿姿也該選定日子定下親家,早學些東西,對她只有好沒有壞。」

  包氏沉默片刻,開口稱是。

  在唐新月處待了不多久,包氏就起身告退。直到出了這院子,包氏才鬱鬱地吐出一口濁氣。

  她想在席府裡呼風喚雨,差的只有幾步路,這其中最大的一塊擋路石就是席明德最寵信的唐新月。

  只要席明德這位席府主人一日不死,唐新月就一日在府中能穩坐和席老夫人持平的第二把交椅。

  包氏雖是正經官家女兒,卻是庶出,嫁給席存學是唐新月和席老夫人博弈失敗的結果,因此唐新月一直不怎麼中意包氏這個兒媳婦,雖然看在兒子和孫女的面子上提點她,卻也時不時地變著法兒敲打她。

  包氏想要保住自己現在的地位,就不得不在唐新月面前伏低做小。

  好在這一番忍氣吞聲下來,秦昊天的問題應該是解決了。

  只是作為代價,包氏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裡,無法陪同女兒去參加國公府的賞花詩會,這令她有些擔心自己心思單純的女兒起來。

  而在席府之中有著同樣擔憂的人,並不僅僅只有包氏一人。

  席向晚這日去母親王氏的院子裡用了晚飯,正在回雲輝院的路上時,被突然冒出來的席青容給攔在了半路。

  見到席青容一幅眼淚汪汪的模樣,席向晚善解人意道,「三妹妹,可是身體什麼地方不舒服?怎的都疼哭了?」

  席青容搖搖頭,淚水在眼眶裡倔強地打轉,紙片一樣的身體彷彿下一秒就會被風吹走。

  她蹙著眉看向席向晚,神情哀切,「晚姐姐,我知你向來不喜歡我,可你若對我有怨言,可以隨時責駡我。妹妹只想求你一件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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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請姐姐不要將世子從我身邊搶走!」

  聽了席青容的話,席向晚腦海中恍惚閃現過了平崇王世子易啟嶽的面孔。

  上輩子她匆匆遠嫁,根本沒見過幾次易啟嶽,嫁到嶺南之後更是只聞其人不見其面,這次重生回十四歲倒是又見一次,但那次不愉快的見面早就被席向晚拋在腦後。

  她記得更多的反倒是那日將桃花簪子斜斜插入她髮髻的寧端了。

  將寧端淡漠的面容從腦中抹去,席向晚眨眼看著面前泫然欲泣的席青容,訝異道,「我自那日在街上撞見三妹妹和平崇王世子同行後,就再沒見過世子了。可是世子欺負你了?三妹妹莫怕,我陪你一道去見祖母,她定會替你做主的。」

  席青容聽她提到那日街上的事情,不由得神情一僵。

  事實上,這就是她來找席向晚的原因。

  那一日,席向晚當著街上那麼多人的面暗諷她放浪形骸和尚未成親的未婚夫接觸過密,讓她面上無光,她才佯裝委屈扔下易啟嶽哭著回家。

  原先席青容算盤打得很好,自己哭著離開,又「心思過重生病」,再讓丫鬟跑去找易啟嶽報信,按照往常來看,易啟嶽應該很快就會登門來看望她。

  ——可是沒有!

  易啟嶽只派隨身小廝送了些藥品補品小玩意兒到席府給席青容,他本人甚至都沒有出現過一次。

  席青容一開始只當他是忙碌,心中不平也還是等了下去,只道等易啟嶽來見她時再耍小脾氣撒嬌,沒想到隔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易啟嶽居然好像將她忘掉一般,再也沒有來過席府!

  席青容左思右想,終於沒能坐得住,派大丫鬟去平崇王府打聽了一次,丫鬟去了小半天便驚慌地回來告訴她,平崇王世子喊了一群畫師在府中畫美人圖,十幾日了也沒畫出世子滿意的畫像來。

  大丫鬟焦急地將一幅作廢的畫像塞到席青容手裡,她打開看了一眼便覺得天旋地轉。

  畫像上的人,雖然缺了幾分顏色和靈動,可只要是見過席向晚的人,一眼就能認得出來畫的是她!

  易啟嶽只見了席向晚一次,居然對她如此念念不忘!

  席青容跌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咬牙將畫像燒了,又命令丫鬟封口。

  席青容知道自己的父母親都是庸才,兄弟們也都不堪大用,她想為自己拼出個人生,也只能依靠自己的本事。當年她能將平崇王府的親事搶到自己的手裡,就不可能贏不了第二次!

  ……於是,席青容換了身衣服,打聽好了席向晚的動向,就去攔她的人了。

  席青容很快調整好表情,那一瞬間的僵硬彷彿只是錯覺,「晚姐姐,我真的很喜歡世子。雖然當年……」她說到這裡頓了頓,「但世子說他喜歡我,因而平崇王妃才同意選我做世子妃,我和世子是兩情相悅的!」

  席向晚卻是真真對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一無所知,只當是席青容又生了什麼鬼主意出來想栽罪名在她頭上,聞言只是笑了笑,油鹽不進,「我知道了。世子自然是因為對你情深意切才會做不到發乎情止於禮,這也是人之常情。若他此時沒對你情根深種,豈不是變成道貌岸然、說一套做一套的偽君子了?」

  席青容聽她又在話裡話外說自己行為浪蕩,只覺得刺耳得很。

  易啟嶽熱血方剛,正是對異性最好奇的時候,有了未婚妻,想要親近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席青容自認只是給了易啟嶽少許甜頭吊住他罷了,誰知道那天易啟嶽居然在大街上被席向晚套出了話來,席青容也是羞憤欲死。

  不能再讓席向晚拿住這個話頭了。

  席青容眨了眨眼睛,醞釀已久的淚水撲簌簌順著臉頰流下,「晚姐姐既然也如此認為,那必定也會避嫌不再和世子走得太近的,是嗎?」

  席向晚有些摸不著頭腦,「你去問問平崇王世子,我什麼時候和他走得太近過了?是他在街上被我說得面紅耳赤那一回嗎?」

  她看著席青容的面色一青一白的,還是沒摸透這個妹妹究竟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麼。

  看眼神倒像是嫉妒,可反復提起的卻是易啟嶽……

  ……哦。

  席向晚眉梢微動,終於猜到了席青容的來意。

  雖說聽起來像是大話,但席向晚對自己這張皮相有多大能耐還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易啟嶽大約也是個只看外表的淺眼皮子,見她一面就記在了心裡。

  這點小事也值得席青容來她面前演戲?

  席向晚心中好笑不已,見席青容哭唧唧的模樣就覺得膩歪,她想了想,乾脆上前兩步牽住席青容的手,義憤填膺道,「世子令你有了這樣的誤解,定是有人從中作祟!平崇王府早就和咱們席府定好了親事,怎麼能放任世子和別的女人交往過密?這一定是誤會,姐姐這就帶你去找祖母,托祖母給平崇王府送拜帖,咱們親自上門找王妃說理去!」

  席青容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弱不禁風,每日吃食只用常人的一半,那輕飄飄的身子骨比席向晚還來得單薄,在被拽著走了四五步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連連搖頭,淚水流得更多了,「晚姐姐,不是這樣的,你誤會我了!」

  席向晚手上沒放鬆,嘴裡也跟著氣呼呼地道,「也不知什麼人想破壞我席府姑娘家的名聲,一個兩個的,不知懷的都是什麼心思!傷了我倒也罷了,妹妹眼看著就要嫁入王府,豈是那等小人能造謠的!」

  席向晚拉著席青容在前面走得飛快,後面兩人的丫鬟婆子跟了一長串,聲勢浩大,引人注目得很。

  眼看著再這麼下去就真要把事情捅到席老夫人面前去,席青容不由得急了。

  她只是猜想易啟嶽對席向晚念念不忘,想敲打席向晚一番,推說她勾引未來妹夫,卻不想真的將易啟嶽中意席向晚的消息傳出去。

  席青容可沒忘記,平崇王府原先看中的兒媳人選,可就是席向晚!

  想到這裡,席青容狠了狠心,一腳踩住了自己的裙擺,哎呦一聲往前摔了下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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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席向晚只覺得自己後頭有人拽了一下,險些跟著摔倒,好在碧蘭將她給扶住了。

  席向晚踉蹌站穩,一回頭就看見席青容一腦袋磕在石板路上,撞了個頭破血流。

  席青容眼神淒迷地抬起臉來,「晚姐姐,你……」

  她張嘴才說了四個字,席向晚就立刻揚聲打斷了她,「三妹妹,你走路怎麼將裙子給踩著了?瞧這兒,這麼大個腳印呢。」

  「是晚姐姐方才走得太快……」

  「府中裁縫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給三妹妹的裙子竟連裙長都量不好。」席向晚皺著眉揮手,「快將三妹妹扶起來,著人去請大夫。後日就要去國公府了,萬一三妹妹破了相可怎麼辦?」

  席青容原本還想著再擠兌席向晚兩句,聽了她這話才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被指腹上的鮮血嚇了一跳,尖叫起來,「快扶我起來!」

  去不了賞花詩會還是小事,若她真的因為這一摔破相留了疤,還怎麼嫁人?

  這一下摔得弄巧成拙,席青容再沒工夫理會席向晚,帶著人匆匆離開了,來得快,去得更快。

  席向晚目送她跌跌撞撞離開,輕笑一聲,掉頭回了自己的院子。

  席青容那一下摔的位置正巧,刮傷只是在鬢邊,後日好好梳個頭髮,挑兩枚帶流蘇墜子的掩鬢,就能遮得嚴嚴實實。參加賞花詩會倒是沒什麼大礙的。

  只是她這一鬧,讓席向晚想起另一件事情來。

  不知道王侯貴公子們,是不是也都受到了國公府的邀請?

  若是如此,她豈不是真要在國公府碰見易啟嶽?

  ……倒也好,席向晚正想看看易啟嶽幹了什麼,能讓席青容慌張成那樣橫衝直撞地跑來找她潑髒水。

  *

  鎮國公府的賞花詩會是下半年汴京城裡最轟動的事兒了。不論誰家的姑娘公子,都以收到了國公府發出的帖子為榮。

  雖人人提到鎮國公府,都將鎮字省略,簡稱一句國公府,其實大慶並不只封了一位國公,現存於世的,共有六位。

  但這六位國公當中,卻只有鎮國公的爵位是世襲的。地位之超然,當人提起「國公府」三字時,所有人最先想到的,都是鎮國公府。

  席向晚從席老夫人手中接過帖子時,才知道包氏規規矩矩給自己禁起足來的事情。

  「我的孫女不用管長輩這些醃臢事,祖母會替你處理得妥妥帖帖的。」席老夫人邊說著,邊親自將席向晚送上馬車,她笑著道,「今日去那國公府,你不用怕任何人。」

  席老夫人和國公府的老夫人幾十年手帕交的情誼,她相信對方絕不會讓自己的嫡親孫女受委屈。

  「孫女記下了。」席向晚頷首,又和母親道過別,才招呼同樣仔細裝扮過的席卿姿和席青容上了馬車。

  丫鬟侍女婆子們則是坐了另一輛馬車。

  席青容換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外罩一件金沙的大袖衫,整個人看起來仙氣飄飄,好像立刻就要羽化登仙似的,但她的神情卻有些緊張,時不時地伸手扶扶自己額角那枚帶流蘇的掩鬢,生怕它一不小心落下,就會暴露出自己額頭上還沒痊癒的傷口。

  席卿姿穿著杏黃上襦配胭脂紅的褶裙,襯得她面若桃李煞是好看。

  席向晚只掃了席卿姿一眼,便知道她為什麼當時那麼想要那套金紅的頭面——正好和這身衣裙一樣,都是席卿姿最喜歡的、亮眼的顏色。

  只可惜,席卿姿心心念念的那套頭面若硬戴上全套反倒顯得頭重腳輕,因而席向晚今日只撿了其中一半多插在自己頭上。

  不像兩個妹妹的真耐寒和假耐寒,席向晚生怕自己著涼,穿的仍是白色長襖和馬面,只繡了簡單的桃花水母。

  可無論什麼衣服,只要穿在她身上,總是要比在別人身上好看兩三分。

  比她顏色更豔的席卿姿、比她更為仙氣的席青容,兩人再怎麼摸黑起來精心梳妝打扮,往席向晚旁邊一放,仍然被壓得低了一等。

  席向晚對兩位妹妹的目光熟視無睹,她抱緊懷中湯婆子,淺色嘴唇一張一合,輕聲吩咐了車夫出發前往鎮國公府。

  這一場萬眾矚目的賞花詩會,也不知道三房和四房分別給她準備了多少驚喜?

  馬車晃晃悠悠行駛在路上,車廂裡的三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顯得極為沉悶。

  不過席向晚早習慣了這種靜默,自得其樂地想著一個月後要發生的那件大事,抿著嘴唇思量自己是不是該在其中插上一腳。

  畢竟四皇子一脈……多多少少在其中受到了牽連。

  再者,寧端畢竟也是四皇子一派的,如今就連三哥也……

  「晚姐姐真好看。」席青容突然柔柔弱弱地出聲稱讚道,「我是女兒家都看呆了,也不知一會兒那些公子哥兒怎麼樣。」

  席向晚含笑看向了她,「三妹妹也很美,世子一定會看得挪不開眼吧。」

  兩人的話乍一聽都是褒獎,卻全是綿裡藏針話中帶刺的互相交鋒。

  席卿姿哼了一聲,她從來都是三姐妹裡最跋扈的那個,眼下也不想和她們說話,只是掀開了馬車的帷裳看向了外邊來來往往的人。

  包氏雖縱她這個女兒,卻也操心得緊,不常允許她出府去,即便出府也大多和包氏同行,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離開母親的情況下出門。想著母親的種種吩咐和安排,席卿姿雀躍又緊張,吸了口涼絲絲的空氣才鎮靜稍許。

  她的目光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走著,突地看見迎面而來一匹身形矯健的白馬,馬背上騎著一個芝蘭玉石、唇紅齒白的年輕人,不由得驚喜地呀了一聲,「好俊的公子!」

  席青容的注意力不由得也被吸引了過去,她隔著軒窗看了幾眼才見到那年輕公子,驚呼一聲掩住了嘴,把讚歎按回了肚子裡。她是定了親的人,不能隨意誇讚夫君以外的其他男子了。

  可席青容也不得不承認,光論氣度長相,這年輕公子已經遠遠超過了易啟嶽。

  席向晚倒是興致缺缺。她看過太多出色的年輕人,知道皮相並不能代表一切,有時反倒弄巧成拙。

  當馬車嘎吱嘎吱和那匹白馬相交而過時,馬背上年輕人的面容從掀開的帷裳後面一閃而過。

  正巧望著那方的席向晚將對方精緻得過分的側臉看得一清二楚,她瞳仁一縮的同時,懷中暖爐脫手乒呤乓啷地砸到了車廂地板上。

  ——不可能!

  她前世的未婚夫,樊子期怎麼可能這個時候出現在汴京?!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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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手爐跌落的聲音實在響亮得很,席卿姿和席青容都嚇了一跳轉回頭來。

  在她們回首之前,席向晚已經彎下腰去,用纖細的手指按住了手爐,同時掩蓋住了自己臉上失態的神色。

  就算面前沒有鏡子,席向晚也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

  就算不是驚惶失措,至少也是一臉白日撞鬼的樣子。席卿姿和席青容再蠢,也能從她的臉上發現些許端倪。

  將手爐撿起來的時候,席向晚已經恢復了一臉淡然。她迎著席卿姿和席青容的視線笑了笑,「沒拿穩。」

  席青容還在半信半疑地打量席向晚,席卿姿已經忙不迭地再度掀開帷裳去看窗外的街道,可這一耽擱的功夫,騎著白馬的英俊少年已經和她們擦肩而過,看不到了。

  席卿姿惆悵地歎了一口氣,「那位公子和我們逆行,大約不是去賞花的。也不知道汴京城裡誰家公子生得這樣風度翩翩?」

  若是能嫁給他,那該有多出風頭啊!

  席向晚淡淡掃過席卿姿面上惆悵嚮往的神情,在心底輕輕地冷笑了一聲。

  嫁給樊子期?那也只是不知道樊子期真正面目的人才會幻想的蠢事了。只要見識過樊子期手段和另一幅面孔的人,就連看他的眼睛都覺得毛骨悚然。

  前世時,席向晚險些就嫁給了樊子期,哪怕過了二十幾年,想起這件陰錯陽差時她還是有些後怕。

  若是真成了樊子期的妻子,她也許甚至都活不到在樊家熬出頭的那一天。

  席卿姿也沒打算得到兩人的回應,她懷著少女的浪漫心思,將剛才俊秀公子的相貌在腦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頓時覺得汴京城裡的公子哥兒沒有幾個是看得入眼的了。

  很快,馬車就到了鎮國公府,在門前停了下來。

  席青容又不安地碰了一下自己額角的掩鬢,怯生生地朝席向晚笑了笑,「晚姐姐,咱們該下車了。」

  席向晚嗯了一聲,待碧蘭過來打起馬車的門簾,就第一個從馬車上走了下去,緊跟在她後面的是席卿姿,最後才是席青容。

  鎮國公府正門足有五丈寬,兩邊停滿了達官貴人家中的馬車,從車上下來的多是豆蔻年華的少女,偶有些年輕婦人走在其中,環肥燕瘦各有姿色,幾乎成了一道風景。

  饒是如此,席向晚眉眼平淡地從馬車上下來時,原本聚成小團說話的人們還是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移到了她的臉上。

  「那就是……」

  「汴京第一美人,席家的嫡長女。」

  「……哼,也沒傳聞中那麼好看!」

  席向晚早已習慣將這些風言風語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她立在馬車旁左右掃了兩眼,立時找到了鄒家的馬車,也是剛剛才到,由另一個方向來的。

  「晚姐姐,我們快進去吧。」席卿姿不耐地在一旁勸道,「門口人稀稀朗朗的,大家應該都在裡面了。」

  要不是請帖在席向晚手裡,她才懶得一直和席向晚在一起!

  「馬上。」席向晚眼也不轉道,「我等婉月姐姐一道進去。」

  鄒婉月小心地下了馬車,一眼就從人群中找到了鶴立雞群的席向晚,開心地朝她招手,稍稍加快步伐跑來,「阿晚!」

  「小心些。」席向晚見她匆匆忙忙的樣子,嘴角抿出一絲笑意,「別摔了。」

  鄒婉月到了席向晚身邊,才喘勻氣道,「我出門晚了些,還生怕錯過你呢。」她說完,看看席向晚身旁的兩名少女,「這是你家的兩位妹妹吧?」

  鄒婉月和席向晚雖然是閨中密友,卻沒見過席卿姿和席青容,見這兩人和席向晚站在一道,便合理猜測如此。

  「這是鄒家的姑娘。」席向晚介紹道,「這是我家二妹妹卿姿和三妹妹青容。」

  鄒婉月友善地和她們問候兩聲,心中卻有些疑惑。

  席青容也就罷了,席卿姿在前些日子傳出了那樣的傳聞以後,居然還有臉面打扮得這樣花枝招展來鎮國公府?就不怕成為所有人的笑柄嗎?

  四人在鎮國公府門口挨個遞了帖子,因自帶的下人不能進花園,因而都將丫鬟婆子留在了外圍,並排正要跨進門裡的時候,突然聽見後頭傳來了不小的嘈雜聲。

  除了席向晚波瀾不驚以外,包括鄒婉月在內的三人都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是兩名騎著馬齊頭並行而來的少年,一個五官深刻英俊瀟灑,另一個唇紅齒白風度翩翩,二人握著馬韁說說笑笑,吸引了不知道多少沿街女兒家的芳心。

  席卿姿倒抽了口冷氣,雀躍道,「居然是他!」

  她沒想到,剛才在路上驚鴻一瞥的少年郎,居然真的掉頭回來參加鎮國公府的賞花詩會了!

  席卿姿捏緊了掛在手肘上的金色披帛,深吸了一口氣,決心主動去和那位公子搭話,搶在所有人面前給他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鄒婉月也看得癡了,她不自覺地拽住席向晚的手腕,喃喃道,「阿晚,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公子……」

  正要邁進門裡的席向晚不得不放下了腳,她頭也不回地道,「也不過一般英俊罷了。」

  樊子期當然是俊美的,只是那俊美裡多摻了一份陰柔,使他看起來總是有些羸弱,未出閣的小姑娘們常常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席向晚可不會。

  再者,寧端可比樊子期好看多了。

  「今日一過,又不知多少姑娘的心要掉在你身上了。」樊子期身旁的少年笑著揶揄道,「可惜,你只能從中娶一位正妻回嶺南。」

  「二弟說笑了。」樊子期有些靦腆地笑,頰邊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酒窩,「咱們馬騎慢些,別驚了她們。」

  這兩人中,雖然樊子期是兄長,可看起來,他的弟弟反倒更加年長一些。

  這對出挑的兄弟倆一出現,眾人便悄聲交流起他們的身份來。

  汴京城裡的公子哥兒早就都是熟面孔了,若有兩個這麼出色的,早就應該嶄露頭角。

  「是嶺南樊家的嫡長孫和嫡次孫……」有知情人不無炫耀地講解道,「那個騎著白馬的,就是樊家的嫡長孫樊子期,他身旁的,應當是和他同出一房的親弟弟,樊承洲。」

  這人離席向晚四人不遠,她的話被席卿姿也聽了個清清楚楚。

  原先席向晚還沒在意,可聽見後半句的時候,她猛地轉回了頭去,眼神直直錯開樊子期的臉,落在了他身旁騎著棕色駿馬的另一個少年人臉上,心中一時五味陳雜。

  他竟然也來了……

  「喲,我找著來汴京之後見到最好看的姑娘了。」樊承洲正要翻身下馬,剛巧就看見了回過頭來的席向晚,他調侃道,「就是不知道和那新的汴京第一美人比起來如何?」

  樊子期也跟著看了過去,他敏感地察覺到席向晚視線中根本沒有他的存在,反倒對樊承洲在意得很,稍稍擰了眉毛,低聲道,「那就是席家大姑娘。」

  樊承洲恍然哦了一聲,他跳下馬背,動作恣意又瀟灑,「原來就是你要找的人。那豈不是……無巧不成書?」

  「樊大公子,樊二公子。」席卿姿大膽地上前兩步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她揚起了燦爛的微笑,「二位是遙遙從嶺南趕來汴京參加這賞花詩會的嗎?」

  她的搭話其實並不高明,可巧在占了個先機,讓不知道多少剛才立在周圍沒趕上去搭話的姑娘們都恨得牙癢癢。

  樊子期將韁繩交給小廝,他微笑著朝席卿姿點點頭,「難的的盛會,自然是要來的。不知道這位姑娘是……」

  「我是汴京席家的姑娘。」席卿姿對著樊子期那張俊秀得過分的面孔,有些忸怩地低了下頭,「若二位不介意的話,便和我們一道進去吧?」

  原本還在冷眼旁觀的席向晚頓時皺了皺眉,她輕扯鄒婉月的手腕,「婉月姐姐,我們……」

  「這……恐怕唐突了席姑娘。」樊子期的表情有些為難。

  他細長的眉一皺,就令人忍不住心疼起來,好像令他困擾就是這世間最大的罪惡似的。

  席卿姿腦子一懵,連連擺手,自覺地給樊子期找到了理由,「是我思慮不周,樊大公子莫怪!」

  倒是周邊的姑娘夫人們瞧出了門道,一個個掩著嘴輕笑起來,嘲笑席卿姿的不自量力。

  嶺南的樊家!那是個什麼角色?在嶺南,他們幾乎就是當地的王族,自成一個國中之國,皇帝倚仗他們家鎮守南疆,常常不得不退讓一二,避其鋒芒。

  這樣一個大家族,多的是能挑選的聯姻對象。席卿姿區區一個才貌都不出挑的庶女,居然臉皮厚得敢湊上前去?

  可不是立刻就被樊大公子給拒絕了麼!

  「……我們進去吧。」席向晚趁著議論聲變大,輕聲將話說完,就想帶著仍舊戀戀不捨的鄒婉月往裡走。

  樊子期的視線落在了席向晚的背上。

  他知道自己長得好,也早就習慣了他人的追捧和愛慕。一個陌生姑娘乍見到他居然無動於衷,這還是第一次。

  見到席向晚轉臉就要離開,樊子期揚聲喊住了她,「那位著襖裙的姑娘可否留步?」

  時節還不算太晚,沒什麼人和席向晚一樣畏寒地已經穿起了上襖下裙,門口這些鶯鶯燕燕之中,只有席向晚一人是這樣打扮的。

  席卿姿也知道這一點,她咬著牙轉頭看向了席向晚的背影,恨得咬緊了後槽牙。

  席向晚只不過是仗著那張臉皮,肆無忌憚地勾引任何男人的注意罷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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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鄒婉月幾乎是在樊子期出聲的同時,就察覺到圈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微微一緊,好似十分緊張似的。

  可緩緩轉過臉去的席向晚面上神情卻十分冷淡,她注視著樊子期,「何事?」

  樊子期這下確認了,這位席府嫡女不僅對他一絲興趣也沒有,甚至還隱隱有些抗拒。

  這似乎和他在來汴京之前聽說的並不相同。

  樊子期微微一笑,他舉步向前,「可否同行?」

  席卿姿的臉一下子就青了。

  樊子期剛剛才拒絕了她一同進鎮國公府的邀請,居然轉頭就向席向晚請求同行?

  這比真有人在她臉上打上響亮的一巴掌還來得無地自容。

  這不就是明晃晃地說她比不上席向晚嗎?

  周圍人的竊笑和輕嘲聲似乎像是有自己意識似的,不依不饒地爬進了席卿姿的耳朵裡,一時間席卿姿只覺得所有人都在不屑地對自己指指點點。

  她氣得渾身發抖,緊緊握住拳頭用力掐著自己的手掌心,發誓今天一定要讓將這屈辱從席向晚身上變本加厲地找回來。

  「姑娘,姑娘。」席卿姿的大丫鬟擔憂地在旁喚她,「這兒人多,還是快進去吧。」

  席卿姿猛然醒悟。

  是啊,她不能在鎮國公府的大門口失了分寸,母親做了周全的安排,就是為了能讓席向晚在今日出醜,丟了名聲臉面。

  只要好好按照母親吩咐的去做……

  席卿姿摸了摸自己的裙頭,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暫且說服自己將怒氣咽下,轉頭正想要厚著臉皮和席向晚走到一起,卻聽見席向晚不緊不慢的聲音響了起來。

  「抱歉,我也是姑娘家,也怕被唐突的。」

  席卿姿臉上勉強的笑頓時又僵住了。

  席向晚居然就這麼直白地拒絕了樊子期,用的還是剛才樊子期自己的說辭!

  她……她怎麼敢!她知道自己拒絕的人是誰嗎?那可是嶺南樊家的嫡長孫、鐵板釘釘要成為下一任樊家家主的人!

  更何況,樊子期還生得這麼好看!

  席卿姿胸口的妒火熊熊燃燒起來,她用力地咬住下唇克制自己,險些將其咬破。

  樊子期也愣了一下,沒想到席向晚會將自己剛才敷衍席卿姿的話直接甩了回來。若不是他知道席府的幾房之間關係並不融洽,恐怕還真的要以為席向晚是在給妹妹出氣。

  空氣一片寂靜。

  接著,樊承洲在旁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他拍了拍樊子期的肩膀,「美人是好看,連我大哥都動心了。」

  樊子期輕斥,「不得胡說。」

  「這位姑娘,我替大哥替你道個歉。」樊承洲朝席向晚拱了拱手,大大方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看起來也是個明理之人,應當不會怪罪吧?」

  看起來?

  席向晚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翹了翹,柔和了她冷若冰霜的眉眼,「樊二公子多禮了。」她說完,轉眼看向定定立在後方的席卿姿,「二妹妹,過來吧。」

  她不招呼席卿姿還好,這一招呼,周圍目睹了全程的人就更加覺得席向晚是為了給自家妹妹出口氣才那般冷淡地拒絕了樊子期。

  只有席卿姿知道,席向晚根本不會為自己出頭。她憤怒妒忌到了極致,反倒詭異地冷靜下來,一步步往席向晚走去,沉默地和她一道跨進了鎮國公府。

  席青容一直在旁一言不發,臨轉身的時候,明亮又憂愁的視線從樊子期身上一掃而過。

  樊子期一個收過明裡暗裡多少秋波的人,怎麼能看不出席青容這欲迎還拒的一眼?

  可他此刻的注意力,已經全然被席向晚所吸引了。

  樊子期迫切地想要知道,為什麼席向晚見到他的時候,就和見到路邊一塊石頭沒有任何區別。

  樊承洲倒是在背後拍拍手,事不關己道,「美人跑了,大哥,咱們也進去吧?」

  有了剛才那一齣,其他姑娘們也都沒了上前和樊家兩位公子搭話的意圖,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一個個都進入了國公府之中。

  席向晚和鄒婉月並排進了花園,園子裡面果然比外邊更加熱鬧,先到的姑娘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賞花,公子哥兒們則是涇渭分明地在另外半個園子裡或站或坐地說笑。

  鄒婉月一進暖烘烘的花園裡,就忍不住發出了驚歎聲,「真漂亮!」

  「確實。」席向晚點頭贊同。

  鎮國公府的花園是有名的,老國公夫人是個愛花之人,她嫁進國公府之後,鎮國公為了討她歡心,不知道在花園裡下了多大的功夫才折騰成了如今這番模樣。

  甚至有人私底下說,鎮國公府的花園,比皇宮裡的御花園種得還要好看。

  不過席向晚並不懂花,更不知道這些爭奇鬥豔、芳香撲鼻的花卉各自是什麼品種,不過是外行人看個熱鬧罷了。

  一進了花園之中,席卿姿和席青容就都去了別的方向,找自己熟識的貴女們說話去了,席向晚總算落得個清閒,她的閨中密友僅有鄒婉月一人,因此兩人結伴便賞起花來。

  主人家還沒出現,自然是大家閒逛的功夫。

  鄒婉月雖然剛進花園時,被這壯觀的百花齊放震了一下,但回過神來後,滿腦子想的仍然是剛在在鎮國公府門口的事情。她跟在席向晚的身旁,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花園的另一半,「阿晚,樊家那兩位公子……」

  「與我有什麼關係?」席向晚笑道。

  鄒婉月羞紅了臉,但還是悄悄湊到席向晚耳邊道,「你都快及笄了,也該……」

  她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有個嬌慣跋扈的聲音從她們前邊響了起來,帶著理所當然的居高臨下。

  「喂,聽說你剛才在門口給了樊大公子難看?」

  鄒婉月立刻住了嘴,抬頭看向說話的少女,只見她穿著一身做工精緻的淺藍色衣裙,嬰兒肥的臉上還帶著兩三分稚氣,神情卻張狂驕傲得很,頭上步搖隨著她的腦袋一下一下地來回晃著,一看那珠光就知道不是凡品。

  鄒婉月不認得這嬌蠻少女,席向晚卻是認識的。她笑了笑,反問道,「我不過是將樊大公子說的話複述了給他聽,這也算刁難?」

  少女冷哼了一聲,不講道理道,「他和你說話本來已經是看得起你,你好好應下便是,居然還不知天高地厚地諷刺他,席府也真是沒個腦子清楚的人。」

  「席府上下幾百口人,上至朝臣,下至僕人,姑娘一棒子都打死了?」席向晚並不惱怒,她知道這少女正是當今宮中尚未出嫁的三位公主中最小的一位,生母是後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貴妃,自從被捧著長大,說話自然目中無人些。

  最重要的是……這位六公主,出嫁之前,曾經屬意樊子期來當她的駙馬。

  可惜,皇貴妃不捨得讓女兒離開汴京,樊子期更不可能離開嶺南,婚事最後不了了之,遠嫁嶺南的人成了席向晚。

  看來這輩子,六公主仍然喜歡的是樊子期,為此不惜自降身份跑來她面前給樊子期找公道。

  只不過樊子期那種人……根本配不上公道二字。

  「你別想著套我的話。」六公主輕哼一聲,她一步步踱到了席向晚面前,繞著圈兒打量她的身段容貌,嘖嘖兩聲,「皮相倒確實是個好的,難怪喜歡賣弄風騷。」

  席向晚看著故作鎮定的六公主,從她眼底找到了極力隱藏的嫉恨,頓時笑了起來。

  樊子期這種爛人,誰想嫁誰就嫁,反正和她席向晚沒關係的事情,卻一個個都要算帳算到她頭上來,簡直好笑。

  鄒婉月見六公主越說越過分,在旁蹙眉道,「這位姑娘,鎮國公府中,請慎言。」

  「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事情,我為什麼不能說?別說在鎮國公府中,就是在皇宮裡,我也照樣敢說!」六公主輕蔑地掃過鄒婉月慍怒的面龐,輕哼道,「席向晚,樊子期他出了名的溫柔脾氣,無論什麼無鹽女,他都會一視同——」

  六公主的話還沒有說話,席向晚已經偏開了視線,她帶著淺淡微笑招呼道,「樊大公子。」

  三人這時正好站在花園正中間,正好是分割姑娘和公子們的分界線附近,一抬眼就能望見的距離。

  樊子期本就在注意六公主和席向晚的對峙,猛地聽見席向晚喚了自己的名字,心下有些詫異。

  她不是對他愛理不理熟視無睹麼?怎麼突然換了張面孔?

  想歸想,樊子期還是回過頭去,含笑點頭,「又見面了。」

  六公主也跟著猛地回過頭去,有些驚惶失措,她竟沒有察覺樊子期是什麼時候入了花園的!剛才她那副刁蠻的模樣,是不是都被樊子期給看到了?

  「我見樊大公子手邊有支花開得正盛,」席向晚笑盈盈看著樊子期,「只可惜我過不去,能否勞煩樊大公子?」

  六公主餘光瞥見席向晚眉眼帶笑的模樣就渾身不舒服,這個女人不過就是長得漂亮了些,難道真以為所有人都會被她的長相迷惑嗎?

  竟然還敢將這一套用到樊子期的身上!樊子期才不會——

  樊子期輕歎一聲,他側身伸出手去,指尖在花莖上輕輕一掐,竟是直接將開得最好的那支花摘了下來。

  原先在旁笑嘻嘻看熱鬧的公子哥兒們也傻眼了。

  這花再好看,那也是鎮國公府裡的花,發帖子讓大家來賞花作詩,可不是為了任人採摘的!

  席向晚先前的話說得模棱兩可,可所有人都默認了她是想請樊子期詳細解說這花的品種品相等等,誰也沒想到樊子期居然直接把那一片開得最盛的花景給破壞了。

  樊子期摘了花,仍然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上前幾步走到了席向晚的面前,將花遞到了她面前,帶笑道,「鮮花贈美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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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六公主嫉妒得快瘋了,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直接劈手將那朵「月宮燭光」從樊子期的手裡搶過來。

  試問誰不想在這樣幾乎聚集了大半個汴京城貴女的場合裡狠狠出一次風頭?哪個少女又沒有幻想過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翩翩君子示好、得到眾人豔羨?

  可偏偏這人不是她們中的任何人,而是活了近四十載的席向晚。

  她垂眼看看這朵通體雪白、只在花瓣底部染著淺粉色的芍藥,沒伸手,也沒拒絕。

  樊子期不可能不認識六公主,卻願意為了奪得席向晚的好感打六公主的臉,就這麼想要娶她嗎?

  可他就算再怎麼使出渾身解數,席向晚也不會選擇嫁給他。

  「這支芍藥,名叫月宮燭光。」樊子期娓娓道來,「是嶺南去年才培育出的新品種,父親知鎮國公府老夫人愛花,特地叮囑我送來的。」

  眾人恍然:噢,原也是他送到鎮國公府的,難怪摘時那麼爽快。

  「可惜燭火之光,也不敢同日月爭輝。」樊子期接著說道。

  六公主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樊子期,見他一雙帶笑的桃花眼長久地停留在席向晚的身上,頓時心中五味陳雜。

  ——他竟然用日月之輝來比喻席向晚的容貌?

  六公主咬了咬牙,正要打斷兩人的對視,席向晚卻搶先開了口。

  「好好的花,你摘了,便活不了幾日。」她接過了芍藥,意有所指地說道,「何必如此絕情呢?」

  樊子期微微一怔,旋即笑著乾脆認錯,「你說得有理,是我不好。」

  這人越是圓滑和能進能退,席向晚就心中越是忌憚他。她擰眉低頭望著燙手的「月宮燭光」,轉頭看向六公主,牽起了她的手,輕聲細語道,「我瞧姑娘一直看著這花,想必極為喜愛,就不奪人所好了。」

  說完,席向晚將芍藥花枝放入六公主的掌心,牽著鄒婉月就揚長而去,竟是將一地公子哥兒和六公主甩在了身後。

  侯門公子們一個個面色古怪地交頭接耳,極力壓低聲音,「剛才那個就是……?」

  「席向晚啊!」

  「看來樊家……」

  「好看是好看,就是扎手了點吧?要我說,娶親,還是得娶個賢妻……」

  這些議論聲都被席向晚拋在了身後。她今日來是預備給席卿姿和三房一個好看的,若是席青容想要自找苦吃,她也不介意一口氣教訓兩個。

  但樊子期,可不是她今日的目標。

  鄒婉月心有戚戚焉地回頭看看愣在原地的六公主,有些不安,「那個姑娘,是不是喜歡樊大公子?」

  「那我將樊大公子親手摘的花送給她,她不應該更高興嗎?」席向晚隨口道。

  當然,在六公主心目中,樊子期親手摘了送給席向晚的花,席向晚卻轉交到了自己的手中,這完完全全就是一種羞辱。

  ——看啊,你想要得不得了的東西,我勾勾手指就自己到我手裡來了,而且我還棄之敝履地直接送給了你。

  六公主握著月宮燭光在原地站了好半晌,臉一紅一白,最後還是沒捨得將花丟掉,握著花一跺腳,提起裙擺轉身跑走了。

  樊子期略顯涼薄的視線從六公主的背影上一掃而過,他若有所思地將自己剛才沾了花枝液體的手指貼在一起拈了拈,回過身去,靦腆地朝身旁同齡人們笑了笑,「各位見笑了。」

  「樊兄莫灰心,汴京城第一美人,終歸還是傲氣的。」

  「對對對,一會兒作詩時,樊兄一展風采,何愁不能贏得美人心呢!」

  大家立刻極有眼力見地安慰起樊子期來,一個個其實都有些暗爽。

  汴京城裡的公子哥兒們知根知底多年,突然來了個樊子期,樣樣都壓他們一頭,還引得貴女們春心萌動,實在是令人眼紅得很。

  看見天之驕子吃了癟,大家的心理落差頓時被撫平。

  嶺南樊家嫡長孫又怎麼樣?俊美倜儻文采出眾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有打不動的美人?

  席青容雖然隔得有些遠,但還是目睹了方才那一幕。不誇張地說,六公主去找席向晚麻煩的時候,幾乎整個花園裡的人都屏氣凝神地觀賞了全程。

  見到席向晚又一次得到樊子期的青睞卻視若無物,就連身懷婚約的席青容都嫉妒得有些扭曲起來。

  樊子期那樣好似謫仙似的少年,一而再再而三對一個人示好,本身就是令旁人羨慕得眼紅的事情,更何況席向晚又反復拒絕了他的示好?

  席青容甚至都有些埋怨起樊子期的眼神不好來:汴京城裡那麼多姑娘家,他卻偏偏看上了一個席向晚!

  若是樊子期願意將月宮燭光送到她的手中,情意綿綿地看著她的眼睛,將她比喻成光輝日月,席青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為了嫁給樊子期而拋棄易啟嶽。

  她想到這裡,突地一個激靈回過了神來。

  身旁友人並沒有察覺到席青容的異常,她小聲道,「你家姐姐可真能,不止是樊大公子,那邊不少人的魂都已經被她給勾走了!」

  席青容勉強地笑了笑,「晚姐姐她只是長相招人了些,品性是很好的。」

  友人咋舌,「不說你那大姐姐了,你二姐姐才是丟人丟大了呢,也不知道今日怎麼有臉面來賞花,以為大家都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事情嗎?」

  「做了什麼事情?」席青容疑惑道。

  「全汴京城如今都把她當成笑話,你是席家的人,居然不知道?」友人訝然,隨即掩著嘴小聲道,「就是前幾日,有人深更半夜鑽了狗洞想要闖進你們席府的事情啊!」

  席青容自然知道半夜捉了個賊,後來也聽說府裡有下人被抓走了,卻不知和席卿姿有什麼關聯,「這事怎麼了?」

  「那根本不是沖著你們家錢財去的,而是為了跟你二姐姐私會,沒想到被當賊給抓走啦!」友人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那賊還說了,有她給的定情信物,席卿姿又在自己院子門口做了記號等他進來相會……」

  席青容猛地打了個激靈,意識到那天晚上的興師動眾也許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簡單。

  包氏是絕不會允許席卿姿和不知底細的外男有染的,最大的可能性應當是那天是包氏給席向晚設下的陷阱,結果不知道怎麼的反而害到自己的女兒席卿姿頭上去了!

  「……不過看你也被蒙在鼓裡的樣子,說不定席卿姿自己都不知道這事兒敗露了。」友人幸災樂禍地說道,「她還有膽出現在這花園裡,要我說啊,鎮國公府還讓她進門就已經是最大的恩惠了!」

  席青容還有些驚懼不定,敷衍地點頭嗯了一聲。

  未待她理清思路,花園那頭又一聲怒喝響了起來,「胡說八道!」

  接著是「啪」的一聲脆響,任是誰都能聽得出來,那是一個巴掌落在臉蛋上的聲音。

  席青容跟著眾人一道看過去,正巧見到席卿姿怒氣衝衝地再次揚起了手臂,看起來想要接著扇對方第二個耳光時,被身旁其他人七手八腳地攔住了。

  席卿姿怒不可遏,邊掙扎邊道,「你胡編亂造些什麼?我堂堂席府的姑娘,怎麼會做出那種不知羞恥之事?今日這麼多人看著你血口噴人,我定要讓你給我行禮道歉才肯作罷!」

  她不說話還好,這一嗓子吼完,花園裡的人頓時都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臉色一個個變得古怪了起來。

  實在是席卿姿私會外男被抓包的傳聞已經在汴京城裡回蕩了好幾天,可謂是人人津津樂道。

  嘴長在別人身上,席卿姿再怎麼辯解都是越抹越黑。

  最後,還是有個似乎和席卿姿有交情的貴女上前打圓場道,「好了,卿姿,不過是些傳聞而已,大家相信你是清白的……」

  席卿姿從她這話裡聽出了不對來,她臉色煞白地問,「傳聞?大家?」

  那打圓場的貴女臉色一僵。

  「你們全都聽過這傳聞了?」席卿姿環視一圈,從眾人的臉上得到了答案,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得眼前一切都變得漆黑,胸口血氣上湧,險些直接就被氣暈了過去。

  可到底是沒那麼容易暈,席卿姿閉了閉眼睛,死死咬住嘴唇。

  那日明明母親說好是要算計席向晚的,結果污水都潑到了她身上來,這一定都是席向晚的陰謀!

  席向晚既然如此惡毒,想要毀了她的名聲,那今日稍後的一切,也不過是席向晚自食惡果的報應。

  深吸了幾口氣後,席卿姿伸手推開攔住自己的那些貴女,惡狠狠隔著人群剜了席向晚一眼,飛快地掉頭離開了花園的主院。

  原先被打的貴女被眾人扶起,委屈地哭哭啼啼起來。

  席向晚冷眼旁觀了個全程,倒有些好奇起來:這傳聞和當日情況並不一致,卻又有板有眼的,不知道究竟是誰傳出去的?大房的人可做不出這種抹黑別人名聲的事情來。

  手段且不論,看起來倒像是偏幫著她的……

  席卿姿離開後不多久,鎮國公府的下人們給花園裡的公子姑娘們呈上了精緻的茶水和點心。

  「真好看,都捨不得吃了。」鄒婉月托起一塊三色蓮花酥,愛不釋手道,「鎮國公府的廚子手可真巧。」

  席向晚掃了一眼,失笑,「不過是塊點心罷了,你不送進嘴裡反倒是對它的不尊重。」

  鄒婉月鼓了鼓臉頰,原先稱讚愛憐的心情一掃而空,低頭就將蓮花酥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清甜的餡料被裹在薄薄的酥皮之中,一口咬下去正好落到味蕾上,不油不膩,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她頓時哇了一聲,匆匆咽下後對席向晚連連推薦,「你快嘗嘗!」

  席向晚擺擺手,「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胃小得很。」

  鄒婉月嘿嘿一笑,低頭將碟子拉到了自己面前,「那就都歸我吃了。」

  身旁的鎮國公府侍女上前替二人斟了茶,輕聲漫語地介紹道,「這是府中茶博士特製的花茶,夫人和老夫人特意吩咐今日給各位姑娘們品嘗的。」

  席向晚垂眼看向手中茶盞,清淺的茶水中飄著一整朵淺粉色的花朵,注入熱水之時,花瓣如同火了似的飄動了起來,煞是好看。

  鄒婉月低頭喝了一口,眼前一亮,「這茶和方才的蓮花酥相得益彰,阿晚你吃不下真是太可惜了。」

  侍女輕聲道,「席大姑娘,這花茶工藝複雜,鎮國公府今年也只得了三十餘錢,有價無市,還請姑娘嘗一嘗吧。」

  聽這侍女認得自己,席向晚不由得探究地掃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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