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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封妃
今日不僅宮中舉行宮宴熱鬧非凡,民間何嘗不是家家戶戶張燈結綵賀新歲。處處都是一片歡聲笑語。
就連牢獄之地,也貼了幾張福字。獄卒大半歸家,留下執勤的聚在一起,不顧往日的森嚴規矩,吃酒打牌。
不過這是獄卒的熱鬧,再往深處走,通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到了天牢深處,仍舊是一片陰森死氣,偶爾能聽見痛苦的呻吟聲。一個個不見天日的牢房裡,犯人沒有哪個有過年的心思。
天牢這樣的地方,能活命出去的極少,就算有,也要脫了一層皮,誰還管什麼年不年。
纖細的影子映在走廊灰色的牆上,腳步聲輕輕,不似獄卒。或臥或坐的犯人好奇地通過重鐵牢門往外看,盯著那道穿過走廊的倩影。
有人從草垛床上跳下來,跑到門口伸出手去想要抓,被領路獄卒手中的鞭子一鞭子抽了過去。
「看什麼看,都給我老實待著!」領路獄卒大聲吆喝。
「姑娘……」
跟在後面的四個丫鬟低著頭,雙肩縮著,有些害怕。
李青曼拉了拉寬大的兜帽,盡可能地低著頭遮面,腳步也越發快了些。
「李姑娘,到了。前面那間牢房就是了。不能太久,我也不好回避,要不然不好交代,您可多擔待。」領路獄卒彎著腰,語氣卑微,哪裡還有半分剛剛吆喝犯人時的架勢。
「有勞。」
身後的丫鬟趕忙從袖中又掏出一錠銀子遞給獄卒,說:「新歲還要當差,這位大哥不容易,拿去買酒和大家一起吃。」
「多謝李姑娘,多謝李姑娘!」獄卒眉開眼笑,拿了銀子退到稍遠些的地方。這個距離,牢房中發生的事情幾乎不會逃了他的眼,而若聲音小些他卻是聽不見的。
周自儀也不知道怎麼說服了獄卒,給他帶進來一支筆。李青曼來的時候,他正用毛筆蘸了水,在獄中的牆壁洋洋灑灑地寫詩作文。
李青曼指尖兒捏著兜帽的沿兒,望向周自儀挺拔的背影。
聽見身後開門的聲音,周自儀轉過身來,詫異地看著出現在門口的人影。李青曼飛快鬆了手,讓寬大的兜帽垂下來遮了臉。牢中昏暗,她遮得嚴實,周自儀只看得出來來者是個女子,卻看不清她的容貌。至於跟在後面的丫鬟,也面生得很。
李青曼穩了穩心神,邁過剛被獄卒打開的牢門,走向門口不遠處的一張髒兮兮的破舊小方桌,然後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件一件擺出來。
桌子那樣小,她帶來的飯菜那麼多樣,擺了一層,插空交疊擺上第二層。
「阿音?」周自儀詢問。
李青曼擺放碗碟的動作頓了一下,又繼續將丫鬟遞過來的最後兩道菜也默默擺好。
周自儀逐漸走近,看清她擺放碗碟的手,認出這人不是霍瀾音。
李青曼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將蹭到食指上的一點湯汁擦去,然後朝著周自儀福了福,默默轉身往外走。
「李姑娘?」
李青曼的腳步停下來,沒有轉過身,背對著周自儀,溫聲開口:「霍姑娘如今病著,所以托我送些吃的過來。」
周自儀略一思索,就知道李青曼這話漏洞太大,根本不可能。他也不揭穿,朝著李青曼的背影作了一揖,道:「多謝李姑娘。」
李青曼咬咬唇,微微蹙著眉,短暫的掙扎之後,才開口:「周大人莫要憂慮,不會有事的。」
周自儀早就想明白了,所謂的陷害不過是有人希望他不再牽扯在三二七案中,他自來了天牢,倒也從未擔心過自己,卻是時常擔憂外面的形勢。
「李姑娘可方便對在下說些外面的事?」周自儀問。
李青曼來之前早就想好了,如今周自儀身在牢獄中,外面的很多事情不必告訴他,免得他擔憂。可真的見了他,當他這樣問她,她倒是不想隱瞞。
「如今二王爺和父親一起輔佐二皇子代理朝政。」
「什麼!」周自儀驚了,下意識地上前兩步拉住李青曼的手腕,想要將她拉轉過身。
接觸的那一剎那,李青曼身子僵了一下,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倉皇向後退了一步。
周自儀幾乎是在同一刻向後退了一步,誠然道:「是在下唐突了。」
李青曼將被周自儀拉過的手背到了身後,緩緩搖頭,說道:「因為……」
李青曼忽然又猶豫了。
周自儀微微側首,垂目沉思,繼而驚問:「阿音出事了?」
「你怎麼知道?」李青曼脫口而出,然後才驚覺自己失言。
「果然。」周自儀輕舒一口氣,「我自進來,再無她的消息。這不符合她的性格,她不是那樣被動的人,必然會想方設法帶我出去,即使不能也定然會來相見。果然……敢問李姑娘,家妹出了什麼事?」
李青曼瞧著周自儀神情泰然,似乎早就有所料。便將自己知道的關於霍瀾音最近的事情都講給周自儀,包括她知道的如今朝堂上的事情。
聽了她的話,周自儀眉頭緊鎖,久久不言。
獄卒走過來,十分歉意地催促:「李姑娘,時候差不多了……小的也是為難……」
時間過得這麼快嗎……
李青曼飛快地看了周自儀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她垂著眼睛,低聲說:「周大人慢用。我這便走了。」
周自儀沉默,再次躬身深深作了一揖。
李青曼剛剛邁過門口,又轉過頭。她掀開兜帽一點,望向周自儀,問:「周大人可有什麼話要帶給家人嗎?」
周自儀這才看見李青曼的臉。天青色的斗篷,在灰暗的牢房中很不顯眼,光線昏暗,陰冷寒氣,襯得她的眼睛浸著無盡的柔情之水。
可她似乎瘦了些。
「冬日天寒,李姑娘當多食些葷肉。」周自儀道。
李青曼怔怔。
「倒也沒有什麼話需要煩勞李姑娘相帶。」
她來見他已是不妥,哪能再煩勞她帶話,憑白惹旁人閒話。
李青曼胡亂點頭,放下兜帽,轉過身匆匆往外走。狹長的走廊兩側牆壁懸著微弱的燈光,將她纖細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周自儀在小方桌旁邊坐下,拿起筷子。破舊的小方桌上擺著世上最好的珍饈,不僅是菜肴花了心思,就連盛著菜肴的碗碟也精緻無比。周自儀夾起一塊海棠酥餅,酥餅上有著「福、壽、順」等等過年時的吉祥話。
筆觸溫柔,線條雋永。
周自儀嘗了一口,好似可以想像到一雙妙手洗去丹蔻華脂入廚雕字的畫面。周自儀的目光緩慢地遊走過每一碟菜肴。
她做這些應當用了很久吧?
周自儀這頓一個人在牢獄中的年夜飯,沒有酒,只有茶。他抿了一口茶。天氣嚴寒,茶水早就涼了。
周自儀將茶盞放下,指腹探入茶盞中沾了一點茶,然後慢條斯理地在桌面寫了個「曼」字。
最後一筆拖到最後,他收了手。茶漬逐漸浸透桌面,他十分有耐心地看著桌面上的那個「曼」字逐漸消失,直到看不見。然後拿起筷子,吃飯。
李青曼離開天牢,匆匆上了李家的馬車,吩咐車夫回家。
「姑娘,咱們今日真的不去參加宮宴了?」
「年年都去,也沒什麼意思。」李青曼抱著丫鬟遞過來的暖手爐,她彎下腰,將臉也貼在暖手爐上,驅驅寒。
她穿著這麼多,手裡還抱著暖手爐已經覺得這樣冷。也不知道他在牢中是不是更難以抵抗嚴寒。
馬車轆轆聲中,李青曼回憶裡剛剛見到周自儀的一幕幕。尤其是剛見到他時,他背對著她,握筆提詩的挺拔背影。
其實相見的時間那麼短,哪有那麼多的回憶可供一遍遍琢磨。
幾個小丫鬟互相使眼色,其中一個笑著開口:「姑娘,奴婢瞧著周大人在牢中的生活條件也太差了些。要不要勸勸老爺幫忙從中周旋,將周大人放出來呀?」
另外一個小丫鬟也笑著接話:「也免得咱們姑娘心疼呀!」
李青曼輕歎了一聲,緩緩搖頭:「他不會願意這樣的。因為他是周自儀。」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不懂李青曼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倒也沒敢再多問了。
而此時的宮宴,因為帝后未到,宴席遲遲不能開。
皇后從皇帝那兒出來,肅著容,拖著繁複宮裝,獨自去宮宴。這還是她自打入宮,第一次不是和陛下一起趕赴宮宴。
「娘娘,二王爺有重要軍事求見。」太監進來稟告。
皇后問了宮女現在的時辰,召二王爺在偏殿相見。
皇后坐在上首,慢悠悠地開口:「王爺有何軍事相稟?本宮怎不知王爺竟連軍中事也知曉。」
二王爺看了一眼殿內的宮人,道:「娘娘,此事事關重大。」
皇后輕輕揮手,紅風帶著殿內的宮人退下去。
翠風立在皇后不遠處,沒有走。
皇后一手托腮,道:「王爺最好長話短說,不要誤了宮宴。」
二王爺哈哈笑了兩聲,朝皇后走過去。離得近了,她的美貌便看得更清楚了些。世間男子無不愛美人,只是有的美人高高在上不可覬覦,連多看一眼都是罪。
二王爺曾經也不敢,可如今就不一樣了。皇帝活不久了,皇后甚至委身過老三。那麼他為什麼就不行?
他立在皇后面前,俯下身來,低聲道:「本王興許可以替娘娘解憂。」
「本宮何憂?」皇后神色淡淡。
「當然是能讓娘娘垂簾聽政的權利……」二王爺說著,伸手撫過皇后的鬢邊。
「放肆!」皇后忽得變了臉色,鳳目生怒。
二王爺手一抖,訕訕收了回來,繼而後退了一步。他後知後覺自己的反應有些丟臉,遂冷哼一聲,道:「娘娘,老三可以幫你的事情,本王一樣可以。」
「王爺若沒什麼重要的軍情,便退下罷。」
二王爺陰切切地笑了起來,他望著皇后向後退,最終在一個合適的距離停下來,他用一種輕蔑的目光望著皇后,譏笑開口:「娘娘又何必裝得如此冰清玉潔。不知為了權勢委身三弟時可曾也這般裝腔作勢?」
皇后好笑地瞧著二王爺,鳳目眸光流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神態居高臨下地說:「男人啊,總是免不得自以為是和自視甚高的臭毛病。」
「哦?難道本王說錯了?呵。」
皇后忽然來了幾分興致,她換了一隻手托腮,神情悠閒,略思索了片刻,慢悠悠地開口:「老三這個人雖然笨了點,現在也發福了些。可年輕的時候倒是有幾分姿色。」
二王爺臉上的笑慢慢不見了,他冷笑,道:「娘娘該不會是要說你同老三苟且是因為他長得好吧?」
「不止啊。」皇后神情惋惜,「他年輕的時候不僅人長得俊俏,也有幾分才華。可惜啊,到底是慢慢腐爛,成了臭男人一個。」
皇后眼中的惋惜逐漸變成了嫌惡。
二王爺並不太相信皇后說的話,他搖頭,笑道:「娘娘在說笑吧?你和老三偷情不是為了讓他幫你,而是因為情投意合?」
「錯。」皇后及時糾正他,「情投意合這詞用的實在過分,能不能不要把男男女女的那點事兒動不動就說成什麼情投意合。」
皇后臉上的嫌惡更濃。
二王爺覺得不可思議,搖頭:「你和老三好了那麼多年,就那麼狠心殺了他?」
「錯。」皇后再次糾正他,「只是好了幾回罷了,後來都是他死纏爛打,惹得本宮厭煩不已。」
一陣沉默之後,二王爺說道:「皇后,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是不是瘋了?這事若捅了出去,哈!」
「王爺若沒旁的事情,本宮要去宮宴了。」皇后起身,昂首往外走。
「皇后!你可考慮清楚,當真不需要本王的幫忙?」二王爺的語氣中濃濃的要挾意味。
皇后經過二王爺身邊停下來,道:「王爺既是覬覦權利,又覬覦本宮,真的是什麼都想要啊。」
「我們可以將這說成是合作。結果會是你我都滿意!」
「本宮不滿意。」皇后漫不經心地抬手挑起二王爺的下巴,大大方方地打量著他的這張臉,失望地搖頭,「本宮要的東西你給不了。這張臉,本宮也沒胃口。不要再舔著臉纏著本宮,否則老三的結局就是你的下場!」
皇后甩開手,寬袖拂過二王爺的臉。
二王爺摸了摸被她的寬袖拂過的臉頰,古怪地笑了。
她皇后門出去,驚訝看見衛瞭盈著淚水的眼睛呈著憤怒。
「母后……二皇叔說的那些話我本來是不信的。可是……可是……你怎麼可以……」衛瞭痛苦地搖頭,淚水從眼角滑過。
皇后輕歎了一聲,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
「母后!」衛瞭雙手緊緊握住皇后的手,睜大了一雙淚眼飽含希望地望著她,「母后……您告訴皇兒不是這樣的! 您說謊、說笑,或者有旁的身不由己的原因,才不是……才不是那樣的……」
衛瞭的聲音低下去,帶著哽咽啜涕。
「不是哪樣的?」皇后溫柔笑著。
她坦然的態度似乎承認了一切。
衛瞭甩開皇后的手,奮力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轉身就跑。他接受不了,他接受不了自己從小敬愛的母后竟然、竟然……
皇后望著衛瞭跑遠的背影,若有所思。
翠風低聲問:「娘娘,需不需要將二殿下追回來?」
「不必了,不必管他。宮宴已經遲了,不能再耽擱了。」皇后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腳步,她回過頭,遙遙望著立在偏殿裡的二王爺,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個頗為耐人尋味的笑容。
二王爺還沒有弄明白皇后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她已經轉身登上鳳鑾,趕赴宮宴。
二王爺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他想要皇后是真的,這種想要並非出自一個男子對一個女人的喜愛,更多的是一種征服欲。他今日與皇后說的合作並非實話。相識這麼多年,他對皇后還是有些瞭解的。這個女人的野心太大,而且過分高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衛瞻的驕傲也是從皇后身上繼承而來。她不會服軟,更不會因為合作而委身。
——這些,二王爺都知道。
不管皇后是為了坐擁大權垂簾聽政還是扶植紀家,這都不是二王爺所願。哪個男人不愛權利?如今正是他離皇位最近的時候。他今日過來,一為試探,而更重要的卻是隔斷皇后和二皇子之間的橋樑,讓他們母子離心,徹底將二皇子拉為己用。
二王爺對衛瞭剛剛的反應很滿意,他心情很好,笑著往宮宴去。
宮宴久久未開,各桌上擺著的各種瓜果零食被消耗的了許多,百官和家眷閒談著消磨時間,時不時望向殿門口。
百官已許久不曾見過皇帝,心中猜測今日陛下興許不會到場。
霍瀾音將帶來的幾樣小玩意兒都玩夠了,無聊地晃著腿兒,好奇地望向宴席旁桌的人,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瞧瞧那個,乾淨的眼睛裡滿滿了好奇。
宴席之上本來就有很多人在悄悄地打量著她,偏偏她的目光肆無忌憚。剛好撞上別人瞧她的目光,她就大大方方地沖對方笑,倒是惹得對方有些尷尬不好意思了。
霍瀾音已經坐了一個時辰了,這對於醒著的她來說,十分難得。不遠處有個小妹妹,脖子上掛著的金項圈在燈光的映照下特別好看,她看著看著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從椅子上跳下去,好奇地走過去。
那一桌本來言談甚歡,見她走過來,不由都停下話頭,驚訝地望著她,甚至有一絲不知所措。
其他桌的人也看了過來。
霍瀾音站在桌子旁,眨巴眨巴眼,眼巴巴瞅著那個小姑娘脖子上的金項圈。
那個小姑娘叫晨兒,不過十二歲。這還是她第一次跟著父母進宮,就遇到這樣的情況,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晨兒。」晨兒的母親對女兒使眼色。
晨兒將手搭在金項圈上,眼睛有點紅紅的——她不捨得。
晨兒的長姐輕咳了一聲,再次對妹妹使眼色。
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晨兒覺得有點委屈,她好喜歡這個金項圈,這個金項圈是她自己挑選的,花了好些錢呢……
可是她也明白母親和姐姐的意思,此情此景,她只能割愛了。
「你想要這個嗎?」晨兒小聲地問。
霍瀾音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晨兒將項圈解下來,遞給霍瀾音。
霍瀾音套在小臂上,好玩地晃動手腕,金項圈一圈一圈晃著。她跑到衛瞻面前,晃著自己的手臂給他看。
「好看的!」
「嗯,好看。」
衛瞻隨意招了下手。
素星立刻吩咐下去。很快,宮人抱著一個沉甸甸的盒子給晨兒:「殿下有賞。」
晨兒接下來,差點沒抱動。她將盒子打開,一瞬間的金光,讓她的眼睛很不適應。
滿眼的金首飾……
那麼多……
晨兒忽然紅了臉,對於自己剛剛的小氣不捨得十分不好意思。
「晨兒,還不快謝恩。」她的母親在她耳邊急急小聲提點。
晨兒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起身行禮謝恩。
這處發生的事兒,別人自然也瞧見了。都有些羨慕晨兒,恨不得霍瀾音挑中的是自己的首飾。
霍瀾音玩了一會兒,就把金項圈隨手放在桌子上。身子輕輕晃悠著,好奇地繼續去看旁人。很快,她又被一個姑娘髮間的步搖吸引了。
衛瞻瞥了她一眼,說:「想要什麼就去拿。」
「讓讓真好!」霍瀾音開心地摟住衛瞻的脖子,在他的臉上吧唧了一口。
眾人紛紛避開目光。
霍佑安坐在霍平疆的身側,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無語地翻了幾次白眼。
霍瀾音開心地穿過一張張桌子,湊近這個人瞧瞧,又拉拉另一個人的帽子。鶯時緊緊跟在她身後,滿心焦灼。
素星跟得稍遠一些,若是霍瀾音拿了誰的東西,她便在小冊子記下一筆——宴後,都是會有賞賜送下來的。
她身帶異香,在宴桌間徘徊,像一隻異美的蝶,在整個大殿灑下一道奇香。
衛瞻身子後仰,靠在椅背上,含笑望著霍瀾音,縱容著她。
吳吉玉盯著像個小孩子一樣的霍瀾音,抿著唇握緊手中的帕子。她悄悄起身離席。
一直盯著她的紀雅雲想了想,帶著個丫鬟悄悄跟上去。
皇后終於姍姍來遲。
在宮人尖細的通報聲中,整個大殿內的人都趕忙起身,跪地行禮。
所有人一下子矮了下去,霍瀾音懵懂疑惑。她轉過頭去,望向出現在殿門口的皇后,好奇地眨眨眼。
一瞬間,霍瀾音覺得剛剛瞧著稀奇的那些亮晶晶的首飾都沒有皇后髮間的首飾耀目,這大殿內的人也沒有誰比皇后更耀目。
霍瀾音歪著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皇后瞧。
跪在一旁的鶯時趕忙拉了拉霍瀾音的袖子,小聲提醒:「姑娘,要行禮的!」
霍瀾音連看都沒看鶯時一眼,當鶯時再一次使勁兒拽她袖子的時候,霍瀾音擰著眉,「煩哦」一聲,甩開鶯時的手,小跑到皇后面前。
侍衛想要阻攔,皇后抬手阻了他們的動作。
霍瀾音彎著眼睛開心地跑到皇后面前,她伸出手想要去摸皇后的鳳冠。
旁人瞧著這一幕,無比噤聲。
「不不,這個暫時還不能給你。」皇后拉住霍瀾音的手,順手將手腕上的鐲子取下來給她玩。
霍瀾音剛剛從別人那裡也得了一個鐲子。她摸了摸皇后給她的這個鐲子,翹著唇角笑了:「這個好!」
「這個不是捏著玩的,是要戴在手上的。」皇后很有耐心地親自將鐲子戴在霍瀾音的手腕上,滿意地點點頭,「腕細且白,戴著很好看。」
霍瀾音不是很能準確理解皇后的意思,可是她知道皇后是在誇她。她開心地沖著皇后笑,去拉皇后的手。
皇后沒有推開她,反倒是牽著她往前走。
經過衛瞻身邊,皇后鬆了手,道:「去吧。」
霍瀾音懵懂地眨眨眼,順著皇后的視線看去,看見了衛瞻,她恍然大悟,立刻朝衛瞻跑過去,差一兩步將要跑到衛瞻面前時,她伸開雙臂一下子撲進衛瞻的懷裡,在衛瞻的懷裡仰起臉來對他笑。
——你不要不高興呀,我還是最喜歡你啦。
衛瞻將她晃動的步搖擺正,偏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椅子,霍瀾音立刻鬆了手,乖乖地坐在一旁,坐得腰背挺直,乖得不像話。
皇后拖著長長的正紅裙擺走上臺階,入座。她抬手,開口:「眾愛卿平身。」
「陛下龍體微恙,如今新歲天寒,不宜赴宴,特令本宮代為賀歲。國宴亦是家宴,皆為家人。眾愛卿不必拘謹,飲酒作樂,當成在自己家中即可。」
朝臣和家眷再一次謝恩。
皇后視線掃過群臣,最後落在衛瞻的身上。母子四目相對,皇后輕輕扯起一側唇角,勾勒著極淺的笑意。她話鋒一轉:「不過,在開宴之前。本宮有一事宣佈。」
眾人已經入座,聞言,皆望向皇后。
「太子殿下前些日子來棲鳳宮與本宮說他有意立周家霍氏女為妃。這幾日本宮思來想去,霍姑娘心性純良,其善感人。皇兒重情,實乃天造地設的一對。特允。」
本來就十分安靜的大殿,瞬間陷入了一陣死寂當中。
皇后稍微停頓了一息,又道:「瀾音這孩子身帶異香,本宮每每聞了都覺得心曠神怡,仿若置身鳥語花香春意盎然時。遂,不必禮部著良時,本宮做主將婚期定在花朝節。」
花朝節二月初二,竟然只一個月了。
滿殿的人還在震驚中回不過神來,霍瀾音與太子之事人盡皆知,誰都知道霍瀾音為救太子而壞了腦子,人人也都知道太子寵她寵得快要上了天。
可是真的要封個傻子為太子妃?
這不是搞笑吧?
縱使太子再寵著她,給她寵愛不是足夠了?何必將太子妃這樣重的地位也給她?這也太荒唐了吧!
「兒臣謝母后。」衛瞻起身,在朝臣開口勸諫前,牽著霍瀾音的手走出來,行禮謝恩。
霍瀾音懵懵懂懂,學著衛瞻的樣子跟著行禮,頗有些不倫不類的樣子。
「我兒無須多禮。」
坐在不遠處的二王爺笑著開口:「娘娘當真是寵著太子殿下。」
「那是自然。本宮自然是十分寵著皇兒。」
衛瞻抬眼,遙遙望著坐在高處的皇后,眸色略深。就算她有旁的目的,可是這是他想要的結果,就足夠了。衛瞻收回視線,牽著霍瀾音回到座位。
「娘娘三思啊!」終於有老臣站了出來。
有一個臣子站出來當頭陣,自然會有旁的臣子陸續起身勸諫。一個個臣子陸續起身,不久之後,跪了一地。
衛瞻神情默然。
霍瀾音不明白為什麼剛剛大家都還在歡聲笑語,現在又都跪了一地。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她敏感地感覺到氣氛不太對,也不敢再亂動,乖乖靠在衛瞻身邊。
當然了,那些不想衛瞻掌權的臣子也站了出來,持支持的態度。再言,皇后既然大眾提了出來,又怎麼可能沒有事先安排。
「此乃皇家家事,我等不敢多言。」
「娘娘金口玉言,豈有收回成命之道!」
「太子殿下與周家霍氏女情比金堅,實在人神欽羨的神仙眷侶。臣,祝殿下和太子妃舉案齊眉百年好合!」
霍佑安急了,側首望向霍平疆,小聲說:「父親,您出聲勸勸啊!」
霍平疆連頭都沒抬,隨口道:「吃你的飯。」
「這……」霍佑安回頭望向霍瀾音,頓時覺得頭大沒辦法,只得重重歎了口氣。
皇后抬手,雍容美豔的容貌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她完全忽略了那些勸諫的朝臣,緩聲道:「此事無需再議。今日黃喜臨門,眾愛卿盡情方好。」
皇后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一陣尖叫。
霍瀾音好奇地站起來,衛瞻拉住她的手腕,沒讓她動。
皇后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神情中帶著幾分不悅。她不必吩咐,立刻有宮人去查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久後,吳吉玉和紀雅雲被帶了過來。
紀雅雲的裙子濕了一點,吳吉玉卻是濕透了,身上裹著一件寬大的袍子禦寒。她跪在地上,因為冷和委屈,伏地痛哭。
「怎麼回事?」
紀雅雲提著裙子,朝皇后跑去,在宮人稟告前先一步開口:「皇后姑姑,吳家姐姐不小心掉到湖裡去了!」
「宮中大多的湖都結了冰,人工砸開的也不夠那一兩處,怎就那麼不小心。」
伏地慟哭的吳吉玉一怔,被紀雅雲氣個不輕。她緊接著放聲大哭:「我不活了……嗚嗚嗚……」
只這一句,哪裡是什麼失足落進湖裡,分明就是自尋短見。
「吉玉,我的孩子。你這是做什麼啊!」吳吉玉的父母趕忙起身,趕到女兒身邊。
「女兒不孝,實在是沒臉活下去了!」吳吉玉伏在母親的懷裡,哭成了淚人。
吳吉玉身邊的丫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稟告:「我家姑娘最近幾日終日以淚洗面,是奴沒有看好姑娘。」
明明吳吉玉和她的丫鬟什麼都沒說,可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了過來。畢竟前幾日吳吉玉在東宮換衣被衛瞻撞見的事情,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這是失了清白,一時想不通了。
剛剛阻撓衛瞻立霍瀾音為妃的大臣裡面,立刻有人站出來,稟告:「娘娘,吳家姑娘為京中貴女,品性才學皆是上乘。太子殿下不若同時將正妃側妃一併封立,皆大歡喜!」
「蘇大人。」衛瞻冷梆梆地開口,「你若喜歡提媒牽線,不若今日就脫了這身官府,孤賞你一身紅袍去民間做媒人罷。」
蘇大人一凜,趕忙跪地:「下官失言!」
霍佑安終於忍不住,起身相勸:「殿下,清白名聲對女子而言何其重要。如今吳姑娘如此,殿下心善定然於心不忍。」
衛瞻撩起眼皮,遙遙望向霍佑安。
在座眾人皆噤聲,望向衛瞻。
也幸好說話的人是霍佑安,若是旁人,恐怕下場比蘇大人更慘。
衛瞻輕笑了一聲,道:「佑安這麼想讓孤同時立側妃。嘖,也不是不可以。卻要換個人。孤覺得姜家姑娘很不錯,實乃世間奇女子。佑安,你覺得如何?」
「你!」霍佑安一驚,不敢置信地往前邁出一步。
他盯著衛瞻的眼睛,下一刻,額角忽地沁出冷汗。他知道衛瞻不是在說笑,他已經在嚴重警告他。
「佑安。」霍平疆放下酒樽。
霍佑安回過神來,回到座位,在父親身邊坐下。
紀雅雲眼珠子轉來轉去,看著這些臣子恨不得讓衛瞻負責娶了吳吉玉,急得她氣紅了臉。她跺了跺腳,故意用一種詫異的語調大聲說:「皇后姑姑,可是我親眼看見吳家姐姐是自己跳下去的呀!我又沒老眼昏花,不會看錯的!」
吳吉玉在母親的懷裡抬起頭,望著紀雅雲的淚眼裡帶著恨。
吳吉玉的丫鬟趕忙跪地哭著說:「紀姑娘,您趕來的時候,我們姑娘分明已經被救了上來,又怎麼可能看得見我家姑娘是做落水的。」
紀雅雲一本正經地說:「你錯了。你看見我的時候,你家姑娘已經被人救了上來,不代表我在遠處看見你家姑娘的時候她已經被救上來了。這個道理你都不懂?真笨!」
紀雅雲扁扁嘴。
其實她撒謊了,她根本沒看見吳吉玉是怎麼跳下水的。但是她這人腦子簡單,認定了就是認定了,她認定了吳吉玉是個壞蛋,所以咬定肯定是她的陰謀!
衛瞻終於不耐煩,開口:「吳姑娘。」
他一開口,這事情似乎到了有結果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包括哭哭啼啼的吳吉玉。
皇后抿了口茶,饒有趣味地打算看戲。
「當日撞見你換衣的人可不只孤一個。」
吳吉玉愣住了,猜不懂衛瞻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止他一個人?還有誰?
「小蘇子、小賀子。你們當日看見什麼了。」
小蘇子和小賀子從後面走上來,跪地稟告。
吳吉玉怔怔望著這兩個小太監,一時之間不明白衛瞻什麼意思。
小蘇子說:「奴不小心撞見吳家姑娘換衣,吳姑娘上身赤裸,手裡抱著薑黃色心衣。」
「是嗎?」衛瞻漫不經心地問。
小賀子繼續說:「吳家姑娘左胸下方有一塊紅色的方形胎記。」
殿內死寂一片。吳吉玉整個人都在發抖,這樣私密的身體位置上的胎記被大眾說出來,她倒是真的有了幾分尋死的意思!
衛瞻扯起唇角,笑:「呵,吳姑娘,他們兩個瞧得比孤仔細。你縱使要尋人負責,他們兩個更妥帖些。」
小蘇子和小賀子是兩個太監啊!
殿內的死寂一直在持續,就連吳吉玉呆呆望著衛瞻,連哭都忘了。
吳吉玉的母親嚇得不輕,趕忙說:「他們兩個是太監啊!」
衛瞻恍然道:「哦,小蘇子和小賀子是太監。所以吳姑娘找人負責還是要挑人的。這樣……」
衛瞻招了招手,瞬間冷了臉色,下令:「來人,將吳吉玉身上衣物盡數除去。今日宮宴男子眾多,老的少的,俊的醜的,有錢的有權的……大可供著她隨意挑選負責!孤倒是要看看,她會選誰。」
吳吉玉尖叫了一聲,抱緊胸口的衣服,作勢要朝一側的廊柱撞過去。幸好她的母親及時抱住了她。
吳吉玉的父親顫抖著跪地,顫聲求情:「小女糊塗毀了今日宮宴,還請殿下降罪!」
這一幕,讓紀雅雲看得目瞪口呆,她向衛瞻投去崇拜的目光。這也太牛掰了吧?可惜,她嫁不成太子哥哥了,嗚嗚嗚……
衛瞻面無表情,毫不理會吵鬧的要死要活。他翹著腿,慢悠悠地轉著拇指上的扳指。
霍瀾音眨眨眼,視線下移看向衛瞻的扳指。然後用手指頭在衛瞻輕轉的扳指戳了戳。衛瞻這才笑了,他拉過來她的手,俯下身在她的指尖吻了吻。
他心已決,無人可勸,神鬼難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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