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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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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西方蜘蛛】強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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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7 11:03: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章 江南書院

丁雲毅在蘇州城外遇襲,出於特別考慮,知道的人並不是很多。

張溥聞訊趕來,見丁雲毅渾身帶傷,不由大為吃驚,急忙叮囑他安心養傷,他找借口把江南書院落成往後推了一些時間。

將養了幾天,有顧橫波這些女子侍侯左右,又有鄧牧之、詹寶齡忙前忙後,聘請名醫,送來大量珍貴藥材和補品,便也好了一半。

丁雲毅想著盡快回到台灣,不敢耽擱,派人找來張溥,隻說自己傷勢已經不礙。張溥這才放心下來,把江南書院落成禮定在了三天之後。

其時,江南的士子們已經雲集在了蘇州,就等著對他們而言意義重大的這件事情:江南書院落成。

早就已經在他們中間傳開,這間江南地區最大書院,正是那位武烈伯、福建總兵丁雲毅助資建成的,這一來,讀書人們對丁雲毅的好感更增。

雖然原本定下的落成禮時間退後,但當聽說武烈伯“病”了後,這些讀書人倒也沒有什麼怨言。

眼看著到了這天,群賢雲集,蘇州城一下變得熱鬧起來。

那些雲集在此的人,其中有不少是有聲望的賢達,有影響的大儒,,這其中的一些名字,對於丁雲毅來說也可以算是如雷貫耳了:

鄧家世交曹延渙、陳貞慧、方以智、侯方域、冒辟疆這“四公子”,詩壇領袖錢謙益......

陳貞慧這人和丁雲毅還是有些緣分的。當年在桃花鎢裏,兩人為了陳圓圓的事情還鬧得很不開心。

隻不過此時不同往日。他丁雲毅已經封爵,總鎮一方。而陳貞慧呢?雖然是“四公子”,但無論從名聲還是身份上都和丁雲毅不可同日而語。

丁雲毅傷未愈,還需要人在身邊照顧,雖然有段三兒,但男人究竟粗手笨腳,眾女不太放心。因此便委托柳如是還是著男裝,陪伴在丁雲毅左右。

這一天,江南書院足足來了幾百人,其中身份最重要的。除了士子領袖張溥等人,就是蘇州知府鄧牧之,武烈伯丁雲毅這兩人了......

那張溥算著吉時已到,讓大家安靜下來,先說了幾句套話,接著話鋒一轉:

“諸位也都知道,這江南書院原是溥的一樁心事,可惜財力不逮,始終未有動靜。後來,我去了福建遊曆。在那遇到了一個人。此人對讀書人的尊敬,無法用文字語言能夠表達,他聽說我欲造江南書院,慷慨解囊,拿出了五萬兩銀子,以助我能成功。諸位,這五萬兩銀子或者在其他人眼裏不算什麼,可這人當時正活二十萬災民之命,也到處急需銀子。這份心意,可當真是難能可貴了……說到這,轉向了丁雲毅:“丁總鎮,請受張溥一拜!”

“不,不,先生不可!”丁雲毅急忙道。

不想張溥卻正色道:“我這一拜,不是為我自己拜的,而是為普天下的讀書人拜的。丁總鎮且站著不動!”

丁雲毅無奈,隻能站在那裏受了張溥一拜。

那些大儒士子瞬間便轟動起來,這還了得,天下讀書人的領袖張溥,竟然真的給丁雲毅拜了。

在他們的心裏,丁雲毅這個武烈伯的分量,是沒有張溥重的,但張溥這麼一來,卻在無形中把丁雲毅的身份,在這些人的心裏抬到了一個很重的位置。

幾個張溥門下抬來一塊用紅布蒙著的牌匾,張溥道:“丁總鎮,鄧黃堂,請。”

丁雲毅和鄧牧之本來就是來為江南書院落成禮揭幕的,當下也不客氣,一人一邊,揭開了那塊大紅布。

頓時,張溥親筆書寫的四個大字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江南書院!

瞬間鼓樂齊鳴,爆竹聲大作,這江南書院的落成禮便也算是成了。

而這一次對於丁雲毅來說,他最大的收獲,便是通過張溥,再次提高了自己在讀書人心目中的地位。

這一天一過,全天下的讀書人便再也沒有人不認得丁雲毅了。

張溥大擺宴席,這些宴席的銀子,卻是蘇州知府鄧牧之拿出來的。

丁雲毅在這裏官最大,再三推讓之後,還是被請到了上首,柳如是坐在他的身邊。丁雲毅忽然笑著對鄧牧之道:

“鄧黃堂,說起來我還欠著你銀子呢。”

鄧牧之一怔,沒有明白他的意思,隻聽丁雲毅笑道:“可有災民前來索取吃的?”

鄧牧之頓時笑了起來:“不說還好,說起來那次我真被嚇了一跳。那天一大早,剛開城門,忽然見到城外成千上萬的難民,好家夥,密密麻麻的看不到頭那,城門官趕緊關了城門,來向我匯報,我當流寇又來了,趕緊帶著人去了城門那。誰想到我才出現,那些難民便齊聲大喊,說什麼是丁雲毅讓他們來找我要吃的。我起先還不信,斥罵他們如何敢直呼你的名字,後來看到了你親筆寫的信,這才知道果然是你讓他們來的……丁雲毅歎息一身:“蘇州地方富裕,但中原之地卻難得很。我實在沒有辦法,要讓他們活著到台灣,便隻有先來蘇州找你。這次鄧黃堂所費巨大,我一定按照約定雙倍奉還。”

鄧牧之卻是麵色一正:“武烈伯說哪裏的話?論公,你是武烈伯,福建總兵,我不過是個小小的蘇州知府,原該聽命於你。論私,你是我的妹夫,難道要自家人辦點事情還要算銀子?再者,我亦同情那些災民,武烈伯做得善人,難道我便做不得了?我若靠著賑濟災民大發其財,我還算是個人嗎?銀子的事情提也休提。”

這一番話說的丁雲毅心中欽佩。對鄧牧之也是愈發尊重。他怎麼也都想不到,麵前這個說得大義凜然的人。其實是丁雲毅生平所結交的人中第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

其餘事情不說,光是賑濟這些災民。鄧牧之便打著丁雲毅的旗號,把銀子分攤給了蘇州城裏的各家商戶。

這些商戶中有的的確同情災民,甘願出資;有的存心要拍知府馬屁,還有的卻是因為敬慕丁雲毅的名聲。

結果這麼一算,繳納上來的銀子綽綽有餘,還讓鄧牧之大賺了一筆。非但如此,他鄧牧之又落下了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名聲。

在鄧牧之這樣官員的眼中,無論什麼樣的事情,都有賺錢機會在裏麵。不但錢要賺了,而且還得做得天衣無縫才行。

丁雲毅和鄧牧之的這幾句話,讓張溥幾人敬佩萬分,舉起杯子,替普天下的災民敬了他們一杯。

曹延渙歎息道:“武烈伯勇冠三軍,鄧黃堂謙遜愛民,你二人當真是我大明一文一武,棟梁之才,若是朝廷上下人人都像你二一般,何愁朝野不能廓清?”

柳如是坐在了丁雲毅的身旁。字字都聽在了耳朵裏。她可沒有想到,這位殺人的丁虎賁居然那麼受到士子們的推崇,而且還救了那麼多的災民,不由自主的多朝丁雲毅看了幾眼。

陳貞慧身為四公子之首也在這桌作陪,他心中本來和丁雲毅就有芥蒂,這時見坐在丁雲毅身邊那個人,雖然穿著男裝,但卻必是女人無疑,想到女人。便又想到了在桃花鎢裏遭到的冷遇,不禁心情大是不快,他忽然開口道:

“今日江南書院落成,原是普天下讀書人的一大幸事,當可世代流傳,不過這揭開牌匾,卻是由一位總兵來做的,也當為人所津津樂道。”

他這話看著恭維,其實語存譏諷,在那說原本是讀書人的盛會,丁雲毅這個武人卻湊合了進來。

四公子中他身上讀書人的狷介之風最盛,也不怕得罪了丁雲毅,為自己招來什麼災禍。

丁雲毅第一眼見到他,便知道他定會找些事情出來,聽了這話,也不和他計較。柳如是聽了卻大為不樂意,正想反唇相譏,卻聽張溥說道:

“定生,你這話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蕪武烈伯非但勇武絕倫,而且文采斐然,當真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文武雙全的大才。”

這兩句話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陳貞慧哪裏會信?張溥也不多說,緩緩吟道:“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西銘先生又有新作了。”曹延渙搖頭晃腦在一邊附和道:“這一首詩用字簡練,樸實無華,但卻大有深意。尤其是‘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更是妙不可言……張溥笑道:“你們以為這首詩是我寫的?錯了,錯了,這正是我去台灣時候,武烈伯所作……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詩和張溥過去所作大不相同。

丁雲毅這樣一個以勇猛聞名天下的武人,能寫出這樣詩來,行文間大有可考究的地方,卻也是難能可貴的了......

張溥又繼續說道:“這還不算什麼,武烈伯在南京時候,更寫了一篇足以流傳千古的文章那……眾人一聽,聚精會神,張溥便把丁雲毅在“媚香樓”裏寫的那篇文章緩緩念了出來,當念到“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一句話的時候,滿座嘩然……武烈伯大才也!”曹延渙恭恭敬敬地道:“能寫出這幾個字來的,天下間再找不出幾人。佩服,佩服。”

陳貞慧啞口無言,他原本是想譏諷丁雲毅不讀書,隻憑武力,卻想不到丁雲毅是個“文武全才”的人,當下默默的喝著酒,一聲不響。

柳如是妙目盯在丁雲毅的身上,一刻也不肯挪開,就如同才認得了這個人一般......

丁雲毅卻是心中惶恐,生怕有人再讓自己寫什麼詩作什麼文,趕緊把話題岔開:“西銘先生,江南書院落成,我便要回台灣去了。這次離開台灣時間長了,心中牽掛,不敢久留。”

張溥微微點頭:“台灣,我福建沿海屏障,不可有失,正該早些回去。我聽人說武烈伯勇猛絕倫,每戰必先,每戰必傷。武烈伯乃我朝廷棟梁,需得多加保重那。”

丁雲毅應了下來,隨即隻當不經意地道:“這次來蘇州,路上遇到了許譽卿先生,我仰慕他的才能,再三鼓動,終於讓他答應去台灣了,台灣有了他的協助,當可一日千裏。我欲委其以重任,酬其以重金,西銘先生以為如何?”

“許譽卿啊,這個人還是有些才能的......”張溥微微點頭,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

許譽卿雖然是個名士,但卻絕非大儒,這江南有的是讀書人可以為丁雲毅效勞,比如自己的那些門生弟子之中佼佼者不在少數,又何必非要去請什麼名聲不夠響亮的許譽卿?

不過再仔細一想,這一來是丁雲毅重視讀書人,又不熟悉江南地方人物;二來也更說明他求賢若渴,連許譽卿這樣人物都能夠得到重用,若是自己推薦的人去了,豈有不受重視的道理?

他這麼一想,當時就在心裏存下了為丁雲毅舉才的想法。他卻並不知道,這正好便是丁雲毅想要的效果。

許譽卿隻不過是個餌,是個吸引大量人才投奔台灣的“馬骨”,而現在他的目的也達到了......

鄧牧之端起酒杯:“諸位,我大明出了武烈伯,那是朝廷的幸事,武烈伯能夠成為我等鄧家女婿,成為我的妹夫,卻也是我的幸運。武烈伯忠勇慷慨,便連我也恨不得這個知府都不做了,跟隨著上陣廝殺。來,我等一起敬武烈伯一杯。”

席上的人都站了起來,丁雲毅也順勢站起,飲盡杯中酒後,卻聽到柳如是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這位知府我總不太喜歡。”

丁雲毅一笑,不以為意。

在他的心目裏,鄧牧之為人誠實,清廉愛民,蘇州城裏沒有人不誇他好的,柳如是這麼說,不過是女人的錯覺吧。

柳如是卻朝鄧牧之看了眼,心裏總有一種感覺,這個知府真的不是什麼好人,但看那丁雲毅的樣子卻好像不太相信自己所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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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7 11:03: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丈夫說不放就不放!

在蘇州呆的幾天,丁雲毅臨時住的薑單光薑府車水馬龍,人流不絕。

一來是大家都想親眼一睹丁雲毅的風采,二來在張溥的不遺餘力宣傳中,丁雲毅尊敬讀書人的名聲早已傳來。

更加重要的是,那些雲集在蘇州的士子們,聽說連許譽卿這樣的人都被重金聘去,心中不屑之餘,許多人出仕的心也都有了。

名士也要吃飯,也想著出仕,愛惜自己羽毛,視功名利祿如糞土的人也有,但這畢竟隻是少數。

能找到一個既尊重自己,又能發揮自己才能,還有重金可拿的地方出仕,這又何樂而不為?

更何況是去台灣這個張溥大加讚賞的地方?去到丁雲毅這個張溥大加讚賞的人手底下做事?

一時間應者雲集,許多人都若隱若無的在拜訪丁雲毅的時候,透露出了自己想去台灣“遊曆”一番的心思。

丁雲毅全都答應了下來,非但如此,還拿出了一筆路費資助,這一來更加讓那些士子們讚不絕口。

本來想著盡早回到台灣,但這麼一來,又被耽誤了十多天功夫。

眼看著傷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丁雲毅便向張溥等人辭行,張溥戀戀不舍,可又不能耽誤了丁雲毅的大事。先把保護自己的段三兒還給了他,接著再三叮囑,頂到將來有空閑了一定還到江南來好好遊玩一次。

丁雲毅一一應了:“西銘先生。你在江南千萬要小心,我為你聘請的那些人。你一刻不能離開,若是有大事發生。盡管到台灣來找我便是。”

“項文如此待我,讓我如何報答?”張溥心中感激。

“你我之間,何談報答二字?”丁雲毅正色道:“別人都說我是朝廷的棟梁,其實在我心裏,先生才是朝廷的真正棟梁。天下可以沒有丁雲毅,但卻不可以沒有張西銘。”

丁雲毅把張溥抬到了一個很高很高的位置。而這也是從來沒有人評論過的讚譽。張溥的心已經完全交給了丁雲毅……離開蘇州那天,那些前來參加江南書院落成盛會,還沒有離開蘇州的士子名流們都來送行。

丁雲毅心裏算了算了,已經從蘇州啟程前往台灣的讀書人。隻怕已經超過了一百人,這一趟蘇州倒當真沒有白來。

這些讀書人裏,有的的確是有真材實料,有的不過是徒有虛名,但無論怎樣,他們都將在台灣新成一股新的勢力,也正是目前台灣所最欠缺的:

士子階層。

盡管這一股勢力將來有可能給丁雲毅帶來一些麻煩,但從目前來看,卻能夠給丁雲毅帶來足夠的保護力量。

士子一旦傾心於你,那麼任何來自外部的威脅。他們會自發的組織起來為你把這威脅擋回去……諸位,請回吧!”來到蘇州城外,丁雲毅抱拳道:“他日諸位無論是誰,想要來我台灣,我丁雲毅總是歡迎!”

“項文,保重!”“妹夫,好好照看我的妹子!”

在張溥、鄧牧之這些人戀戀不舍的聲音裏,丁雲毅離開了蘇州......

回家的路途盡管還很漫長,但終究還是能夠到家的。在外漂泊的浪子。很快便能夠回到溫暖的家......

這次出來的時間長了,也不知現在台灣如何了。

不過除了偽造的軍情外,秦雲、謝天都沒有什麼情報送來,那也正是說明台灣風調雨順,平安無事。

前麵是段三兒在那開路,當中是幾位姑娘的馬車,丁雲毅落在後麵保護。

最後的那輛馬車是柳如是的,行了一半,柳如是從馬車裏探出頭來,朝在馬車邊的丁雲毅說道:“大人的傷可要好一些了?”

“多謝姑娘關心,雖然還有一些不利索,但已經不妨礙了。”

柳如是擔心丁雲毅傷勢,也不怕什麼避嫌:“大人可要到馬車裏來休息一會?”

丁雲毅一聽大喜,能有單獨親近柳如是的機會,當真是求之不得,把奔霄係在了馬車後,鑽了進柳如是的馬車,還不忘了假惺惺的說上聲“打擾姑娘了”。

柳如是心裏一點都沒有防備丁雲毅,總覺得丁雲毅是當世無雙的大英雄,總不會對自己有什麼非分舉動,便是兩人單獨相處在馬車裏也是無妨。可惜的是她在這一點上卻是實實在在的看錯的這位“大英雄”,以丁雲毅的性格來說,便是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

丁雲毅深韻“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一上馬車,規規矩矩,還特意和柳如是保持了一定距離,這也讓柳如是更加放心。

“以前我也聽說過丁大人的名字,現在相見,比傳說中的更加厲害。”柳如是的話中帶著崇敬:“非但如此,‘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八個字,便不是凡人能夠寫出來的,大人之才不是一般人能夠比得上的。”

顧炎武先生,梁啟超先生,我丁雲毅可對不起你們,把你們的名句拿來自己用了,可這也沒有辦法,我這也是被逼的,丁雲毅在心裏喃喃念叨著道。

柳如是哪裏知道坐在自己對麵的是個“文壇大盜”兀自對“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幾個字把玩良久,這才道:“丁大人,我新寫了一首‘金明池.詠寒柳’,冒昧請大人品析。”

“啊,好,好......”丁雲毅硬著頭皮道。

柳如是低聲吟道:“有悵寒潮,無情殘照,正是蕭蕭南浦。更吹起,霜條孤影,還記得,舊時飛絮。況晚來,煙浪斜陽。見行客,特地瘦腰如舞。總一種淒涼。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春日釀成秋日雨。念疇昔風流。暗傷如許。縱饒有,繞堤畫舸,冷落盡,水雲猶故。憶從前,一點東風,幾隔著重簾。眉兒愁苦。待約個梅魂,黃昏月淡,與伊深憐低語。”

一首“金明池.詠寒柳”,柳如是抬起頭來。滿懷期待的看向了丁雲毅。

可憐這丁雲毅哪裏分辨得出什麼詩詞好壞,十句裏沒有記得兩三句,隻有那句“春日釀成秋日雨”聽清楚了,便裝模作樣,大加讚賞這一句好。

也是歪打正著,柳如是偏偏也對這一句最是得意,頓時引丁雲毅為自己知己:“如是也最喜這一句,不想大人也是如此,願聞大人妙句。”

我的老天爺,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丁雲毅心中一迭聲的叫苦。自己肚子裏就這點墨水,哪裏會什麼吟詩作對的?可要想收了這美人之心,不在她麵前露上一手那可不成。

搜刮枯腸,想起了吳偉業吳梅村的“圓圓曲”,這首詩實在是太長了,隻能記得開頭幾句,如今為了贏得美人芳心,吳老兄,我可對不住你了。

當下一本正經地道:“我是一個當兵的。原就是個粗鄙的人,既然姑娘想聽,不免胡謅幾句,還請姑娘不要見笑。”

說著在那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緩緩吟道:

“鼎湖當日棄人間,破敵收京下玉關,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紅顏流落非吾戀,逆賊天亡自荒宴。電掃黃巾定黑山,哭罷君親再相見。”

也幸虧丁雲毅記不得全詩,要把“圓圓曲”都吟了出來,非露破綻不可,可就單獨這幾句,卻是不露聲色。

“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柳如是眼中泛著奇特光芒,看似極愛這兩句:“衝冠一怒為紅顏,好句,好句,隻這一句,便足以流芳百世。隻是聽大人這詩裏意思,似乎是為某位姑娘而作,不知是哪位姑娘有此幸運,能得大人為其作如此佳句?”

那位姑娘叫陳圓圓,現在正在老子的台灣,等著老子去把她收了呢,丁雲毅心裏嘀咕著,麵上卻是非常凝重:“這卻不是單獨為哪位姑娘寫的,當年我在海上大戰海盜,我的愛妾韓小小,以一曲琵琶助戰,督促我奮勇殺賊,報效朝廷,這便是‘衝冠一怒為紅顏’故事的由來了,至於後麵‘紅顏流落非吾戀,逆賊天亡自荒宴。電掃黃巾定黑山,哭罷君親再相見。’這幾句,卻是我在橫掃流寇之時,眼見百姓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心中不忍,有感而發罷了。”

他這幾句純屬胡扯的話倒也說得過去。

柳如是微微點頭:“原來如此,電掃黃巾定黑山,引的怕是三國裏的故事,隻是哭罷君親再相見似乎用得略有不妥……丁雲毅哪裏懂什麼妥不妥的,他能記得這八句自己已經覺得很了不起了。

“小女子才疏學淺,妄加評議,大人見笑。”柳如是回過神來說道:“想來大人這句話是另有深意的。”

老子的唯一深意就是想著怎麼把你收了,丁雲毅心思轉動,一不小心動到了傷口,“哎喲”叫了一聲。

“大人是動了傷口嗎?”柳如是急忙湊上來道。

傷口的確是動了,但以丁雲毅的體格來說,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柳如是這一湊上來,雖然是男兒裝束,但一陣陣好聞的香氣卻撲進了丁雲毅的鼻子裏。

丁雲毅心神俱動,忽然輕舒臂膀,把柳如是輕巧的攬進了自己懷裏。

柳如是猝不及防,整個身子都被一個男人抱住,柳如是滿麵通紅,卻怕被馬車夫察覺,既不敢掙紮,又不敢發出呼喚,隻是低聲道:“大人莊重。”

莊重?到了這個地步你讓我莊重?那本大人還算個男人不?丁雲毅手臂略緊,把柳如是橫放到自己腿上,低低在她耳邊說道:“我在南京時就聽過姑娘之名,心中仰慕已久,聽說姑娘隱居杭州,這次便特意經過,為的就是一睹姑娘芳容。”

柳如是坐在一個男人腿上,又被男人抱住,男人在自己的耳邊說話,幾乎貼著,耳邊酥癢,偏偏這個男人說又是“文武全才”,讓人仰慕,說的話又極甜,柳如是也不禁心神蕩漾,咬著嘴唇輕聲道:“原來你也不是什麼好人,早就在動壞心思了……丁雲毅笑著低聲道:“我原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姑娘難道現在才知道嗎?第一眼見到你,你穿著男裝尚且如此迷人,我常想若是你換上女裝會是何樣?豈不是讓全天下的男人都要被你迷死?”

說這些對女人的奉承話對來自於另一個時代的丁雲毅來說是信口而來,聽在柳如是的耳朵裏卻大不一樣了。

聽丁雲毅如此讚美自己,柳如是心中甜美,可又不能讓他如此輕薄自己,身子動了一下:“你且先放開我再說話。”

“大丈夫說不放就不放,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放。”

柳如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尷尬大減:“哪有你這樣的大丈夫?”

丁雲毅忽然想到了自己那個時代幾句有名的情詩:“可姑娘若真的不願意,我也絕不會強迫姑娘,但我對姑娘的思念是一輩子也都不會變的......你會怪我將思念如此輕易放逐。在你轉身的時候,悄悄地,悄悄地從你身後逃離,就此消失在蒼茫的塵世間,再也沒有任何的消息與提示……柳如是幾時聽過這樣的詩歌,一時忘了其它,臉轉向了丁雲毅,癡癡的看著,這男人對自己的輕薄她都不在乎了,隻是反複品味著這幾句:

“就此消失在蒼茫的塵世間,再也沒有任何的消息與提示……丁雲毅知道大事成了。

要對付這些的才女實在是太簡單了,隨便想起幾句自己那個時代的情詩來也就可以了。

他悄悄的將柳如是將自己這拉了拉,兩張臉相對不過寸餘,丁雲毅忽然把嘴湊到了柳如是的嘴上。

柳如是這才醒了過來,但一張嘴卻已被丁雲毅吻住。

她略掙紮了下,但丁雲毅的吻,到底還是讓她放棄了一切努力,吻得越深越久,柳如是情不自禁的也攬住了丁雲毅,鼻子裏的呼吸加重,嘴裏也漸漸發出了消魂的呻吟之聲。

這可也怪不得其他人,誰讓柳如是自己“引狼入室”,讓丁雲毅這麼個天字第一號的大色狼輕而易舉的進入到了自己的馬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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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錦衣衛——洪調元!

兩人在馬車裏纏綿良久,丁雲毅眼看要進城了,這才戀戀不舍從馬車裏出去。

可惜的是馬車裏地方太小,兩人動作又不敢太大,丁雲毅除了嘴上和手上占了一些便宜,更加進一步實質性的東西可就暫時沒有了。

進了城,找了客棧住下,可惜幾個女人卻呆在了一間房裏說悄悄話,讓丁雲毅沒有了下手的機會。

不過丁雲毅也並不在乎,自己和柳如是之間都已經這樣了,難道還怕回到了杭州之後沒有機會嗎?

一個人在房裏呆著無聊,原想去找許譽卿說話,但想到人家夫妻怕早已睡下了,這麼晚再去打擾也不好。

正在百無聊賴的時候,忽然有人在外輕輕敲了幾下窗戶,然後一個聲音傳來:“丁雲毅,你出來。”

這聲音為何如此熟悉?

丁雲毅急忙開門出去,卻看到那人影已經到了遠處,朝自己招了招手,接著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丁雲毅急忙回屋拿了龍牙,朝著黑影消失的地方奔跑而去。

奔出了客棧好一段路,四周無人,月色蒙朧,丁雲毅正在迷惑間,猛然再次看到那人出現在了不遠的地方。

丁雲毅握著龍牙朝那人走了去,全神貫注。

當走到那人身後,那人忽然返身,一刀朝著丁雲毅砍來。

丁雲毅早有準備,龍牙橫擋,架住了這一刀。但那人殺法淩厲,一刀接著一刀朝丁雲毅砍來。

被他接連幾刀。丁雲毅不敢有絲毫怠慢,奮力化解,正在準備反擊,那人忽然朝後一退:笑道:“丁虎賁,好刀法!”

借著月色丁雲毅看來人麵孔,脫口而出:“大哥!”

澎湖十六英裏的老大:洪調元!

“三弟!”叫聲中,老紀也出現了。

“大哥。二哥!”丁雲毅都忘記自己有多少時候沒有見過他們了,自從洪調元調任同安守備之後,丁雲毅便再沒有見過他們。有次去同安尋找,卻聽說他們已經被調走了,但哪裏想到卻在這個小縣城裏見麵了。

再次見到三弟。洪調元和老紀也是麵帶欣喜,多少日子沒有這麼麵對麵的站著了?

欣喜過後,丁雲毅卻在想著洪調元的那幾刀,刀法何等淩厲凶狠,哪裏還是當年在澎湖時候那個笑嘻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膽小怯弱的洪調元?

他是錦衣衛八虎之首——猛虎出山,洪水滔天——洪三峰!

心狠手辣,殺人如麻,錦衣衛指揮僉事——洪三峰!

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丁雲毅忽然明白,這幾刀一出,很明顯的,洪調元已經不用再刻意隱瞞什麼了。他就是洪三峰,當年那個殺人如麻的洪三峰!

“走。走。”老紀笑著說道:“別都站在這裏了,一會打更的出來還當咱們是歹人呢。;三弟,我們就在隔壁租了一間屋子,走,到我們那喝兩杯去。”

來到他們臨時租的房子前,大門緊閉。老紀在門上輕輕叩了幾下,大門打來,裏麵探出一個腦袋,一見老紀便打開了大門:“指揮,千戶。”

丁雲毅心中一驚,聽著稱呼,他們都是錦衣衛的,洪調元現在成了指揮,老紀也當上了千戶。

進了門,見是個極大的圓子,夜裏了,還有幾個帶刀的在警惕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洪調元的這個氣派著實不小。

進了自己住的屋子,老紀去弄酒菜,丁雲毅問出了心中疑惑:“大哥現在在錦衣衛嗎?”

洪調元點了點頭:“三弟,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用瞞你什麼了,我本來就是錦衣衛的,後來因為一些事情跑到澎湖隱姓埋名,當了一個把總。可惜我生是錦衣衛的人,死是錦衣衛的鬼那。到了同安之後,風聲不知道怎麼泄露了,他們又找上了我。”

“恭喜大哥重回錦衣衛。”其實這些事情丁雲毅早就知道了,但他隻當不知:“現在大哥在錦衣衛裏所任何職?”

洪調元笑了一下:“先是戴罪立功,做個千戶,現在算是官複原職,重新當上了指揮僉事。”

“恭喜大哥,賀喜大哥。”丁雲毅心中盤算,這指揮僉事也算是正四品的大官了。

老紀把酒菜端進了屋子,兄弟三個圍坐著喝了幾杯,老紀不住口的誇道:“當初在澎湖的時候我就知道三弟是個人才,你看這才短短幾年,非但當上了福建總兵,而且還被封了爵,這也是我們弟兄的光彩。”

洪調元卻在那問道:“弟兄們可還好?”

丁雲毅神色略略有些黯淡:“其餘都好,隻是在攻打台灣時候折了趙廣義他們幾人,後來屢次征戰又損失了幾個弟兄。現在咱們的澎湖十六英,連著我們三個在內,還剩下九個人……打仗沒有不死人的。”洪調元歎息了一聲道。

雖然不知道洪調元和老紀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但丁雲毅卻並沒有問出來。

看到氣氛有些凝重,老紀急忙說道:“三弟,我們起先在南京當差,你在南京可風光得緊,咱們可都看到了啊。”

丁雲毅心中一驚:“既然大哥二哥都在南京,為何不出來相見?”

洪調元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道:“你現在是堂堂的武烈伯,福建總兵,和咱們的身份不一樣,咱們可不敢在那麼多人麵前和你相見。”

丁雲毅聽了這話,異常認真地道:“在我心裏,不管我當上了什麼,你們總是我的大哥、二哥。”

“項文,有些話那天你在離開南京時候我和老紀也說過,本來不想問你的。但現在你我既然在這裏遇到,我卻不吐不快。”洪調元緩緩地道:“你在台灣快樂嗎?”

這句沒頭沒腦的問話,讓丁雲毅怔在了那裏。“你在台灣快樂嗎”?什麼意思?

洪調元卻是自問自答:“我想你是快樂的。你手握節製台澎二地軍政大權,沒有人可以限製得了你了。張肯堂不可以,鄭芝龍也一樣不可以。你的虎賁衛兵精糧足,你的商船隊與各地進行貿易,財源滾滾。還有如此多的嬌妻美妾,我想你總是快樂的。”

丁雲毅暗暗留上了神。洪調元雖然遠離台澎,但對兩地的情況卻是知道得非常清楚。

洪調元輕輕歎息一聲:“三弟。朝廷國庫吃緊,到處需要用銀子,皇上為了此事整日愁眉不展。你為皇上信任,難道也不願意拿出來解皇上和朝廷的急嗎?”

丁雲毅定了下神:“大哥從哪裏聽來的我有許多銀子?是,貿易收入是很多,但我台澎二地開銷也大。我大量收容各地災民的事想來大哥也是聽說過的,那流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休說給朝廷了,便是我那現在也非常艱難。”

洪調元早就知道他不會說真話,淡淡一笑:“那也罷了,可是你為何收買了皇上派到你虎賁衛去的監軍陸齊誠?”

丁雲毅的眼睛漸漸眯了起來:“大哥,你也派人暗中監視我嗎?”

“我不用監視你。”洪調元微微笑了一下:“你總不要忘了。我也一樣是從澎湖出來的,我若要知道你的事情,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他朝丁雲毅看了看:“三弟,你在台澎獨攬大權,一手遮天。當年你為了要對付鄭芝龍,殫精竭慮,小心謹慎,難道現在大權在手,你便和鄭芝龍一樣了嗎?你以為自己真的能把什麼事情都做到天衣無縫?三弟啊,這天你一個人遮不了!”

丁雲毅平複心情。慢慢地道:“是,天我一個人遮不了,但我也不必遮什麼。我丁雲毅做事頂天立地,上對得起皇上,下對得起台澎百姓。大哥,你離開台澎時間久了,很多事情你都不是很明白。今日之澎湖,已非昔日之澎湖,今日之台灣,已非昔日之台灣,我要做的,是如何保住那裏,如何保著我的兄弟們!”

“是啊,今日之丁虎賁也非昔日之丁雲毅了。”洪調元有些落寞:“那時候的你,雖然衝動,好鬥,但做的每一件事情無不光明磊落,可惜啊可惜啊……他連說了幾聲“可惜”,忽然道:“那這次呢?你才平定中原,卻傳來了什麼泰西人的艦隊再度兵犯台灣,虎賁衛水師敗陣的消息,你摸著良心說有這事嗎?”

“有,也沒有。”丁雲毅不慌不忙地道:“中原之地,不是我能夠呆下去的地方,大哥隻看到我如何如何,當日我浴血潁州,沒有援兵的時候,難道大哥便看不到嗎?我留在中原早晚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丁雲毅!”洪調元有些惱怒:“你難道不怕我把這些事情都報告給皇上嗎?”

“大哥,說真的,我不怕。”丁雲毅笑了下:“我既然敢做,就從來沒有害怕過,為了台灣什麼樣的罪名我都能夠承受。”

眼看氣氛有些僵持,老紀急忙說道:“喝酒,喝酒,你我兄弟那麼多時候沒有見麵了,何必為了這些事情傷了和氣?”

洪調元的臉上也突然露出笑容:“是啊,喝酒,咱們何必為了這爭吵不休,讓外人知道了沒的笑話你我兄弟。”

這三人舉起杯子來喝了,果然絕口不再提這事,好像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大哥二哥到這小縣城來,想必是有要事的吧?”丁雲毅順口問道。

洪調元點了點頭:“不錯,的確是有事情要辦。是福王派我們來此的。”

福王?丁雲毅一怔,隨即想到了自己河南時候見過的那個大胖子朱常洵來。趕緊道:“既然是福王派來的,大哥就不要說是什麼事情了。”

洪調元放低了聲音:“你我自己兄弟,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這次福王派我們來,是讓我們來殺一個人的。不,是殺一條村子的人……丁雲毅吃了一驚,什麼人得罪了福王,竟然要被屠村?

問出心中疑惑,洪調元明顯遲疑了下:“這個......這村子裏的人結交流寇,企圖造反,故爾福王派我等秘密殺之!”

這話一聽就是假話。且不說大老遠的江南之地的人會莫名其妙的結交什麼流寇造反之類,就算真的有此事,江南地區的造反關遠在河南的福王什麼事情?他真的吃飽了撐了調動錦衣衛來殺人?再退一萬步說,那些當地的官府都是幹什麼吃的?

可他也不點破,隻是“哦”了一聲。

洪調元知道自己這一說法也無法讓別人相信:“三弟,當中還有一些事情,事關王府隱秘,你就不要多問了。”

丁雲毅點了點頭,這句才是真話。

洪調元說了這些,忽然道:“三弟可有興趣協助我們?”接著又搖了搖頭:“不可,不可,你現在是武烈伯,我們怎可請你出山?”

丁雲毅明知洪調元是在激自己,不過既想著和洪調元的兄弟情分,又覺得好奇是什麼樣的村子的居然會得罪了福王從而要被屠村。

更加覺得奇怪的是,洪調元明明是想請自己幫忙,可以錦衣衛的力量,難道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們處理不了的嗎?

好奇心既然起來,丁雲毅笑著道:“大哥說哪裏的話?丁雲毅便是有一天封侯了,也還是大哥的三弟,既然大哥有令,三弟無有不從的!”

洪調元大喜過望:“既然如此那再好不過,三弟,我們準備明日動手,你先回去和你的那些美妾們說一下,要在此處耽誤一些時候,明日一早,我在這裏等著三弟到來!”

丁雲毅應了下來,喝幹了杯子裏的酒起身告辭。

把他送了出去,洪調元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丁項文勇猛絕倫,這次有了他的幫助,咱們的事情也可以辦成,能回去向福王交差了。”

老紀卻有一些不忍道:“老洪,為了這麼一點事情,殺光了一條村子的人恐怕不太妥當了吧?”

洪調元無奈的歎了口氣:“難道我不知道這樣太殘忍一些了嗎?可那是福王的命令啊,福王的話連皇上都是百依百順的,更何況你我?千萬不要忘了,咱們的家人還在福王的手上呢。”

老紀苦笑一聲,看著外麵漆黑的夜色,再也不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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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我的老天,是他!

一大早,丁雲毅便找了一個借口,說當地官府知道自己來了,一定要請自己視察地方,自己不能推托,要出去個一兩天的時間才回來。

眾女知道這位武烈伯到哪都是焦點,也都沒有在意。

來到昨天約定地方,一眾錦衣衛早已準備好了,見到丁雲毅到來,老紀把準備好的衣服遞給了他。

這些錦衣衛都穿著便裝,分散出城,也不引人注目。

來到城外數裏,見洪調元和幾個部下,正帶著一群馬在那等著他們,一見到丁雲毅便笑道:“項文,今天要委屈你當我的部下了。”

丁雲毅渾不在意,放聲而笑;“我當年本來就是你的部下,今天再當一次又有何妨?”

洪調元去的地方叫常平村,村子偏僻,一百來號人的樣子。可一到了這條村子外,一眾錦衣衛人人神色肅穆,一副如臨大敵樣子。

丁雲毅心中大是好奇,這條村子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為何能讓錦衣衛的人都如此緊張?

“錦衣衛來了!錦衣衛來了!”

忽然,在村子裏居然有人瞧著鑼鼓發出了這樣的呼聲。難道,村子裏的人早就知道錦衣衛會到了?

“曹滄!”

“在!”

洪調元叫過了那個叫曹滄的總旗:“帶七個人試著進下村。”

“是!”曹滄大聲應了,拔出刀了。點了七個人,騎著馬朝村子飛奔而去。

就在即將接近村子時候,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轟——轟——”

丁雲毅心中一怔,這聲音他實在再熟悉不過了,這,是火槍轟出的聲音!

在這小小村子之中,怎麼會出現火槍?難道真的和洪調元說的一樣。這條村子的人準備造反了嗎?

火槍轟鳴,一個錦衣衛應聲落馬。而這卻還沒有結束,很快新一輪的火槍又發出了轟鳴。

怪了!這事怪了!丁雲毅心中大驚。從這火槍聲音和射擊速度來判斷,火槍的威力絲毫不遜色於自己台灣!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這裏究竟是個什麼地方?怎麼會出現如此先進的火槍?

丁雲毅大惑不解,這時曹滄已經敗退下來。去了七個人,回來的竟然隻有三個!曹滄滿麵羞愧:“屬下辦事不利,請指揮降罪!”

誰想到洪調元卻是麵無表情,似乎早就知道這一切:“看來村子裏早有準備,火器犀利如此,還得另想辦法。”

“大哥,到底村子裏是些什麼人?”丁雲毅小聲問道。

“我說了,是叛賊。”洪調元冷哼一聲:“十幾天我們也派人來過,結果十一個人那,竟然沒有一個回來的。這次我大舉調集錦衣衛。趁著他們沒有逃跑,包圍此地,為的就是將這股叛賊趕盡殺絕!”

叛賊?什麼樣的叛賊?丁雲毅心中大惑不解。自己和流寇作戰多了,從來沒有看到過叛賊使用什麼火槍。

但知道自己就算再追問,洪調元也一定不會說實話的......

洪調元初戰受挫。卻也並不擔心,他已經派人把這裏給圍了起來,常平村的人便是插翅也難飛了。

一天的時間,洪調元接連攻了幾次,但每一次都被村子裏的火槍給轟了回來,反倒又折損了幾名部下。

可是隨著錦衣衛的越到越多。丁雲毅知道村子很快就會被攻破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整條村子的所有出路已經被完全封鎖了,洪調元把丁雲毅叫到了一邊:“項文,你也看到了,這條村子裏火器犀利,若是強攻,傷亡必大。你在台澎和泰西人交過無數次手,對付火器最有經驗,所以明天我想把全部錦衣衛都交給你來指揮。”

丁雲毅終於知道為什麼洪調元要請自己來了。

的確,自己在台灣澎湖和泰西人打了很多的仗,知道該如何對付火器。而這些錦衣衛,追捕抓人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但要和火器較量根本一點經驗沒有。

況且,他們不是職業軍人,戰場上的那一套,沒有人比自己更加熟悉了。

想通了這一點,丁雲毅對這個常平村裏隱藏的秘密也愈發好奇起來:“大哥既然如此吩咐,我沒有不遵從的道理。但用兵者,天時地利必須全都爛熟於心。常平村裏的情況如何,大哥可都知道?”

洪調元搖了搖頭:“常平村防範得非常緊密,裏麵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們也不太清楚……丁雲毅點了點頭,在洪調元耳邊低語幾句,洪調元聽完了道:“三弟,雖然可行,但未免太冒險了一些吧?”

丁雲毅一笑道:“千軍萬馬之中我尚且不在乎,難道還會害怕一個小小的常平村嗎……夜晚的常平村外,火把全都打了起來。

忽然,一陣喊殺聲傳出,接著一條人影跌跌撞撞的朝常平村的方向瘋狂跑去,而在他的後麵,是七、八個錦衣衛的人緊追不舍。

“救我,救我!”那人一邊朝著常平村飛奔,一邊大聲呼道。

槍聲,再度在常平村的方向傳來。

那追在後麵的錦衣衛,頓時兩人應聲而倒。

眼看著被追趕的那人,衝進了常平村裏,麵對火槍威力,悻悻然的錦衣衛也不敢再繼續說上去,隻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前方的常平村……被常平村人救的自稱叫丁原先,等村長過來問起經過,丁原先神色驚慌,好像還是很後怕的樣子:“我得罪了錦衣衛,被他們抓了去。我聽他們說要打下這裏。然後再把我帶去京城。今天他們被你們打死了許多人,亂成一團,我趁著他們不注意便跑了出來……我看你不是被他們抓住的。”村長冷笑了幾聲:“你是被他們派到我們村子來的奸細!”

這一聲話,幾枝火槍黑洞洞的槍口一下對準了“丁原先”!

村長猜得一點沒有錯,這個人的確是來村子裏刺探虛實的人,不過村長怎麼也都想不到,這個探子竟然會是天下聞名的一個人:

丁雲毅!

被幾枝槍口對準。丁雲毅並沒有什麼驚慌,反倒是對他們手上所持之槍產生了好奇。這些人用的火槍,從外形上看和虎賁衛的火槍不太一樣。

“是不是這樣的?”村長一下抬高了聲音。

丁雲毅什麼話也沒有說。忽然出人意料的脫去了上衣。

當看清了他的上身,周圍村子裏的人頓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身子健碩,但卻傷口縱橫。有的傷是老傷。但有的傷卻是明顯最近一段時候才有的,還有的傷口,正在向外滲著血水。

丁雲毅給他們看了,然後緩緩穿好衣服,苦笑一聲:“天下有這麼當奸細的嗎?”

一句話便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是啊,如果這個人真的是奸細,哪有把自己弄到這麼傷的?如果真的這樣,那這人一定是瘋了。

村長還是有些疑惑:“晚上看你身上有許多老傷……丁雲毅歎息一聲道:“我和錦衣衛鬥了許多年,有幾次差點被他們抓住。都是帶傷而逃的。”

村長這才完全釋然:“是我錯怪你了,那些天殺的錦衣衛啊!”

說著拍了拍丁雲毅:“雖然我常平村也是朝不保夕,但隻要錦衣衛一天沒有殺進來,你在這裏便都是安全的。”

丁雲毅默默的點了點頭。

“村長,出什麼事了?”這時候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走了過來。

“啊。是焦先生啊。”村長一見這人,便顯得特別客氣,大略把丁雲毅的情況說了一下,然後對丁雲毅說道:“這位是焦勖焦先生,去年才來到常平村的,大家都很尊敬著他。”

“焦先生。”丁雲毅打了聲招呼。

焦勖?這名字怎麼聽著那麼耳熟?

村長沒有發現丁雲毅的變化:“我們村子裏的這些火槍。可全都是焦勖先生帶著我們做的……火槍?焦勖?忽然間丁雲毅知道他是誰了,幾乎失口叫了出來!

焦勖!大明最有名的火器專家!

他是安徽寧國人,目睹朝政腐敗,武備鬆弛,人民遭受的戰亂之禍,於是“日究心於將略,博訪奇人,就教於西師,更潛度彼己之情形,事機之利弊,時勢之變更”。同時,他又是德意誌傳教士湯若望的徒弟,在湯若望口授製炮技術的基礎上,采“名書之要旨,師友之秘傳,及苦心之偶得,去繁就簡,刪浮采實,釋奧注明”,編著成《火攻挈要》。

《火攻挈要》成書於崇禎十六年,分上、下兩卷,附《火攻秘要》一卷。《火攻挈要》又名《則克錄》,共約四萬字。全書以介紹火藥、西洋火炮及各種火器的製造與使用方法為主,涉及到金屬冶煉、機械製造與數理化知識,反映了西方先進火器技術傳入中國後,使中國火器技術開始從陰陽五行學說的舊窠,轉向以定性與定量分析相結合的新軌道的概況,是中國火器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的標誌。

老天爺,我的老天爺啊!自己這次冒險進常平村進對了。要不然,村子裏的人全被殺光了,焦勖這麼個火器大才也會跟著一起死了。那《火攻挈要》便再也沒有機會問世了。

這個人無論如何不能死了,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弄到台灣去,無論如何都要......

丁雲毅心裏急速盤算起來,焦勖見他麵色有異,關切的問了聲,丁雲毅這才回過神來:“啊,不妨事,方才跑得有些急了......焦先生研製火器,讓人欽佩,我看靠這些火槍便也能夠阻擋住錦衣衛了……焦勖搖了搖頭:“我在這裏一年時間,依照我老師教我的辦法,加上自己改良,總共製出了二十來枝火槍,可惜地方太小,不然還再多造一些......但憑借著這些火槍,雖然勉強能夠抵擋敵人一陣,但早晚這裏要被攻破,哎……老天啊,你居然在這裏靠著一個人的力量弄出了二十多枝火槍?服了,服了!丁雲毅問人借過了一枝火槍看了下,不由脫口而出:“遂發槍?”

娘哎,自己在台灣辦了火器局,費勁心思才製造出了遂發槍,這裏倒好,一個小小的村子裏,靠著一個人的力量便弄出了二十多條遂發槍。

這樣的寶貝放在眼前,絕對不能讓他跑了!

焦勖眼睛一亮,就連聲音也都變得顫抖起來:“你,你難道認得這槍?這是我自己根據泰西原有火槍改良而來,為其取名為‘迅捷槍’,我當是我首創,可沒想到早就有了。”

他的聲音裏帶著沮喪,懊喪不已,丁雲毅哭笑不得。老兄,有倒是有,可那是我這個來自於另一個時代的人,組織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弄出來的,你有什麼好沮喪的?

再者,盡管那個法國槍械師查瑞克.莫爾斯.馬漢提前於你造出了遂發槍,但人家那是靠著法國國王的大力資助才弄出來的,後來還被迫停止了製造。

可你老兄卻是憑著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在這麼個小小村子裏,各項條件都是如此簡陋的環境下製造出來的,和法國人馬漢比你可要強多了。

當下急忙說道:“焦先生,我也不知道我說的遂發槍,是不是和你的迅捷槍是一樣的,先生不要在意。”

焦勖卻急急地道:“想不到兄台也懂火器,何不隨我一起到村中的冶煉坊裏一看,也好提出意見,使我能夠改正。”

丁雲毅早就想著開開眼了,也沒有客氣:“請先生帶路吧。”

一邊帶著這個新進村的陌生人朝冶煉坊走去,焦勖一邊問道:“兄台認為火器如何?”

丁雲毅想了一下,說道:“火器雖為破敵之利器,但必須製造得法,使用有方,才能夠真正發揮作用,若製造無法,不能勝敵,則百器不能獲一器之用。”

焦勖一聽之下便大喜:“兄台真深得火器使用精髓,幾句話便說出了火器要決,我得到知己了,我得到知己了!”

他這裏欣喜若狂,丁雲毅也在自己心裏默默說道:

我得到寶貝了,我得到寶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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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常平村裏的小夫妻

焦勖在常平村的兵器製造坊不大,有幾個幫手,一見到焦勖進來,大多都停下了手裏的工作,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焦先生,您來了。”

隻有一對年輕夫妻樣的人,好像完全沒有看到一般,依舊在那專心致誌做著自己手頭的事。

作坊裏擺放著兩枝已經做好的火槍和幾枝半成品,而在一角,甚至還有一門火炮模型。

老天,焦勖居然開始在這弄火炮了?

焦勖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可惜這裏的地方太小,材料、人手都不足,不然我若能製出一門炮來,或者還能多為常平村爭取一些時間。”

天才,天才。丁雲毅心中無限感慨。

自己到處去聘請火器專家,卻沒有想到在這小小的常平村裏居然還隱藏著這麼一個大明自己的真正專家。

丁雲毅忽然問道:“先生設想中的火器該當如何?”

“製器、用器要勝敵一籌,或以大勝小,或以長勝短,或以多勝寡,或以精勝粗,或以善用勝不善用。”焦勖想都不想便道:“而且,軍隊僅僅擁有先進的火器是不夠的,還必須要有賢良的將帥,胸懷取勝的韜略,治軍有方,指揮得法,對部下恩威並施,賞罰分明,使將士膽壯心齊、技精藝熟,才能使用火器戰勝敵人……丁雲毅越聽越是欽佩。焦勖非但是個最優秀的火器製造專家。而且他已經把火器的使用上升到了一個新的程度。

這種理念,絕非其他人可以比擬。

在後世。許多人認為有了精良的武器便能夠天下無敵,便能夠迅速武裝起一支強大的軍隊。但那樣的強大,不過是表麵化的而已。

再精良的武器,也不過是“器”而已,使用“器”的,還是人!

如果一個指揮著裝備最先進武器軍隊的將領,卻對自己用的武器並不精通。那麼麵臨他的依然是失敗而已。

這個道理對丁雲毅來說並不希奇,但這個時代的焦勖卻已經那麼早便懂得了這麼道理,便實在是難能可貴的了。

焦勖又繼續道:“在戰場上來水,使用火器必須掌握時機和敵我雙方的距離。如敵人遠在火炮射程之外就發彈射擊,則會發生空射甚至當敵人接近而炮彈已射完的後果。因此,火炮不能輕放,須在有效射程內發射,即能遠射三四百步的火炮,要在敵接近至五六十步時再放;能射百步的火器,待敵接近至二三十步時再放,這樣才能充分殺敵……丁雲毅聽了頻頻點頭,焦勖說的神采飛揚,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理論之中:“火器威力雖大。但不能專恃,而要與各種兵器搭配使用,做到長短兵器遠近相救,彼此相衛,擊法與衛法兼資以用,這樣才能克敵製勝,在戰場上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來……長短兵器遠近相救,這便是丁雲毅當初在台灣時候,和史偉德探討的火器使用之法了。

泰西人認為。火槍兵必須和長槍兵配合使用,才能充分保護火槍兵,充分發揮火槍作用,而從來沒有和泰西軍隊接觸過的焦勖,卻已經敏銳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現在的丁雲毅所考慮的,已經並不是焦勖究竟有多大的才能了,而是如何把焦勖平安的從常平村弄出去。

外麵以洪調元為首的錦衣衛,接到的是屠村的命令,以錦衣衛的作派來說,絕對會不折不扣的執行命令。

洪調元是個盡忠職守的人,既然屠村,就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自己雖然是武烈伯,但卻指揮不動錦衣衛,而且強來,也必定會被崇禎知道,現在該怎麼辦?

可惜自己的虎賁衛將士不在這裏,要不然一定會有辦法。

“先生以為如何?”

焦勖的話打斷了丁雲毅的思路,丁雲毅笑了一下道:“先生之才,聞所未聞,可惜的是,眼下常平村卻被團團包圍,先生便是有經天緯地的才能,一旦被錦衣衛衝進了村子,恐怕將來也沒有地方施展了吧……他說的非常婉轉,但焦勖卻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殺人丁虎賁,屠夫丁雲毅。丁虎賁,無人擋,丁雲毅,殺人狂!虎賁到處血成河,屠夫來時屍成山……忽然,一個人輕輕的說道。

丁雲毅一聽吃了驚,朝發聲處看去,居然是那對小夫妻中的妻子說出來的。難道?難道這個女人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身份嗎?

焦勖卻聽得一頭霧水:“月梅,你在那說什麼?”

叫“月梅”的女子尚沒有回答,她丈夫已經說道:“焦先生,大家都累了,讓他們休息一會吧。”

焦勖會意,讓作坊裏的人都先出去休息,隻留下了自己、丁雲毅,和這對小夫妻。

“這兩位是?”丁雲毅眯起了眼睛。

焦勖指了一下:“這位是姚慕湖姚公子,字覆工,這位是他的妻子月梅。”

“姚公子。”丁雲毅抱了抱拳。

焦勖的心思卻還在方才那首順口溜上:“覆工,你方才說的是什麼?”

姚慕湖笑了笑:“說的是我大明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焦先生隻關心火器製造,不聞外界之事,怕是不知此人。但這人於數年前橫空出世。駐兵澎湖之時,怒收台灣,逐泰西人於大海。遼東之地,金虜陣中九進九出,大敗金虜多鐸。中原惡戰,一敗張獻忠於信陽,二敗張獻忠於潁州,他的威名聞名天下,號我大明棟梁之才……到了這個地步。丁雲毅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忽然不懼笑道:“何止如此。他才打敗了張獻忠,使張逆投降。再敗李自成,使李逆隻剩十八騎逃亡。我看姚公子在這裏呆的時間怕也長了些,對外麵新發生的那些事,已經不知道了吧……焦勖聽得驚訝:“這人是誰?”

“就是焦先生身邊站的這個。”姚慕湖一指丁雲毅:“姚慕湖見過丁參將。”

一聽身邊的人居然是當今朝廷的“參將”,焦勖大驚失色:“你,你竟然是朝廷的人?你。你難道是錦衣衛派來滅我全村的嗎?”

“錦衣衛算是什麼東西,哪裏指揮得了我?”丁雲毅見身份已經徹底暴露,幹脆不再隱瞞什麼,傲然道:“我是大明武烈伯、福建總兵、驃騎將軍、上護軍丁雲毅!”

姚慕湖微笑道:“原來大人已是一方總鎮。封爵了,草民恭喜大人。”

焦勖惶恐起來:“丁......丁雲毅,你是來殺我們的嗎?”

“焦先生不用擔心。”姚慕湖卻看不出什麼驚慌:“武烈伯的刀,殺泰西,殺金虜,殺流寇,卻還從來沒有殺過無辜百姓。武烈伯,我說的錯了嗎?”

“沒有錯,沒有錯。”丁雲毅微微笑道:“我丁雲毅的刀隻活百姓,不殺百姓。刀下從來沒有無辜冤魂。焦先生,這次我冒險進村,為的還是探明情況,若常平村真可殺,我絕不心慈手軟,若全村皆是無辜,我絕不會讓錦衣衛進村來!”

焦勖這才略略放心:“武烈伯,常平村實在是無辜的。”

“無辜不無辜我暫時不想問。”丁雲毅上下打量了下姚慕湖:“你且告訴我,你是如何認得我的?”

姚慕湖歎息一聲說道:“當年大人去福王府上。我和我的妻子都曾見過大人……福王府?見過自己?難道姚慕湖夫妻原來是在福王府的?福王要屠常平村?和這對夫妻有關?丁雲毅忽然明白了一些什麼……那時唐王也在......”月梅低聲說道:“大人可曾記得,進福王府的時候有歌舞姬否?我便是那個領舞的。大人那時候官還不大,但卻能被兩位王爺召見,這在福王府中是從來也都沒有過的事情,因此月梅便記得了大人模樣。”

“你呢?你為何認得我?”丁雲毅把目光投到了姚慕湖的身上。

姚慕湖的嘴角忽然露出笑意:“其實大人在福王府上下,沒有人不記得大人。大人可還記得進福王府的時候,門口家丁問大人要銀子,結果大人在福王麵前告了一狀的事嗎?”

丁雲毅也笑了起來,自己當然記得,而且永遠也都不會忘記。

“結果大人走後,那帶頭問大人要銀子的家丁,被福王打折了手。”姚慕湖微笑道:“從那以後,福王府上下人人都說,以後隻要見到丁雲毅來了,趕緊給他開門,要不然的話不是折手就是斷腿。”

丁雲毅忍不住“哈哈”大笑,焦勖也是忍俊不禁,先前的恐慌也便淡了。

笑聲一收,丁雲毅問道:“好了,你們如何認得我我知道了,你們為何跑到這裏?福王為何要屠常平村我卻還不知道。”

姚慕湖神色一下黯淡下來:“武烈伯既然問起,不敢有絲毫隱瞞。我原本是福王門客,我的妻子先是福王的歌舞姬,後來被福王納為小妾。武烈伯或者知道,福王小妾多得連他自己也數不過來了,而且他一高興,便會讓自己的小妾卻陪著他的那些客人……丁雲毅默默點了點頭。

這個時代女子命運大抵如此,尤其是福王身邊女人,自己玩弄夠了,便賞給別人使用,全然不當人看。月梅也沒有能夠擺脫這一命運。

姚慕湖輕聲歎息:“後來我和月梅認得,日子長了,我二人便......便......日久生情了......可是,福王可以把自己的女人賞給別人,卻不允許私下偷情,一旦被他知道,那是潑天大禍,我在福王眼中身份又極低微,他平時連正眼都不看我一下,斷然是不會允許我和月梅之事的,想來想去,我們實在沒有半……於是就私奔了嗎?”丁雲毅接口問道。

姚慕湖點了點頭:“月梅找了個借口離開王府,我也隨後悄悄出去,等到了匯合地點,我們便一口氣跑出了河南。但我們知道,以福王的性格來說,必然認為這是奇恥大辱,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福王權大勢大,可是天下之大我們又能逃到哪裏?想來想去,我是常平村的人,怕也隻有這裏是我們的避風之處了,於是便一路跑來了這裏……月梅接口說道:“我們來後,也沒有隱瞞什麼,把事情的經過都和村裏人說了,可村裏的人非但沒有嫌棄我們,還讓我們放心在這住著。就這麼一住住了有一年多的時間,以為風平浪靜,福王不會再記得我們了,但誰想到前些日子錦衣衛的人忽然出現了,他們一進村子便要抓我們,結果起了爭執,那幾個錦衣衛還要拿刀殺人,言說奉福王命,窩藏我二人者滿村皆屠,後來都被火槍打死了,我們也就知道終於還是沒能躲過,就快要大禍臨頭了……好家夥,十一個人,一個都沒能跑出,這村子裏的火器何等犀利。福王的心胸也未免太狹隘了,為了這點事情,居然要把整條村子都給殺絕。

姚慕湖聲音略略抬高:“其實我和月梅私奔,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會到來,也沒有想再活著,但連累到了整條村子我怎麼忍心?我說過我去出首,但村長他們無論如何也都不肯。”

“是啊,是啊。”丁雲毅緩緩地道:“你們已經得罪了福王和錦衣衛,還殺了十一個人,他們當然不會再放過你們。”

姚慕湖默默地道:“我一人生死不在心上,可整條村子那。況且......況且我們先前以為沒有事了,便想著要一個孩子,如今月梅的肚子裏已經有了……丁雲毅看了看月梅,發現她的肚子果然已經有些凸起。一個孕婦,兩條生命;一個村子,上百條的人命那。就靠著這些火槍,能夠抵擋到什麼時候?

姚慕湖忽然握住了妻子的手,向丁雲毅“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武烈伯,我們不怕死,但常平村不能因為我們而亡,請武烈伯救救村子裏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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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兄弟

“求武烈伯救救常平村吧!”

姚慕湖和月梅一齊給丁雲毅跪了下來。

“起來吧。”丁雲毅歎息了聲:“去,把村子裏的人都召集起來。”

當村子裏的人知道,這個從錦衣衛那“逃”出來的人,竟然是武烈伯、福建總兵丁雲毅後,那份震驚是難以言表的。

“你們都不用害怕。”丁雲毅的聲音低沉:“我方才曾說過,我這次進村,若是常平村真可殺,我一個不留。若常平村是無辜的,我也不會放任這樣慘劇發生。”

“大人,我們都是無辜的。”村長的聲音抬高了:“我常平村雖然民風彪悍,但卻世代都為大明忠民。姚慕湖從小是在村子裏長大的,他的為人我們都清楚,難道為了那點事情,便要屠了我整條村子嗎?”

“是啊,大人,你是武烈伯,求你救救我們吧。”又有村民叫了起來。

丁雲毅沉默了下:“我是武烈伯,但我是福建總兵,我管不到這裏的事,我更加無法去管得了錦衣衛的事情……丁雲毅的這話,頓時讓常平村的村民大失所望,但隨即丁雲毅又說道:“可管不了我也得管!”

常平村村民的心情,從山峰一下落到穀底,接著又從穀底一下被人拖上了山峰。

丁雲毅緩緩地道:“但是,這件事情鬧得實在太大了,十一個錦衣衛死在了這裏,我想遮也遮不了。我是武烈伯沒有假。但在福王眼中,我和個九品官員也沒有任何區別。要想救常平村隻有一個辦法……說著,他有意無意的朝姚慕湖看了眼。

姚慕湖何等聰明,一見如此,便立刻明白了丁雲毅的心思,當下站出來笑道:“武烈伯,其實那日我便說了我和錦衣衛去福王那自首。若以我一人之命,活全村之命,我願意去!”

丁雲毅其實心裏想到也正是如此。要想救常平村,隻能犧牲姚慕湖一個人。

自己這個武烈伯和福王之間的地位,相差得實在是太遠了。福王隻要動一動嘴,自己恐怕立刻就會人頭落地。

在崇禎的心裏,自己和福王是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的。

“覆工,不能去啊,去了哪裏還有活命可能!”焦勖一下就急了。村長也在一邊說道:“小三子,我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送死!”

“小三子不死,那全村人就得死。”姚慕湖微微笑著:“老爹,焦先生,你們為我做了太多的事。老爹。常平村的那麼多叔叔嬸子,難道因為我一個人而死嗎?焦先生,你是做大事的人,難道你也隨我一起死了,你的火器便不要研究了嗎?”

他說著握住了妻子的手。一臉幸福:“更何況,我和月梅已經商量過此事了,就算今天武烈伯不來,我也準備這麼做了。月梅的肚子裏有了,我便不在乎什麼了,隻求叔叔嬸子們將來能好好疼愛你們的這個侄子……已經有人發出了輕聲哭泣。

月梅也在微笑著。可笑著笑著,眼淚卻流了出來:“夫君,等孩子長大後,我一定告訴他,他有一個多麼了不起的父親。”

丁雲毅歎息一聲:“姚公子舍生取義,我丁雲毅永遠記在心裏,從此你妻即我嫂,你兒即我子。你說我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你才是真正頂天立地的英雄!請受丁雲毅一拜!”

說完,他真的對姚慕湖一拜到底,然後直起身子道:“錦衣衛就算退了,也必定記恨你們,早晚還要回來找你們,常平村是呆不下去了。”

“那我們該去哪裏?”村民紛紛嚷了起來。

丁雲毅早有準備:“隨我去台灣,你們丟了一個常平村,我再給你們造一個常平村!焦先生,你不是喜歡火器嗎?我台灣有火器局,你可以在那裏一展抱負!”

“可萬一錦衣衛的人不肯放過我們怎麼辦?”

丁雲毅冷冷笑了一聲,滿麵肅殺:“難道隻有他們有殺人的刀,我便沒有殺人的刀嗎?”

“我等多謝大人活命之恩!”

整條常平村的人,都向著丁雲毅跪了下來……黑夜散去,太陽掛上了天空。

洪調元在那已經等了很久了,丁雲毅現在怎麼樣了?他成功刺探到常平村的情況了嗎?還是,他的身份已經暴露,而死在了那些村民的手裏?

不,不,丁雲毅是不會死的,洪調元隨即否定了自己這樣的想法,天下誰都會死,但隻有丁雲毅不會死!

沒有人可以殺得了他......

那些錦衣衛,都離他很遠,洪調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就覺得應該這麼做而已。隱隱的,他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陽光完全的照射到了常平村。

這時候,陽光下,一個人緩緩的從常平村走了出來:

丁雲毅!

洪調元笑了,他沒有猜錯,丁雲毅是不會死的,沒有人是他的對手,沒有人可以殺得死他,沒有!

“三弟,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安然出來。”洪調元大笑,然後把“龍牙”扔給了丁雲毅:“如何?何時可以進攻?”

丁雲毅接住了“龍牙”,輕輕撫摸,愛不釋手,然後微微笑道:“我去了,也看到常平村的人了。”

“好,好!”洪調元放聲大笑:“我就知道三弟出馬,必定不會有任何閃失,這番必定殺得他們雞犬不留。三弟,我們這就進攻!”

丁雲毅輕輕出了口氣:“大哥,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你說什麼?”洪調元一下怔在了那裏。以為自己聽錯了。

“大哥,放他們一條生路吧。”丁雲毅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洪調元怔怔的看著他,過了一會才問道:“三弟,發生什麼事了?”

“一群無辜的百姓而已,不要為難他們了。”

“無辜百姓?”洪調元冷笑一聲:“他們殺了我十一個手下!我錦衣衛的便是死一個人,也定要他們血債血償,何況……洪調元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這是福王下的命令……我知道。我知道......”丁雲毅喃喃的說著:“我知道這是福王下的命令,我也知道你的十一個手下死了。可他們要屠村,難道讓村子裏的人束手就擒嗎?大哥。我們的百姓,很多死在了金虜的手裏,很多死在了流寇的手裏。死的人太多了,難道現在還要讓他們死在自己人的手裏嗎?放了他們吧。”

“三弟!”洪調元的聲音一下便提高了:“我記得在澎湖的時候,你殺伐果斷,敵人便是再多,你也從來沒有怕過,怎麼現在反而心慈手軟了?”

丁雲毅的聲音並不響,但卻清楚的落到了洪調元的耳朵裏:“那是敵人,不是咱們自己的百姓。大哥,你既然說到澎湖,你可曾想過。在澎湖的時候,每次我想殺人,都是你一再在那勸我,讓我不要衝動,可是現在你呢?你回到錦衣衛了。難道連你的心也變了嗎?如果對麵站著的是咱們澎湖的鄉親,你也能下得了手嗎?”

洪調元沉默了會,忽然連對丁雲毅的稱呼也都變了:“武烈伯,下官錦衣衛指揮僉事洪調元得罪了,下官有要事懇請武烈伯應允。常平村刁民,擄掠人口。其罪一也;私造兵器,其罪二也;殺我錦衣衛十一人,其罪三也。有此三罪,斷無可恕。今我奉福王命剿滅之,常平村上下,雞犬不留。懇請武烈伯讓路,屬下洪調元感激莫名。”

他一口一個“武烈伯”,叫的非常客氣恭謹。

從職位上來說,丁雲毅是他的上司,洪調元遠不如其,但錦衣衛辦事,卻不受丁雲毅這樣官員調遣,不用聽任何官員的話,甚至地位遠在這些官員之上。但洪調元如此恭謹的稱呼丁雲毅,已經算是給足了他麵子,換一個人洪調元絕不可能允許。

丁雲毅懂他的意思,他淡淡的笑了笑:“洪指揮,我知道,錦衣衛要做什麼事情,我這個武烈伯是無論如何阻擋不了的。但請看在你我兄弟情分上,放他們一次吧,就當我這個三弟求你了!”

“如果我不顧兄弟情分呢?”洪調元冷冷地問道。

丁雲毅又笑了笑,然後緩緩的拔出了龍牙:“洪調元,我是大明的武烈伯,福建總兵,驃騎將軍,上護軍!你若敢硬衝,朝廷要不了你的腦袋,難道我數萬虎賁將士還殺不得你?”

朝廷要不了你的腦袋,難道我數萬虎賁將士還殺不得你?

殺氣騰騰的話,讓洪調元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丁雲毅又緩緩地說道:“洪指揮,你去請聖旨吧。聖旨一到,我丁雲毅讓開道路。聖旨不到,錦衣衛擅自屠村,既然本鎮在此,絕不放一人一騎過去!”

“你丁雲毅名滿天下,洪調元早有所聞。”洪調元也緩緩的拔出刀來:“可我是錦衣衛,職責所在,不得不如此。武烈伯,請讓路,否則我便隻有硬衝了!傷了你武烈伯,便將我九族誅滅,我也隻能人命。”

一刀在手,洪調元殺氣畢露,哪裏還是那個澎湖時候膽小怕事的洪把總?

錦衣衛八虎之首——猛虎出山,洪水滔天——洪三峰!

“我知道你是錦衣衛八虎之首,就算你今天殺了我,福王也一樣有辦法保住你。”丁雲毅橫刀在胸:“大哥,請吧!”

後麵的那些錦衣衛,看到這兩人居然拔刀怒目相向,都大是驚詫,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紀一見大驚,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橫在兩人中間:“老洪,三弟,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怎麼自己兄弟要相殘了?”

“老紀!”

丁雲毅和洪調元幾乎同時叫了出來,洪調元冷冷地道:“錦衣衛辦事,有人欺辱阻攔,我是錦衣衛指揮僉事,你是我的下屬,讓開!”

丁雲毅也是冷笑道:“老紀,我是大明的武烈伯,今日武烈伯要殺人了,讓開!”

“好,好!”老紀連連頓足:“你們一個是指揮僉事,一個是武烈伯,我誰都得罪不起。打吧,打吧,自家兄弟殺個你死我活吧!”

他才讓開,洪調元忽然厲吼一聲,舉刀便朝丁雲毅衝來,衝到麵前,一刀砍下,殺法淩厲!

這才是洪調元——洪三峰!

丁雲毅也是一聲暴喝,一刀迎著而上。

“當”的一聲巨響,丁雲毅迅速變刀,一刀砍下洪調元的腰部。

洪調元反手一擋,架住了丁雲毅的刀,就在此時,他忽然低聲說道:“打敗我!”

丁雲毅一怔,迅即明白。

龍牙如同閃電一般,接連三刀砍下,洪調元連連敗退,氣喘籲籲。

那後麵的錦衣衛眼看指揮僉事抵擋不住,可一來沒有得到洪調元的命令,二來和指揮僉事對戰的那可是深得聖上寵信的武烈伯啊,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上前幫手的。

接連幾刀落下,丁雲毅猛然飛起一腳,正中洪調元的腿彎。洪調元頓時慘呼一聲,跌落到了地上。

後麵錦衣衛大驚,正想上來幫忙,丁雲毅的刀已經對準了洪調元,大吼一聲:“誰敢上來!”

那些錦衣衛趕緊收住腳步,老紀慌了,連連道:“三弟,三弟,刀下留情!”

“老紀,你也給我站著!”

丁雲毅冷哼一聲,在洪調元的身邊蹲了下來,低聲道:“大哥,怎麼辦?”

“你總要給我一個交代。”洪調元也低聲應道,隨即抬高聲音:“你敢殺我!”

“我當然敢殺你!”丁雲毅演戲般的叫了聲,隨即低聲說道:“我把姚慕湖交給你,月梅肚子裏已經有了。還有,常平村我會一把火燒了,他們再不會出現在這裏,他們都已經死在了火裏……把他們都帶到你的台灣去,這裏我盡量拖著,千萬千萬不可露出任何馬腳,一旦泄露,我全家人的性命就完了。”洪調元說完,聲音又猛的一下抬高:“丁雲毅,你如此囂張跋扈,現在放了我尚有一條活路!”

丁雲毅慢慢的收起了“龍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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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武烈伯要殺

丁雲毅收起了龍牙,洪調元慢慢的站了起來。

“武烈伯,我打不過你,我已經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做到自己能做的事了。”洪調元的聲音裏一點沮喪的意思也都沒有:“至於福王會怎樣,將來請武烈伯自己去和他解釋吧。但是姚慕湖不交出來,我們是絕不會走的,請武烈伯不要為難我們。”

丁雲毅默默的點了點頭。

他的心裏是感激洪調元的,盡管之前誤會了他。洪調元的境界沒有那麼高,會拿自己的命來保住常平村百姓的命,但他既要顧著兄弟情分,又要保住自己,於是隻能上演了方才的那一幕。

回去,他也可以和福王有個交代了。不是自己不努力辦事,實在因為對麵站的是武烈伯,自己豁出性命來和武烈伯搏殺,到底還是抓住了福王最痛恨的姚慕湖......

丁雲毅回到了村子裏,他看著那些一臉期待的村民,輕輕的歎息了聲:“姚慕湖,上路吧。”

姚慕湖懂了,他也笑了,恭恭敬敬的對著丁雲毅施了一禮:“多謝大人救我全村!”

然後,他轉過身來,向著全村的人緩緩的跪了下來:“叔叔嬸子們,小三子走了,小三子的媳婦和孩子,就拜托叔叔嬸子們了。小三子給你們磕頭了。”

說著,他真的“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

接著他站了起來。握住了媳婦的手:“月梅,好好照顧自己。好找照顧咱們的孩子,跟大人一起去台灣吧……月梅微笑著,落淚著,用力的點了點頭……走吧,大家都走吧。”丁雲毅默默地說道:“去台灣,去台灣!什麼都不用帶了,越快離開越好。這裏。一把火燒了!”

他交代完了這些,又朝村子外走了出去,跟在他後麵的。是姚慕湖......

當姚慕湖被交到洪調元手裏的時候,誰都知道他這一去有死無生,但從他的臉上。卻絲毫也都看不到畏懼,反而有著如釋重負的輕鬆。他用自己一個人的命,保住了整個村子,也保住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武烈伯,這一別,隻怕你我再不能相見了。”洪調元把姚慕湖交給了自己的手下,轉向了丁雲毅:“我終究當過你的大哥,隻勸你一句,你一個人,鏟不平天下不平之事。這大明的江山到底還是姓朱。”

丁雲毅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這個時候,常平村已經燃了熊熊大火,他的麵色平靜:“大哥,天下不平之事我一個人鏟不完,可若人人都不去做。不平之事就會越來越多。大哥,我敬的是澎湖時候那個溫文恭簡,一心為百姓著想的洪把總,而不是現在的洪指揮!常平村已經被毀了,從此後再也沒有常平村了。”

洪調元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洪調元走了,帶著他的錦衣衛和姚慕湖走了。他和丁雲毅之間的這一次見麵。實在有些奇特。

昔日的兄弟,現在卻有著完全不同的信仰。洪調元是忠誠的,他的忠,是對福王,對崇禎,對大明朝廷。

丁雲毅也是忠誠的,但他的忠,卻是對天下的百姓......

當他回到小縣城的時候,那些女子見他的臉色不善,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當追問起來的時候,丁雲毅卻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淡淡地道:“走吧,這裏不能久呆了,越快離開越好……聽他話裏的口氣,他似乎在那擔心著什麼。這讓一眾女子有些奇怪,堂堂的武烈伯,又在害怕什麼?

丁雲毅帶著這些人離開了小縣城,沒有敢多做停留。

他很擔心會再出什麼事情,可越是擔心,有些事情,卻越是會悄悄到來。

“大人。”前麵探路的段三兒匆匆飛馬奔了過來,一臉肅穆:“前麵......出事了……丁雲毅心中一驚,急忙帶著眾人急急朝前奔去。當到了那裏,丁雲毅怔住了,那些從馬車上出來的女子,也都發出了驚呼。

屍體,一地都是屍體!

丁雲毅腳步沉重,一步步的挪動到了那些屍體麵前。

他看的非常清楚,是村長,是那些姚慕湖的叔叔嬸子們......是整條常平村的人!

他們死了,不久前還活生生的一條條生命,現在就這麼躺倒在了血泊中。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憤怒、絕望、不甘……洪調元!”

丁雲毅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

“丁雲毅!”

又是一聲叫聲傳來。丁雲毅朝著叫聲處看去,竟然是渾身是血的焦勖,扶著同樣渾身是血的月梅從一個隱蔽的藏身處走了出來。

丁雲毅朝他們快步走去,才到他們麵前,月梅冷冷的看著他,忽然一個巴掌扇了上來。

丁雲毅原本是可以躲開的,但他卻沒有躲,就這麼任憑月梅的巴掌扇在了自己臉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月梅忽然放聲大哭:“丁雲毅,丁虎賁!你騙我們,你騙我們!你說隻要交出了我丈夫,村子裏的人就可以不死!現在他們都死了,都死了!你是武烈伯,你為什麼要騙我們那……她哭得是如此傷心。

死了,都死了,常平村的人都死了……是,我騙了你們,我騙了你們......”丁雲毅怔怔地道,忽然麵露殺機:“洪調元負我,我必殺之!”

“不是洪調元做的。”焦勖歎了口氣:“月梅,別再哭了。也別再怪大人了。可是大人,這不是洪調元做的。”

丁雲毅的一顆心放了下來。不是洪調元做的?那就是說洪調元並沒有騙自己?那就好,那就好。

焦勖悲傷地道:“大人,我們聽了你的話,燒了村子和那些火槍,在這約定的地方等你。可忽然就有幾十個錦衣衛出現了,他們一來。什麼也不說,立刻斬殺,先把村子裏的青壯都殺了。然後就是那些老弱婦孺。我們根本不是他們對手......村長在最危急的時候,把我和月梅推到了這裏,再三叮囑我們不可出現。然後村長也死在了他們手裏……你怎麼知道不是洪調元做的?”丁雲毅不放心的問道。

“我和月梅都聽到了。”焦勖回答的非常肯定:“殺完之後,那些人生怕有漏網之魚,一邊在屍體上補刀一邊說話。我聽到有兩個帶頭的人說,洪調元私放福王要殺之人,死罪,還好他們早有準備,奉了福王的命,秘密的監視著洪調元……丁雲毅的眼睛漸漸的眯了起來:“他們是誰?去了哪裏?”

“好像其中一個是什麼千戶......”焦勖想了一下:“往東麵走了。”

丁雲毅按了按刀柄:“血債血償。常平村的人雖非我殺,可我也一樣脫不了責任!段三!”

“在!”

“換一套衣服,隨我來!”

“是!”

丁雲毅帶著焦勖和月梅來到了自己的車隊中。問一個車夫借了一套衣服換上,然後淡淡地道:“你們都在這裏等我,我去辦些事情。”

顧橫波有些不太放心:“你去哪裏?”

“殺人!”丁雲毅麵無表情:“我要殺人!”

這一刻,丁雲毅殺心全起;這一刻,武烈伯要殺人!

常平村的人不會白死的。他們的血都不會白流!

焦勖從懷裏掏出了一枝短銃火槍,默默的塞到了丁雲毅的手裏……老紀,準備好了嗎?”

“好了......可是老洪,你真的準備這麼做?”

“我必須得這麼做。關衛應和金水伯殺光了常平村的人,丁雲毅早晚會把這筆賬算到我們頭上......我怕的倒不是這個,可一百多條人命那!我答應了丁雲毅隻要姚慕湖。現在整個常平村都被殺光了,我不為他們報仇,老三知道了也一定會去的。”

“老洪,就我們兩個人嗎?要不要讓弟兄們隨著一起去?”

“不,他們都是錦衣衛的,到時候隻怕下不了手。嘿嘿,兩個人?我洪三峰隱姓埋名了那麼多年,現在都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嗎?了老紀,你的刀磨快了沒有?”

“磨快了!”

“走!咱老哥倆很久沒有大開殺戒過了……殺——”

殺聲中,洪調元和老紀勢如瘋虎,完全不要命的一刀刀砍下。

他們的身上帶了無數的傷,可十幾具屍體倒在了他們的刀下。

瘋了,瘋了!關衛應和金水伯一邊指揮著自己的手下圍殺,一邊目瞪口呆。洪調元這是怎麼了?一追上來,二話不說,舉刀就殺,根本不給他們任何說話的機會。

那是錦衣衛八虎之首——洪三峰!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關衛應暴跳如雷,什麼也都顧不得了。

就在此時,又有兩騎快馬奔來。兩名錦衣衛正想阻攔,忽然刀光一閃,兩顆人頭已經落地。

洪調元看清了來人,大笑道:“老三,你是來殺人的嗎?”

武烈伯——丁雲毅!

丁雲毅麵寒如冰,和身邊的段三兒瘋魔似的砍殺著一個個的目標,然後陰冷著聲音回答道:“大哥,你也是來殺人的嗎?”

一聲“大哥”一叫,洪調元放心下來,他還認自己這個大哥:“是,我和老紀是來為常平村一百多條人命報仇的!”

一個疏忽,他的背上被一刀砍中,洪調元踉蹌了下,回首一刀,慘呼聲中刀已深深刺入了偷襲者的胸口。

“反了,反了!”關衛應大叫起來:“你們竟敢殺錦衣衛,反了!都反了!”

丁雲毅冷笑一聲,一夾戰馬,奔霄嘶鳴著就朝關衛應那裏衝了過去。

關衛應大驚,幾名錦衣衛急忙衝了上去。

可是這些錦衣衛,偷襲常平村還可以,但麵對丁雲毅的時候,他們卻很快知道了什麼才是真正的職業殺人機器!

這一些錦衣衛們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武藝高強,但他們從來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

丁雲毅和段三兒不一樣,他們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職業軍人。他們用刀一點也不花哨,甚至有些難看,但他們的每一刀都是如此的簡練,每一刀都是直取對方性命。

當武藝高強的錦衣衛們,遇到了真正的職業軍人,他們才知道彼此間的差距是如此之大!

丁雲毅和段三兒根本不在乎對方的刀有多快、多利,他們隻有一個目標:

自己的刀,快一步落到對方的身上!必要的時候,甚至不惜以受傷為代價,去擊殺自己的敵人!

這一點,就連同樣是在以命搏命的洪調元和老紀看了,也都心驚不止。

丁雲毅和段三兒一刀一刀揮出,是如此的機械而麻木,他們完全漠視敵人的生命,同樣也漠視自己的生命。

洪調元現在有些明白了,為什麼當自己在常平村外,丁雲毅能說出那樣的話了:

“洪調元,我是大明的武烈伯,福建總兵,驃騎將軍,上護軍!你若敢硬衝,朝廷要不了你的腦袋,難道我數萬虎賁將士還殺不得你?”

他有這麼膽量,有這個底氣。

數萬虎賁將士啊,就算把所有的錦衣衛都加在一起,虎賁衛真想殺人,錦衣衛一個也都活不了。

血光中,揮舞著龍牙的丁雲毅,如同最可怕的惡魔一般,不斷的收割著敵人的生命。

他殺過金虜,殺過泰西人,殺過流寇,卻從來沒有殺過錦衣衛。

殺著殺著,丁雲毅忽然笑道:“錦衣衛聲名赫赫,原來不過如此,就算你們和流寇遇上,也一樣打不過那些流寇!”

他說的一點也沒有錯。

錦衣衛的都養尊處優,頤指氣使慣了,他們並不知道真正的戰場是多麼可怕。如果真有一天他們和流寇在戰場上遇到,那些為了活命而搏命的流寇,一定能輕易的擊敗這些心高氣傲的錦衣衛們!

沒有人能夠擋得住丁雲毅了,沒有人!

血債血償,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當錦衣衛對常平村的無辜百姓們舉起屠刀的那一瞬間,他們便注定了會有這樣的結局!

這一天,武烈伯要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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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錦衣衛

殺!

隻有這一個字!

丁雲毅如同一個瘋魔般不斷的揮動著手裏的龍牙,不斷的擊殺著麵前的一個個目標。

段三兒一步都不離開的護衛在丁雲毅的一側,為他抵擋著來自身邊不斷的襲擊,就如同一隻紅著眼睛的忠犬一般。

關衛應和金水伯完全不知所措,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部下不斷的倒在敵人的刀下。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殺神啊!

“擋住!擋住!”

關衛應絕望的叫了起來,金水伯硬著頭皮衝了上去。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擋住這個殺神,但不管怎麼樣也都要試一下。

奔霄發出駭人的嘶鳴,向著他飛奔而來。馬上那個神威凜凜的騎士,麵沉如水,那口散發著死亡光芒的寶刀,帶給人的隻有震撼。

近了,漸漸的接近了......

丁雲毅根本沒有任何放緩的意思,“龍牙”卷起的狂風向著目標席卷而去......

金水伯也沒有停下來,兩匹戰馬,兩口戰刀就這麼相對而過......

戰馬衝了幾十步,終於停了下來......金水伯坐在戰馬上,一動不動......然後,他的身子晃動了下,接著,一顆頭顱滾離開了他的身子......

那些錦衣衛們,驚恐的看到了一個如果他們活著,一輩子也都不會忘記的畫麵:

一具無頭的屍體,就這麼坐在馬上。血,還在不斷的從他的脖腔中湧出......

關衛應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他發出了一聲淒慘的叫聲,撥馬就跑。盡管他是錦衣衛,盡管他平日裏耀武揚威,但如此恐怖淒厲的場麵,卻徹底的擊碎了他的鬥誌。

跑?丁雲毅冷笑了聲。手中的龍牙脫手飛出。

一聲哀鳴從關衛應的嘴裏發出,他整個人都摔落到了馬下。

奔霄慢慢的朝他走去,當來到他的麵前。丁雲毅從馬上下來,盯著地上那個發出不斷慘呼的人。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關向應的背上還紮著龍牙。他不斷的在血泊裏蠕動,不斷的發出哀求。

丁雲毅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慢慢的從懷裏掏出了一枝短銃火槍,那時焦勖交給自己的。

他把槍口對準了關衛應的腦袋,嘴角露出了可怕的笑意:“這是常平村百姓帶給你的問候……轟——”的一聲劇響。

丁雲毅收好了短銃火槍,從關衛應的屍體上拔出了龍牙。

這時候,所有的打鬥已經停止了。

丁雲毅渾身是血,段三兒渾身是血,洪調元渾身是血,老紀也是渾身是血......可他們還都站著。而那些錦衣衛,卻已經全部變成了屍體......

老紀竭盡全力的清點了一下屍體:“一共三十七人,沒有一個能跑了的。”

“三弟,滿意了嗎?”洪調元虛弱的說著。

他盡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差一點躺在這裏的人便變成了他。

“三十七人。不能換回常平村那一百多條人命。”丁雲毅淡淡的說著,他上前檢查了一下洪調元的傷口:“大哥,你老了,身上的這些傷,足夠讓你在**躺幾個月的了。”

洪調元“哈哈”大笑起來,一笑。傷口的疼痛讓他的臉孔完全扭曲:“我老了?丁老三,你再來和我打一場試試!”

“我不和你打。”丁雲毅搖了搖頭:“你打不過我的......而且,我不和自己的大哥打了……大哥”!當再次聽到這兩個字,洪調元的眼眶有些濕潤。他仿佛又想起了在澎湖時候那些快樂的日子來。

“這次咱們可都闖下潑天的大禍了。”老紀歎了口氣,他也渾身是傷,步履蹣跚:“萬一傳了出去,你丁老三有聖上撐著,我和老洪的腦袋可保不住了。”

丁雲毅從來也沒有想到,連老紀居然都那麼能打,他笑了笑:“二哥,要不和我回台灣去?”

“不去了,不去了。”老紀連聲說道:“台灣是你的天下了,我們去了能做什麼?養老嗎?算啦,算啦,我和老洪的家人都在人家手裏呢。老三,你回去當你的武烈伯,我和老洪啊,生死就由天了吧……老紀的話裏有些意興闌珊。

其實誰都知道,他和洪調元已經回不去台灣了,在台灣,大哥隻有一個,那就是丁雲毅。他們現在回去,就算丁雲毅不在意,台灣的那些人誰會把他們當成大哥二哥?

台灣,早已是丁雲毅的台灣!

洪調元讓段三兒給自己牽過馬來,在丁雲毅的幫助下,和老紀一起勉強上了馬,他朝丁雲毅拱了拱手:“三弟,總記得精忠報國幾個字,不要辜負了聖上對你的期望。不然就算真的有幾萬人保護著你,我......我也一定要取了你的性命!”

“大哥,二哥,保重!”

丁雲毅沒有給他什麼承諾,隻是淡淡地道。

洪調元怔怔的看著他,忽然長長歎息一聲,奮力一夾戰馬,消失在了視線之外。

也許那一刻他已經明白,沒有人能夠控製得了丁雲毅了,他不可以,任何人都不可以……顧橫波她們一直都在等待著,一直到夕陽西下,才看到兩個血人乘著戰馬緩緩而來。

夕陽下,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馬上的人,疲憊,但卻坐得筆直。

丁雲毅來到她們麵前,朝焦勖和月梅看了眼,輕聲說道:“常平村的仇。我們已經幫你們報了……月梅捂著臉,又一下失聲痛哭。

報仇了,報仇了......可是,丈夫卻沒有了,現在,全村的人都幾乎死絕了......現在,她唯一的去處便隻有一個:

台灣......

月梅發誓。無論如何艱苦,都一定要把她和丈夫的孩子養大,要告訴她們的孩子。爸爸是個多麼勇敢的人。

焦勖巍顫顫的走了過來:“大人,常平村的這些人怎麼辦?”

丁雲毅看了看那一地的屍體,輕輕歎息一聲:“我們沒有辦法帶他們回去了......把他們都火化了吧……焦勖默默的點了點頭。

丁雲毅在動手。焦勖在動手,月梅在動手,許譽卿夫婦在動手,顧橫波她們也在動手......她們每一個人,都在那照料自己死者的屍體,沒有害怕,沒有嫌棄,他們隻是希望,讓這些人在被火化前盡量保持著最後的尊嚴......

屍體都被集中了起來,丁雲毅手裏握著一枝火把。遞給了月梅。

月梅接過火把的手是顫抖的,但她努力讓自己握著火把的手更加堅定一些。她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這些親人,然後,閉著眼睛把火把扔了出去。

淚水,從她的眼眶裏流了出來......

火光。刺破了夜空。許譽卿看著逐漸被焚燒在火光中的屍體,長長歎息一聲:“錦衣衛害人那。我大明洪武二十年,太祖皇帝便已經看到了錦衣衛的弊端,燒毀了錦衣衛的刑具,以示廢除錦衣衛的決心。洪武二十六年,太祖皇帝正式廢除錦衣衛。可惜靖難成功後。成祖皇帝重新啟用了錦衣衛,非但如此,而且錦衣衛的特務性質還進一步加強了……丁雲毅深有同感,錦衣衛的存在,實在是大明的一個很大的問題。

錦衣衛的首領稱為指揮使,一般由皇帝的親信武將擔任,很少由太監擔任。其職能是“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一個頓號,基本上把錦衣衛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部門。負責執掌侍衛、展列儀仗和隨同皇帝出巡的錦衣衛,基本上與傳統的禁衛軍沒什麼兩樣,其中比較著名的為“大漢將軍”。這些人雖名為“將軍”,其實隻負責在殿中侍立,傳遞皇帝的命令,兼做保衛工作,說白了,就是在皇宮大殿上的樁子。當然,這些“樁子”也非等閑之輩,一般都是牛高馬大,虎背熊腰,而且中氣十足,聲音宏亮,從外表上看頗有威嚴,對不了解明廷底細的人有一定震懾作用。大漢將軍在錦衣衛中自成一營,初期約有一千五百人人,到明末,由於官僚機構的膨脹,大漢將軍也一度增加到五千餘人。

至於“巡查緝捕”,則是錦衣衛區別於其他各朝禁衛軍的特殊之處,也是它為什麼能為人們牢牢記住的原因。其實朱元璋建立錦衣衛的初衷也隻是用來鹵簿儀仗,但後來由於他大肆屠戮功臣,感覺傳統的司法機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使用起來不太順手,於是將錦衣衛的功能提升起來,使其成為皇帝的私人警察。

校尉和力士在執行緝盜拿奸任務時,被稱為“緹騎”。緹騎的數量,最少時為一千,最多時多達六萬之眾。錦衣衛官校一般從民間選拔孔武有力,無不良記錄的良民入充,之後憑能力和資曆逐級升遷。同時,錦衣衛的官職也允許世襲。

明朝前兩代皇帝朱元璋、朱棣,由於其出身的特殊性,對皇權的維護,以及對官吏的清廉要求有其他朝代所沒有的高度要求。這就使得錦衣衛“巡查緝捕”的職能無限度的擴大了。

一般來講,錦衣衛的工作隻限於偵察各種情報、處理皇帝交付的案件,但適逢野心大、心腸狠的指揮使掌權,就會利用職務之便不遺餘力地製造事端,既可以打擊異己,也可以作為自己升遷的資本。

如成祖時的紀綱、英宗時的逯杲、武宗時的錢寧等,在他們掌權時,緹騎四出,上至宰相藩王,下至平民百姓,都處於他們的監視之下,對他們的命令隻要稍有拂逆,就會家破人亡,全國上下籠罩在一片恐怖氣氛中。北鎮撫司大牢中更是關滿了各種各樣無辜的人們,死於錦衣衛酷刑之下的正直人士更是不計其數。更為可怕的是,這種恐怖的氛圍,與唐武則天時期的短期出現不同,終明一朝幾乎是綿綿不絕,這種無節製的濫捕極大地影響了皇帝與官僚機構之間的關係,使百官、民眾、軍隊與皇帝離心離德,難怪有人說明朝不是亡於流寇,而是亡於廠衛。

明太祖朱元璋自己也知道,此類酷政不可以為長,所以,在藍玉案以後、也即是功臣都已殺得差不多後的洪武二十六年,朱元璋“詔內外獄無得上錦衣衛,大小鹹經法司”,於是下令大削錦衣衛的權力。

不過,始作俑時心術已壞而造成的弊政,是難以斷根的,到他的兒子燕王朱棣,借著京城文武功臣已經殺光、大傷元氣的特殊機遇,起兵奪了明太祖嫡孫建文帝的帝位,是為明成祖,為了壓製臣民對他的不滿,不免要對忠於建文帝的臣民大開殺戮,這卻又需要特務機構來辦了,所以,明成祖手上,錦衣衛所有權力得以恢複並有所加強,如袁彬官至特授勳上柱國、左軍都督、升授光祿大夫,是最顯赫的指揮使。

明初兩代重用錦衣衛,其後,有明一代,此弊終難去矣。

想到錦衣衛,丁雲毅忽然便想到了自己的特務組織“金刀衛”。金刀衛盡管和錦衣衛有很大的不同,但做的事情卻有許多是一樣的。

從某種程度來說,金刀衛一樣也擁有著很大的權利。

那麼,握有這樣權利的金刀衛,會不會漸漸的和錦衣衛一樣逐步膨脹?

去台灣的人越來越多了,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因此目前丁雲毅還需要金刀衛的存在,但是以後呢?以後該怎麼辦?

等到自己想控製金刀衛的時候,還能不能完全將其掌握在手中?

或者趁著現在金刀衛還沒有到達那個地步,便開始縮小它的權利?

事物都是有兩麵性的,又需要它,又擔心它的龐大,到時候必然成為尾大難掉的局麵。

該怎麼辦?丁雲毅一時還沒有想好。

“大人,這裏的事情都了了,咱們該啟程了。”段三兒來到丁雲毅的身邊說道。

“是啊,該啟程了。”丁雲毅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夜色。

回家去,他們的家就在:

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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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8 11:20: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八章 金鷹城

海麵上,船隻緩慢行進。

丁雲毅、顧橫波、李香君、柳如是、王月......就站在甲板上。

這是這些女人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大海和她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是如此的波瀾壯闊。

忽然想起,她們的男人就在這樣的大海上所向披靡,她們的男人正是靠著這樣的大海取得了一個接著一個的奇跡......

遠處,忽然閃現幾個黑影,當黑影逐漸靠近,她們都看清了,那是幾艘戰船!而在那艘最大戰船的最頂端,飄揚著一麵迎著海風獵獵飛舞的戰旗:

武勇忠烈虎賁衛!

那是虎賁衛的戰船,那是虎賁衛的將士們出來迎接他們的將軍了!

丁雲毅看清楚了,最大的那艘戰船是自己的“虎威”號,而站在甲板最前方的,是那個一心想當大將軍的王威!

“奉諸位大人命,我等特來為總鎮開路!”

一到近前,王威便大聲喊道。

“虎賁!虎賁!!虎賁!!!總鎮!總鎮!!總鎮!!!”所有戰船之上的虎賁衛將士們,都齊齊發出了這樣聲動天地的呼聲。

氣勢磅礡,大海無聲。有的,隻是將士們的呼聲!

丁雲毅手一揮,所有的呼聲便停頓下來。隻有丁雲毅的聲音響起:“今日得勝歸來,亦我虎賁衛光彩,王威,開路!”

“是!虎賁威武,總鎮威武!”

呼聲又響起了一片......

許譽卿不由得一聲歎息:“軍容威嚴。何其壯哉?早聞虎賁衛之名,現在我大概已經知道他們為何能百戰百勝了……焦勖的神思卻完全落到了戰船上的那些炮上,他的眼中,寫滿了狂熱、癡迷......這些大炮,在中原是從來都沒有看到過的......

再看那些女人,眼中流露出的也全是崇拜、敬畏......她們過去所見的花花世界,脂粉之地。又怎能和這裏的威武雄壯相提並論?她們若是沒有隨丁雲毅來到台灣,便是一輩子也都不可能見到了……巍峨的金鷹城就在眼前。

所有的人一下船,便迅速被這壯觀的城池所震撼!

丁雲毅回來了!

這是丁雲毅最漫長的一次出征。整整十三個月,他離開台灣足足一年多的時間了。

“總鎮,總鎮!”

那些列隊站在城外歡迎的。都是他的部下!

蔡九洲、張憲軒、葉大海……我等參見武烈伯,福建總鎮!恭祝總鎮中原大捷,名動天下!”

那些個部下一個個喜笑顏開,齊聲說道。

丁雲毅中原一戰,打敗李自成和張獻忠,中原流寇大平,消息傳到台灣,虎賁衛上下無人不歡呼雀躍。

誰都知道,之前身為台灣副將的丁雲毅,經此一戰。必然能夠升任總兵之職。這一最高榮耀,對於虎賁衛諸將來說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看著眼前的金鷹城,看著麵前的一眾自己部下,丁雲毅恍若隔世。

十三個月,整整在外漂流了十三個月。今天總算是回來了......

弟兄們也都是一臉興奮,朝等暮等,等的就是大人回來。

等他們再看到總鎮身後跟著的那些女人,眼睛一個個都瞪得直了。總鎮這是什麼人啊,每次出征,非但能撈一把子戰功回來。而且總有豔福。這次倒好。一個、兩個、三個......好家夥,這次可不得了了,居然帶回來了那麼多的絕世美女......

羨慕,除了羨慕還是羨慕。要不怎麼人家能當上總鎮呢?

丁雲毅朝自己的部下中看了看,就和上次一樣,還是沒有見到秦雲身影,丁雲毅朝蔡九洲招了招手:“咱們的秦大總管呢?難道又生我的氣了?”

蔡九洲笑著道:“總鎮,您可一次比一次厲害了。好家夥,這次來的難民,一到台灣便大聲喊‘雲,秦雲,你給老子趕快出來,老子給你送寶貝來了’......弄得守城的事情還以為是總鎮回來了呢,秦雲出來一看,鼻子都差點氣歪了......不過這次倒不是生你的氣,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了。這一年中,前後到達台灣的各地難民又超過了三十萬,那麼多人那,夠秦雲忙上好大一陣子了。聽說總鎮回來,我們要來迎接,秦雲一聽便連連搖頭,說自己忙得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了,哪裏有空來做這些事情?”

丁雲毅連連點頭,這些話正巧被邊上的許譽卿聽到。

這一路上,丁雲毅向他仔細介紹了台灣的情況,也說過秦雲和他的那些部下,此時許譽卿一聽便道:“既然秦總管如此繁忙,大人,可否讓我以助一臂之力?”

聽到“秦總管”三字,一眾將士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聽著怎麼和皇宮裏的公公似的?

丁雲毅聽了卻是大喜,他也一直在想被自己視為“千金馬骨”的許譽卿到了台灣後可以做些什麼事情?這一路回福建,他和許譽卿聊了許多,發現這人雖然才華是有的,骨氣也是有的,但在其它方麵其實並沒有特別突出才能,到了台灣給他安排一個什麼位置?

現在許譽卿自己主動提出來要當秦雲助手,那是再好也沒有的了。許譽卿雖然其它方麵才能並不突出,但為人兢兢業業,交代給他的事情都能一絲不苟完成,這張位置正好合適。

“先生若是願意,我正求之不得。”丁雲毅在那想了下:“隻是先生才到台灣……無妨,無妨。”許譽卿一迭聲地道:“隻要請大人先把內眷安排好便可以了。台灣事物如此繁忙。我是一刻也都不想耽擱的。”

丁雲毅也正好做個順水人情,便讓人帶著許譽卿去找秦雲。

一邊焦勖已經急不可耐:“大人,我觀虎賁衛水師所用之炮,非比尋常,大人所說的火器局在哪裏?我和許先生一樣,也是一刻都不能等了。”

丁雲毅聽著好笑,讓人帶著焦勖去火器局。略一沉吟,對段三兒道,指了指身後那些女人:“段三。你帶著她們去我那,讓夫人安排她們一下。還有,要特別交代一下月梅的事。讓她們千萬不可怠慢了……這些事情一一安頓好,蔡九洲在一邊說道:“大人不先回家嗎?”

“暫時先不回去。”丁雲毅搖了搖頭:“陸齊誠現在怎麼樣了?”

“老實得很。我們為他找的那些青樓姑娘,日日侍侯著他,把這位公公迷得神魂顛倒的,而且他要什麼,我們就給他什麼,現在倒弄得他樂不思蜀了。那些我們事先寫好,給朝廷上的密折,好家夥,他連看得懶得看......現在倒不錯。我們想要見他,倒變得困難起來了……丁雲毅忍不住笑了起來:“要的就是這個結果,走,我先去拜會一下這位陸公公。”

一進到金鷹城裏,那些台灣百姓聽說是丁雲毅回來了。都站在路邊等著,一見丁雲毅進來,“大人、大人”的歡呼便沒有停過。

在這些人中,丁雲毅忽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那可不是在永浩時候的陶三石。

丁雲毅停了下來,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隻見陶三石已經快步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大人,我代永浩百姓謝謝大人的活命之恩那!”

丁雲毅急忙把他扶了起來,笑道:“老人家,我沒有騙你們吧?隻要到了台灣,那就一定有活路了吧?”

“沒有,沒有。”陶三石站了起來,連聲道:“大人沒有騙我們,我們進了蘇州,便有人為我們安排吃的喝的,到了台灣,是秦大人親自安排的我們。現在老漢和鄉親們在那種桑養蠶,還有了新家,這次聽說大人回來了,正值養蠶關鍵時候,大家脫不開身,就委托老漢來見大人,替鄉親們感謝大人的活命之恩!”

丁雲毅聽了心中歡喜:“台灣可適合養蠶?”

“適合,適合。”陶三石連連點頭:“再適合也沒有了,而且這裏不像中原兵荒馬亂的,我們也沒有別的手藝,就指望著這個能為遝兒內效力了。”

丁雲毅心中歎息不已,三十萬人,又來了三十萬人那!

這些人絕對不是台灣的負擔、包袱,而是能給台灣帶來勃勃生機。他們擁有的技能,能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裏便進入到台灣發展的體係中,而台灣那麼多未開墾的土地,也必然能讓他們在台灣建立一個全新的家。

種桑、養蠶、種茶......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離不開一樣東西:人!而有了充足的人力,台灣便能再次進入一條高速發展的軌道!

丁雲毅希望看到的一幕已經出現了……監軍大人。”

“哎呀,是武烈伯那,快來坐,快來坐。”正在目不轉睛欣賞著歌舞的陸齊誠,一看到是丁雲毅回來了,急忙熱情的招呼著,但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那些歌舞著的女人身上:“武烈伯那,實在抱歉,我沒有去迎接你那……監軍大人說的哪裏話?監軍在這裏何等重要,豈能因為迎接我而耽誤了監軍大事?”

陸齊誠“哈哈”大笑:“我就說武烈伯是天下一等一的妙人,這話一點不錯。武烈伯此次中原大捷,非但是我台灣榮幸,也是我虎賁衛的榮幸那。”

他一口一個“我台灣、我虎賁衛”,看來早已把自己當成了這裏的一份子,這個時候便是要趕他離開台灣他也是不樂意的了。

丁雲毅朝那些歌舞著的女人看了看,雖然比不上自己身邊女人,但姿色也是一等一的了,看來秦雲他們為了讓陸齊誠安心,可沒有少下功夫。

丁雲毅笑著指了指:“監軍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陸齊誠連聲道:“這可實在讓武烈伯太破費了,非但為我找了菜戶,而且還隔段時候就換一批人來讓我挑選可有滿意的,有些未免可惜了些,就像上次那個麗紅,多標致的一個姑娘那,被送走的時候還哭哭啼啼的呢。弄得我好一陣傷心那……去,把那位麗紅姑娘重新請來。”丁雲毅想都不想就說道。

“不必,不必。”陸齊誠笑著道:“這雖然可惜,但也大可不必在一棵樹上吊死那?再說,我有了幾房菜戶了,再多,那可實在應付不過來了。”

兩人相視,“哈哈”一笑。

丁雲毅完全放下心來,這陸齊誠可算是自己的人了。

“啊,對了。”陸齊誠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交給了丁雲毅:“這是在武烈伯回來之前,我收到的,是王承恩王公公親筆所書。武烈伯自己看看吧。”

丁雲毅拆開信大致看了一下,說什麼聽說自己滯留南京,台灣有何變化之類?又讓陸齊誠仔細盤查,為何泰西艦隊進犯,丁雲毅卻還那麼不慌不忙的留在南京,是否其中有什麼問題雲雲......

陸齊誠看著那些歌舞目不轉睛:“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武烈伯,你回來了正好,一會幫我回一封吧,怎麼說不用來告訴我,武烈伯自己看著辦也就是了。”

陸齊誠已經完全成了丁雲毅的傀儡。

丁雲毅微微一笑:“讓監軍費心了。”

“不費心,不費心。”陸齊誠喝了口茶,歎了聲氣:“我現在實在忙得不得了,這不,明天還要陪這些姑娘出去遊玩,哪裏有空管這些事情?”

丁雲毅一聽便道:“來人,去謝玄那裏去三千兩銀子來給監軍大人。”

說著又轉向了陸齊誠,好像大是責備樣子:“監軍要去遊玩,為何不去和秦雲或者謝玄說那?也好讓他們準備起來,監軍難道還把我們當外人嗎?”

“不當,不當。”陸齊誠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老是麻煩他們,怎麼好意思?既然你如此客氣,我也隻能勉為其難收下來了。”

看看差不多了,丁雲毅站起身來說道:

“請監軍隻管放心遊玩便是,雲毅這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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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丁總鎮的一家人

“看劍!”

一聲嬌斥,一把寶劍猝不及防的刺了出來。

這一劍雖然刺得不錯,但卻力道角度全無。丁雲毅一笑,避過這劍,反手一切,正好切在持劍之人手腕上,“叮當”一聲,寶劍落到地上。丁雲毅這才笑道;“小土,難道你想殺了你哥嗎?”

“哥!”

歡呼聲中,小土一把抱住了丁雲毅,又蹦又跳:“哥,你可回來了,看我這一劍刺得怎麼樣。”

丁雲毅笑著道:“不錯不錯,大有進步,再過一段日子,我們家小土也可以上陣殺敵了。對了,你的虎賁衛女軍怎麼樣了啊?”

小土這才放開哥哥,大是得意:“有兩百多人了,都聽我的指揮!”說完,神神秘秘地道:“哥,你的本事真大,又到哪給我找來了那麼多的嫂子?”

“去,去。”丁雲毅笑著把她轟走,可心裏實在有些擔心。

自己一下子又弄來了那麼多的女人,天知道家裏會發生什麼事情。

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就聽到幾個女人同時道:“歡迎夫君凱旋!”

鄧憐玉、韓小小、阿喜......當然,還有陳圓圓。

一年多沒有見陳圓圓,出落得愈發漂亮了。

原本以為顧橫波、王月、李香君、柳如是四個女人,姿色不迅於陳圓圓,哪裏想到陳圓圓越長越是漂亮,這麼一看,倒還是陳圓圓略勝一籌。

鄧憐玉、韓小小、阿喜手中一人抱著一個孩子。韓小小在丁雲毅離開台灣之前孩子便已出身。阿喜也是大腹便便,隻有鄧憐玉也有了倒是讓丁雲毅沒有想到的。

瞧丁雲毅賊兮兮看著自己樣子,鄧憐玉麵上一紅,低聲道:“那次......那次從泉州回來......我......我便有身孕了……丁雲毅“哈哈”大笑:“好,好得很,快,都給我看看。”

鄧憐玉和韓小小生的都是兒子。阿喜生的卻是女兒,眼看著兩子一女,丁雲毅越看越是高興。隻有陳圓圓嘟是嘴,老大的不開心。

按理說自己很早就認得丁大哥了,可因為自己歲數小。一直沒有正式嫁給他,眼看著韓小小她們都有了兒子女兒,丁大哥準備什麼時候娶自己?自己已經十五歲了。

丁雲毅哪裏知道陳圓圓在轉什麼心思,問起兒女姓名,都說等著他回來取。

他的兒女,排行是“行”字輩,老大叫丁行思,丁雲毅在那皺著眉頭想了好大一會:“女兒就叫丁行雁,憐玉的孩子嘛,我看叫丁行恒吧。總要讓他將來長大後做事情有恒心,有毅力才是……在那逗弄了一會兒子女兒,讓呂雪、呂慧兩姐妹抱了進來。這一年多沒見這對雙胞胎姐妹,出落得也是愈發標致了。

自己妻妾成群,或者也不多這對姐妹花了......

韓小小最知自己夫君脾氣。白了他一眼後說道:“你先別打呂雪呂慧心思,是你的總跑不了。我問你,你請回來的那些女子該如何處置?”

“啊,這個,那個啊......”丁雲毅敷衍著這個那個一會,可這樣事情再敷衍也敷衍不過去了:“顧橫波和王月。這個已是我的女人了,我看找個時候娶了她們......柳如是嘛,也差不多了......至於李香君,這個年紀還小,再說人家未必樂意,等等再說,等等再說……韓小小幾個女人相對苦笑,這位夫君在戰場上勇猛無敵,娶起妻妾來可也一樣勇猛。鄧憐玉、韓小小、阿喜,若再算上陳圓圓,家裏已經有三個半了,現在倒好,一口氣硬是給弄回來了那麼多位……那個月梅姑娘呢?”阿喜忽然問道:“開始我們見她大是肚子,還以為是你的呢,結果……一句話說出來,阿喜自己先紅著臉笑了,緊接著趕緊道:“後來聽說她居然有如此可憐身世,我們特意給她找了間上好的房子。可是丁大哥,韓姐姐和我們說了個事……韓小小幫著她說了出來:“月梅姑娘身世可憐,我們總該好好照顧著她,但她夫君已去,怕是......怕是不能活著回來了......月梅姑娘住在這裏,夫君雖然心胸坦蕩,但時間長了不免有流言飛語出來……我怕什麼流言飛語?”丁雲毅根本就不在乎:“我對月梅姑娘坦坦蕩蕩,一絲一毫歪念也都沒有。”

韓小小苦笑了下:“你當然是沒有了,你是武烈伯,福建總兵,誰敢在背後說你的壞話?但是月梅姑娘卻不一樣了……丁雲毅想想這話也是,皺了一下眉頭:“那按照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你們結成兄妹,而且要弄得非常正式。”韓小小說出了自己心裏想法:“最好讓全台灣人都知道,她是你的妹妹,她將來出生的孩子便是你的侄子,那恐怕就再也沒有人敢多說什麼了……好,好,這辦法好得很。”丁雲毅連聲誇讚:“這事你幫我看著去辦,要請些什麼人,都由你來決定,場麵弄得越熱鬧越好。”

正在那裏商量著,顧橫波、王月、李香君、柳如是、草衣道人王微這五個女人安頓完畢,走了出來:“見過大人,見過幾位夫人。”

“幾位姑娘不必客氣,請坐。”鄧憐玉等幾人急忙站起來還禮道。

韓小小在那看著,這幾位新來台灣的女子中,除了草衣道人王微年近四十,又是有夫之婦。其她四人早晚都會是一家人了。這下倒好,丁家可以開上幾桌麻將了。

幾個女人在那聊了一會,很快便熱絡起來,說的在那不亦樂乎。

丁雲毅倒有些納悶,自己家的女人處得倒當真還是不錯,這倒還省去了自己許多麻煩,當然除了鄧憐玉外。

鄧憐玉雖然為丁雲毅生了一個兒子。但似乎還和其她女人格格不入......

看到了鄧憐玉,便想到了那個呂燕韓,丁雲毅想了一會。還是決定暫時不要把呂燕韓還活著的事情告訴自己妻子......

那幾個女人也不知怎麼漸漸說到了在南京時候事情,聽丁雲毅居然把“龍牙”當禮物送給了王月,阿喜睜大了眼睛:“丁大哥。那龍牙可不是你的了,是我借給你用的,你怎麼隨便就送人了啊?”

丁雲毅一臉尷尬,幾個女人捂嘴吃吃而笑。韓小小一本正經地道:“沒關係,我家大人還有一柄千軍槊,也是神兵利器,或者可以抵得上龍牙了。王月姑娘,這柄千軍槊便給你了吧。”

“多謝姐姐。”王月居然一點都不客氣,微微笑著應道。

他***,合著老子的武器一樣都不是自己的了?丁雲毅心裏大是鬱悶。將來上陣打仗。先得問王月去借千軍槊,然後再得問阿喜去借龍牙,老子堂堂武烈伯,福建總兵,合著連兵器都是問別人借的?

看著他尷尬鬱悶樣子。幾個女人前得前仰後合。

“吃飯,吃飯。”越想越是不甘的丁雲毅拍著桌子叫道。

可誰想到這一來,笑聲可是愈發的響了......

吃飯的時候,說起這事,幾個女人還是笑個不停。韓小小生怕惹惱到了丁雲毅,笑著把這話題給岔開了:“夫君那麼年輕便當上了總兵官。這是大明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想來夫君再也沒有什麼遺憾的事情了。”

“多著呢。”丁雲毅想都不想便道:“我這個總兵官,對我而言隻不過是剛剛起步而已……顧橫波聽了後問道:“丁大人難道坐到了這張位置上還不滿足嗎?”

丁雲毅笑了笑:“不是我對位置不滿足,而是我既然節製台澎二地軍政要務,總要未雨綢繆,如果我的眼光隻滿足於目前的這一切,那離失敗也就不遠了,可我如果事事警醒,那麼我想台灣便會固若金湯。這樣吧,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吧。”

“又是耗子的故事嗎?”顧橫波抿嘴笑道。

王月臉上紅了起來,柳如是也抿嘴笑著,這耗子的故事,旁人不懂,她們心裏可是清楚得很。

“這回可不是耗子的故事了。”丁雲毅倒是一點都不在意:“說的是兩個和尚的故事……他在那停頓了會後說道:“有兩個和尚他們分別住在相鄰的兩座山上的廟裏。這兩座山之間有一條溪,於是這兩個和尚每天都會在同一時間下山去溪邊挑水,久而久之他麼變成為了好朋友。就這樣時間在每天挑水中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五年。突然有一天左邊這座山的和尚沒有下山挑水,右邊那座山的和尚心想:他大概睡過頭了。便不以為意。哪知道第二天左邊這座山的和尚還是沒有下山挑水,第三天也一樣。過了一個星期還是一樣,直到過了一個月右邊那座山的和尚終於受不了,他心想:我的朋友可能生病了,我要過去拜訪他,看看能幫上什麼忙。於是他便爬上了左邊這座山,去探望他的老朋友。等他到了左邊這座山的廟,看到他的老友之後大吃一驚,因為他的老友正在廟前打太極拳,一點也不像一個月沒喝水的人……幾個姑娘聽得入神,陳圓圓不由自主地問道:“那個和尚這一個月喝的是什麼啊?”

丁雲毅笑著繼續說道:“右邊那一座上的和尚也提出了這樣的問題。他很好奇地問:‘你已經一個月沒有下山挑水了,難道你可以不用喝水嗎?’左邊這座山的和尚說:‘來來來,我帶你去看看。’於是他帶著右邊那座山的和尚走到廟的後院,指著一口井說:‘這五年來,我每天做完功課後都會抽空挖這口井,即使有時很忙,能挖多少就算多少。如今終於讓我挖出井水,我就不用再下山挑水,我可以有更多時間練我喜歡的太極拳了……這個故事讓幾個姑娘若有所思,頻頻點頭。

丁雲毅喝了口酒:“無論我升到多大的官,那也都是挑水。而把握好機會,挖一口屬於自己的井,培養自己另一方麵的實力,未來當我一旦出了什麼事情,依然還是有水喝,而且還能喝得很悠閑......這台澎,便是我要挖的那口井……大人的故事富有哲理,小女子受教了。”顧橫波認真地道:“大人廣攬人才,為己所用,想來幼兒是這個意思了。”

“也是,但也不完全是。”丁雲毅想了下:“我再給你們說個故事吧。從前,有兩個饑餓的人得到了一位長者的恩賜,一根魚竿和一簍鮮活碩大的魚。其中,一個人要了一簍魚,另一個人要了一根魚竿,於是他們分道揚鑣了。得到魚的人原地就用幹柴搭起篝火煮起了魚,他狼吞虎咽,還沒有品出鮮魚的肉香,轉瞬間,連魚帶湯就被他吃了個精光,不久,他便餓死在空空的魚簍旁。另一個人則提著魚竿繼續忍饑挨餓,一步步艱難地向海邊走去,可當他已經看到不遠處那片蔚藍色的海洋時,他渾身的最後一點力氣也使完了,他也隻能眼巴巴地帶著無盡的遺憾撒手人間。又有兩個饑餓的人,他們同樣得到了長者恩賜的一根魚竿和一簍魚。隻是他們並沒有各奔東西,而是商定共同去找尋大海,他倆每次隻煮一條魚,他們經過遙遠的跋涉,來到了海邊,從此,兩人開始了捕魚為生的日子,幾年後,他們蓋起了房子,有了各自的家庭、子女,有了自己建造的漁船,過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說到這,丁雲毅停頓了一下說道:

“一個人隻顧眼前的利益,得到的終將是短暫的歡愉;一個人目標高遠,但也要麵對現實的生活。隻有把理想和現實有機結合起來,才有可能成為一個成功之人。這故事卻還有一個道理,一個人與其單獨麵對,不如和別人合作起來有著更加廣闊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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