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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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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西方蜘蛛】強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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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8 11:21: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章 是忠是奸

多方麵的合作,好過一個人單打獨鬥。

丁雲毅始終都在和人鬥,也始終都在和人合作。他和張肯堂合作過,和鄭芝龍合作過,和泰西人合作過......而這些人卻都是他的敵人......

在丁雲毅看來,隻要能為自己帶來好處,無論什麼樣的人他都可以合作。

“大人......”這時候月梅走了出來,向丁雲毅施了一禮:“月梅長途跋涉,身體略有不適,適才睡著了,請大人恕罪。”

“請坐,不必那麼客氣。”丁雲毅請月梅坐了下來:“在我這裏,原是沒有那麼多規矩的,什麼大人小人的......月梅,我和你商量件事……說著,他把自己想和月梅結拜成兄妹的想法說了出來,月梅倒顯得有些遲疑:“大人,不是月梅不知好歹。但大人是朝廷大員,月梅不過是個卑賤出身,哪裏敢和大人高攀?傳了出去,隻會讓人笑話,辱沒了大人的名聲。”

丁雲毅大是不以為然:“我的義妹小土,當年出身尚不及你,她是災民,幾乎餓死,我也一樣和她成了兄弟……大人,我和小土不一樣。”月梅微微笑道:“她雖然是災民,但出身清清白白,當大人的義妹,當然沒有人會說什麼,但我就不一樣了。我是福王府的歌舞姬,被福王當成貨物一樣賞來賞去,髒得很。我到了常平村。原以為能夠安定下來,卻不想讓我的丈夫和常平村的人都死了,又是不詳之人。像我這樣一個又髒又不詳的,是不能留在這的。若是大人看我可憐,隻需賞我一間小小屋子便可以了。”

丁雲毅和他的幾個女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心中敬佩。月梅雖然身世可憐,但卻絲毫不肯為富貴折腰。

“罷了。”丁雲毅歎息一聲:“憐玉。明日你親自為月梅在外找一間屋子,安頓好她。”

“是,夫君。”鄧憐玉恭恭敬敬應了一聲。

李香君這一路上算是和月梅比較說得來了。這時有些忍不住地道:“大人,你貴為武烈伯,難道也眼看著錦衣衛如此囂張跋扈嗎?福王濫殺無辜。錦衣衛屠村肆虐,大人何不直接上書朝廷,參福王和錦衣衛一本,也為天下除害?”

“我?去參福王和錦衣衛?”丁雲毅隻覺得好笑,李香君雖然俠肝義膽,但對朝廷裏的事情實在是不清楚:“福王是誰?那是差點當上皇帝的人,當今皇上對他也是有求必應。也曾經有人參過福王,但結果如何?丟官的丟官,殺頭的殺頭。錦衣衛呢?那更是想都別想。錦衣衛就如同皇上的眼睛臂膀一般,難道皇上會自己殘廢了自己嗎?”

李香君有些不太服氣:“文臣死諫。武將死戰,難道大人也怕丟官殺頭嗎?”

“我怕,而且怕得要命。”丁雲毅的回答出人意料:“武烈伯隻有一個,福建總兵也隻有一個,死了那就不太好玩了。我和你們說句實話。這些年我也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情,可我卻活了幾十萬的百姓。我若真的和你說的一樣死諫,我的部下怎麼辦?台灣如此多的百姓怎麼辦?除了我,天底下還有誰能如此治理台灣?”

這話雖然說的有些狂妄,但那幾個女人都聽得非常仔細,丁雲毅冷笑一聲:

“我得好好活著。命隻有一條,丟了便再也找不回來了。我台澎二地,丟給張肯堂他治理不好,丟給鄭芝龍也治理不好。我的虎賁衛隻聽我的,我台灣隻聽我的,就連天下的海盜也隻聽我的。台灣少了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少了我丁雲毅!聽著狂妄囂張是嗎?是,我也這麼覺得,可我說的是實話。將來還有無數的災民會來台灣,台灣會更加壯大,所以我得好好的活著,我的這條命,金貴得很!”

這些話便是連韓小小她們也是第一次聽到......

做嶽飛還是戚繼光?在這樣的選擇中,丁雲毅毫不遲疑的選擇了後者。

他可以說是大明的第一號忠臣,定海盜、收台灣、戰金虜、敗流寇,所做的每件事情無不頂天立地,但他也是大明的第一號奸臣。

他可以欺君罔上,也可以弄虛作假,隻要他認為對自己有利,他不會去在乎什麼。他唯一的目的隻有一個:怎麼讓自己和台灣生存下去!

是忠、是奸,其實並不重要......

顧橫波眼露崇敬:“大人,這些話我過去從來沒有聽誰說過,今天聞之,我終於知道很多事情其實和我們這些小女子想的完全不一樣,大人的心跡,也是我們完全不能懂的。大人,請問我大明未來如何?”

“大明危險得很。”丁雲毅一張嘴,便驚四座:“我大明天災人禍......天災一來,是你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的。隻說一個旱災,你們知道旱災起了會是如何悲苦?旱災一旦形成,赤地千裏,寸草不生。而旱災又必然引起蝗災,災難於是擴張到旱災以外的地區,使千裏之外的青青麥禾,數天之內就被吃個精光。我見過給事中馬懋才給皇上上的奏章,說了旱災的可怕景象:‘我是陝西省安塞縣人,地方官員的報告中,常說父親遺棄兒子,丈夫出賣妻子,或挖掘草根吞食,或挖掘白石充饑。然而事實比所形容的更加可怕。我的家鄉延安府,自去年到今年,一年沒有落雨,草木枯焦。**月間,鄉民爭著采食山中的蓬草,雖然勉強也算作穀物,實際上跟糠皮一樣,味道苦澀,吃了僅能免死。到了十月,蓬草食盡,隻有剝樹皮來吃,所有樹皮中唯榆樹皮最為上等。但仍要混雜其他樹皮同吃,也不過稍稍延緩死亡。到了年終,樹皮又被吃完,隻有挖掘山中的石塊來吃,石塊冷硬,其味腥澀,隻一點點。即可吃飽。但數天之後,因不能消化,就腹部發脹。無法如廁,胃部下垂而死。一些不願吃石塊而死的鄉民們,隻好集結起來當強盜。另一些稍有積蓄的家庭。被搶劫一空,也變成饑餓的群眾。

他們知道當強盜是犯法的,非死不可,但他們與其坐著等死,寧願當強盜犯法被處死,即令當鬼,也願當一個飽死鬼。最可憐的是,在安塞城西一帶地方,每天必有一兩個嬰兒或幼童被遺棄在那裏,哀號呼喚爸爸媽媽。在力竭肚餓時。就揀吃地上的糞便。到明天,全都餓死。更可怕的是,幼年人或獨行人,一出城外,便告失蹤。以後見城外的貧民用人的骨頭當木柴燒。烹煮人肉,才知道失蹤的人,都被饑民吃掉。可是吃人肉的人也不能維持殘生,他們用不了幾天,就頭部腫脹,渾身燥熱而死……顧橫波、柳如是這些新來台灣的女子聽了幾乎暈倒。她們做夢也想不到。天下間居然還有如此可怕的事情。

韓小小歎息了聲:“過去我也不信,我台灣也發生過三年旱災,但卻渡了過來,現在想想,全是夫君的功勞。記得那次夫君大舉災民到了台灣,我們幾個拿著吃的去看災民,他們抓住了就往嘴裏塞,噎得直翻白眼,也不肯聽我們的勸稍稍吃慢一些......我問起他們為何,他們說的,便和夫君說的完全一樣......試想,一個幾個月沒有見過一粒米的人,見到真正的食物所表現出來的,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天災倒還算了,更加可怕的是人禍。”丁雲毅目光深邃:“那些個朝廷官員,想的不是如何盡量振興我大明,卻在那裏不斷爭權奪利。魏忠賢如此,東林黨如此,溫體仁如此,周延儒也同樣如此......大家都把眼光盯在如何爭奪權利上,全然忘記了當一個大臣應盡的義務,這樣的朝廷便是皇上再想勵精圖治,卻也無可奈何。”

他說到這裏,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鳳陽是龍興之地,長期享受許多優惠,賦役較其它地區為輕,在太祖年間甚至一度免征賦役。這裏是皇上祖籍,情況總該好些。但是越往後去情況便越發不妙,各種加征也要照樣承擔。崇禎四年底,南京禮部右侍郎錢士升祭告鳳陽壘陵,對當地殘破的狀況頗感痛心,遂上書說‘鳳陽土地多荒,廬舍廖落,岡陵灌莽,一望蕭然......挈妻擔子,乞活四方戶口既已流亡,逋賦因之歲積。有司悚於正額,不得不以逋戶之丁糧派征於現在之賦,於是賠累愈多,而現在者又轉而之他矣......錢士升的這段話說出了問題的實質。

一再加征,逼得老百姓四處流亡。當地官員為了征足賦額,隻好將逃戶的賦稅轉嫁到未逃戶身上末逃戶不堪重負,也隻好逃亡。土地大片拋荒,自然就一望蕭然了。皇帝的祖籍尚且如此捌蔽凋零,其它地區的破敗也就可想而知了。”

丁雲毅說到這苦笑了下:“我出征的時候路過江北,數千裏的江北地區竟看不到一個耕田的人,而五月正是農耕的忙季、天下又怎麼能不荒歉呢?這顯然不是天災所致,而是大批農民逃避賦役而流離失所的結果......還有,我從未看到過官府組織農民興修水利。水利不修,小災也會變成大,而朝廷還在不斷的加征各式各樣的稅收。老百姓困頓已極,麵對各種加征,實在無力承擔。加征之令下,各地方官不敢怠慢,都以催科為能。誰能將加征的餉額及時交足,誰就是能幹的官員。一些較為體恤老百姓苦難的官員,不忍心百般摧索,不能如期按數交足,反而獲罪,甚至因此而被懲治......所以我大明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那……今天聽到的話,在這些女子耳中聞所未聞,顧橫波忍不住問道:“那依大人看來該當如何?”

“興修水利,整頓農業。”丁雲毅說出這幾個字,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這話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可就難了。這些事情都需要銀子支撐,但朝廷到哪裏找銀子去?遼東之地需要銀子,中原也需要銀子,可朝廷最缺的就是銀子。隻有把遼東和中原徹底定了,才可以把注意力轉到這些方麵,但現在,難,難得很。”

柳如是也在一邊說道:“過去我聽慣了風花雪月,見慣了紙醉金迷,也有一些名士,常常和我們說些自己認為了不起的治國方略,我過去也覺得有道理,但自從見到大人,才知道那些不過是小孩子的過家家遊戲罷了。天下間的事,原不是他們能看到本質的。”

“那些所謂的名士們隻會空談誤國。”丁雲毅不屑地道:“他們把自己關在家裏,看幾本書,找些‘誌同道合’的人發些空談,便以為自己文韜武略,無所不能,恨不得現在就把朝廷的大權交給他們,可真的這麼做了,他們一看,天下的事和自己想的根本就不一樣,於是傻了,呆了,便會做出更加荒唐的事情來,天下便也更加亂了。”

他越說越是冷漠:“真正知道天下如何的,隻有我們這些常年征戰在疆場的將領,可惜的是,朝廷要用我們,更加要防我們,將士們無法把全部的精力用到戰場上,卻天天要提心吊膽的生怕得罪朝廷,戰鬥力自然而然的便大打折扣,從這一層意義上來說,我更願意當一個別人眼睛裏的奸臣,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我的台灣來。”

“大人,你這樣的奸臣才是我大明真正的棟梁。”顧橫波舉起了酒杯道:“我敬奸臣一杯!”

丁雲毅滿飲一杯,放下杯子,豪氣忽起:

“現在我在某些人的眼裏是奸臣,但當我神州真正危亡之機,才會知道誰是忠,誰是奸。流寇奪不了我神州,金虜也奪不了我神州,我神州大地有的是甘灑熱血的大好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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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8 11:21: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一章 火炮和戰船

“射擊!”

在李定國的命令中,那些和他差不多大歲數的士兵手中的火槍響了。

目標被擊中一片,但李定國卻似乎還顯得很不滿意的樣子,在那不斷的大聲叫著什麼。

虎賁衛之虎賁親軍!

“哼,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被李定國特地請來的虎賁近軍指揮阿湖很是不屑:“聽著挺熱鬧的,可一槍放完,就什麼用都沒有了,真上了戰場,不是我虎賁近軍的對手。”

李定國笑了笑,也沒有和他爭辯。

“放屁!”背後忽然傳來了這麼一聲罵聲。

李定國和阿湖回頭看去,兩人同時失口叫出:“三哥......丁大哥……丁雲毅回來了!

“虎賁親軍辦得不錯。”

朝那些手握火槍的士兵們看了看,丁雲毅似乎非常滿意:“阿湖,你別小看這些火槍兵,我看再這麼發展兩年,你的虎賁近軍可根本打不過定國。”

阿湖訕笑幾聲,但神色間卻是明顯的不相信。

也不和他多說,丁雲毅指了指李定國的部下:“能夠全部火槍配備了嗎?”

“還不能。”李定國很實在的搖了下頭:“還必須要依靠長槍兵等的掩護。我虎賁親軍成軍不過一年,還無法形成最有效的戰鬥力。如果能再給我兩三年的時間,便可以上戰場了。”

丁雲毅很欣賞的點了點頭,他要的就是這樣的實話。

一支具有強大戰鬥力。完全用火器武裝起來的部隊,在短時期內是無法成軍的,必須有一個較長時間的培養過程。

自己選擇李定國來統率火器部隊虎賁親軍,顯然是做對了。

“你呢?”丁雲毅把臉一板,轉向了阿湖問道。

“大哥......啊,總鎮,請你去看看我的虎賁衛軍!”阿湖一挺肚子。大咧咧地說道。

丁雲毅還是板著臉:“要是沒有訓練好,我當場撤了你。”

當來到虎賁衛軍的操練場所,丁雲毅看到的是一副完全不一樣的場麵。

那些十七、八歲的棒小夥子。一個個大呼小叫,勁頭十足。

這些個小夥子們,在操練場上也都是真打。瞪著眼睛,嘴裏不斷發出叫聲,“荷荷”的叫著,凶狠淩厲的廝殺在了一起。

丁雲毅親眼看到,一個士兵的眼眶都被打裂了,鮮血迷糊了他的眼睛,可他卻大吼一聲,一下撲倒了打傷他的士兵,掄起拳頭“劈劈啪啪”的就是一通好打。

“讓那兩人過來。”丁雲毅指了指道。

“茅發,茅財。都別打了,過來。”

一聽這名字,丁雲毅和李定國都笑了。感情這是兄弟兩個?他們老子一定是想發財想瘋了,給兒子都取了這麼個名字。

兩人站到了丁雲毅的麵前,臉上全都是血。

“你們是兄弟?”丁雲毅好奇地問道。

“回總鎮。是!我是哥哥,他是弟弟!”眼眶被打裂的茅發大聲說道。

丁雲毅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們:“親兄弟,怎麼出手那麼狠那?”

“回總鎮,這是阿湖指揮命令我們這麼做的?”

“哦,為什麼?”

“回總鎮,阿湖指揮說了。要想在戰場上不當孬種,操練的時候首先就不能當孬種。就算是親兄弟,也得這麼照著死裏操練,不然將來到了戰場上,一準沒命。”

丁雲毅“哦”了一聲,又朝阿湖看了看。

自己的這個小舅子,從來沒有經過任何軍事培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當年在澎湖時候親眼見到的。

當初丁雲毅練兵時,也講究的是一個“狠”字,阿湖打小對丁雲毅就崇拜無比,現在親自帶兵,便把這一套完全照樣搬了過來。

“訓練的時候是要狠,但狠不是全部。”

丁雲毅在那想了想:“如果有一天,你們兄弟中的一個在戰場上負傷了,那剩下的另一個會怎麼辦?”

“救唄!”茅財想都不想就道:“我們爹說了,當兄弟的,就得互相幫襯著,誰要欺負到了我們中的一個,就揍他個***!”

丁雲毅笑了:“這就對了,練兵的時候要狠,但在戰場上要守望相助,一個受傷了,另一個得豁出性命去救,可這不光是你們兄弟,對其他同伴也要如此。”

“是,明白了,總鎮!”

丁雲毅揮了揮手,讓他們繼續操練去,轉向了阿湖道:“你的部隊,現在開戰便能夠派上用場了。”

阿湖一聽這話,得意洋洋,示威似的朝李定國看了眼。

“但是......”丁雲毅又笑了笑:“將來等定國的部隊能夠用到戰場上,你,打不過他!”

這已經是丁雲毅今天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了,阿湖大不服氣,可在丁雲毅的麵前卻也不能表現出來......

丁雲毅知道阿湖心裏的不服氣,但未來很快便會證明這一切。

而讓他感到欣喜的是,自己離開了台灣一年多,李定國和阿湖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虎賁親軍和虎賁近軍如同春天的小樹一樣茁壯生長,很快,他們便會長成參天大樹......

他們一個是自己的義弟,一個是自己的小舅子,對自己的忠誠毋庸置疑,而在虎賁衛裏增添了他們這樣年輕、無所畏懼,敢衝敢做的年輕人,將會成為最有力的新鮮血液。

快了,就快到他們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從操練場出來,丁雲毅直奔火器局。這裏是他最關心的地方之一,在中原的時候也都始終念念不忘。

才到火器局門口。丁雲毅第一眼就看到了十多門看著像新出廠的火炮整齊的堆放在那,正等著運走。

千斤佛郎機、紅夷炮......一門門的擺放在那裏,看的丁雲毅心花怒放。

炮啊,這都是自己的炮啊!在自己不在台灣的這段日子裏,火器局的生產能力明顯又上了一個檔次了......

那是一號、二號、三號的艦船炮、要塞炮,那是四號隨軍炮,那是五號攻城炮......

丁雲毅長長的出了口氣。一旦戰爭爆發,這些都是將決定戰爭勝負的最有力武器!

一進火器局,見康德魯曼、艾爾和焦勖正在對一枝火槍激烈的爭論著什麼。這三個人一會說著大明官話。一會又說著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麼,我也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語言......手舞足蹈,唾沫橫飛。看那樣子都快打起來了。

而原本充當翻譯的西蒙德,站在一邊怔怔的,根本就來不及翻譯了……冷靜,冷靜。”丁雲毅趕緊走了過去,生怕他們真起什麼衝突。

看到“失蹤”一年多的丁雲毅出現,艾爾都不帶打招呼的,一把拉過了他:“丁,你看,我堅決的認為這樣的火槍必須得到進一步的改進,使其完全擺脫支架的輔助。但是親愛的康德魯曼先生卻堅決反對我的這一設想……不,完全是荒謬的。”康德魯曼揮動著胳膊:“如果火槍失去了支架的輔助,那麼在射擊精度上會進一步的降低,這是不理智的,任何一支火槍。都必須要依賴支架!艾爾,我很為你感到遺憾。你居然還想把火槍發射的四十三個步驟降低,這實在太可笑了。要知道每一個步驟都是經過嚴格計算的,缺少了任何一個將變成非常荒謬的事情!”

和就是他們之間巨大的區別了,丁雲毅在心裏想道。

火槍之所以在戰場上還無法成為主宰,甚至不能起到決定性的因素。便是因為火槍的種種限製。

比如支架,比如複雜煩瑣的發射步驟。而自己不惜花費重金來聘請這些泰西人,並不是要他們按部就班的來生產火槍,那是工匠做的事情。他們要做的,是改進火槍,發明更加先進的火槍。

從這一層意義上來說,艾爾無疑做得比康德魯曼更加出色,眼光也放得更加長遠。

“你認為怎樣,焦先生?”丁雲毅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把這個問題拋給了焦勖。

焦勖表現得非常從容:“我是讚同艾爾先生意見的。支架遲早都會被完全取消的,而減少射擊步驟,也將能使火槍更加完美的發揮出作用來。”

他仔細的說出了自己的意見,丁雲毅聽的非常仔細,然後他想了一下,對焦勖說道:“焦先生,我想把你留在這裏,你有什麼意見沒有?”

焦勖一聽大喜,這正是他求之不得了,急忙點頭答應。

丁雲毅滿意的笑了笑。焦勖雖然沒有接觸過外麵的文明,但他卻絕不遜色於任何一個最優秀的泰西槍械師。他是大明,是台灣,是自己在槍械生產方麵的一個支柱!

有了他的加入,自己就不必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泰西人的身上了。

想到這,丁雲毅緩緩地說道:“其實你們也不用那麼激烈的爭論,究竟哪一種方式最好,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快會得到驗證的。我不會偏袒哪一方,你們一樣擁有著充裕的資金,一樣擁有著足夠的人手……盡管他的嘴裏這麼說,但在他的內心,已經漸漸偏移到了艾爾和焦勖這一方了。

康德魯曼是一個出色的工匠,但也僅僅隻局限於此罷了,而艾爾和焦勖卻是大師級別的人物,他們現在一些看起來“荒謬”的奇思妙想,很快便會全部一一實現......

在火器局中丁雲毅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而在造船坊中,他也同樣如此。

眼下的台灣造船坊,已經完全由蔡九洲的父親蔡啟珍全權負責。在丁雲毅離開台灣之前,“虎式”戰船和“豹式”戰船已經全部投入生產,這已成為虎賁衛水師的主力戰船。

如果僅僅從數量上而言,虎賁衛水師也許用十年時間,也無法達到鄭家船隊三千餘艘船的規模,可是在質量上,虎賁衛水師已經遠遠超過了鄭家水師。

而與此同時,“獅”字級的特大型戰船也問世了。

這艘被命名為“猛獅”號的戰船,竟然裝備了多達九十八門各類火炮。它的船體堅固,機動性好,火力強大。它高聳的船首和城堡一樣的船身,一旦海戰發生將對敵人形成一種威懾。

“好,好得很!”丁雲毅一見“猛獅”號便讚不絕口:“這船一出現,不用打,便嚇也能將敵人嚇個半死,我看這樣的船可以多弄幾艘出來。”

“多弄幾艘?”蔡啟珍睜大了眼睛:“總鎮,你知道造這樣的一條船要花費多少銀子?要花費多少人力?一年能造一艘,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績了。”

“啊,這樣啊。”丁雲毅訕笑了幾聲:“那五年便可以弄出五艘了。蔡公,我看咱們台灣造船坊還可以進一步的擴大。你看,台灣又新來了那麼多的災民,當中大有可用之才,你盡管去挑,需要多少銀子,也盡管去支取便是。”

蔡啟珍點了點頭:“不過造船坊和我們之前的本意是違背了的。目前造船坊每年都要投放進去大量銀子,根本不可能賺銀子那。我的總鎮,我可算是上了你的當了。”

丁雲毅笑了起來:“蔡公,忍著吧,現在一切都將優先滿足於軍事,軍事不振,則貿易再繁榮也都將是過眼雲煙。我們和泰西人打過一次,我想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巴達維亞、麻六甲那裏的泰西人,還對我台灣虎視眈眈,無一刻不在想著報仇那......現在他們和我們進行貿易,不過是雙方都有利可圖罷了,一旦出現機會,他們絕對不會放過……蔡啟珍緩緩點頭。

丁雲毅忽然又冷笑一聲:“其實他們盯著我的台灣,我又何嚐不在盯著他們的地方?”

蔡啟珍吃了一驚,難道總鎮把目光又放到了巴達維亞、麻六甲這些泰西人控製的地盤上了嗎?

丁雲毅的想法其實並不複雜,以目前的發展來看,一個台灣對於自己來說顯得小了一些。要想有所作為,就必須要打出去。

而在哪裏能夠取得突破口?那也就隻有在這些泰西人控製的地盤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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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甲必丹

巴達維亞。

荷蘭人的東方商業殖民帝國立足於爪哇島,以巴達維亞城為中心。鼎盛時期,荷蘭東印度公司廣闊的商業和貿易壟斷權,向西遠至波斯、印度和錫蘭,向東延伸到馬魯古香料群島,向北抵達中國和日本。

移居到巴達維亞城的中國人,是城市建設的開拓者,蔗糖種植和製作的生產者,還是中國商品的供應者,當地大米和燒酒的經營者,零售商業和沿海貿易的中間人,對巴城的發展作出重大的貢獻。

1619年,野心勃勃的燕.彼德爾斯遜.昆開始擔任荷蘭東印度公司第三任總督,正是他為荷蘭東方商業殖民帝國奠定了牢固的基礎。

巴達維亞城正是在他的率領下襲擊和驅趕了萬丹軍隊後建立起來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大帝國的總部,是荷蘭統治爪哇以至整個東印度群島殖民地的政治基礎。

永久占領和管理巴達維亞耗費了荷蘭人的巨資和精力。初期,該地人口稀少,缺乏糧食供應,沒有木材建造船舶和房屋,周邊地區是荒涼的沼澤地,罕見村莊人煙,雨季洪水泛濫成災,還常有老虎、野豬、犀牛等出沒,同時四周也麵臨當地穆斯林王國的敵視和威脅。荷蘭人從印度科羅曼德爾海岸的石場運來巨石,從東爪哇的紮巴拉砍得柚木,從當地采集珊瑚石,並從中國招募來大批可靠又吃苦耐勞的華工,在廢墟上建立起巴城的雛形。巴達維亞的主要建設工程。 如運河與排水道的挖掘、房屋和港灣的建造、城牆及防護要塞的修築大多由中國人承包興建。華工熟諳製磚和砌磚工藝,令荷蘭人甚為稱道。

在巴城建立荷蘭式建築是由安東尼.範.迪門任總督時完成的,他是僅次於昆的荷蘭東方帝國擴張主義拓殖者。在他任職期間,荷蘭式運河、城堡、市政廳、基督教堂、拉丁語學校和市場區相繼出現。

為了充實人口,荷蘭東印度公司開始大量招攬中國人。在西方殖民者眼裏,中國人以“勤勉”、“愛好和平”、生性“懦弱”而著稱。因此,荷蘭總督用高額工資招引萬丹的中國人。而且對移居到巴達維亞的華商課以輕稅,並獎勵華僑招引同鄉來巴城。當然也采取了一些不體麵的手段,比如在中國沿海地區綁架“移民”。

這一政策極為成功。中國來的大帆船運來了大量中國移民,中國人一旦獲得能夠自立的資產,便在巴城安家落戶。並與被送到這裏做奴隸的巴厘女子通婚。

華僑人口不斷增長,而在巴城內的華僑多數從事商業活動,從流動小販到固定攤販,到零售商和批發商,形成了完整的商業網。

荷蘭人創始了一種慣例,即把一切零售商業包括沿海貿易承包權交由華人甲必丹,也就是通常所謂的首領負責。荷蘭人試圖采取“以華治華”的政策,通過任命華人甲必丹,對華僑社會進行控製和間接統治。

1619年10月,科恩總督任命他的密友蘇鳴崗為甲必丹。此後。甲必丹是由華僑長老通過相當民主的方式選出和任命的,漸漸的,巴達維亞華僑有產階層的頭麵人物把持了這一職位,甲必丹有時由家族世襲,有時甚至可用錢購買。

甲必丹被認為是華僑在荷蘭總督府裏的利益維護人和聯係官方事務的中介人。每個華僑需按月到甲必丹府第交納人頭稅。並至少每年報到一次。

在巴達維亞荷蘭當局對賭博、零售業、貨物進出口、木偶戲等行業所征收的二十一個稅項中,華僑承包了其中的十七個。

由次,華僑在巴達維亞的影響力可想而知......

而這一次,巴達維亞賭博業的甲必丹人選卻出現了一些戲劇化的變化。

本來譚家把持著巴達維亞賭博業甲必丹這一職位已經兩代人,但這一代的甲必丹譚國梁忽然意外身故,而沒有來得及指定自己的兒子譚方成繼任自己的職位。

本來即便譚國梁沒有來得及。兒子繼承也是順理成章,但偏偏這個時候,另一個家族的出現卻改變了這一切。

巴達維亞——卜仲明!

卜仲明是福建人,卜家也是巴達維亞早期移民,自從設立了“甲必丹”這一職務之後,卜家的眼睛便始終盯在了這一方麵。

但是,他們沒有能夠如願。他們始終都沒有能夠鬥得過譚家。但是隨著譚國梁的意外身亡,對於他們來說機會到了!

可是,如何才能順利得到賭博業甲必丹的位置?子承父業,原本是天經地義的。

而荷蘭人的態度似乎非常曖昧,他們並不想直接切入到這一競爭之中......

盡管沒有荷蘭人的從中作梗,但是如何才能順利的把甲必丹的職位從譚家手裏奪回來?甲必丹的職位實在是太吸引人了。

維持轄區內的治安與秩序,處理華人的婚嫁、生死注冊、宗教及福利事務。具有司法權,審訊華人訴訟案件,賦予向轄區內華人征收稅務的權力......

卜仲明盯著這個位子,他的兒子卜勝才更是盯著。如果自己的老子能夠成功爬上這張位置,那麼這張位置早晚都將是自己的。

“我已經在幾個長老中活動過了,讓他們重新推舉甲必丹。”卜仲明皺著眉頭,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但是譚家也一樣在活動,他們和那幾個長老關係都很不錯,我很擔心長老們會不會答應那……父親。”卜勝才很是不以為然:“咱們多出些銀子不也就是了?”

“糊塗!”卜仲明瞪了自己兒子一眼:“論財力,咱們無法和譚家比擬。你想。譚家操控了巴達維亞的賭博業那麼多年,早就積累下了大量財富那……卜勝才大失所望,原以為這次得到甲必丹的位置很有希望,誰想到又要成為一場空了......

正在那裏無計的時候,管家忽然進來說道:“老爺,外麵有位客人求見?”

“客人?誰?”

“聽說是從福建來的。”

“哦。”一聽也是福建人,卜仲明點了點頭:“讓他進來吧。”

那客人大約三十來歲樣子。一見到卜仲明便恭恭敬敬地道:“泉州韓鶴雨見過卜老爺。”

“啊,是韓先生,請坐。請坐。”卜仲明嘴上敷衍著,心裏有些納悶,怎麼想自己也不認得這麼一個姓韓的人。

韓鶴雨自稱自己是從泉州到巴達維亞來做生意的。言談間也無非就是久仰卜家大名,到了巴達維亞特意前來拜訪雲雲。

這些都是客套話,卜仲明隨便敷衍著,也並沒有太當一回事情。

在那聊了一會,韓鶴雨忽然說道:“我來到這裏後,忽然聽說巴達維亞甲必丹之一的譚國梁身故,真是可惜……一聽到“甲必丹”三字,譚家父子二人立刻睜大了眼睛,隻聽韓鶴雨不慌不忙地道:“我還聽說好幾家人都在盯著譚國梁留下的甲必丹位置,其中卜老爺更是勢在必得。不知了有此事?”

卜仲明哪裏肯說真話:“韓先生從哪裏聽來的這些?我對什麼甲必丹的絲毫沒有興趣,再者,甲必丹的位置是父傳子,便若爵位一樣,我是沒有辦法染指的。”

誰想到韓鶴雨卻微微變色。接著歎息一聲:“我原本是為卜老爺出謀劃策來的,誰想到卜老爺卻不以真心待我,也罷,隻當我這次白來了一趟,告辭!”

說完,站起身來便走。

卜家父子對看一眼。卜勝才急忙道:“先生留步。”

趕緊把韓鶴雨重新請了回來,韓鶴雨淡淡地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請卜老爺和我說句實話,可有此事?”

卜仲明在那沉吟一下:“先生請先告訴我,為何要這麼做?”

韓鶴雨微微一笑:“卜老爺,我福建人在外最是團結,有什麼事總是能夠聯手,在福建如此,在外更是如此……他在那略略停頓了下:“還有一層意思,我也不想隱瞞。我在巴達維亞想辦一家賭坊,需要找一個人能夠照顧到我,想來想去,便也隻有同為福建人的卜老爺了。”

這句話一出,卜家父子頓時釋然。

前麵什麼大家都是福建人之類的話,那是客套,後麵這些話才是韓鶴雨來此的真實目的。

卜仲明一聽對方這麼說了,知道他必然已經有了想法:“韓先生,方才言語之間多有得罪,請先生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如此,則你我可以交心了吧?”韓鶴雨淡淡笑道。

“可以,可以。”卜仲明連連點頭:“隻是不瞞先生說,譚家在巴達維亞勢大權大,又有財力,非但和紅夷交好,而且和長老會裏的那些人也都關係非淺,若是想謀這甲必丹的位置,實在談何容易?”

“凡事都有可能。”韓鶴雨卻顯得並不在意:“不錯,譚家在巴達維亞經營良久,勢力不是一般人可以動搖的,但若有足以和其抗衡的強大財力做為保證,那他們也不是不可戰勝的。況且除了財力,卜老爺,還有一樣是不可忽視的?”

“什麼?”卜仲明急忙追問。

“武力!”韓鶴雨緩緩說道:“那些長老會的人,能夠用銀子收買的,我不會在乎銀子,若是收買不了,還可以借助武力。這兩樣東西我都有!”

卜仲明忽然不說話了,在那沉默許久:“你到底是誰。”

“我是福建泉州來的商人韓鶴雨。”

“不,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商人。”卜仲明搖著頭道:“天下間像你這樣的商人我可沒有看過。方才先生既然說了要坦誠相待,何不直言?”

韓鶴雨笑了,然後緩緩而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隱瞞什麼,卜老爺可知道台灣嗎?可聽說過台灣有個丁雲毅嗎?”

“丁雲毅?”卜仲明皺了一下眉頭,猛然失聲叫道:“虎賁衛的丁雲毅?你是丁雲毅的人?”

“不錯,我正是我家丁大人派來的。”韓鶴雨不再隱瞞什麼:“但你放心,我不是要你卜家來對付什麼紅夷,更加不是要你當內應的。我來,是誠心誠意幫你當上甲必丹的位置,是誠心誠意來和你交這個朋友的。”

卜仲明心神有些慌亂。

台灣虎賁衛,台灣丁雲毅的名聲實在是太響亮了,他們打敗了四國聯合艦隊,威動巴達維亞,他們要幫自己,絕不像韓鶴雨說的那麼簡單,隻是來交朋友而已。

有了台灣方麵的幫助,要想坐到甲必丹的位置上絕非是癡人說夢,他們擁有著強大的財力和武力,然而一旦和他們牽扯上了關係,隻怕將來想擺脫便也會很困難了。

萬一將來他們要讓自己對付紅夷,怎麼辦?答應還是不答應?

像是看出了卜仲明的為難,韓鶴雨淡淡笑著道:“卜老爺,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我們可以選擇幫助你,也可以選擇幫助別人,但你缺少了我們的幫助,甲必丹對你來說不過是場美夢而已……卜仲明默默的點了點頭。

韓鶴雨胸有成竹,接著道:“將來如何,那是將來的事情,何必現在自尋煩惱?我勸卜老爺不要再遲疑了,當斷則斷,否則機會一過,後悔也來不及了。”

卜仲明還在沉吟,卜勝才卻已經急了起來:“父親,韓先生也是一片好意,再說大家都是我大明的子民,難道害怕丁雲毅會害父親嗎?除了丁雲毅丁大人,誰能幫我們打敗譚家?”

卜仲明深深歎息了聲。

他抬起了頭,發現韓鶴雨正微笑的看著自己。

“你們真能幫我登上甲必丹的位置?”

“能!”

“不會讓我當你們的內應?”

“起碼現在不會。”

“好!”卜仲明終於下定了決心:“既然如此,你便是我的朋友!”

韓鶴雨舒心的笑了:“卜老爺,你是一個聰明人,放心吧,三天之內,長老會那裏一定會有回音,這甲必丹的位置,卜老爺你是坐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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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8 11:21: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三章長老會

    真正能夠決定甲必丹歸屬的是巴達維亞的長老會。

    這一多少帶著幾分神秘色彩的組織,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能夠左右著巴達維亞的政局。巴達維亞離不開長老會的存在,荷蘭人也同樣離不開長老會的存在。

    九大長老,手中握有著巨大的權利......

    不過這樣的權利,也必須分對什麼人而言。對巴達維亞當地人和移民來到華人而言,他們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但對另外一些人來說,他們的存在不過是可以被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比如金刀衛二級指揮都事韓鶴雨。

    他接到的命令是佈局巴達維亞,用最短的時間,最不讓人注目的方式在巴達維亞站穩腳跟。

    而讓一個甲必丹變成自己人無疑是一種非常好的方式。

    “都事,為何不干脆控制了長老會?”在等待長老會長老祝況貞的時候,韓鶴雨的助手小石有些不太理解的問道。

    韓鶴雨搖了搖頭:“長老會對巴達維亞來說,是一個很讓人尊敬的地方,但他們更像是九尊菩薩,讓人供奉,但能不能顯靈就難說得很了。但控制住了甲必丹,就有了立足點。甲必丹離不開長老會的支持,長老會,同樣也離不開甲必丹的財力支持。”

    小石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雅間的門被推開了,祝況貞走了進來。

    韓鶴雨和小石急忙站了起來,恭恭敬敬:“長老,您來了。”

    祝況貞朝他們看了看,也不用他們招呼。自己先坐了下來:“誰是那個要見我的韓鶴雨?”

    “長老,是我。”

    “哦,什麼事,說。”祝況貞給自己倒了茶,直截了當地道。

    韓鶴雨坐了下來:“長老是爽快人。那我也不想瞞您了,我想請您在長老會中提出新的甲必丹人選的推舉......”

    祝況貞的眼皮跳了一下: “新的甲必丹人選,誰那?”

    韓鶴雨笑了笑:“譚國樑死了,當然要有新的甲必丹了。”

    “譚國樑雖然死了,但他的兒子譚方成還在。怕就不用先生費心了。”祝況貞喝了口茶,不冷不淡地道。

    韓鶴雨也並不著急:“我聽人說,譚國樑活著的時候,有一次您的兒子在他的賭坊裡玩,欠了一些銀子,結果譚國樑扣著人不放,一直等您帶著銀子去贖人這才了結此事。您的心裡一直都很不開心......”

    祝況貞的眼皮又動了動,的確,這是他的一個心病。但他隨即淡淡地道:“是有這麼一回事情,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以來天經地義,我有什麼可以不開心的?先生,你要是想靠著這個,讓我做一些什麼事情,那可就太錯了。”

    “長老高義,韓鶴雨慚愧啊。”韓鶴雨微微笑著。對小石使了一個眼色,小石很快把一小口箱子放到了祝況貞的面前。

    祝況貞也不說話,眼睛只瞄了一眼。

    韓鶴雨打來了箱子。頓時金光燦爛,慢慢的一箱金子!祝況貞的呼吸瞬間加快了,儘管他也有錢,但這麼多金子放在眼前,卻讓人不能不動心。

    “這是一千兩黃金,還請長老笑納。”韓鶴雨關好了箱子。不動聲色地道。

    “韓先生,手筆太大了。”祝況貞面上神色變緩和了不少:“韓先生難道準備當這個甲必丹嗎?”

    韓鶴雨笑了起來:“我哪有這樣的痴心妄想?就算我真的當了。一個才來巴達維亞的外鄉人,誰會服我?”

    祝況貞有些不解,既然他不想當,為什麼要出那麼大的手筆?

    韓鶴雨不慌不忙地道:“我的意思,是想請長老推舉卜家,卜仲明擔任這個職務。”…。

    “卜仲明?”祝況貞更是疑惑不解:“我沒聽說過老卜有你這樣的朋友那?”

    韓鶴雨緩緩說道:“是,我也是才認得卜老爺的,既然大家都是福建人,總得要幫這個忙的。長老,聽說您也是福建人?咱們福建人在外不容易,互相幫襯著些,也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祝況貞微微點頭。

    其實什麼同鄉之情,他是並不看重的,他唯一看重的就是面前的這一箱黃金。

    他在那沉吟了一會:“老弟,長老會上我可以提出重選甲必丹,但長老會一共有九大長老,不是我一個人說了可以算的......”

    “有誰會反對?”韓鶴雨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的發生。

    祝況貞在那盤算了會:“其他人倒好說,只要老弟你捨得出本錢,我來幫你搞定。只有個叫林矍的,軟硬不吃,而且這人素來看不起卜仲明,我怕是不好對付......”

    “我知道了。”韓鶴雨淡淡地道:“林矍那裡我來處理,你就不用再擔心了,長老會幾天后開始,一切都拜託您費心了。”

    在那聊了一會,祝況貞起身告辭,韓鶴雨讓小石抬著箱子送祝況貞出去。過了會,小石轉了回來,韓鶴雨沉吟著道:“去查查那個林矍,有什麼愛好沒有。如果沒有愛好,就查查他有什麼心愛的事情和人。”

    “是,我這就去辦。”

    韓鶴雨喝了口茶。

    任何人都有弱點的,誰都不能例外,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抓住這些人的弱點,一一擊破。實在不行,就控制他最心愛的東西。

    而他之所以選擇卜家而不是譚家,其實道理也很簡單。譚方成原本就可以坐上這張位置,自己再如何努力幫他,他也不會感激自己多少。

    而卜家卻不一樣了,只要卜仲明當上了甲必丹,他會對自己感恩戴德,忠心耿耿,自己將來再慢慢的完全控制住他。什麼事情都好辦了......

    ......

    “老爺,孫少爺還是沒有找到。”

    “混帳,去找,再去找!”林矍面色鐵青,急得在屋子裡團團亂轉。

    他的孫子今年只有七歲。林家三代單傳,兒子好不容易在三十多歲的時候得了這麼個寶貝,一向被林矍愛若珍寶。

    可就是今天,下人帶著孫子去遊玩,結果這都到夜裡了。卻還沒有回來。

    林家鬧翻了天,半個巴達維亞都快要被他們翻遍了,卻一點也沒有孫少爺的影子。

    “老爺,外面來了個人,說知道孫少爺的消息。”

    “啊?快,快讓他進來。”林矍一聽,又驚又喜。等看到來人是個二十歲才出頭的青年,急忙問道:“小兄弟知道我孫子的下落?”

    “我叫小石。”來人並沒有急著說,反而不慌不忙的自我介紹了下:“我的確見過孫少爺......”

    “他在哪裡?”林矍大喜。

    “孫少爺很好。”小石微微笑著,然後也不用別人招呼,坐了下來:“不過要想知道孫少爺的下落。林老爺您總得表現一些什麼?”

    林矍連連點頭:“是,是,只要能把我孫子平安找到,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小石笑了笑:“還有幾天就要召開長老會了,巴達維亞賭坊甲必丹的人選想必已經有? ”

    林矍怔了一下:“是,譚國樑的兒子譚方成。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我不想走過場。”小石淡淡地道:“我也不想看到譚方成坐到那張位置上,不過我看卜仲明倒是挺合適的。”

    林矍又怔了怔,但隨即便像是明白了什麼:“你是卜仲明的人?我的孫子在哪裡?”…。

    “我說了。孫少爺很安全。”小石臉上的笑看起來很詭異:“可具體安全到什麼程度,就得看林老爺您的了。”

    “混帳東西!”林矍勃然大怒:“你敢綁架?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抓起來,然後讓迪門總督吊死你!”

    小石一點也都沒有害怕:“是,我知道你可以讓紅夷總督吊死我,可你的孫子呢?在吊死我之前,我保證你可以看到孫少爺的屍體。”

    這是林矍的命門。一聽這話他頹然坐了下來。

    小石的語氣很平緩:“其實,選誰當這個甲必丹。對你沒有任何損失,你還是照樣當你的長老。你認為呢?是甲必丹的人選重要,還是你的孫子重要?”

    林矍面上一片慘白,什麼話也都說不出來......

    小石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林老爺,孫少爺我們會好好照顧的,不用擔心,等到長老會開過之後,我們會把孫少爺給你送回來的,我們另外還會有重謝。但如果沒有達到我們的要求......林老爺,你是個聰明人......”

    小石知道林矍清楚自己該怎麼做了。

    就和韓鶴雨說的一樣,每個人都有弱點,你要做的無非就是抓住他的弱點而已。

    身為金刀衛的四級衛事,小石對自己的辦事能力也很滿意,尤其是當他把林矍已經搞定的消息報告給了韓鶴雨和卜仲明之後,兩個人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卜仲明最擔心的也是林矍,如果真的開始競爭甲必丹的位置,林矍這個自己的老冤家一定是第一個起來反對自己的。

    他很清楚的記得,幾年前的時候他們就成了死對頭,一度甚至鬧得不可開交,自己還差點被長老會逐出巴達維亞,如果不是自己及時低頭認錯,怕卜家早就在這裡混不下去了。

    長老會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

    可現在這些長老會的長老們,在這些台灣來的人眼中,卻一下子變成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做了了,先是祝況貞,現在又輪到了林矍......

    難怪這些人連荷蘭人的艦隊都能打敗,他們的力量實在是莫測高深。自己如果能夠緊緊的巴結住他們,將來也就不用再怕那些什麼長老了。

    “祝況貞搞定了,林矍也搞定了......”韓鶴雨在那仔細算著:“九長老裡已經有六個很明確的答應推舉你,剩下的三個也就不足為慮了。”

    “韓先生,這次可真要多謝你了。”卜仲明滿懷感激地道:“如果沒有你們,甲必丹的位置對我卜家來說只是鏡中花,水中月而已。”

    韓鶴雨笑了笑,忽然問道:“卜老爺,你知道我們這次花了多少銀子嗎?”

    卜仲明茫然的搖了搖頭,韓鶴雨緩緩地道:“光是賄賂他們,就用了我們六千兩黃金,近五萬兩白銀,這還沒有算其它費用......”

    卜仲明也被這數字嚇了一跳,五萬兩銀子?這花錢如流水。

    他在那想了想:“韓先生,等我當上甲必丹後,一定會盡快把這筆銀子還上的。”

    “我們不用你還,你真想還也還不起。”韓鶴雨微笑著道:“我們調動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來幫你搞定了這件事,不是銀子就可以報答的。”

    “那您的意思是......”卜仲明有些明白。

    韓鶴雨的手指在茶碗上轉動著:“我們是來和卜家交朋友的,對朋友,我們一擲千金,可如果有一天這個朋友背叛了我們,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不會的,不會的。”卜仲明變得緊張起來,連聲道:“請韓先生儘管放心,我這人也最喜歡交朋友了。”

    “那就好。”韓鶴雨停止了手裡的動作:“其實說句實話,我們既然有辦法交朋友,也就不怕對方背叛我們。我們可以把你弄到甲必丹的位置上,也一樣可以把你弄下來,當然,這是要收取利息的。”

    卜仲明的汗流了下來。

    韓鶴雨神色有些冷漠:“利息會非常的大,大到你難以想像。當然,我們還是相信卜老爺為人的,卜老爺,你就等著好消息,我們長老會再見。”

    說完,他站了起來,也不和卜仲明打招呼,施施然的離開了卜家。

    卜仲明悄悄的擦了擦額頭汗水,長長出了口氣,認得這些人是自己的幸運,可也許會變成卜家的不幸。

    韓鶴雨的話已經說的非常清楚了,現在,卜家的命運已經完全和他們聯繫在了一起,千辛萬苦得來的東西,只要他們一句話,便會立刻失去。

    這對於卜家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卜仲明自己都有一些迷茫了。

    可是無論怎樣,還是先顧著眼前的事再說,至於將來天知道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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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8 11:21: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四章賭坊

    長老會在約定的時間裡召開了。

    對於那些並不知道真相的人來說,這次的長老會也無非就是走走過場而已。

    可是,誰也想不到的是,好戲就要悄悄的上演了......

    譚方成也更加沒有想到,有人要撼動在他看來是“世襲”的位置。因此當他走進長老會的時候,依舊是春風滿面,絲毫沒有察覺到長老會裡悄悄發生的變化。

    大長老霍克守做為譚家的世交好友,同樣也沒有察覺到任何變化。當看到人數全部到齊後,他清了清嗓子:“譚公國樑不幸仙去,讓人扼腕。然巴達維亞賭坊甲必丹不可無人。按照慣例,子承父業,天經地義。今天譚方成已經三十有三,理當繼承。今將諸位請來,便是看有無異議,若是沒有,那我就可以宣布了......”

    在他看來,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正當他想宣布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大長老,我有意見。”

    目光紛紛朝那投去,見說話的人竟然是祝況貞。

    霍克守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是祝長老啊。祝長老難道反對嗎?”

    “是,我反對。”祝況貞一開口便讓譚方成感覺到了有一些不妙。只見祝況貞坐在那裡,面上似笑非笑:“譚公國樑在世時,治理有方,那是絲毫也不錯的。但他的公子譚方成,雖然三十三歲了,但據我所知。不過一個遊手好閒的花花公子罷了。試問,這樣的人如何能夠擔當甲必丹的職務?如何能夠使人心悅誠服?”

    他一開口便咄咄逼人,絲毫不給譚方成留任何情面,這讓譚方成和霍克守都是面上失色。

    霍克守面露不悅:“祝長老,過了,過了。譚方成雖然偶有小過,但也決不如你說的那樣。總該想著譚公國樑的情面才是..... .”

    “正是因為看在譚公面上,這才不願意讓甲必丹這個職位遭到玷污。”祝況貞話語中絲毫不肯讓步:“按照長老會的規矩,若是有兩個人提出反對。長老會便要進行表決,難道大長老要破壞這個規矩嗎?”

    霍克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他既然抬出了規矩。霍克守也無可奈何:“還有誰的想法和祝長老是一樣的?”

    “我!”

    當這個聲音響起,眾人看去,幾乎不敢相信,居然是和譚家關係向來不錯的林矍!

    “林長老,你......”譚方成氣得話都無法說出。

    林矍淡淡地道:“我對譚方成最為了解,他的性格,正和祝長老說的是完全一樣的。這甲必丹的職位萬萬不適合他......”

    霍克守隱隱的感覺到了不妙,他強行忍著怒氣:“既然你二人都反對,那便要進行表決了。只是我想請問兩位長老,譚方成不能勝任。還有誰能擔任這個職務呢?”

    “我!”

    又是一聲“我”字傳來,卜仲明慢慢的走了進來,先朝著九位長老施了一禮,然後不慌不忙地道:“我雖然沒有什麼野心,但在譚公在時。多蒙譚公教誨,知道甲必丹何等重要。眼下譚公仙去,卜仲明不自量力,願意繼承譚公遺志......”

    “哼,你也知道自己不自量力......”譚方成冷哼了聲。

    卜仲明也不生氣:“是,卜仲明的確是個鄙陋的人。但卻有能力勝任這個位置,也有能力把事情辦得面面俱到。若是諸位長老選我,我決不辜負諸位的期望。”

    事已至此,即便是霍克守也沒有了辦法。他清了一下嗓子:“卜公可有擔保人?”…。

    卜仲明微微一笑,來到林矍面前,施了一禮:“還請林長老充當我的擔保人。”

    林矍面色非常難看,在那遲疑一會,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這一來霍克守更是看不懂了,林矍從來都看不起卜仲明,今天居然願意當他的擔保人?如今忽然出了卜仲明和譚方成兩個競爭者,按照規矩,他一個也不好偏袒。

    朝卜仲明看了看:“諸位,眼下有兩位候選人,大家可以表決了。”

    表決的結果,更是大出意外。九位長老,竟然有六人把票投給了卜仲明,在這一次的選舉中,譚方成根本就是完敗。

    譚方成目瞪口呆,簡直無法相信會出現這樣局面。

    霍克守更是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到底之前發生了什麼。一直團結的長老會,居然也開始出現了裂痕......

    卜仲明大喜過望,團團作揖,再三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讓諸位長老們失望的云云。

    卜仲明順利的當上了巴達維亞賭坊業甲必丹的職位,而這一切的幕後操縱者都只是一個人:

    韓鶴雨!

    這個神秘出現在巴達維亞,並迅速開始翻雲覆雨的人,出色的兌現了自己的諾言。而做為對他的匯報,卜仲明在上任後的第一塊賭坊牌照便發給了韓鶴雨。

    而在韓記賭坊開業的那天,非但卜仲明、祝況貞這些人來了,就連霍克守和譚方成也到了。他們要親眼看一看,卜仲明的第一塊賭坊牌照是發給誰的,看看當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看看是不是有什麼能讓他們抓住的把柄。

    賭坊內熱鬧非凡,見到霍克守和譚方成到來,韓鶴雨一臉帶笑的迎了上來:“大長老,譚爺,您二哦日來了,裡面請,裡面請。”

    霍克守顧忌著自己的身份,倒還客氣,譚方成就沒有那麼講理了,仔細打量了一番賭坊,冷哼一聲:“你一個外鄉人,在這裡怎麼就敢開賭坊?”

    韓鶴雨微微笑著道:“譚爺,對於你我來說。都是外鄉人?”

    譚方成的臉沉了下來,韓鶴雨卻若無其事地道:“我在這裡開個賭坊,原也是混口飯吃,沒有來得及去拜見譚爺,還請譚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譚方成也不和他多說,站在一張賭桌邊看了一會,忽然道:“這幾粒色子裡有問題!”

    一句話。就讓所有的賭客都停了下來。

    韓鶴雨卻絲毫不見驚慌:“譚爺您可真會開玩笑,我這賭坊雖然新開,但卻再公道不過。怎麼可能會在色子裡做手腳呢?”

    “我說有問題就一定有問題......”譚方成一點不留情面:“這色子帶回去一檢查便知裡面有沒有灌水銀......大長老,若是真的灌了水銀該當如何處置?”

    霍克守板著臉道:“那自然是關門趕人,從此不許再進入巴達維亞一步......”

    韓鶴雨笑了笑:“是。真的做了手腳,當然要受到處置,休說趕人,便是砍了我們的手腳,我們也都無話可說。只是譚爺要想檢驗色子真假,在這檢驗便可。您看,卜爺,祝長老都在這裡,當面一看便知,可您若拿回去檢查。這裡面會出什麼問題誰都不知道了......”

    譚方成一瞪眼睛:“難道你還以為我會做手腳不成?在你這裡檢查?也成,把客人都先請出去。”

    “這怕不太妥當。”韓鶴雨還是臉帶笑 :“鄙號新開張,哪有趕客人的道理?就當著這麼多客人的面,譚爺儘管檢驗便可。”…。

    “放肆!”霍克守已經擺明了自己的態度,站到了譚方成這一面:“若是真的查出來色子裡面有什麼問題。豈不是丟了我們的面?這對卜爺面子上也沒有光彩?這卜爺上任後的第一塊牌照可正是從你手裡發出去的。”

    卜仲明趕緊接口道:“不怕,不怕,在這檢查出來色子有問題,我第一個砸了這家賭坊,大長老、譚爺,還是在這裡驗得好。”

    他倒也是一片好心。韓鶴雨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現在再了解不過了。霍克守和譚方成一旦把他給得罪深了,只怕頃刻間便有大禍臨頭。

    死了旁人也就算了,若是長老會的大長老和譚家的公子出了什麼問題,只怕這巴達維亞當時就會大亂起來。

    誰想到譚方成卻一點面子也都不講,還在那一直嚷嚷著要把色子帶回去檢查,明擺著就是要存心栽贓給韓鶴雨了。

    這時一直站在韓鶴雨身後的一個年輕人忽然站了出來,淡淡地道:“爭來爭去的何必那麼麻煩?”

    說著忽然朝著賭桌上幾粒色子一掌拍下,再緩緩抬起手來,色子已被他擊碎......這一掌之力,頓時讓所有的人都被嚇了一跳。

    年輕人拍了拍手:“大長老,譚爺,你們看清楚了,我們賭坊裡的色子有沒有什麼問題?”

    譚方成這才有些害怕起來,這裡究竟不是自己地盤,對方一掌下去又是如此凌厲,萬一打在自己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不甘心的朝他看了幾眼:“你叫什麼名字?”

    “回譚爺,我沒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小石。”

    “算了,方成,走。”霍克守知道今天無論如何也都討不了好,在一邊低聲說道。

    看著兩個人氣急敗壞離開,韓鶴雨笑著讓客人們繼續玩,然後把小石叫到了自己身邊:“怎麼砍?”

    “爺,留著他們實在麻煩......”小石低聲說道。

    韓鶴雨點了點頭:“去辦,手腳做得利落一些......”

    小石匆匆離開,韓鶴雨一回頭,發現卜仲明正在那畏懼的看著自己,他若無其事地道:“卜爺,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我的朋友。”

    “是,是,我是你們的朋友. .....”不知道為什麼,說這話的時候,卜仲明的聲音有些顫抖......

    ......

    夜已深......

    幾聲簡短急促的呼聲在譚家傳來,隨即一切就都又重新歸入了沉寂之中......

    譚方成膽戰心驚的看著面前這個渾身是血,手裡還拎著一把刀的年輕人,嚇得連連磕頭,哀號他放過自己一命。

    他認得這個年輕人,就是在賭坊裡一掌便拍碎了色子的那個小石。

    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他一潛入自己的家中,便殺光了自己的家人。

    “石爺,饒命,饒命啊,石爺!”

    小石裂嘴笑了笑:“譚爺,我不是什麼石爺,我叫小石。我們家大人說了,留著你實在麻煩,我特意來請譚爺上路的。”

    譚方成幾乎如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了地上......

    ......

    一夜之間,長老會的大長老霍克守,和譚家的公子譚方成都死了......這一消息迅速的轟動了巴達維亞。

    荷蘭駐巴達維亞的總督安東尼.範.迪門也為其所震撼,立刻命令自己的手下投入到了調查之中。但查來查去,卻什麼也都沒有查到。

    只有卜仲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最害怕的事情到底還是到來了......儘管這一次他們殺的是霍克守和譚方成,但是以後呢?以後自己會不會也遭到同樣的下場?…。

    卜仲明不知道......

    同樣害怕不已的還有卜勝才:“父親,他們真的對霍克守和譚方成下手了,怎麼辦?要不要去出首他們?”

    “你糊塗!”卜仲明狠狠的瞪了自己兒子一眼:“他們能殺得了霍克守和譚方成,難道還殺不了我們嗎?我們出首?那要不了幾天我們也會變成屍體!”

    說著他重重的嘆了口氣: “我們就如同上了一條船,現在只能和他們呆在一起了。咱們的命,已經掌握在了他們的手裡,他們可以讓我當上甲必丹,一樣也可以要了我們的命。別忘記了,他們背後站著的,可是台灣的那些人那。”

    在這一點上卜仲明還是非常聰明的,他知道自己面對的並不是韓鶴雨,而是一個很龐大的組織。

    不管將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現在都只能和韓鶴雨在一起。這正如韓鶴雨自己說的那樣

    “其實說句實話,我們既然有辦法交朋友,也就不怕對方背叛我們。我們可以把你弄到甲必丹的位置上,也一樣可以把你弄下來,當然,這是要收取利息的......”

    而且,這份利益會很沉重,也是卜家根本無法承受的。

    一條船上,這是卜家唯一的,也是沒有任何退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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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8 11:22: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五章魯凱族

    “巴達維亞的長老會投票模式還是比較民主的。”放下了手裡的報告,丁雲毅笑著道。

    “民主?民主是什麼意思?”謝天怔了一下,問道。

    丁雲毅抓了抓腦袋:“大概,大概意思就是說......在遇到一件什麼事的時候,不是由哪一個人單獨說了算的,而是大家商量著去辦,這樣就不會出現某一個人權利過重現象......”

    謝天似懂非懂:“總鎮,除了巴達維亞,包括呂宋、麻六甲等地我們也都安排了相同人員,他們將會在那里長期潛伏,將相應情報不斷送回,等待我們召喚......”

    丁雲毅點了點頭:“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暫時還不會去收回這些地方,但這不是長遠的,總有要同到他們的時候......”

    對巴達維亞、呂宋、麻六甲等地的貿易正在如火如荼的展開,而對這些地方的佈局也已經展開。

    現在以虎賁衛的力量,並不害怕其中的任何一方,無論是佛郎機人、紅夷、還是乾臘絲人,丁雲毅都有信心和他們打上一仗。

    但是,如果貿然進攻,一旦不能迅速得手,將會使他們有唇亡齒寒的感覺,從而讓他們團結到了一起,那麼,這樣對虎賁衛是明顯不利的。

    只是循序漸進,徐徐圖之,等待時機成熟,爾後一舉滅之才是最好的選擇。

    幾年,這一切都還需要再給自己幾年時間......

    “三哥。出大事了......”正在那裡商談著巴達維亞的局勢,秦云急匆匆的奔了進來:“蘇楊求緣發來急報,台灣東部的魯凱族發生叛亂!”

    “什麼!”一聽這話,丁雲毅一下站了起來。

    自從自己節制台灣以來,除了那麼郭懷一事件外,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叛亂,甚至連騷動都沒有過。可是現在。魯凱族居然叛亂了?

    秦云喘息了一下:“咱們開發東部已經有很長一段時候了,其中羅曼德先生的功勞很大,但就在十幾天前。羅曼德在東部的原始森林裡卻忽然失蹤了... ...蘇楊求緣知道後,立刻派出吳化龍率領十幾名士兵進入原始森林尋找,但吳化龍卻忽然遭到了襲擊。死了幾個弟兄......三哥,那原始森林裡的情況實在複雜,吳化龍他們不熟悉地形,只能先退出來再說,誰想到,那些襲擊者又不斷一路設伏,等到千辛萬苦出來,吳化龍只剩下了三個人......”

    丁雲毅大怒道:“如何敢殺我的士兵?他們怎麼知道是襲擊者是魯凱族人?”

    “吳化龍也算有些本事。”秦云嘆息了聲:“他雖然處處遭到伏擊,但卻臨危不亂,還反過來在就快要逃出原始森林的時候設下了一個圈套。終於活捉了一個襲擊者,一問之下,一切便都清楚了......”

    丁雲毅點了點頭:“我這就派人去進 行彈壓......”

    “三哥。”秦云急忙道:“蘇楊求緣來的信裡意思,是想請三哥親自帶人去彈壓。”

    “讓我親自帶人去?”丁雲毅眉頭皺了下。

    雖然沒有太明白蘇楊求緣話裡意思,但他很了解這個人。既然如此說了,便一定有他的道理。

    在那想了一會:“魯凱族有多少人發動叛變?”

    “總有數百人的樣子。”

    丁雲毅把王威叫了過來,讓他挑選五百名精銳士卒,隨同自己一起去東部地區。

    台灣首次出現這種情況,丁雲毅不敢怠慢,一旦任憑其蔓延。那麼或者會引發一連串的後果。緊趕慢趕,到達東部時候,蘇楊求緣早在那等著了。…。

    一見蘇楊求緣,丁雲毅張口便道:“不要來那套客氣的了,什麼情況?”

    “已經盤問清楚,羅曼德的確落到了魯凱族人的手中。”蘇楊求緣倒是顯得併不慌張:“而且襲擊吳化龍的,也是魯凱族人,他們的首領叫賴合恩,是魯凱族裡面的'士'......”

    “士?什麼士?”丁雲毅聽的一頭霧水。

    “那是他們的階層劃分。”蘇楊求緣耐心解釋道:“魯凱族的階級共分為四個等級,第一等級的是大頭目,是部落的大地主,擁有土地、獵區、河流。代表部落參與外社的公共事務。平日以收納賦稅為主。第二等級叫貴族,是大頭目的近親,分為二頭目及其他小頭目。可以耕種土地不必納稅,也可以沿用貴族的名字。第三等級是士,又叫勇士。介於貴族和平民之間,為有特殊功績的平民或有特殊才能的村民,如雕刻匠、打鐵匠。頭目會賜予他某些權利如戴羽毛、有階級的花環。最低的一個等級是平民,他們多為佃農,向大頭目租地耕作。平民有向頭目納稅的義務,納稅的內容不是金錢,而是自己耕作收成的小米、花生之類的食物;或是狩獵的肉品......”

    他解釋的仔細,丁雲毅也聽的非常仔細。他倒沒有想到,魯凱族居然有那麼詳細的等級之分。

    蘇楊求緣又道:“魯凱族從我朝太祖年間開始,就分佈在台灣中央山脈南段兩側,全族大約有一萬多人。他們傳統信仰係屬多神,分別是天神、宇宙神、太陽神等。平時就在自宅前朝天膜拜,豐年祭時族人就聚集於活動廣場由大頭目帶領朝天膜拜,或以傳統的山地歌舞朝天膜拜。在祭奠儀式上,男子身上通常均披掛番刀,其刀柄、刀鞘上刺滿了百步蛇圖騰和人形紋,或飾以銀銅釘片......”

    “看來這魯凱族倒和我大明建國便一起在台灣出現了。”丁雲毅自言自語了聲:“可他們這次為何要綁架羅曼德,殺害我的士兵?”

    “不知道。”蘇楊求緣搖了搖頭:“抓到的那個俘虜。我還沒有來得及仔細審問便死了。不過大人要問得更多,不妨去問一下魯凱族的大頭目阿巴旺,我已經把他請來了。”

    他辦事細心,凡事不用丁雲毅吩咐已經做在了前面。

    魯凱族的大頭目阿巴旺大約有五十來歲的樣子,見到丁雲毅的時候表現得極其謙卑,丁雲毅略略和他客套了下,問起了那個叫賴合恩的情況。

    阿巴旺嘆了口氣:“總鎮大人。這個賴合恩原是我魯凱族的第一勇士,最會打獵,但他的脾氣卻非常暴躁。有幾次他和人鬥毆,我責備了他幾句,還打了他一頓鞭子。結果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屈辱,一怒之下,帶著幾個人跑到了原始森林之中。他本來在族裡就很有影響力,結果在他的號召下,幾年內陸續有幾百人去尋找並跟隨了他。可是這次他為什麼會襲擊大人的士兵,我就實在是不知道了。”

    丁雲毅微微點頭了:“這人除了脾氣暴躁之外,還有什麼缺點?”

    “這倒是沒有了。”阿巴旺仔細想了一會,搖了搖頭說道:“實在要說有,那就是喜歡喝酒......”

    “哦,我知道了。你先去......”丁雲毅沉吟著道。

    阿巴旺站了起來,欲言又止,過了會才下定決心似的說道:“總鎮大人,我聽說賴合恩襲擊了大人的士兵,那是死罪。可是,他真的不是一個壞人,還請大人可能的話留他一條命......”…。

    丁雲毅淡淡地道:“他是好人,是壞人我不知道,殺了我的士兵,總得償命。否則那些弟兄們的在天之靈也不會甘心。阿巴旺。你先去,我一定公正的處理這件事情。”

    等到阿巴旺離開之後,丁雲毅在那沉思了會:“蘇楊,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蘇楊求緣早已胸有成竹:“在職下看來,無非就四個字,'剿撫並用'。賴合恩綁架了羅曼德,又殺害我們士兵,我認為其中必有緣故。總鎮,我之所以請你親來,是因為魯凱族萬人之眾,人數眾多,賴合恩名聲又很響亮,若是這事處置得不好,非但會引起魯凱族人嚴重不滿,而且還會引起其他各族對咱們的猜疑那......因此這事除了總鎮親來,再無第二人員。”

    “你給我出了個大難以。”丁雲毅眉頭緊鎖:“他們雖然躲在原始森林裡,但要剿滅他們,也不是什麼太難做到的事情,關鍵是如何個剿滅法那..... .”

    從這到原始森林,丁雲毅一路上都在想這個問題。一直到吳化龍出現在他面前,丁雲毅這才回過神來。

    “總鎮,職下無能,致使丟了那麼多的弟兄!”一看到丁雲毅,吳化龍滿面羞愧。

    “和你無關,你只帶了十多個人,能活著出來已經相當不錯了。”丁雲毅勉勵了幾句,看到吳化龍身邊站著一個佩帶著百合花標誌頭飾的少年,知道這也是魯凱族人了。

    他聽說百合花是魯凱族的族花,戴在頭飾上象徵高貴和無上的榮耀,族人對於百合花的敬愛已提升至精神意義,甚至也代表了族群的社會秩序與倫理。

    見總鎮關注到了這個少年,吳化龍急忙道;“這是我專門請來的嚮導,叫齊萬山。齊萬山,這位是總鎮大人。”

    “總......總鎮..... .”齊萬山好像顯得有些畏懼一般。

    “不必害怕,我也不會吃人。”丁雲毅笑著安慰了下:“我們這次是進去找賴合恩的,你害不害怕?”

    “害怕。”齊萬山倒一點沒有隱瞞:“但吳大人答應只要把你們帶進去,就會給我很多銀子,所以,所以我再害怕也願意帶你們進去。”

    丁雲毅微微一笑,手一揮:“弟兄們,五百人分成十隊,小心搜索前進!”

    他帶著自己的弟兄們,踏進了莽莽原始森林......

    這裡是樹的海洋,是鳥的天堂。枝連著枝,葉疊著葉。這裡沒有道路,也沒有人煙。但卻是動物們的樂園。這裡沒有銷菸,這裡一方淨土......

    “蛇,蛇!”忽然有名士兵叫了起來。

    一條大射,正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這些忽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他身邊的同伴舉起了刀,正想砍死那條大蛇,齊萬山急忙道:“千萬不可以啊!”

    他不顧一切的阻止了士兵們的動作,然後嘴裡發出了一種奇怪的哨聲,那條大蛇聽到後,居然扭動著身子,漸漸的消失了。

    齊萬山這才如釋重負,長長的出了口氣,還對著蛇消失的方向拜了幾拜。

    “齊萬山,這是什麼意思那?”丁雲毅好奇的問了聲。

    “蛇是我們的神靈。”齊萬山恭恭敬敬地道:“很久很久以前,達羅巴令湖,住著一位湖神愛迪丁嘎,他是魯凱族的先祖,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邂逅了阿禮社頭目的女兒芭嫩,她那清澈的眼眸、典雅的身姿,深深地吸引著湖神。為了博取少女的歡心,湖神吹著口笛訴說著他的愛慕,鍾情悅耳的笛音終於打動了少女的心,兩人在山林裡編織著愛的旋律。一日,湖神來到頭目家提親,芭嫩向家人說'湖神今晚要在我們家住宿,請大家不要太早起來。'頭目心中納悶不已,決定起個大早看個究竟。於是,天未亮時點根柴火欲察看原委,赫然發現女兒的身上纏繞著一條巨大的百步蛇,而她卻滿臉愉悅的表情。頭目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湖神就是傳說中族人敬畏的百步蛇。婚禮當天,湖神及他的從屬帶著家傳的古壺、鐵鍋、檳榔、高貴漂亮的琉璃珠串來到頭目 迎娶。頭目一一清點聘禮,並設宴款待賓客。之後,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向湖神的居所出發,芭嫩對送行的父母及村民說'為了表示虔敬,以後我們的族人經過神湖時,請穿白色的衣裳,為了表示對你們的懷念,我會準備溫熱的食物讓你們取用,並請留下獵物的後腿。'說完,便向湖中走去,湖水氾起了漣漪,映出了百步蛇的花紋,芭嫩終於到了夫家。所以,我們是絕對不能傷害蛇的。”

    丁雲毅恍然大悟,當即也給自己的士兵們下達了不許傷害蛇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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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8 11:2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六章賴合恩

    原始森林雖然看著美麗無比,但其實卻步步充斥殺機。

    不光是那些毒蛇猛獸,還有不知道隱藏在什麼地方的賴合恩和他的手下。

    士兵們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步步設防,以應付有可能從任何暗處而來的傷害。

    除了蛇,在森林裡還發現過雲豹,但這和蛇一樣,雲豹同樣也是魯凱族人嚴禁傷害的對象。

    相傳魯凱族的祖先由台東的海岸上岸,隨即向山上走,來到中央山脈南段的肯杜爾山定居。之後部份族人在部落領袖領道下,由一隻通靈的雲豹領路、老鷹在空中引道,翻山越嶺來到好茶,雲豹停佇良久,不肯離開,族人遂在好茶建立了部落。因此魯凱族被稱為“雲豹的故鄉”,族人為了感恩禁止狩獵雲豹和老鷹。

    丁雲毅聽了,讓自己的部下們一一遵守,不得違犯。

    齊萬山曾經這片原始森林,也找到過賴合恩,但賴合恩因為他年紀太小,勸說著讓他離開。齊萬山非常認路,在他的帶領下丁雲毅和他的兄弟們少走了許多彎路。

    眼看著夜幕降臨,丁雲毅讓弟兄們分別紮營,自己則帶了五十個士兵,悄悄的隱藏在了附近......

    他很清楚,自己進入原始森林,賴合恩一定已經知道了,而之所以到了現在還沒有動靜,他等的就是最佳時機,而這個時機,不是夜晚就是凌晨。

    整整一個晚上,丁雲毅和他的弟兄們始終都悄悄的潛伏在那裡,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彈。

    到了黎明時分,動靜終於傳來。

    丁雲毅的手慢慢的放到了“龍牙”之上......

    微弱的火光在不遠處出現,從這裡的藏身處能看到。大約有四、五十個人正在朝這裡悄悄的偷襲而來......

    丁雲毅的嘴角露出了笑意。偷襲者卻被另一批“偷襲者”在等待著,偷襲者正在不知不覺間踏進一個陷阱之中......

    他看到那些人打起了火把,拉來了弓箭。

    丁雲毅又笑了。然後猛的站了起來,大吼一聲“殺!”

    那些埋伏著的弟兄們全都衝了出來,偷襲者根本沒有想到在這裡會落入圈套。頓時變得驚慌起來。

    “殺!”

    四面八方都傳來了這樣的喊殺聲。

    丁雲毅帶來的,是虎賁衛中的精銳,這些士兵,平時便是睡覺也都是睜著一隻眼睛的。這時聽到埋伏的兄弟喊出“殺”字,立刻清醒過來。

    王威沖在了第一個,手裡掄動著一口大刀,和個瘋子似的連蹦帶跳的就衝到了敵人的面前。

    “王威,要活的!”丁雲毅趕緊喊了出來。

    王威才把一個敵人踹翻在了地上,舉起刀來正想落下。聽丁雲毅這麼叫了出來,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一腳踩在了那人身上:“綁起來!”

    這些偷襲者雖然對原始森林無比熟悉,但他們遇到的卻是一群職業軍人。而且是整整五百名軍人!

    從一動手開始。這些虎賁衛的職業軍人們便封鎖住了周圍一切可能逃生的道路......

    虎賁衛聽從丁雲毅的意思,出手盡量不傷人。抓活的,儘管這有了許多束縛,但不多時,偷襲者還是一個接著一個被打倒了。

    等還剩下只有十幾個人的時候,丁雲毅忽然叫了聲:“住手!”

    虎賁衛的兄弟一下便停止了手裡的動作,整齊劃一。那剩下的十幾個偷襲者背靠背的站著,滿臉都寫滿了驚慌。

    “都放下兵器,我今天不想殺人。”丁雲毅淡淡地道。

    那些偷襲者面面相覷,但眼前的一切卻已經很好的說明了他們目前的狀況。要麼繼續戰鬥,要麼按照對方的命令放下武器。…。

    在那沉默了一會,那個領頭樣的人嘆息一聲,扔掉了手裡的兵器,接著,這就好像命令一般,那些人一個接著一個扔掉了武器......

    一場偷襲,偷襲者卻全軍覆滅,這或者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丁雲毅叫出了一個偷襲者,讓王威放了他:“回去告訴賴合恩,就說他派來的人,已經都落到了我的手裡,我在這裡等著他,天黑之前如果沒有看到他出現,那這些俘虜一個也活不了了......對了,記得讓他帶著羅曼德......”

    說完了這些,他便躺倒在了草地上,翹起了二郎腿。

    也不用他吩咐,那些虎賁衛的士兵看押俘虜的看押俘虜,設置警戒的設置警戒,絲毫也都不見慌亂。

    齊萬山在丁雲毅的身邊坐了下來,一臉的崇拜。

    這位總鎮大人實在太厲害了,一下便能知道有人會來偷襲,更加了不起的是,賴合恩在魯凱族裡是有名的勇士,他訓練出來的人也都一個個厲害得很,可在總鎮大人面前,這些人居然都沒有怎麼反抗便成了俘虜。

    “這些不算什麼,能不傷一人那才了不起。”看出了齊萬山的心思,丁雲毅自我吹噓了幾句。

    齊萬山嚥下了口口水:“大人,你那還要人不?”

    “怎麼,你也想成為我的部下?”丁雲毅笑著道。

    見齊萬山點了點頭,享受著刺破森林照射到自己身上的陽光,丁雲毅懶洋洋地道:“我聽你說的那個什麼蛇的故事不錯,再說一個你們魯凱族的故事,要是說的我滿意了,我就把你收下來。”

    “哎!”齊萬山一下變得興奮起來,他朝暖洋洋的陽光看了看:“我就說個我們族裡太陽的故事。在很早很早已前,天上出現了兩個太陽,這兩個太陽個性都很強悍,所發出的光和熱非常非常的強烈,把風神和雨神都嚇跑了,大地也被曬得越來越乾燥,漸漸的。大地成了光禿禿的一片。有一群躲在山的影子下面的族人。眼看著生活陷入困境,卻一點辦法也沒有,而唯一的族長也被曬死。此時。族裡的雙胞勇士,也就是族長的兒子說話了:

    太陽真的好可惡,原本神是要他們劃分日、夜。好好照顧宇宙的生命,可是他們竟然玩過了頭,害我們沒有日子過,實在是忍無可忍。

    於是雙胞兄弟和族人商議,就帶著神賜給他們祖先的弓箭、僅有的乾果子和少許的水、開始出發去射太陽,臨走前,依習俗在屋外種了一棵橘子樹。他們翻山越嶺,找尋距離更遠太陽 近的山頂,為了讓箭能射得更遠。兄弟兩一起拉著大弓,舉起箭,一支一支又一支的朝太陽射去。終於。他射中了其中一個。太陽滾燙的血像雨一般滴了下來,流滿大地。哥哥為了保護弟弟便抱著他,擋住了向岩漿般的太陽血,哥哥因此不幸燙死,弟弟傷心不已,獨自回到村子。返鄉的路好遙遠,當弟弟回到村子裡時,已經是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了,在他們出發前種的橘子樹,也已經開了花結了果。

    弟弟回到村子後,他把事情的經過完整的說了一遍,族人都感動的流下眼淚,誇他們兄弟的勇敢,由於他們的勇氣,大家才能過正常日子,因此,當場擁護他接任族長。但是,他還是把功勞歸給祖父母。這也就是頭目為什麼被尊敬而且被視為貴族的由來。而這個英勇的是人叫機,他的名字都刻在了我們的心裡,並為後代子孫傳頌下來......”…。

    丁雲毅聽的興趣大起:“好故事,好故事,原來你們魯凱族的頭目和貴族是這麼來的,我還以為和我們大明是一樣的呢。恩,你故事說的不錯,就留在我的身邊。”

    齊萬山一聽之下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

    在那和齊萬山東拉西扯,問些魯凱族的風俗人情,不知不覺間便半日過去了。

    王威把吃的給丁雲毅送來過來,還是有些不太甘心:“總鎮,你說那麼麻煩的看管著這些俘虜做什麼?乾脆把他們都給殺了。”

    “你懂個屁!”丁雲毅朝他瞪了一眼,分了一半吃的給齊萬山:“魯凱族有一萬多人,難道我們全都殺了?我可告訴你,這些人我留著都有用,你要是敢傷了一人,我非把你的腦袋擰下來不可。”

    王威嚇得吐了吐舌頭......

    “大人,賴合恩帶著人來了。”

    “哦?”丁雲毅一下站了起來:“來了多少人?”

    “一百來人的樣子。”

    “好,王威,跟我一起去見他!”

    丁雲毅來到警戒線外,看到了一個彪形大漢,手裡握著一把彎刀,正在殺氣騰騰的看向對面那些全神貫注警戒著的虎賁衛士兵們。

    “賴合恩?”

    “是我,你是誰?”

    “我是武烈伯、福建總兵,節制台澎一切軍政要務的丁雲毅!”

    “哦,你就是丁雲毅?”賴合恩居然聽過丁雲毅的名字: “我知道你,你趕跑了台灣的那些紅夷,是個了不起的人,可你為什麼要抓我的人?”

    丁雲毅差點笑了出來:“你先抓了我的人,我才抓的你的人,難道這不公平合理嗎?”

    賴合恩想了想,居然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丁雲毅當時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丁,丁,救救我,救救我!”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大聲叫了出來。

    丁雲毅朝那看去,見幾個賴合恩的部下推出了一個泰西人,不是羅曼德又是誰?只是這羅曼德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看來在賴合恩那吃了不少的苦頭。

    “閉嘴!”賴合恩呵斥了聲,羅曼德果然乖乖的閉上了嘴,賴合恩這才說道:“你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我拿他,換我的人。”

    “你想得美。”丁雲毅笑著道;“我手裡有你四十七個部下,你呢?就羅曼德和他的助手,總共才三個人,難道你要我拿四十七個換你的三個人嗎?天下間還有這樣的好事?”

    賴合恩在心裡算了好大一會,這才覺得這買賣果然是人家吃虧,當時抓著腦袋問道:“那你想要怎樣才肯放了我的人?”

    丁雲毅此時已經胸有成竹:“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抓了羅曼德和他的助手?”

    “我......”賴合恩遲疑了下,說道:“本來誰想抓他的?可他設下陷阱,打死了一隻雲豹。那是我族的聖物!非但如此,他們還剝了雲豹的皮......這些事情都被我親眼看到了,他們如此褻瀆聖物,一定會遭到老天爺懲罰的,所以我就抓了他!”

    “他臉 的這些傷也是你打的?”丁雲毅指了指羅曼德的臉問道。

    “是!”賴合恩爽快地道:“我們抓住了他,當然要打他一頓才能出氣。”

    丁雲毅覺得有些奇怪:“那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賴合恩又抓了抓腦袋:“我本來想殺了他的,可我一個兄弟卻忽然肚子疼得厲害,這個人說他會看病,我不相信,但他和我發誓說能看好,我就讓他試了試,結果真的被他看好了,還說若是晚一些,只怕他的性命就保不住了,我想,他既然救了我兄弟的性命,我就不能殺了他,可他又殺了聖物,我又不能放過了他......”

    他說的顛三倒四,但意思都能聽懂,丁雲毅聽著好笑:“那我的士兵呢?你為什麼又要殺我的那些士兵?我聽說是你先動的手。”

    “是!”賴合恩倒一點沒有否認:“那麼多官兵到這裡來,我知道他們一定是來救他,殺我們的,我們就先動手了。人是我殺的,和我的那些兄弟沒有關係。”

    他人倒豪爽的很,把責任全部都自己扛了下來。

    “好,就沖你這點,我就不殺你的兄弟!”丁雲毅一豎大拇指:“我把你帶回去,該判你什麼罪,都交給我的部下,也就是你們的父母官蘇楊求緣去處置,但我可以保證,你的弟兄們全都沒有罪。賴合恩,你說這辦法好不好?”

    “不好,不好!”賴合恩大聲叫了出來:“憑什麼我要聽你的話? ”

    “憑什麼?憑我的人比你多,憑我的俘虜比你多。”丁雲毅笑了笑。

    “你仗著人多勢眾,贏了我也不光彩。”賴合恩大聲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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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歡快”的歌

    “人多勢眾?”丁雲毅笑了:“賴合恩,我單獨和你打可好?”

    “好,好!”賴合恩一聽便一迭聲的叫了出來。

    丁雲毅不慌不忙地道:“你若是輸了,非但要放走人質,而且還得帶著你的人和我出山,我保證,除了你以為,你的人都不會受到懲罰。”

    賴合恩只短暫的想了一下,隨即便大聲道:“好!我要勝了,你也得把我的人放了。”

    他心裡想著自己是魯凱族的第一勇士,對面這人一定不是自己的對手。

    他的人給他送上了兵器,一枝長矛。

    對面的丁雲毅看了,拿出自己龍牙,不去刀鞘,斜斜指著對方。

    “丁雲毅,你不出刀嗎?”

    “我一去刀鞘,你就必敗無疑。”丁雲毅微微笑道。

    賴合恩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侮辱,兩眼圓瞪,舉起長矛,一矛惡狠狠的刺了過來。

    丁雲毅身經百戰,這一矛便看出賴合恩不過是力氣大而已,其餘什麼戰鬥技巧之類完全談不上。

    站著一動不動,等長矛快到自己胸前,猛然側身避過,賴合恩沖得猛了,收不住腳,跌跌撞撞衝到丁雲毅的身邊,丁雲毅連著刀鞘的龍牙朝他背上一點。

    若是真的在戰場上,這一刀已經要了賴合恩的性命,但賴合恩是個魯莽的人,卻渾然不覺。收住腳步,又是一聲大吼。反手一矛再向丁雲毅刺來。

    丁雲毅再度避過,猛然探手。一把抓住矛身,電光火石之間。一腳飛出,結結實實踹在了賴合恩的腰眼之上。

    賴合恩悶哼一聲,整個人都栽倒在了地上......

    丁雲毅笑著:“怎麼樣?服氣了嗎?”

    “服......”賴合恩在愚鈍,也知道自己和丁雲毅相差得實在是太遠了,但一個“服”字剛剛出口,卻又一下抬高了聲音:“不服。沒有讓我看到你的刀,便是死也不服!”

    “想看我的刀嗎?”丁雲毅笑容忽收:“我就讓你看看!”

    他一點一點,極其緩慢的抽出了龍牙,猛然。大吼一聲,龍牙全部出鞘,向著身邊一棵小樹閃電一般砍下。

    那樹轟然斷為兩截......

    賴合恩和魯凱族的那些勇士們看得傻了。他們現在終於知道丁雲毅為什麼會說“我一去刀鞘,你就必敗無疑”這句話了。這絕不是在侮辱誰,而是這刀一旦出鞘,那麼現在的賴合恩也許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

    賴合恩站了起來:“放了那人和他同伴!”

    羅曼德和他的助手們被釋放了,賴合恩也硬氣:“丁雲毅,你在這裡等,明天天亮之前,我一定帶著我的族人來向你投降!”

    “把魯凱族的俘虜全都放了!”丁雲毅大聲道:“你們都出回去整理自己的東西。我在這裡等著你們!”

    賴合恩帶著他的族人們走了,王威大是擔心:“總鎮,這些人說的話你也信?我看他們這一走,那是一定不會回來的了.....”

    “你知道蘇楊求緣為什麼一定要我親自來嗎?”丁雲毅卻忽然反問了聲。

    王威迷茫的搖了搖頭,丁雲毅出神地道:“台灣少數民族極多,而外來的移民也是人數眾多,移民和原住民如何相處,便是個大問題了。魯凱族是其中的大族,我如何對待他們。那些原住民都看在眼裡。打敗他們不難,但要收他們的心才是最難的。一個賴合恩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但他要收了他們的心,使他們終身不再背叛......不回來?不回來我就再抓他們一次,學那諸葛丞相的七擒七縱!”…。

    有些話王威聽懂了,有些話不是很明白,他只覺得何必那麼複雜,把他們全都殺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嗎?

    可是,總鎮說的話總不會有錯的......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流逝,到了夜裡,外面忽然傳來了賴合恩的聲音:“丁雲毅,我來了。”

    丁雲毅大笑著站起來:“賴合恩,時間還沒有到,你那麼早來做什麼?”

    火光中,賴合恩一個人走了出來,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拎著一個碩大的酒囊,他笑道:“我怕你以為我失信,所以就一個人先來了。你放心,天亮後我的族人必到!”

    他來到丁雲毅的身邊,也不管丁雲毅的身份,拔出酒囊塞子喝了一口,接著遞給了丁雲毅:“好酒,我請你喝。”

    丁雲毅笑著接過,仰頭灌了一大口,又重新遞給了賴合恩。

    兩人坐了下來,你喝一口,我喝一口,全然不像敵人。

    賴合恩忽然問道:“我們出去後,你會怎麼對我?”

    “我不知道。”丁雲毅老老實實地道。

    “你是最大的官,難道你還不知道嗎?”賴合恩有些奇怪。

    丁雲毅笑了笑:“是,我是全台灣最大的官,但我已經把地方民政事物都交給了我的部下蘇楊求緣了,如何處置你,是他的事情,我插不了手。但是,你擅自綁架,還殺了那麼多的官兵,我想,蘇楊求緣給你的結局怕不會很好......”

    “丁雲毅,你是一個誠實的人。”賴合恩狠狠的喝了一大口酒:“和誠實的人做朋友,就算晚上睡著了也不必擔心什麼。我不怕死,但求你能夠善待我的族人,所有的事情都是賴合恩一個人做出來的。”

    丁雲毅默默的點了點頭。

    “你很厲害。”賴合恩見自己的兄弟能夠得到釋放,心情一下好了起來,豎著大拇指連聲誇讚:“你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機會跟在你的身邊......”

    “怎麼?”丁雲毅笑著道:“你也想在戰場上殺敵建功嗎?”

    “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賴合恩表現得非常誠實:“我只是不想一輩子都這樣。當年大頭目打了我,我忍不下這口氣跑到了這森林裡來。很多人都跟我來了......丁......丁大人......我,我不想讓我的弟兄們一輩子都沒有出息......你得知道。離開了魯凱族的人再回去,是要被我們的族裡看不起的,這都是我害了他們......”

    丁雲毅一下就明白了:“你是想讓他們跟著我?”

    “是!”賴合恩用力點了點頭:“他們都是我魯凱族的棒小伙,有三百多人,請讓他們跟著你,他們在戰場上也一定都是不怕死的勇士。”

    丁雲毅微微笑了 :“你放心。不管蘇楊大人會給你什麼樣的處罰,我都會讓你的弟兄跟在我的身邊。等將來上了戰場,我們能靠著自己的勇敢,去建立自己的功名。將來風風光光的回到魯凱族去!”

    “謝謝,大人!”賴合恩舉起酒囊:“大人,請!”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一大袋子的酒,不一會兒便喝得精光,賴合恩喝得有些醉了,放聲唱了起來:

    “naluwanhanaiia......”

    沒有人聽得懂他唱的是什麼,但歌聲歡快,齊萬山也跟著他一起唱了起來。齊萬山唱著唱著。眼淚忽然便下來了。

    那麼歡快的歌怎麼能把人唱哭?丁雲毅心中有些奇怪,齊萬山哭泣著告訴他,這是魯凱族散會時唱的歌。這次離開原始森林,賴合恩已經抱著必死決心了,就如同他的人生也已經散會一般......…。

    丁雲毅心中嘆息,賴合恩雖然是個莽撞的人,但卻是個真性情的漢子。他答應你的事情,便是砍掉了他的腦袋也也不會皺眉。

    可惜了這樣的好漢子了!

    賴合恩也不知翻來覆去唱了多少遍,一直到後半夜的時候才沉沉睡去......

    丁雲毅就睡在他的身邊。酣然入睡,絲毫也不防備他。可王威卻對這些人一點也不相信,整個晚上都把眼睛睜得老大老大,嚴密監視著熟睡中的賴合恩......

    天亮後,賴合恩從睡夢中醒來,伸著懶腰: “好覺,好覺,我可從來沒有睡得那麼酣暢過了。”

    “總鎮,魯凱族的人都到了。”吳化龍走了過來,低聲道。

    賴合恩大笑道:“我就說過,我的族人裡沒有不守信用的。”

    大約三百來人,赤手空拳的站在那裡,他們默默的看著自己的勇士賴合恩,默默的看著丁雲毅。他們的眼中,寫著的是坦然......

    “我的族人們!”賴合恩大聲說道:“你們跟著我進了這裡,現在我要帶你們出去。我們殺了人,做做了事,但大人已經答應過我們,只會把全部的責任算到我一個人的頭上。將來你們跟著大人,到戰場上去和敵人拼命,我們的族人會以你們為驕傲的!”

    那些族人平靜的聽著,沒有人喧嘩,沒有人出聲。他們尊敬自己的勇士,勇士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

    這隊奇怪的人馬,在賴合恩的帶領下向原始森林外走去......

    賴合恩在森林裡生活了三年,驟然離開,他的心情是最複雜的。如果不是他打心眼裡佩服丁雲毅這個人,就算死他不會離開這裡。

    丁雲毅的心情一樣也很複雜,他欣賞這個重信守諾,對待自己族人就如同對待自己親兄弟一樣的漢子。但當他們出去後,蘇楊求緣會怎麼對待他?

    自己該不該出手拉一把賴合恩?

    丁雲毅在這一刻有些迷茫......

    終於走出了原始森林,似乎早有人通知一般,森林外站了許多的人。魯凱族的大頭目阿巴旺,負責治理地方的蘇楊求緣,那些聞訊而來的魯凱族人......

    “恭喜大人掃蕩叛匪,得勝歸來。”蘇楊求緣走了過來,春風滿面地道。

    丁雲毅苦笑一聲:“他們哪裡是什麼叛匪?不過是些躲在森林裡的原住民罷了,其實他們本來也沒有想要......”

    “大人。”蘇楊求緣打斷了他的話: “殺了官兵等同於叛逆!”

    丁雲毅嘆息一聲:“罷了,這裡的情況你比我熟悉得多......”

    蘇楊求緣忽然一笑:“大人一會總還要幫他說幾句好話才是......總之,惡人我來做,好人大人做,總要讓這些人心服口服才是......”

    丁雲毅怔了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

    而當阿巴旺看到賴合恩後,眼淚都幾乎要下來了,他抱住了賴合恩好一會才鬆開了手:“傻孩子,當年我打你,也是為了你好,你為何要那麼衝動的離開?現在闖下了大禍,怎麼是好啊!”

    “大頭目,不用為我擔心。”賴合恩卻一點也不害怕:“那年賴合恩做事衝動,從來都不考慮後果,現在知道錯了也晚了。大頭目,丁雲毅丁大人是個好人,他已經答應不去為難我的那些族人了,請你也好好對待他們的家人,不要讓他們受了委屈......”

    阿巴旺連連點頭,眼中寫滿了不捨。

    “我有一個妹妹,我從小就不在她的身邊。”賴合恩忽然說道:“她很可憐,今年已經有九歲了。大頭目,我沒有什麼別的遺憾,懇請你看在我當初為族裡做了很多事的份上,好好的把她養大成人。”

    “我會的,我會的。”阿巴旺連聲道:“從此後,我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女兒一般看待,等她長大後,我還要給她貴族身份。”

    賴合恩開心的笑了。

    一切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他也再沒有什麼遺憾......

    他朝那裡看去,看到丁大人正在看著自己,他笑了笑:“大頭目,我走了。”

    說著,他便朝丁雲毅那裡走去,一來到了面前,便大聲道:“人,是我綁的,官兵,也是我殺的,現在我出來了,請大人們發落。”

    “也算是條漢子。”蘇楊求緣冷漠的點了點頭,忽然抬高聲音:“來人,把這個叛匪給我拿下來了!”

    幾名差役上來,很快便控制住了賴合恩。

    賴合恩是魯凱族的第一勇士,對付幾個差役還是沒有問題的,但他卻一動不動,任憑自己被五花大綁,相反,他的臉上還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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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8 11:22: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四十八章“情與法”

    “抓起來!”

    蘇楊求緣一聲令下,賴合恩立刻就被五花大綁。

    他也沒有掙扎,反而露出了微笑,似乎從一走出原始森林開始,他就在等待著這一刻一般。

    那些魯凱族的人都在那裡默默的看著。

    蘇楊求緣略略提高了自己的聲音:“賴合恩,綁架羅曼德及其助手,殺官兵十二人,按大明律,立斬無赦!賴合恩,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沒有了。 ”賴合恩顯得非常平靜:“綁架是我做的,殺官兵也是我做的,多謝大人您只懲處我一個人,賴合恩死而無憾......”

    阿巴旺上前一步:“蘇楊大人,賴合恩罪該萬死,我本不該為其求情,但請看在他主動出首的份上,請大人饒他一死。”

    蘇楊求緣冷冷地道:“本官正是看在他出首的份上,已經發外施恩,沒有牽連到其他人。只辦首惡,餘者不究!”

    “蘇楊大人,我有幾句話要說。”

    眾人的目光紛紛看去,見說話的竟然是丁雲毅,魯凱族人眼中一下流露出了希望。

    丁雲毅緩緩地道:“賴合恩犯的罪很大,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他綁架羅曼德,為的是羅曼德殺害了魯凱族的聖物,這才激起了賴合恩的憤怒.... ..至於他殺害官兵,是他認為自己和族人們的生命受到了危害,對此,他已經非常後悔了。”

    “是啊,是啊。”羅曼德也在一邊急著說道:“我並不知道豹子是他們的聖物。我貿然的殺害了,心裡也很難過,蘇楊大人,請你不要殺他。”

    蘇楊求緣忽然問道:“丁大人,你是以武烈伯的身份和我說話,還是以一個普通旁觀者的身份和我說話?”

    “這有什麼分別嗎?”

    “有!”蘇楊求緣大聲道:“若是以武烈伯的身份,那就是命令。可賴合恩所犯之罪,我大明律清清楚楚的寫在那裡,就算是武烈伯也不能夠違背。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若是大人一味用強,蘇楊求緣寧可不當這個官。也絕對不肯從命......”

    “若是以一個普通旁觀者的身份呢?”丁雲毅追問道。

    蘇楊求緣顯得非常平靜:“那就更不可以了。的確,羅曼德殺害了魯凱族的聖物,其錯在先,若是僅僅綁架之罪,情有可原,罪不致死。本官還有一個判決,羅曼德,你不明白當地風俗,殺害了魯凱族人的聖物,本官判你罰銀一千。交由魯凱族人,讓他們用這筆銀子來照顧其它的聖物,同時,判你關押十日,以平魯凱族人怒氣。但你肩負土地勘測、指導種植糧食重任。本官許你白日工作,晚上收監,算半日,坐滿十日為止,你服不服? ”

    “服,服。你的判決,我真的心悅誠服,在我看來,這還是非常輕了。”羅曼德連忙應道,接著轉過身來,向阿巴旺和魯凱族人深深鞠了一躬:“我很抱歉,傷害了你們的聖物,我和我的同伴給你們帶來了傷害,請接受我最誠摯的道歉,我會努力教導你們如何提高農作物的產量,來彌補我的過錯。”

    “不怪你,不 你。”阿巴旺嘆息一聲:“我們都原諒你了。你教我們種田,教我們如何抗旱災,其實我們感激你的很。是賴合恩魯莽了。”

    “對,是我魯莽了。”賴合恩大聲道;“羅曼德,我不知道你還幫我們做了那麼多的好事,我不該打你的,來,你打還我。”…。

    “不,不。”羅曼德連聲道:“我不怨恨你,我只希望大人能夠讓你活下去。”

    處置完了羅曼德的蘇楊求緣又道:“若是僅僅綁架之罪,情有可原,罪不致死,但賴合恩不明就裡,殺害官兵,這一點如何能夠輕判?吳化龍!”

    “在!”

    蘇楊求緣朝吳化龍看了眼:“你把當日遇到的情況仔細的和大家說一遍,若有一絲一毫隱瞞,本官一樣可以治你的罪!”

    “是!”吳化龍轉過身子說道:“我帶著十多名弟兄......”

    “十幾名?”蘇楊求緣厲聲道:“十一人也是,十九人也是,你必須說的清清楚楚。”

    “連我在內一共十五個人!”吳化龍不敢有絲毫怠慢:“我們奉命進入森林尋找羅曼德,當夜,我們就遭到了襲擊,我一直在那大叫,我們沒有惡意,但還是遭到了襲擊,幾個.. ....七個弟兄不久後就死在了襲擊裡......我看對方人多勢眾,地形我們又不熟,便匆忙殺了出去,但是在回去的時候,一路上我們都不斷遭到襲擊,等出來的時候,連我在內一共就剩下了三個人......”

    蘇楊求緣又把和吳化龍一起跑出來的那兩個倖存者叫了來,不許吳化龍說話,分別詢問他們當日狀況,他們說的果 和吳化龍說的是一模一樣的。

    問完,蘇楊求緣轉向賴合恩:“賴合恩,他們說的可有錯?”見賴合恩點了點頭,蘇楊求緣又道:“官兵被襲擊前,有沒有見過沒有惡意這樣的話?”

    “叫過。 ”賴合恩坦然道。

    “你可聽得懂他們的話?”

    “聽得懂。”賴合恩誠實地道:“每一個字我都聽得很清楚,但我想官兵是不可以信的,所以我就讓我的族人們不要理會,只管殺就是了。”

    “事情經過已經非常清楚了。”蘇楊求緣這時才緩緩地道:“官兵亮明身份,並再三表明自己沒有惡意,賴合恩非但沒有停手,反而還下令繼續屠殺,罪名嚴重。況且,吳化龍帶領的官兵一共十五人,對方人數遠多於其。賴合恩完全可以先擒拿下吳化龍,爾後再圖。但他卻沒有這麼做。賴合恩,我殺得你冤不冤? ”

    “不冤!”賴合恩抬起了頭:“我做事魯莽,從來都不考慮後果,原該遭到這樣報應。我一心保護我的族人,但卻沒有想到,死我在手下的官兵也一樣有家人......”

    他說到這。把臉轉向了自己的族人:“我的脾氣暴躁,當年大頭目再如何勸我,我也從來沒有聽過。後來還一怒之下離開了族裡,我過去還常為我的脾氣感到驕傲,但現在終於給我惹下了大禍。族人們。請你們千萬不要學我。蘇楊大人判得很公正,我沒有什麼話可以多說的,請大家不必再為我感到可惜了. .....”

    阿巴旺走了過來,蘇楊求緣以為他還要求情,沒有想到阿巴旺卻嘆了口氣:“蘇楊大人,賴合恩是我魯凱族的第一勇士,他死了我真的很痛心。可是現在聽了大人的這些話,我們才知道大人判他死其實沒有任何問題,我魯凱族上下都服大人的判決。大人做事如此公正,將來我們再有了什麼冤屈。都知道該怎麼辦了......”

    蘇楊求緣緩緩點頭,忽然又對丁雲毅道;“武烈伯,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丁雲毅默默的搖了搖頭。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得到蘇楊求緣是老天爺對自己的眷顧。他的判決非常清晰,明明白白的放到了所有人的面前。甚至,殺了魯凱族的第一勇士,反而得到了魯凱族人的心。…。

    自己講的是情,而蘇楊求緣講的是法,在這一點上自己無疑是不如蘇楊求緣的。

    蘇楊求緣見再無人有異議:“賴合恩,你還有什麼要求沒有?”

    “請大人賜我好酒。好讓賴合恩安心上路。”

    “來人,上酒!”

    隨著蘇楊求緣的這一道命令,一大壇子酒被送了上來。

    賴合恩舉起酒壇,大口大口灌著,嘴裡還在唱著那首魯凱族散會時的歌。當最後一口酒被他喝下,賴合恩用力砸碎了酒壇:“做事要動腦,莫學賴合恩。蘇楊求緣在,我族有依靠!蘇楊大人,賴合恩再沒有什麼遺憾了,請送賴合恩上路!”

    賴合恩死了,死在了蘇楊求緣的手裡,但那些魯凱族人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怨言。

    蘇楊求緣殺了賴合恩,證據清晰,律法嚴明,而且,他同樣沒有偏袒自己人,同樣也處罰了受害者羅曼德。

    “做事要動腦,莫學賴合恩。蘇楊求緣在,我族有依靠”。

    蘇楊求緣在,我族有依靠......這幾個字,正說出了魯凱族人的心思。他們知道自己將來該怎麼做,也知道觸發了律法的可怕。

    當然,不僅僅只有這麼而已,丁雲毅公然為賴合恩求情,儘管最終還是沒有能夠保住賴合恩的命,但魯凱族人卻看到,丁雲毅是個好官,我願意為自己的百姓說話......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當安撫住了魯凱族後,丁雲毅嘆息著道:“我今日終於看到了。我原本想為賴合恩求情,但發現卻是我錯了。我神州千百年來一直奉行的是人治,無處不人情,無處不關係,但是尊重律法卻是底線。”

    蘇楊求緣點點頭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們所處的人世太複雜,總會有一些黑暗的因素存在,因此就需要一些能夠制約的東西,那便是律法。有人說律法不外乎人情,認為律法的存在使得這人世變得更加的冷漠,認為人情應該凌駕於律法之上,但我卻始終都堅持的認為律法大於人情。還有有人認為法與人情是法治與人治的關係,其實法正是最大的人情。法治 還是人治,其初衷都是為了實現正義,但是人治的前提在於統治者、執法者是聖人又是智者,但是這一想法是可怕的......”

    “人之欲無饜,對於權力不加以控制,只能離正義越遠。法治的意義在於製約了權力,所以保護了權利和自由。但是由於法本身的特性,使得法達到的是一般的、普遍的正義,在各案中往往難以保證都是正確的......”丁雲毅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法本身是追求正義的,也就是充滿了人情的,所以有必要給予執法者一定的自由裁量權,但這個自由裁量權究竟應該多大,涉及的因素很多......執法上沒人情可講,可律法條文中卻包含了不少人情因素.... ..”

    蘇楊求緣頓時大起知己之感:“律法追求的是公平、公正。但事物總有其特殊的一面,如果一味只看結果不看過程就會與律法的取向相悖而行。所以,立法者總是要考慮很多道德上,人情上的因素的,而律法本身也不外乎人情......”

    “早晚都有那麼一天,律法是用來保護和保障每個人的權益的。雖然我 們很難做到絕對的公平,但在律法的基礎上,我們可以盡量的力求公平,因為律法是不會摻雜任何感情的,但是人情則是建立在人的基礎上,有人的主觀意識,會對事物的判斷造成一定的影響,會把本來的不公平放大,因此,律法必然大於人情。”丁雲毅說這些話的時候面色肅穆:…。

    “如果連人情都凌駕於律法之上,那在以後遇到違法罪事件的發生,我們是講人情還是講律法,如果事事講人情,那該如何懲處?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說,儘管你駁回了我的請求,但你做得無可厚非。蘇楊,好好給我辦事,這裡我就交給你了。”

    “是,大人。”蘇楊求緣恭恭敬敬地道:“蘇楊求緣能夠遇到大人,原也是我的幸運。別的大人被我駁回請求,一定會覺得面上沒有光彩,但大人卻絲毫沒有在意,大人正是蘇楊一直在追究的明主!”

    丁雲毅笑了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忽然看到遠處幾匹快馬奔來,最前面的居然是秦云。

    才一來到面前,秦云翻身下馬,滿臉喜訊:“三哥,天大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什麼好消息值得你如此慌張的跑了?”丁雲毅笑著問道。

    秦云眨巴了下眼睛,忽然開口說道;“三哥,遠航艦隊回來了!”

    “什麼?你說什麼?”丁雲毅一下瞪大了眼睛,好像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秦云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道:“咱們的遠航艦隊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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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墨西哥——阿爾普爾科港

墨西哥,阿爾普爾科港。

“看,那是什麼?”

“船隊?見鬼,是船隊!”

“海盜嗎?是海盜了嗎?”

“不,不,不是海盜,看著像傳說中的東方船隊。趕快去通知科恩先生。”

阿爾普爾科港這樣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聞訊趕來的阿爾普爾科港西班牙負責人科恩,立刻命令西班牙士兵們做好準備,他自己則拿著千裏鏡朝著海麵看去。

上帝,多麼龐大的船隊啊!之前曾經聽說一支龐大的船隊正在朝著墨西哥而來,難道這是真的嗎?

這支船隊的傳奇經曆,早已經在墨西哥及其附近流傳開來。

在流言中,這是一支從遙遠的東方行駛而來的龐大船隊,上麵裝載了數不清的來自東方的珍品。

他們在大海上和狂風巨浪搏鬥,和凶殘的海盜搏鬥,和那些張開了血盆大口能一口吞下一條小船的大魚搏鬥......但他們中卻沒有一艘船退縮過,他們努力的克服著一個個的困難,一往無前的向著既定目標前進!

科恩起初是不太相信這個傳說的,從來隻有西班牙的人船隊去東方,東方卻從來沒有派出過什麼船隊。

但是,隨著這支船隊越來越接近墨西哥,這個傳說相信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在阿爾普爾科港,在整個墨西哥,無數的西班牙人和墨西哥當地人都在熱切期盼著這支船隊的出現......他們完全可以想像,那整條船隊裝載的慢慢的東方珍寶。一旦出現將會引起怎樣轟動?

就連新西班牙總督區的總督曼戈耶拉總督也聽說了這個傳言,並且命令各個港口,嚴密注意東方船隊的到達。並且再三交代,一旦東方船隊真的到了,一定要給予他們最熱情的款待。

曼戈耶拉總督非常清楚,如果東方人真的開辟了這條航線,那麼帶給墨西哥的將是源源不斷的財富。將是一個無比熱鬧巨大市場的形成。這對於穩固西班牙在墨西哥的殖民統治也將是非常有利的......

那支船隊停了下來,接著放下了一條小船。

“迎接他們進來!”科恩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當那條小船上的三個人在阿爾普爾科港登陸後,科恩怦然心跳。他們中,有一個人長著傳說裏東方人的麵孔。

“閣下,我是馬爾科神父。這位是波萊曼船長......”出現在科恩麵前的馬爾科神父介紹著,然後指向了那個東方人:“這位是來自大明帝國的孫熙魚先生……上帝啊,他真的是中國人!科恩在心裏低呼了一聲,然後正色說道:“我是新西班牙墨西哥總督曼戈耶拉先生委任阿爾普爾科港全權代表。歡迎你們的到來。”

漫長的航程,讓孫熙魚隨著馬爾科神父學會了西班牙語,他微笑著道:“科恩先生,我們是來從大明帝國來的遠航貿易船隊……當這句話才一出口,整個阿爾普爾科港響起了一片的歡呼聲。

上帝啊,傳說都是真的,他們是從東方來的貿易船隊。他們真的到達了墨西哥!

科恩抑製著內心的激動:“先生,對於你們克服重重困難,到達阿爾普爾科港,我表達我最崇高的敬意,你們將成為阿爾普爾科港乃至整個墨西哥最值得尊重的客人。”

波萊曼在一邊說道:“科恩先生。我們懇請船隊能夠進港。”

“我同意了!”

這一天,來自大明的遠航貿易船隊出現在了阿爾普爾科港;這一天,大明與墨西哥的貿易航線也正式的開通了!

這是值得紀念的一天,盡管沒有人知道遠航貿易船隊到底經曆過哪些可怕的危險。但他們到底還是出現了!

阿爾普爾科港幾乎是空城而出,所有的人都帶著興奮狂熱的表情看著這支充滿了神秘色彩的船隊。

那一艘艘的貨船,上麵裝載的是來自東方的貨物;那一艘艘的貨船。帶來的是來自東方的最神秘的禮物......

科恩派出了士兵嚴加看管,沒有總督先生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然後,他把這些來自東方的客人請到了自己那裏。

陳冬、孫熙魚、波萊曼、馬爾科......這些在大海上九死一生的人,當到達阿爾普爾科港後終於可以長長的出上一口氣了......

他們終於沒有辜負丁雲毅的期望,在經曆了無數的考驗磨難之後,到達了這片神秘的土地。而這,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將來還會有更加多的船隊從台灣起航。

科恩先生和他的夫人阿德利娜女士招待他們用了晚宴,並在宴會時極其好奇的詢問了他們這一路的旅程。

當聽到驚險處的時候,阿德利娜女士還會情不自禁的發出驚呼。

“孔華,把給科恩先生和夫人的禮物拿過來。”孫熙魚對一直在外等候著的孔華說道。

那是一塊美麗的絲綢和大明特有的茶葉。當一看到那塊絲綢,阿德利娜女人第一眼便喜歡上了它:“上帝啊,這實在是太美咯額。我們也時常能夠看到從呂宋送來的東方絲綢,但無論從質量上還是任何一個方麵,都是無法給這一塊想比的,謝謝您,我親愛的先生。”

“這是什麼?”科恩顯然對茶葉產生了興趣。

“這是茶葉。”孫熙魚微笑著說道:“它用水泡開了喝,雖然第一口有些苦澀的感覺,但隨即便會轉為清香。它能清理你的腸胃,提神醒腦,甚至還有解毒的功能。”

“上帝,這麼神奇?”科恩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孫熙魚淡淡地道;“在我們的傳說故事裏。有個叫神農的人。我們說‘神農嚐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便是說的神農。說的神農有一個水晶般透明的肚子,吃下什麼東西,人們都可以從他的胃腸裏看得清清楚楚。那時候的人,吃東西都是生吞活剝的。因此經常鬧病。神農為了解除人們的疾苦,就把看到的植物都嚐試一遍,看看這些植物在肚子裏的變化。判斷哪些無毒哪些有毒。當他嚐到一種開白花的常綠樹嫩葉時,就在肚子裏從上到下,從下到上。到處流動洗滌,好似在肚子裏檢查什麼,於是他就把這種綠葉稱為‘查’。以後人們又把‘查’叫成‘茶’。神農長年累月地爬山涉水,嚐試百草,每天都得中毒幾次,全靠茶來解救。但是最後一次,神農來不及吃茶葉,還是被毒草毒死了……上帝,這是如此珍貴的禮物。”科恩完全被這個故事所入迷,迫不及待的想要嚐一嚐。孫熙魚笑著讓他找來開水。然後衝了碗茶,遞給了科恩。

第一口入口的時候,科恩有些皺眉,顯然是茶葉的味道他還並不能立刻適應。但隨即,他的眉頭漸漸的舒展開了。臉上甚至還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我們的茶分很多種,甚至還有專門用來飲茶的茶具。”孫熙魚笑著道:“比如這種是我福建特產之茶,名叫大紅袍,是我武夷岩茶中的名叢珍品,必須用特別的茶具才能充分體味到它的妙處,這樣的茶具在我的船上就有。明日也可以送給你一套。”

科恩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感謝,隨即有些奇怪:“為什麼要叫大紅袍呢?這個名字有什麼講究嗎?”

“當然有。”孫熙魚點了點頭:“傳說在古時候,有一個貧窮的讀書人上京考試,路過武夷山時,病倒在路上,幸被天心廟老方丈看見,泡了一碗茶給他喝,果然病就好了。後來秀才金榜題名,中了狀元,還被招為東床駙馬,這個,就是皇帝女婿的意思。一個春日,狀元來到武夷山謝恩,在老方丈的陪同下,前呼後擁,到了九龍窠,但見峭壁上長著三株高大的茶樹,枝葉繁茂,吐著一簇簇嫩芽,在陽光下閃著紫紅色的光澤,煞是可愛。老方丈說,去年你犯鼓脹病,就是用這種茶葉泡茶治好。很早以前,每逢春日茶樹發芽時,就鳴鼓召集群猴,穿上紅衣褲,爬上絕壁采下茶葉,炒製後收藏,就可以治百病……科恩和他的夫人聽的完入神了,孫熙魚語帶笑意地道:“狀元聽了要求采製一盒進貢皇上。第二天,廟內燒香點燭、擊鼓鳴鍾,召來大小和尚,向九龍窠進發。眾人來到茶樹下焚香禮拜,齊聲高喊‘茶發芽’!然後采下芽葉,精工製作,裝入錫盒。狀元帶了茶進京後,正遇皇後肚疼鼓脹,臥床不起。狀元立即獻茶讓皇後服下,果然茶到病除。皇上大喜,將一件大紅袍交給狀元,讓他代表自己去武夷山封賞。

一路上禮炮轟響,火燭通明,到了九龍窠,狀元命一樵夫爬上半山腰,將皇上賜的大紅袍披在茶樹上,以示皇恩。說也奇怪,等掀開大紅袍時,三株茶樹的芽葉在陽光下閃出紅光,眾人說這是大紅袍染紅的。後來,人們就把這三株茶樹叫做‘大紅袍’了。有人還在石壁上刻了‘大紅袍’三個大字。從此大紅袍就成了年年歲歲的貢茶……太神奇了,實在是太神奇了!”科恩和他的夫人專心致誌的聽完了大紅袍的傳說,連聲驚呼:“你把這麼的禮物,隻有國王才可以品嚐的東西送給了我,真不知道我該如何表達謝意才能回報於您。”

孫熙魚微笑著搖了搖頭:“我們不是來要回報的,這隻是我們大明人的禮節。我們的船隊,帶來了許多珍奇的寶貝,希望能與你們展開貿易,更加希望能夠到達你們的幫助。”

“是的,我們會的。”科恩正色說道:“其實我們早就聽過了和你們有關的傳說,曼戈耶拉總督甚至專門下令,一旦你們真的出現,一定要給予你們最好的款待。我已經派人去通知總督先生了,相信很快總督先生就會來到阿爾普爾科港,親自接見你們……說到這,有些迷惑:“過去我每次用完餐,總會有一些困倦,為什麼今天卻一點也都沒有?”

孫熙魚和陳冬相視而笑,馬爾科神父也笑著說道:“我第一次到達東方的時候,也是一樣。科恩先生,這就是茶的神奇之處,它能夠清醒你的大腦,讓你保持精神旺盛。如果你一晚上沒有睡覺,隻要喝一杯茶,就能夠重新保持你的精神。”

“上帝啊。”科恩都忘記今天自己是第幾次呼喚他的上帝了:“這真是在神奇也沒有的好東西了,我一定會好好珍藏的。”

在那聊了一會,科恩擔心他們旅途勞頓,請他們先去休息,並且告訴他們總督先生很快就會到達阿爾普爾科港的。

來到自己的臨時住處,孫熙魚長長的鬆了口氣。到底還是到達這裏,並且在這裏受到了如此熱情隆重的款待,路上的一切辛苦和此時比起來,此刻也都是值得的了。

“路上已經耽誤了太長的時間,怕是大人等得急了。”陳冬的心卻在惦記著台灣:“也不知道現在大人和台灣怎麼樣了。”

“第一次來,我們沒有任何經驗,僅僅依靠著航海圖的指引,因此走了不少的彎路,相信回去的時候便要順暢得多,時間也能大大節約。”孫熙魚歎息著道:“可不管怎麼樣說,咱們都算是開辟了一個新的曆史,將來新的貿易船隊沿著我們的路線到達時候,我相信我們的名字會始終被人提起,我們的後來者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們。”

陳冬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等到我們年紀大了,這些故事完全可以說給我們的後輩子孫們聽。啊,對了,波萊曼和馬爾科這次也盡了力,不瞞你說,我一路上還擔心他們會給我們帶來什麼亂子呢?”

“如果真的如此你會怎麼辦?”孫熙魚開玩笑地道:“難道殺了他們?”

沒想到,陳冬沉默了下,然後緩緩地道:“是的,我會殺了他們,因為這是我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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