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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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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青花燃] 與黑暗神交換身體後[互穿]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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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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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0-8 22:24: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章 合二為一

  霍華德有公務在身,陪依蘭吃了一頓營養豐富但沒滋沒味的傷員餐之後,他揮揮手,整理了一絲不亂的軍裝,然後踏上銀色的馬車,直奔光明神殿的方向而去。

  『您千萬保重!妮可也要保重啊!』

  依蘭鬆了一口氣。

  喜歡上刺殺自己的刺客的少女,真是令人擔憂。

  幸好霍華德來了。

  有霍華德扶助妮可上位,依蘭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目送霍華德的車隊遠去,她偏過頭,望著身邊的兩個人。

  路易穿著銀色的燕尾服,雙手拄著黑寶石權杖,站在老霍華德身邊,比這位老魔法師更像一個真正的老人家。

  「以後可以叫我老霍。」老霍華德偏偏頭,「走,帶你去看看新住處滿不滿意,人員名單我已經讓人整理了,待會兒就會送過來。」

  「謝謝您,老霍爺爺。」

  老霍華德忍不住探出手,摸了一把她毛茸茸的腦袋。

  「噢,瑞恩那小子,什麼時候能給我生個孫女啊!」

  路易留了下來。

  身邊多了這麼一位超級強的戰力,依蘭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

  路易在魔神的幫助下,曾經在北冰國融合過光明女神一小塊神格,這是一個非常有利的條件,依蘭覺得可以從這裡下手好好籌謀。

  她非常順手地把霍華德家族的人手都交給了路易——畢竟術業有專攻,人事管理的事情依蘭實在是半點兒都不擅長,由她來做,恐怕只會事倍功半。而路易,從前足不出戶就能把一個巨大的莊園和私軍管理得井井有條,足以證明在這方面他非常有料。

  路易:「……」為什麼感覺身上的擔子一天比一天更重了?說好的重獲新生,花天酒地享受生活呢?

  裝了魔神的匣子很快就成功送到了依蘭的房間裡。

  和賢者的冰晶小閣不同,這是一間非常浮誇豪華的大屋子。霍華德家族,向來也不忌諱向世界宣告自家的財力。

  依蘭躺到了可以並排睡十個人的大床上。

  看著華麗得堪比皇宮的吊頂,她的腦袋裡不禁開始胡思亂想。

  這是一個安全的地方,魔神完全可以在這間屋子裡面現出真身,然後和她在這張巨大的金絲大床上面打滾。

  這麼想著,眼前卻忽然浮起了賢者的臉。

  「噢!」依蘭用力甩了甩腦袋。

  她猶豫了一會兒。

  雖然賢者背地裡不知道在鼓搗些什麼,但這一次能夠成功脫險得益於他,而且這些日子傷勢飛速好轉也是他的功勞。

  「給他寫封信表示感激吧。」

  依蘭坐起來,慢吞吞地走到鑲了金邊的巨大書桌旁邊,取過一張質地上乘的羊皮紙,沾了金色的墨汁開始寫信。

  [尊敬的賢者,這段日子承蒙您的……]

  一道涼颼颼的氣息落在了她的頭頂。

  依蘭回過頭,發現魔神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後。

  「呵,」他冷冷地扯起唇角,「給男人寫信這種事情,做得倒是很順手。」

  「你又在吃醋。」依蘭轉過身,把眼睛彎成一對小月牙,兩條胳膊非常自覺地環到了他的身上。

  「少來這一套。」他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已經軟了很多,沒什麼威懾力了。

  她把身體貼了上去,臉頰蹭著他的胸膛。

  「抱。」她說。

  他的手非常自覺地摟住了她。

  他還是不爽,張開嘴正要說話,聽到她的聲音溫溫柔柔地飄出來:「閉嘴。」

  哈?!

  這個東西真是快要爬到他頭上了,居然敢叫神明閉嘴?

  把他氣樂了。

  他垂下眼睛來瞪她,看著她在他胸前輕輕地蹭一下、再蹭一下,他的意識不自覺地放空了,等到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老老實實閉了好一會兒嘴……魔神大人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

  溫存了一會兒之後,依蘭沒力氣寫信了,她拉著魔神躺到了巨大的床上,整個人窩在他的胸前。

  這些天,真是做夢都想著用人類形態和他親近啊!

  「太冰了,身上溫度高一點。」她非常不客氣地用小手拍了拍他結實的胸膛。

  「嘖,你這個東西,越來越無法無天,是想爬到我頭頂嗎。」他眯著眼,危險地睨著她。

  「快快快。」

  皮膚呈現出正常人的體溫。

  依蘭在他好聞的胸膛上面拱了幾下,然後幸福地睡著了。

  這一次夢境來襲,依蘭隱約已經有了預感。

  眼前雲霧撥開的時候,她完全沒有感到意外。

  『躺在魔神的懷裡,見證悲劇的過往,這也算是世界對我的垂憐吧。』

  依蘭的心情憂傷而平靜。

  上一次的夢境,發展到澤白度騙取了魔法師們的信任,迅速走入管理層,著手製造威力驚人的魔法投石車。依蘭差一點兒就看到了他的臉,可惜夢醒了,功虧一簣。

  這一次她已經知道,澤白度就是七個屠魔者之一。

  她一定要看看他是何方神聖!

  依蘭緩緩降落,發現法師塔正中心的大廣場上堆滿了紫色的亮晶晶的礦石。廣場旁邊有傳送陣的光芒在不斷閃爍,把新的原礦運輸過來。

  她記得上次聽人提到過,要大量製造魔法投石車,就得把法師塔中的能量礦全部集中出來提純。

  所以……法師塔內的大爆炸,就是來自這些礦石嗎?

  依蘭難過地注視著它們。

  廣場邊上聚集了許多魔法師,在澤白度的安排下,他們非常有效率地在用魔法提純這些礦石,明亮的紫色光芒直直照到了天上,把雲都染成了夢幻色彩。

  大家的臉上都有喜氣。

  依蘭的心臟『怦怦』直跳,渾身都在發冷。

  澤白度,他是唐澤飛鳥的孿生兄弟,一個有能力有手腕,無比狡詐的聖騎士……

  在爆炸之前,一定要見到他!

  她在壁畫上見過爆炸後的景象,任何痕跡都從這塊大地上抹去,什麼都留不下來。

  『必須找出這個澤白度!直覺告訴我,他的身上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秘密!』依蘭迅速落到了人群中,試圖從大家的對話中尋找澤白度的位置。

  她四處逛了個遍,耳朵都塞滿了魔法師們對澤白度的誇讚之詞。

  這位天才還構建了幾處新的傳送陣,大大方便了魔法師們的生活。

  自從有了他,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當然不同了!他是來要你們性命的!』依蘭煩躁無比。

  看著那道沖天的紫礦之光,她感覺到了濃濃的不祥。

  『他會不會在賢者瑪琳恩那裡?』

  依蘭的心臟輕輕一揪,飛快地前往中心塔。

  她落到了傳送陣上。

  不幸的是,她現在的狀態無法啟動傳送陣——她只是一個不存在於這個時空的幽靈,要是能啟動傳送陣,那才真是有鬼了!

  她焦灼地等待了很久,始終沒有人前來使用這個傳送陣。

  『什麼時候會爆炸啊……』她急得原地打轉轉。

  轉悠了一會兒,她決定到城外去看一看,說不定在光明騎士陣營裡能打聽到什麼消息。

  依蘭飛快地把視角拉到了圍住法師塔的金色海洋中。

  光明騎士們神色堅毅,都在準備為屠魔事業獻身。任何一支軍隊,在發動戰爭的時候都會認為自己是正義的,功過只不過是留給後人來評說。

  依蘭繞了一圈,並沒有得到有價值的情報。正打算返回法師塔時,忽然看到守護著整座白色城池的那道淺藍色的魔法光牆重重搖晃了一下!

  依蘭的心臟猛然攥緊。這道光牆,是賢者瑪琳恩通過冰藍巨蛋守護之心來釋放的超巨型魔法,它有了動盪,是不是意味著瑪琳恩那裡出了什麼問題?!

  她飛快地趕往中心白塔。

  掠到白塔上方時,終於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白鬍子魔法師和女賢者瑪琳恩!

  依蘭緊張地追了上去,只見頭髮全白的慈祥賢者瑪琳恩抓著魔杖,箭步如飛衝向魔法廣場。

  「慢點瑪琳恩,慢點!」白鬍子氣喘吁吁地追在瑪琳恩身後,「雖然那堆小山一樣的礦石一旦爆炸就是恐怖的災難,但是我們上了年紀的人,走太快會要了老命的!」

  「噢,都什麼時候了米諾加,你還像烏龜一樣慢慢爬!」女賢者轉過半個腦袋,沖著白鬍子狠狠扮了個鬼臉,「解決了躁動的礦石,我一定會好好收拾你們兩個,還要和那個年輕漂亮的小夥子澤白度好好算帳!淨給我添麻煩!」

  依蘭看著瑪琳恩熟悉的面孔和表情,心裡有一蓬酸酸漲漲的東西在不斷地擴大。

  誒?米諾加這個名字,怎麼好像有一點耳熟?是黑鬍子卡多拉克喊過他的名字嗎?

  「噢,噢!」白鬍子米諾加邁著小短腿,費力地追在瑪琳恩身邊,「你就祈禱在你處理那堆礦石的時候,光明騎士們不要突然進攻吧!卡多拉克的實力我很清楚,他負責給守護之心注入魔力的話,也就能弄出個形狀來唬唬人!根本不足以抵擋正式的進攻!」

  「不是還有澤白度嗎,把他們兩個留在那裡的意思,就是就算被榨成兩個人乾,也給我好好守住嘍!」女賢者皺著鼻子說。

  雖然上了年紀,但這位賢者看起來依然非常活潑調皮。

  依蘭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噢,這是瑪琳恩留給我的烙印。無論什麼境遇都能保持樂觀、開朗,這是她教會我的。』

  依蘭的心臟和眼睛位置都酸酸的。

  中心廣場到了。

  剛才還安安穩穩的沖天紫光,現在好像變成了一條猙獰的惡龍,它從礦堆上逸散出來,在半空瘋狂地扭曲衝撞,好像隨時會引爆下方巨大的礦石堆。

  依蘭的心臟懸到了嗓子眼裡。

  怎麼回事!它要爆炸了……要爆炸了……想到壁畫上面恐怖的蘑菇雲,依蘭整個身體都揪得緊緊的。

  周圍的魔法師們根本沒有意識到可怕的危機已經籠罩在頭頂,看到賢者瑪琳恩過來,每個人都鬆了一口氣,沖著她露出白牙。

  「噢,賢者啊,總算是把您給盼來了!」

  「您偶爾也要到地表來曬一曬太陽才好啊!」

  瑪琳恩優雅地用少女的手勢向大家打招呼。

  『噢天哪!快點阻止這場爆炸啊!』依蘭再一次為古人操碎了心,『瑪琳恩,快點!』

  瑪琳恩忽然愣了一下,慢吞吞地扭過頭,望向依蘭所在的位置。

  她的眼睛裡清晰地浮起了一絲疑惑。

  依蘭也凝視著她,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她想起了光明大主教說過的那句話——相伴多年的魔法精靈在最後一役中拋棄了瑪琳恩。

  『沒有拋棄,沒有,我在這裡!』

  依蘭衝上前去,用自己並不存在的身體使勁蹭瑪琳恩,尤其是她肩膀上那兩個看起來很舒適的『鳥巢』。

  『我回來了!沒有拋棄,沒有!』

  「噢,」瑪琳恩忽然喃喃自語,「聽說外面都在傳,因為我的風評不好,毛團小可愛拋棄了我。」

  依蘭的心臟猛地揪了起來,眼睛和鼻腔的位置酸澀難當。

  「哈哈哈哈!」瑪琳恩大笑起來,「愚蠢的傢伙!他們等著瞧吧,等我和毛團小可愛匯合的時候,一定叫他們嘗嘗雙劍合璧的厲害!」

  依蘭:「!!!」

  她放肆地大哭起來:「嗚嗚嗚嗚……」

  胸腔中那團巨大的執念全部散盡,化成了無數酸澀又甜蜜的液體。

  嗚嗚嗚……瑪琳恩沒有誤解她,沒有!

  「好啦好啦瑪琳恩,辦正事啦!」白鬍子無奈地盯著她,「一個人忽然又神神叨叨地胡說什麼!」

  「哼哼。你懂個屁!」瑪琳恩像少女一樣嬌笑著,對著那堆礦石揚起了魔杖。

  依蘭膽戰心驚。

  『沒用的,沒用的,你根本阻止不了爆炸!快逃,快逃走啊!』她焦急地圍著瑪琳恩轉來轉去。

  瑪琳恩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依蘭都感到熟悉。

  她甚至有印象每一條皺紋都是因為哪一個表情而慢慢在瑪琳恩臉上生成的。

  依蘭用力擋在了瑪琳恩和那堆山包一樣的礦石中間。

  『快走,快走……嗚……』

  可是,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瑪琳恩的魔法直沖雲霄,把那條暴躁的紫色狂龍無情鎮壓。

  白鬍子米諾加屁顛顛地走向四周,把圍在廣場邊上提純礦石的魔法師們挨個轟走。

  「忙活別的去,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當心一會兒魔力衝擊帶走你們的小命!」

  依蘭在瑪琳恩的周圍轉來轉去。

  壓制這些礦物的魔力爆發讓瑪琳恩略有一點吃力,但也不是無法承受,有白鬍子幫忙,應該很快就可以解決。

  依蘭不禁小小地舒了一口氣。

  原來爆炸並不是發生在今天啊……

  等等!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瑪琳恩離開了守護大廳,現在負責守護之心的人是黑鬍子卡多拉克,而澤白度,也留在了那裡!

  依蘭感覺到自己腮幫子上浮滿了細細的電流。

  完、完了……

  念頭剛剛一動,整座城忽然悶悶地搖晃了一下。

  依蘭飛快地把視角拉到了高空,只見發生了震盪的,果然是護住整個法師塔的那一圈龐大的魔法光牆!

  「守護之心出事了!」依蘭的心臟『怦怦』亂跳,雖然沒有形體,但是她感覺到渾身冰冷。

  來了……歷史來了……

  「嗚……」她飛快地掠向中心廣場,在心中尖叫,「快走啊,瑪琳恩,你快走!快點離開這裡,快點!」

  可惜她的聲音沒有人能聽見。

  白髮女賢者舉著魔杖,偏過頭,呼喚白鬍子:「喂,米諾加,去看看守護之心怎麼回事,那兩個傢伙剛剛上崗就受到了攻擊嗎?噢,他們可真是兩個倒黴鬼呀!」

  「你說什麼?風大,沒聽清。」白鬍子拎著長袍,屁顛顛地跑向她的身後。

  「我說,卡多拉克和澤……」

  瑪琳恩呆呆地低下頭,看著從胸前透出來的匕首尖尖。這是一把湧動著聖光之力的匕首。

  白鬍子手持利刃,狠狠絞動。

  「啊啊啊啊啊——」依蘭發出了尖利的咆哮。

  米諾加!米諾加!

  曾經被忽略的記憶『轟』一下湧入腦海,潛意識其實早已為她記住了這三個名字!光明大主教提到的三個名字,迪斯‧卡爾、澤白度、米諾加……

  白鬍子米諾加,他是背叛者!

  依蘭聽到東北方向傳來了動靜。

  一個巨大的六翼金人浮在城牆上方,他的聲音就像是巨雷一樣碾過每一個人的頭頂。

  「你們都上當了!瑪琳恩是巫妖王,她要將守護之心貢獻給魔鬼,吞噬全人類!現在巫妖王已經伏誅!我,迪斯‧卡爾用自己的名譽保證,只要是棄暗投明者,一定都會得到寬恕!」

  一道道魔法轟上半空,但是根本無法對金光巨人造成傷害。

  聖騎士得到的是光明女神的神力,人力和神力之間,差距可謂天塹。

  「執迷不悟者,誅!」

  金光從半空中斬下來,一整排建築轟隆倒下。

  有尖叫聲傳來:「那是聖騎士!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依蘭心臟刺痛,顫抖的視線轉回來,望向被白鬍子米諾加偷襲的瑪琳恩。她不忍心看,但是無法不看。

  瑪琳恩已經伏在了地上,她仍然吃力地舉著魔杖,把最後一縷躁動的礦物魔力鎮壓下去。

  『不要死!不要死!』依蘭痛徹心扉,『瑪琳恩不要死!』

  瑪琳恩嘴角不斷湧出血液。

  「瑪琳恩,別怪我。」白鬍子蹲在了她的身邊,「我認為澤白度的話很有道理,守護之心力量太強大了,不該由人類來保管,而是應該收歸光明神殿,置於神明的監控之下。」

  瑪琳恩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米諾加,你也做了光明神殿的走狗。」

  「不,我是為了人類的未來。」白鬍子搖搖頭:「今天掌權的是你,你可以保證自己不會濫用守護之心的力量,但當你老了、死了呢?澤白度點醒了我,萬一將來有那麼一個比他更會偽裝的人,騙取了所有人的信任,成為了法師塔的掌權者呢?瑪琳恩,我們不能去賭人性。」

  「卡多拉克呢?澤白度也殺了他嗎?」瑪琳恩的目光開始渙散。

  白鬍子歎了口氣:「卡多拉克應該會比較警惕,畢竟他對澤白度一直抱有懷疑,我最近都在拼命打消他的疑心,真是很累啊!不過一切就要結束了,終於結束了。瑪琳恩,戰爭沒有對錯,每一個人都無辜,每一個人也都不無辜。從今往後,世界將只有光明這一個聲音,七國將迎來長長久久的和平歲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看在……幾十年交情的份上……」瑪琳恩喘息著,「放過……大家……他們也是你的……朋友。」

  白鬍子垂下了眼睛:「我知道。投降光明的人不會有事的,這一點澤白度向我保證過。」

  瑪琳恩的眼睛裡迸發出精光,那是最後的迴光返照,她的嘴唇用力動了幾下,用盡全部力量吐出一句話:「歷史會銘記一切!」

  歷史會銘記一切……

  歷史會銘記一切……

  這是依蘭在七王之墓中聽到的靈魂尖嘯之一。

  「瑪琳恩!啊啊啊——」依蘭發出了無助的尖嘯。

  「噢,歷史,歷史會記上光明的一筆。」白鬍子米諾加背起了瑪琳恩的屍身,背後展開光翼,飛向城外。

  依蘭兇狠地用自己不存在的形體去攻擊他的眼睛,咬他的喉嚨……一切,只是徒勞。

  守護之心製造的巨大光牆已經消失了。

  很顯然,地下大廳中的卡多拉克也遭遇了澤白度的暗殺。

  澤白度!澤白度!依蘭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毒物浸透,一絲一絲地滲滿了痛苦和怨恨。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要你身敗名裂,要你死無葬身之地,要你……

  光明騎士順利從四面八方攻進了法師塔,就像黃金浪潮湧進來,迅速將這塊小小的白色礁石淹沒。

  一點一點,鯨吞和蠶食同時在發生。

  光明騎士並沒有濫殺,他們只針對那些反抗的魔法師們下手。

  有人在維持秩序,安撫收編勸降,魔法師們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些單純無比的老學究們面面相覷——一切不是都好好的嗎?眼見著威力無窮的魔法投石車就要被生產出來,戰爭即將結束,怎麼忽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依蘭知道,這些都是澤白度的手段。

  等到一切結束之後,他再站出來蠱惑人心,一切就會逐漸與歷史接軌。

  心很冷,全身的血液都在發冷。

  那些犧牲和守護變得毫無意義。

  依蘭呆呆地浮在半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

  就在她的眼神逐漸呆滯的時候,一個恐怖的陰影忽然籠罩下來。

  就像是另一顆行星在接近地表,沉悶至極的音爆和呼嘯聲佔據了整個世界,有什麼存在,正在現身!

  依蘭心尖一顫,抬頭望去。

  她看見了他。

  第一次,站在另外一個角度看見了魔神的風姿。

  他出現在法師塔上方時,連陽光都自覺回避,視野中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黑色細紗,冰冷,沉重。他是暗夜之神,所經之處,光明退散。

  依蘭飛掠過去,狠狠撞在他的身上。

  『噗——』

  她和什麼東西,合二為一。

  一隻黑白相間的雜毛球,趴在他的肩膀上。

  她終於哭出了聲音,胸腔中的奔騰的情緒全部發洩了出來。

  「瑪琳恩!啊啊啊啊——嗷嗚嗚嗚——呃嗚嗚——」

  一隻並不凝實的手捉住她。

  「別哭了,」他面無表情,「來,殺光他們。」

  依蘭聽到自己發出了抽噎的聲音:「不,先去把你那幾份被封印的力量拿回來,君、君子報仇,十年不、不晚。」

  「嘖。」他瞥了她一眼,「即便只剩軀幹和神格,擊殺區區幾個聖騎不在話下。我可不想被你嚶嚶嗚嗚地煩擾一整天。」

  「可是……」

  「沒有可是,」他傲慢地鎖定了目標,「看著。」

  黑暗神襲向半空中巨大的六翼金身聖騎迪斯‧卡爾。

  暗夜籠罩住聖騎士。

  就像人在面對呼嘯而來的星球時一樣,迪斯‧卡爾的膝蓋下意識地彎曲,喪失了思考和行動的能力。

  「神、神嗎……」

  他斬殺過一個巫妖王,斬下了象徵著黑暗神本體力量的下肢,雖然那一戰極其艱難,但絕不像直面黑暗神本神這樣,讓人完全喪失了反抗之心。

  他艱難地揚起了手中的盾。

  這是得到聖騎身份的時候,同時被聖光灌注的聖器,一定可以防……

  冰冷的觸感從脖頸上一掠而過。

  就在他揚起聖盾之前,恐怖冰冷的黑暗神已經錯身而過,隨意拎在手中的黑色死鐮劃過了金身的頸。

  迪斯‧卡爾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變得很輕,輕飄飄地飛上了半空。

  在他低頭去看時,疼痛和黑暗一起襲來。

  永入沉眠。

  屠魔之人,死於惡魔之刃。

  「下一個殺誰?」魔神耳語魅惑。

  「澤白度!」依蘭毫不猶豫。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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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0-8 22:25:0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一章 甜蜜相擁

  下一個殺澤白度!

  依蘭徹底沉浸在了夢境中,她忘記了自己只是來自數千年後的局外人,她和此時此地的絨毛球融為一體,心中充斥著濃濃的恨意。

  她拿回了所有的記憶。

  她和魔神是從神域戰場趕回來的,神域沒有時間流速這個概念,在神域俯瞰到這一切發生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只能看著……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這一切發生。

  魔神輕輕活動著手指,不動聲色地安撫她的絨毛。

  他降落在中心塔的傳送陣上。

  依蘭顫抖著聲音,念出了傳送咒語「卡多拉克最拉風」。

  「神域一戰你的表現很好。」等待傳送時,他垂下狹長的黑眸,瞥著手裡炸毛的球,「艾麗絲吃癟的表情真是令人愉悅。」

  依蘭垂下了小眼睛:「只是暫時把光明女神關回她自己神殿而已,如果我沒有抽調那麼多自然元素的話,瑪琳恩他們也不會那麼辛苦……為了在神域打敗光明女神,我使用了太多元素力量,讓魔法師們和元素之間的感應變得微弱。」

  魔神嗤笑:「你是自然之神,一切元素都是你的。算了,像你這種為螞蟻掉眼淚的幼崽,還不具備神明的覺悟,我會慢慢言傳身教。」

  「你還不是把力量借給了螞蟻!」她不服氣地看著他,「你就是嘴硬心軟!光明女神太狡猾了,她用信仰之力來製造超人聖騎,而沒有信徒的你,卻只能把真身的力量借給大家。我說,你以後是不是要注意一點自己的形象?老是穿個斗篷一臉陰沉,誰敢信仰你呀!」

  和他鬥嘴,讓她暫時屏蔽了一點心中的疼痛。

  「閉嘴。」他捏住她,「我需要那些愚蠢庸俗之輩的信仰?」

  光影變換,一魔一球來到了賢者的地下大廳。

  依蘭非常吃驚地發現,守護之心變了!

  它從冰藍色的蛋變成了赤紅色的球,恐怖的熱浪蒸騰出來,它正在急遽收縮和膨脹,看起來隨時要爆炸!

  刺眼的紅色光芒下方,依蘭看見了表情猙獰的黑鬍子卡多拉克。他已經死了,但屍身卻穩穩當當地站著,雙目圓睜。

  和賢者瑪琳恩一樣,卡多拉克也被人從身後偷襲,匕首從背後紮進了心臟,幾乎是一擊斃命。

  只不過,卡多拉克在臨死之前幹了件大事——將自己的鮮血、魔力和怨念注入守護之心,將它轉化成了毀滅之心,和陰險的敵人同歸於盡。

  兇手澤白度見勢不妙,已經逃走了。

  魔神抬起手,氤氳的黑霧從卡多拉克背部的匕首上捲起澤白度的氣息,然後向外追蹤。

  「距離不遠。」他的黑眸中映著毀滅之心的紅光,看起來兇殘嗜血,「走,去殺。」

  「等等!」依蘭盯住了那枚毀滅之心,「不能讓它在這裡爆炸。這裡是瑪琳恩的家……」

  「那就帶走,扔到天上去。不用發愁,你想殺的人,一個也跑不了。」魔神無所謂地走上前,伸出一隻手,輕輕鬆鬆就托住了那枚瘋狂膨脹的赤紅毀滅之心。

  依蘭雜毛團的聲音帶上了哽咽:「謝謝。」

  「真想謝我,就快點長大,這副幼崽的樣子看起來真是太蠢了,永遠只有一個神格在跳來跳去。」他非常不耐煩地托著巨蛋走向傳送陣,還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早日擺脫你這隻幼崽,也是我唯一的念想了吧!」

  依蘭垂下了小小的黑豆眼:「我一定會努力成長的。下次你別再用你的黑暗力量搶走我身上的傷了,把我毛色都染黑啦!」

  「雜毛也無所謂。」他可惡地眯了眯眼睛,「反正本來也不好看。」

  「……」

  「不用太難過。」經過傳送陣的時候,他輕飄飄地安慰了一句,「人類壽命短暫,不可能一直陪著你。能永遠和你在一起的,只有我。」

  依蘭聽到了。

  她裝作沒聽到,渾身的毛毛都輕輕地收縮了起來。

  「我只有你了……」她在心裡想。

  恐怖的毀滅之心來到了地表。

  就像一輪熔岩太陽從地底冉冉升起,它經過的地方,連泥土都沸騰起來。

  「在這裡炸開,一切都會灰飛煙滅。」魔神挑了挑濃墨一樣的眉梢,睨著緊張的光明騎士們,「全部都得死。」

  依蘭心裡的恨意沸騰了一下。

  但是視線一轉,她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他們都是埋頭研究魔法的老學究,性格古怪又可愛,每一個都是瑪琳恩的老熟人和老朋友。現在他們還十分茫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那不是瑪琳恩希望的。瑪琳恩死之前的心願是保護大家。她到死也在做這件事情。」依蘭傷心地說。

  依蘭不會忘記,瑪琳恩臨死前幾秒鐘,還用最後的力量壓制了躁動的魔力礦。

  魔神笑了笑,語氣森冷又溫柔:「沒有關係,不著急,回頭你指一個我殺一個。絕無殺錯。」

  這種詭異的冷酷殘忍,讓依蘭的小心臟再一次輕輕悸動。

  「我也殺!我也會殺!」她兇殘地說。

  他托著火紅的毀滅之心掠向半空。它越來越不穩定了,隨時可能爆開。

  「不行,在這裡爆炸還是會波及下面。」

  他很不耐煩地用黑暗力量裹住了它。

  忽然,黑暗之中蕩過一道光。

  質感比金屬更沉重一萬倍的金光從天而降,直直轟在了魔神手中的毀滅之心上。

  「她追來了!冰霜封印這麼快就破了嗎!」依蘭驚呼。

  「要炸了。」魔神聲線低沉。

  依蘭從他的肩膀上飛掠起來,和魔神配合,用冰霜和黑暗力量封住了這枚赤紅之心。

  「神罰。」

  半空傳來威嚴的女聲。

  依蘭繞過毀滅之心,像小飛毯一樣撲了上去:「住手!住手!在這裡爆炸,你會殺死一億人!」

  在神明眼裡,一個人、一百人、一百萬人還是一億人,都沒有任何區別。

  神罰就像一根通天的光柱,垂直降落下來。

  如果讓它擊中毀滅之心,雙重的爆炸力量足夠摧毀半個大陸!

  「呀——冰!」

  依蘭雜毛團的眼角有細小的淚珠飛進了風中。

  炫美的冰霜之刃斬向當空襲來的神罰之光。它聚集了半空中所有的水元素,雖然是透明的冰霜,卻比世間最閃耀的鑽石更加耀眼。

  「轟——」二者對沖湮滅。

  「你給我住手!」依蘭小毛線沖著空中發出了憤怒的咆哮,「正義、偉大、榮耀的光明女神,愛與美的象徵,你是要殺死下面所有的人嗎!」

  回答依蘭的,是下一道神罰。

  光明女神從來也不會講道理。她就是絕對意志,逆之者亡。這一點,在神域的時候魔和球就已經深有體會。

  「神罰。」

  這一次的通天光柱更加恐怖,空氣被點燃,整個世界都是刺眼的金白光芒。

  「冰!」

  神罰消融了冰霜之刃,撞在小毛團的身體上。

  這個身體顯然比數千年後的那一個強壯得多,雖然是幼崽,但它是全盛的神格。

  依蘭小毛團豎著兩隻小眼睛,炸著毛,以一己之力撐住了這道光。

  「喂!你快點!」她沖著魔神大叫。

  「秩序神罰。」

  「轟——」

  依蘭被擊落,重重撞擊在被她和魔神合力壓制的毀滅之心上。

  「哢嚓。」冰霜和黑暗力量凝成的封印上,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裂痕。

  依蘭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裡高度還遠遠不夠!

  「你要毀掉半個大陸嗎!」依蘭沖著半空怒吼,「艾麗絲你給我滾出來!你根本不配做光明女神!」

  「秩序,才是一切的根基。世界毀滅可以重建,秩序須定永恆。」威嚴冷漠的女聲總算是發出了回應。

  「就因為誕生了我這隻新的神格嗎!」依蘭炸著絨毛,「你怕我和他在一起,打破了你和他之間亙古的平衡是不是!你怕我成長起來,和他聯手封印你!不!我們才不會那麼做!我們才不像你一樣喜歡排除異己!」

  「秩序神罰。」光明女神用實際行動作出了回應。

  視野之中的一切光,都變成了光明女神的武器。

  無孔不入。

  依蘭撲了上去,用身體頂住光芒的核心。

  「你這個卑鄙的傢伙!一直在用同一招!」她憤怒地大吼,「用那些,我們在乎的人,來削弱我們的力量!你敢不敢正面一戰啊!就像在神域那樣,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錯了。」光明女神的聲音威嚴沉靜,「不與其他物種產生情感,不對種族的發展造成影響,是神的根本秩序。」

  依蘭感覺到自己的每一根絨毛都快要被聖焰點燃。

  她必須盡力拖延,讓魔神把毀滅之心扔到更遠的地方去!

  「那你還讓你的光明信徒排除異已?你還放任那些人建立不公正的制度敲骨吸髓?你真是虛偽無恥得令人刮目相看!冰!」

  「那是人類自己的選擇。神的秩序,就是不干涉一切自主抉擇。至高秩序神罰。」

  「轟——」

  依蘭小毛團擋不住了,神罰之光落在了那顆處於爆炸邊緣的毀滅之心上。

  「不!」

  魔神把真身的力量借給了幾位勇敢正義的守護者,被卑鄙的聖騎士逐一封印起來。現在的他直接面對光明女神,失去的部分就變成了非常顯著的弱點。

  被光芒照耀的瞬間,除了軀幹之外,其餘的部分都變成了透明的虛影,只靠著神格在支撐。

  「要炸了。」他的聲音沉沉落進了依蘭的耳朵裡。

  依蘭盯住紅熾的毀滅之心。

  要麼,放任它殺死大陸上二分之一的生靈。要麼撲上去,用自己的力量來封鎖爆炸的衝擊。

  小小的黑豆眼看向了魔神。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在這片大陸上,她擁有太多太多的朋友。她是元素之中誕生的神格,自然界中一花一木、一魚一蟲、每一隻鳥兒和毛茸茸的獸類,還有那些正直勇敢的人們,她都單方面宣佈過,她和他們是朋友。

  「隨你選,我隨便。」他的唇角勾起了淡淡的微笑,「反正,神不會真正死去。」

  依蘭小毛團重重閉起了眼睛。

  「光明女神。你贏了。但是,終有一天,你會為自己的所做所為流下懺悔的眼淚。」

  白光氾濫。

  依蘭撲進了斗篷裡面,與魔神合力,裹住了爆炸的毀滅之心。

  與此同時,足以摧毀一切的至高神罰,重重轟在了他們的身上。

  爆炸無可避免。

  魔神把小毛團塞進了他缺失心臟的胸腔。

  反正她早就佔據了那個位置。

  爆炸發生了。自然和黑暗力量伴著恐怖的爆炸之力一起散開,將毀滅的範圍禁錮在了一百里之內。

  衝擊波把大地削平,恐怖的蘑菇雲升騰半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魔神隕落了,死得很碎、很碎……

  這塊大地,將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後,才會慢慢誕生新的生機,一花一木、一蟲一魚、一鳥一獸,都會本能地感受到源於自然和黑暗力量的愛和守護之意。

  一片漆黑和寂靜。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依蘭迷迷糊糊恢復了意識。

  她知道自己身處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她動了動,碰到了一整團混沌破碎的東西。

  這團東西非常順手地把她摁回原地。

  是什麼……都碎成這樣了,還要下意識地保護她?

  她清醒過來。

  神格,是他的神格,她睡在他的神格裡面。

  依蘭用力往外鑽。

  雖然喪失了所有的力量,但是在他的保護下,她的神格幾乎是完好的。每一次都是這樣,他永遠會為她扛住一切傷害。

  她鑽了出去。

  「啊——」猝不及防之下,她被一股恐怖的,深入魂魄的尖嘯逼了回來。

  他那團混沌破碎的神格飛快地裹住了她,雖然他已經沒什麼意識了,但依蘭彷彿能感覺到他在對她壞壞地說:「果然是個孱弱的東西。這樣就受不了了嗎?」

  只是出去了短短一瞬間,她的意識裡開始不斷地回蕩著那股可怕的衝擊。

  是……是……是用他們最在乎的那些人殘留的意志,放大了億萬倍,來封印她和魔神!

  想到魔神已經不知道承受了多久這樣的折磨,依蘭痛得整個身體都抽搐起來。

  她撲了出去,替他扛下靈魂尖嘯。

  瑪琳恩、塞那酋斯……

  最在乎的人,最好的朋友,惺惺相惜的靈魂用最痛苦的尖嘯,淩遲依蘭的心。

  她顫抖著,硬撐了很久。

  在人世間的一幕一幕,浮過她的眼前,最美麗,也最疼痛。

  『這樣下去我會瘋,而他將被永恆封印。永無翻身之日。』

  『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和大家產生感情,不會淪落到這個境地。』

  『如果他擁有健全的神格,恢復無心無情的狀態,那麼這個封印將對他全然失效!』

  『每一次都是他為我付出,最後一次,趁他沒有辦法反抗的時候,就由我來為他做這件事情吧!』

  『封印他的破碎神格中關於我的所有記憶,融化我的神格,讓我來做他的養分!』

  依蘭猛烈地顫抖著,下定了決心。

  她笑著對周圍的混沌黑霧說:「喂,雖然我是幼崽,但我也是神呀!既然你說神不會真正死去,那……我們總有一天會見面的,到時候可別把我忘得一乾二淨哦!」

  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入破碎混沌,堅定無畏的小奶音悶在了金屬凹槽裡面。

  「封印!」

  「自我融解。」

  「再見。再……見。」

  依蘭的眼淚弄濕了半件斗篷。

  她睡得很沉很沉,無論他怎麼叫,都無法把她叫醒。

  他的神色非常暴躁,情緒處於失控邊緣。

  「這個東西,真是讓人發瘋。」

  依蘭睜開了眼睛。

  她醒過來了。

  第一眼,就看見了他暴躁的臉。

  她猛地皺起了眼睛,張開了嘴巴,完全不顧形象地大哭起來。

  「嗚嗚嗚嗚……」

  眼淚從金豆子變成了小溪,根本擦不完,整個人好像水做的一樣,要把自己哭化在他的懷裡。兩隻小手緊緊地摟著他,就像抱住了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他的表情從暴躁變成了茫然。

  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他伸出手,把她的臉狠狠摁在自己結實的胸膛上。

  怎麼說呢?雖然她哭成這副鬼樣子讓他有點心疼,但是他能感覺到她哭得很幸福,而且這一刻的她,特別愛他。

  愛到他能直接感受到她強烈的愛。

  嘶……這個東西真是,永遠也學不會矜持。這麼熱烈的愛情,讓神明很是為難。

  他挑著眉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她的頭髮。

  擁著少女的身軀,總有一種奇怪的夙願得償的感覺。

  依蘭哭了很久很久,她確定,自己這十八年加起來都沒有流過這麼多的眼淚。

  她狠狠地摟他,用腦門撞他。

  終於,帶著傷的身體有些難以承受了,她輕輕地咳嗽著,緩緩地調勻了氣息。

  抬起頭,撞進他假裝若無其事的黑眸。

  她沙啞著嗓子開口了:「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回來了……只有她知道,這句普普通通的話,到底有多重。

  話一出口,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劈啪劈啪往下掉。

  「嘖。」他抬起手重重抹她的臉。

  沒輕沒重沒分寸,把她的臉頰擦出了兩抹灼傷一樣的紅痕。

  「怎麼,法師塔的傢伙們死完了嗎?」他挑起眉毛,「要是還有下次噩夢的話,我一定得早早躲遠一點,免得又被你的眼淚淹死。」

  他裝模作樣地擰了擰斗篷。

  「我找到你的軀幹了……」她抽噎著說。

  「嗯?」

  「散得很碎,森林裡都是。」她深吸著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經過數千年沉積,估計大部分都埋在地底。因為到處都是你的氣息和黑暗力量,反倒讓你沒能感應到它。」

  「哦……」他緩慢地抬起下巴,「原來如此。」

  「只要把它們收集回來就行了。」依蘭伸出手指,輕觸他的胸膛,「那個製造吸血鬼的傢伙,肯定是在森林裡到處刨你的屍塊來做藥,我們只要到森林裡面仔細找一找,肯定會找到蛛絲馬跡!」

  他:「……」

  雖然她說的是事實,但是這句話聽起來實在是令魔神大人都覺得有點驚悚。

  「另外……」她扭捏了一下,「咳,我在夢境裡看見了你斬殺聖騎士的樣子,真是非常非常帥氣啊!」

  「呵,是嗎。」他笑得漫不經心,耳朵尖卻偷偷泛起了一點紅色。

  「我,我快滿十八歲了!」依蘭深吸一口氣,勇敢地注視著自己前世今生戀戀不忘的愛人,「對於人類來說,十八歲就徹底脫離幼崽範圍了!」

  他笑著把臉轉到一邊:「怎麼,迫不及待向我獻身嗎。」

  她凝視著他完美的側臉,心想,『這是你至死不忘的執念啊,丟了腦子的傻瓜!』

  她湊上去,輕輕地在他的腮部落下一個吻。

  「光明女神很強。」她摟住他,低聲呢喃,「我們現在不是她的對手,必須儘快讓你恢復全部實力。」

  她已經沒有了。在七王之墓中,她把自己拆得粉碎,全部融進了他的神格中,現在的她,只是受殘留神力的影響,開始重新凝聚神格的一隻還不算幼崽的幼崽。

  如果正面遇上光明女神的話,她的戰鬥力幾乎為零。

  「快了。」他輕聲說。

  軀幹找到了,腦袋就在聖墓裡,確實是快了。

  她探出手,找到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纏上去。

  在心靈受到了那樣強烈的衝擊之後,她根本沒有辦法壓抑自己的愛意。

  「怎麼,愛慘我了?」他的嗓音不自覺地染上了沙啞,魔鬼刻意想要誘惑人的時候,渾身上下每一絲氣息都能被他使用到極致。

  依蘭心尖輕悸,還沒回過神來,他的吻已經落在了她的唇上。

  這是一個非常單純,充滿了愛意的吻。

  依蘭幾次試圖對他使用依蘭小花朵,都被他非常有技巧地婉拒了。

  「幼崽。」他鬆開了她,嗓音沙啞,黑眸中燃著暗火,「再勾引我,我就吃了你。」

  她知道他是心疼她身上的傷。

  依蘭退出了他的懷抱,裹著被子挪到一邊,只露出兩隻眼睛。

  「喂,」她說,「夢裡面,我還找到了另一條信息——唐澤飛鳥的孿生兄弟澤白度,是個年輕漂亮的男人。我瞭解瑪琳恩,她是個非常非常挑剔的傢伙,普通的英俊長相,在她那裡可稱不上『漂亮』。」

  「你懷疑白德?」

  依蘭聳了聳肩膀:「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既然唐澤飛鳥疑似活了數千年,那麼他的孿生兄弟未必就會早死。而且,我腦子裡面動不動就想起這個人,實在是不太對勁啊。」

  他伸出一隻手,摁著她的腦門。

  「你的身體裡沒有惡愛種子的痕跡。」

  「算了,」依蘭無辜地看著他,「反正也沒什麼影響,以後每次想起他的臉,我就順便把老霍爺爺、弗雷、老卡佩、布萊雅、大主教、巴什龍和托馬斯挨個想一遍!這樣,他就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了。」

  魔神:「……」

  幼崽的思維方式,真的是與眾不同啊!

  「還有守護之心,」依蘭無意識地捉著他的手指,有些不確定地說,「它爆炸開的時候,我有種特別特別熟悉的感覺,我覺得,我的神格是從那隻蛋裡面誕生的,它是孕育我的搖籃,或者說……是我的蛋殼?正因為這樣,它才有那麼強大的力量。」

  「它徹底摧毀了嗎?」

  「我不確定。如果還有少少殘留的話,我猜可能會落在那個澤白度手上。」依蘭壓低了眉毛,「這個人,已經快變成我的心魔了!無論什麼壞事,我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他!」

  他很不耐煩地堵住她的嘴。

  她的心裡怎麼能有別的男人?心魔也不行!

  換到毛絨身體裡面之後,她蹦到他的肩膀上,對著他的耳朵炸毛。

  「你不是說以前絕對沒有喜歡過誰嗎!」她皺著一對黑豆眼,發出奶聲奶氣的尖嘯。

  魔神:「……」

  「所以你以前根本不喜歡我對不對!」她繼續炸毛,「噢,我的愛情錯付了!」

  「……我只是忘了。」

  她的小奶音更加兇殘:「如果事情不是那麼巧,你撞上的人正好就是我呢!那你在忘記我的時候,是不是就和別的什麼女孩子在一起了!別想狡辯,事實就是這樣!」

  「……」他兇狠又狼狽地把她摁扁在枕頭上,禁止她繼續嘮叨。

  依蘭悄悄藏起了一對小眼睛。

  她當然知道,如果她不是自然之神的話,兩個人根本就不會發生這些牽絆。這個換魂的『詛咒』,其實就是她找回記憶、重塑神格的過程。

  她只是在用胡攪蠻纏的方式,讓他自覺把關於失憶的問題劃進了話題禁區。

  如果他知道離開七王之墓的真相的話,他的心一定會很痛很痛吧……

  她捨不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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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0-8 22:25: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章 傳送咒語

  魔神一大早就去了魔法森林收集自己的屍體。

  依蘭請路易替她搬來一張巨大的金絲軟椅,坐在雕花落地窗後面曬太陽。

  路易眯著眼睛站在她的身後,拄著他的黑寶石權杖,感受陽光的洗禮。純銀色的頭髮和眼睛,襯著他年輕漂亮高鼻深目的臉龐,看起來就像一尊完美的銀色雕像。

  「路易大人,是不是失去過之後,特別容易珍惜和滿足?」依蘭感慨地說。

  路易年輕的臉上慢慢露出了老年人的笑容,聲音蒼老沙啞:「是啊,普通的人,察覺不到陽光、年輕和健康有多麼可貴。」

  兩個人一起滄桑地笑了起來。

  有人送來了報告。

  路易接手了隸屬於霍華德世家的魔法師之後,開始瘋狂收集情報。用他的話來說,情報比任何一樣東西都要正好重要七倍。至於這個七倍是怎麼算出來的,大概只有路易大人他自己知道。

  路易接過寫滿了密密麻麻信息的一摞羊皮紙,用沙啞緩慢的聲音開始一字一行地念。

  「噢,」聽了一會兒瑣碎的情報之後,依蘭不禁捂住了額頭,「每一個魔法師的垃圾桶裡剩下幾塊麵包這種事情也得記錄在案嗎?」

  路易優雅地放下羊皮紙:「當然,情報往往就藏在細節之中。小依蘭,來吧,隨我一道給大腦做一做體操,免得生銹了。」

  「好吧……」依蘭放空了視線,望著法師塔中一排排白色的尖頂或圓頂,「請繼續!」

  路易沙啞獨特的老年嗓回蕩在這間華貴的大屋子裡面。

  「……誒?請等一等。」依蘭忽然抬了下手。

  「嗯?」

  「剛才那條情報是說,居住在瑞可達側街的魔法師菲爾,門外的儲物箱堆滿了?瑞可達側街正是白休居住的那條街,我剛到法師塔的時候特意打聽著找了過去,印象深刻。」

  路易把羊皮紙翻回了上一頁,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點點頭:「是的,沒錯。」

  「儲物箱每日派送麵包和飲水。堆滿的話……他有多少天沒取麵包了?」

  路易放下了手中的情報,慢慢地摸了摸下巴:「狂熱的魔法師在做實驗的時候,會用營養劑來補充體能,而不離開實驗室。不過既然有疑問,那我現在就走一趟摸摸清楚。」

  這只是一條絲毫也不起眼、順便一提的消息。如果不是對白休的事情比較敏感的話,任何人也不會注意到它。

  依蘭點點頭。

  她打了個盹的功夫,路易就回來了。

  「魔法師菲爾失蹤了。」路易挑著眉,「儲物箱裡是十三天的食物,和屋子裡的積塵對照,可以確定菲爾從十三、四天前,就沒有回過自己的住所。我讓人在附近打聽,發現在白休出事之後,再也沒人見過魔法師菲爾。最近因為你的事,賢者和他手下的魔法師們每天都被光明神殿的調查組弄得焦頭爛額,誰也沒有發現這麼一個平凡無奇的魔法師已經多日不曾出現。」

  「魔法師們本來就深居簡出,所以完全沒人覺得不對勁。」依蘭揉了揉眼睛。

  路易的唇邊浮起了老年人智慧的微笑:「是的,而且這個名叫菲爾的魔法師性格特別孤僻,一個朋友都沒有。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發現,菲爾的身材,和白休非常相似。」

  依蘭抬起頭,對著天空呼了一口氣。

  「老霍爺爺說,白休是個非常厲害的人,身上綁滿了利益鏈條。」

  「不錯,」路易用非常慢的速度點頭,「至少在經商方面,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商人更加優秀。」

  「所以他怎麼會是個笨蛋呢……在我找過他之後,傻乎乎地向背後的人告密,然後被殺死,這實在不像是聰明人的做法啊……」依蘭垂下頭笑了好幾聲,「難怪這件事處處都透著不對勁。其實白休已經成功了,至少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連一秒鐘都沒有懷疑過他根本沒死。即便那具屍體燒成了黑炭看不出模樣,我也沒有起過半點疑心。」

  在一張羊皮紙上寫上『兇手』依蘭的名字,扔出窗戶,成功把所有人的思路帶偏了。

  「雖然暫時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死去的人是菲爾而不是白休,不過,一個是狡詐的商人,一個是不善交際的孤僻獨居者,怎麼看後者都更像是屍體的更好人選啊。」路易的思路總是與眾不同。

  「如果白休還活著的話,那他會藏在哪裡呢?」依蘭喃喃自語。

  「看這條信息,」路易彈了彈手中的情報,「古斯特家最小的那位小少爺,最近在學著白休做違禁品交易,有一條線開始牽進霍華德家了。」

  「噢,」依蘭挑高了眉梢,「有意思。」

  路易微笑頷首。

  天黑之前,路易帶著合金匣子去森林迎接魔神。

  依蘭等得望眼欲穿,巴巴地盼到路易沐著夕陽回來。

  她從路易手中捧過匣子,非常不客氣地趕走路易,關上了臥房厚重的門。

  魔神剛一成型,她就撲進了他的懷裡。

  「嘖,」他嫌棄地捉著她的肩膀,「半天沒見面而已,有必要這麼猴急?」

  她早已經學會自動無視不愛聽的話了。反正他胸腔裡有力跳動的心臟,一下一下都在說愛她。

  她知道他愛死她了!

  「今晚我要出去。」她用臉頰蹭著他的胸膛,嘀嘀咕咕,「可能一整夜都不會回來,抓緊時間抱一抱怎麼了?」

  他已經敞開了懷抱,非常自覺地環著她。

  「去哪。」聲音有點不悅。

  「古斯特家。」依蘭說,「今天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白休很可能沒有死,我去看看能不能逮到他!」

  「讓路易陪你去。」

  「不用,我又不跟人打架。」她非常有技巧地拍了個馬屁,「雖然路易大人是半神之身,但是要論神出鬼沒的潛蹤技術,他可比你差得太遠啦!我自己偷偷溜進去更方便些。」

  魔神果然被取悅,眉梢微微挑著,嗓音不自覺地帶上了笑意:「也有道理。」

  依蘭把臉埋在他的斗篷裡,偷笑。

  這隻大幼崽,她可真是再瞭解不過了!

  「森林的情況怎麼樣?」她揚起小臉來,「找到多少屍身了?」

  「收集到一部分,全部找回來大概還要三天左右。」他把她的臉蛋摁回了懷裡。

  把這個東西團在胸口,感覺真是好極了。

  交換之後,她用絨毛蹭了他一遍,然後蹦蹦跳跳離開了霍華德莊園。

  古斯特的莊園就在霍華德家的正東邊。

  依蘭小毛線爬到一個高高的尖頂上,默默觀察了一會兒。

  遠處的光明神殿依舊防禦森嚴,一隊隊光明神使在城中來回巡邏。

  距離光明大主教祈神結束也還有三天,依蘭蹲在屋頂,向不靠譜的暗夜之神以及自己這個自然之神祈禱了一下,希望光明女神真的不在家,沒有聽到大主教的呼喚。

  『噢,先解決白休吧,別的事情現在想也白想。』

  她把尾巴藏在了白絨毛下面,白色的小毛團在白色屋頂上前行,不湊到面前完全看不出來。

  順順當當就溜進了古斯特莊園。

  古斯特家族不像霍華德家一樣喜歡趕潮流,整個建築群的風格非常古典,翻新也要特意做成舊古堡的感覺。

  依蘭順著刻意斑駁的外牆遊走。

  三大魔法世家的莊園占地面積都非常廣闊,她回憶著路易在地圖上標注的位置,在莊園裡面穿梭了很久,終於抵達古斯特小少爺的塔樓。

  龍晶燈罩上了粉紅色的磨砂燈罩,青春曖昧的光線灑在老舊刻板的裝飾擺設上面,有種違和的喜感。

  最深處的小房間裡傳出一陣陣嬌笑聲,依蘭從門縫下面鑽進去,被一大群鶯鶯燕燕晃花了眼睛。

  只見一張長達十五尺的豪華沙發床上,並排坐滿了衣著非常清涼的漂亮女孩,她們眾星拱月一樣圍著一個男人。

  男人非常年輕,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但儼然是一副花叢老手的油滑樣子。他穿著華貴的緊身衣褲,上面綴滿了亮閃閃的晶片,身體一動,大片鑽石一樣的反光色澤讓人頭暈眼花。

  不用說,這一位肯定就是古斯特小少爺。

  女孩們挨個扭著腰肢走到房間正中跳舞,跳著跳著身上的衣服就沒了。

  『噢!』依蘭小毛線翻起黑豆眼望向天花板,『為什麼,為什麼我總是要看見這種事情?到底為什麼!到底是哪一個不靠譜的神影響了我命運的軌跡!這種事根本不需要學習,我和魔神一定會配合默契的!就像我們一起戰鬥那樣默契!』

  『我對這些女孩的身體,完全沒有興趣,根本不想看……誒?』

  她的小黑豆眼『刷』一下拉長了,驚恐地看著房間正中。

  原來圍在古斯特小少爺身邊的不僅是女孩,還有好幾個長得和女孩子一樣漂亮的男孩!

  『噢天哪,這是怎麼一回事?古斯特不可能對男孩有興趣呀,所以他只是在研究人體嗎?難道他是一位人體畫師?』單純的依蘭小毛線呆呆愣愣地想。

  古斯特小少爺也站了起來,滿臉油膩壞笑,撲向那群少男少女。

  「嘭!」

  房間被人一腳踢開。

  狂歡的人群『嘎』一下全部閉住了嘴,男孩女孩們瑟縮著,垂頭退到了牆邊。

  一個年紀四十上下的男人怒氣衝衝地向著亮晶晶的古斯特小少爺咆哮:「你這個廢物還能幹什麼!我好不容易才替你搶到這條財路,你能不能多上心一點!繼承權你也沒戲,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嗎!」

  「嗤!」小少爺晃著滿身亮片,走到中年男人面前,挑著眉毛,一臉怪笑,「父親,搶不到繼承權是因為你無能,鬥不過自己的兄弟,關我屁事啊!」

  「你!」

  「別你啊我啊,」小少爺吐了個煙圈,「我怎麼了,我廢物,祖父疼我才給我安排了路子,免得以後我叔叔伯伯堂兄堂弟們繼承了家族之後把我餓死。這關你屁事啊?」

  一個關我屁事,一個關你屁事,把中年男人氣得捂住了心口。

  臉色一陣灰白之後,中年男人喘著氣繼續朝他吼:「那你今晚不是有正事嗎!你還在這裡胡鬧!」

  小少爺慢悠悠看了看懷錶:「父親,你太沒有時間觀念了。還有四十三分鐘才到約定見面的時間,我現在出發太早了,那一位神出鬼沒,萬一我早到撞見什麼不該看的東西,那可怎麼辦呢?你呀,要學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嘖嘖嘖。」

  中年男人:「……」

  「好了,」小少爺向著門外揚了揚手,「你可以退回去,陪我媽媽睡覺了。」

  中年男人摔門而去。

  依蘭偷偷打量著這個亮片青年,心裡默默嘀咕:『這位日後肯定比他父親有出息。』

  小少爺被掃了興致,揮揮手趕走了屋子裡面那群鶯鶯燕燕,坐在沙發上噴雲吐霧一會兒之後,他動了動肩膀,向外走去。

  依蘭小毛線迅速跟上去。

  小少爺在莊園裡繞來繞去,看起來就像隨便散步。

  依蘭注意到,他在各個路口都插下了暗哨。

  「給我盯緊了,我可沒辦法接受什麼傢伙在我的地盤上自由出入。」

  做賊心虛的依蘭嚇了好大一跳,拉長眼睛,看了看自己這個『傢伙』。

  「一個無法在街上露面的傢伙,居然敢約我在莊園見面,難道他是要飛進來嗎?」小少爺摸著下巴,一身亮片在龍晶燈下面特別閃耀。

  依蘭抖了抖絨毛。

  噢,自作多情了,古斯特小少爺說的是那個和他約會的神秘人。

  神秘人會是白休嗎?她緊張又期待。

  佈置好一處處盯梢之後,亮片小少爺終於直直走向北部的人工湖。

  人工湖旁邊,站著一個身穿灰色斗篷的人。

  依蘭悄悄遊近了一些。

  她看到古斯特小少爺的脊背微微繃緊,躊躇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這才踮了踮腳,擺出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搖搖晃晃走了上去。

  「嘿!我來了!」

  身穿灰色斗篷的男人慢慢轉過身。

  「見到你很高興,古斯特小少爺。」

  斗篷下面露出了一張略長的臉,在普通人裡面算得上長相出色,年紀接近五十,看起來卻只有三十出頭。

  依蘭一看見這張臉,小黑豆眼『刷』一下就亮了!心裡發出了嘹亮的尖叫——

  啊啊啊!

  白休!真的是白休!

  運氣可真是太好了,沒想到一出馬就大獲全勝,真是太驚喜了。

  她本來以為得蹲很多天才會發現線索呢。

  依蘭心花怒放,渾身的毛毛都散開,在夜風裡舒服地輕輕搖晃。

  這一下,兇殺案裡面違和的地方都有答案了。

  白休不是被滅口,而是假死脫身。看似拙劣的陷害,其實是成功的誤導。

  『白休啊白休,真有你的!』依蘭小毛線兇殘地瞪著他,『這一回,我看你往哪逃!』

  古斯特小少爺走到了白休的身邊。

  「其實我不太明白。」他吊兒郎當地看著白休,「你為什麼不等風聲過去之後自己接著做?為什麼要把生意交給我們家?只要你不拿出名單,這些線別人想搶也搶不走。你這麼一搞,我祖父忽然就發現家族裡還養著我這個不掙錢的廢物,硬逼著我出來做事,真是煩都煩死了!」

  「小少爺,古斯特大人是看中你的才能。」白休微笑,「不要太過自謙。」

  「才能?吃喝玩樂啊?」小少爺嬉笑著貼過去。

  白休退開一步:「別再走近了小少爺,我很瞭解你,比你以為的瞭解得多。比如你身上這些亮閃閃的探測晶片……我可不想把它們帶回家。」

  紈絝少年沉下了臉,慢慢退後一步:「好吧。你用所有的人脈資源,只是換取一支私人軍隊以及一塊不算太大的封地嗎?就這樣?」

  白休笑著說:「錢我賺夠了,該是退休享受人生的時候。再過幾年玩不動了,退休還有什麼意義嗎?像我這樣的小貴族,擁有一塊封地,還有一支軍隊替我保衛著我的財富,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古斯特明顯有些不相信,他試探著問了一句:「只是因為那個刺客依蘭‧林恩嗎?現在神殿在滿大街找她,就算你光明正大地重出江湖,她也不敢拿你怎麼樣吧?她自身難保了!」

  「年輕人,」白休笑著歎息,「因為你是正在升起的朝陽,你還沒有攀上自己的頂峰,所以你不理解下山的人們是什麼感受。等到你在山頂看夠了風光時,你就會懂了。有人上山,就一定會有人下山,這很難理解嗎?沒有人會永遠待在山頂,除非死在那裡。」

  「好吧!」古斯特小少爺聳聳肩,「那就祝你下山愉快。不過說真的,我的家鄉環境實在不怎麼樣,到處都是喀斯特地形,那種地方,我都不知道有什麼好玩的。我這輩子反正是不會回去。」

  他從懷裡取出一枚非常墜手的簇新令牌,拋給白休。

  「喏,這就是封地的領主令,整塊封地的私人軍隊全部供你驅策。等到新的女王上任,也需要土地領主們的支持,我能保證的是至少五年之內,政策不會發生任何變化,沒人會去打擾你。」穿得亮閃閃的青年一本正經地說政治方面的事情,感覺違和又奇妙。

  白休認真看了看手中的令牌,然後從身後拎出一隻匣子,放在地上。

  「這是帳本。所有人脈和資源都記錄在裡面了。」白休遠遠地退到一邊,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小少爺,你該回去了,我目送你離開。」

  古斯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咧開嘴唇笑著,上前撿起了匣子。

  亮片小少爺離開之後,白休順著湖岸一直走。依蘭小心地跟著他,發現他非常警惕而且直覺敏銳,好幾次,他猝然回頭,望向她遊過的地方。

  依蘭不得不稍微退遠了一些。

  圍著人工湖繞過一圈半,白休忽然掀開長袍、拉下裡褲,走向湖邊的大石碑。

  『噢,他要往湖裡撒尿嗎!』依蘭被狠狠辣了一下眼睛。

  嘩嘩聲傳來。

  依蘭:「……」她翻起小眼睛,無語地望著天空。

  等等,石碑後面,好像有光芒在閃爍!

  她飛撲過去!

  正好,看到白休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傳送陣,居然有傳送陣!

  白休已經通過傳送陣逃走了!

  依蘭炸著毛,小眼睛轉了轉,蹲在傳送陣上面細聲細氣地念:「卡多拉克最拉風!」

  沒有動靜。

  噢,這個傳送陣,咒語不一樣!

  依蘭狠狠用尾巴拍打地面,氣得在原地打轉轉。這個狡猾的傢伙,真像一隻狐狸!

  白休就這麼逃脫了!

  「氣死我啦!」憤怒的小奶音炸開。

  她瞪著夜色下黑沉沉的人工湖面,鬱悶了好一會兒之後,回頭游向古斯特小少爺的塔樓。

  雖然沒逮住白休,但是可以偷看他的利益鏈條,說不定能找到研製吸血鬼藥劑的幕後主使。

  依蘭一邊生氣,一邊開動腦筋。

  現在已經沒有傳送陣了,這些傳送陣都是以前遺留下來的,也就是說,都是數千年前魔法師們使用過的傳送陣。

  所以,白休為什麼會知道傳送陣的咒語?!

  他背後的人……

  依蘭長長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距離古斯特小少爺的塔樓很近了。

  依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絨毛還是難以抑制地顫抖著,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她用盡了全部力氣,撫平身上的絨毛。

  很快,依蘭小線線溜進了古斯特小少爺的房間。

  這位表面玩世不恭,實際很有心眼的小少爺正在翻閱匣子裡面的帳本。

  依蘭小毛線飛快地潛到了他的頭頂上方,和他一起看。

  那麼多買家和賣家,各自的貨品都不同,人腦是記不住的,必須用紙和筆,一筆一筆工工整整地記錄在案。

  「呵。厲害了。」小少爺嘖嘖讚歎,「真是看不出來,古板的大人物們,原來各有癖好啊。嘖嘖嘖,看看他們購買的這些都是什麼玩意!」

  他把帳簿翻得嘩嘩亂響。

  看似紈絝,其實他很認真很耐心地全部看了一遍。

  合上帳簿,指尖輕輕在封殼上面叩擊。

  「不對呀。」他嘶了一聲,「怎麼沒有記載那個天價的、連藥效也不說的神秘毒藥?哎喲我這個好奇心,抱著這麼個謎團,今天還怎麼睡得著?白休是要把那個秘密帶到封地去嗎?毒藥和軍隊,能發生什麼奇妙的化學反應不成?」

  屋頂上的依蘭小毛線睜圓了眼睛。

  白休他想幹什麼?!

  他是要製造一支真正的吸血鬼大軍嗎?

  她的心臟『怦怦』直跳,飛快地離開古斯特莊園,遊了回去。

  她要趕快和魔神商量一下!

  遠遠地,依蘭看見巨大的落地窗後面站著一個人,身後點著一盞燈。

  噢,是魔神在等她回家。

  「我回來了!」依蘭小毛線的心臟忽然變得酸酸暖暖的,她飛快地掠過去,一頭紮進窗戶,摔扁在他的胸口上。

  「嘖,你就不能矜持點。」他嫌棄地拎住了她的尾巴,「怎麼樣,忙活了半夜,有什麼結果。」

  「噢……」依蘭喪氣地垂下了一對小眼睛,「很糟糕。」

  她鬱悶地耷拉著絨毛,把今夜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

  「……我把白休給跟丟了!我們現在也分不出人手到封地去捉他,總不能放任他製造一支吸血鬼軍隊吧!」

  魔神提著尾巴把她甩得飛起來,然後薅到了掌心。

  依蘭毛線團:「……」他這是在玩毛線呢?

  「不是找到傳送陣了嗎。」他懶洋洋地說。

  「可是不知道咒語啊,我試過了,卡多拉克最拉風沒有用。」依蘭非常鬱悶,「我不知道咒語是什麼。」

  「那就回憶一下高層的言行。」魔神有一搭沒一搭地撫她的絨毛,「想不出來也沒關係,反正我也沒指望你能把白休抓回來。」

  依蘭炸毛:「我絲毫沒有感覺到安慰!」

  他笑得可惡至極:「我也沒有在安慰你。」

  她憤怒地把他撞倒在床上,一頓打鬧之後,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咯咯咯咯……」

  「呵,傻子。想一下,瑪琳恩身邊高層法師都有誰,性格如何。」他漫不經心地說。

  她把身體攤在他的胸口。

  情緒釋放之後,腦海裡有點空。想起白鬍子米諾加,她也沒讓恨意沖昏了大腦。

  「米諾加是後來才叛變的。」她低低地說,「在澤白度的影響下,他鑽了牛角尖。澤白度出現之前,他和黑鬍子卡多拉克朝夕相處,感情非常要好。卡多拉克和賢者瑪琳恩是一對戀人,米諾加是個單身漢。」

  「傳送到瑪琳恩那裡的咒語是『卡多拉克最拉風』,米諾加每次念咒語都會跳腳,非常不服氣。」她動了動尾巴,鬱悶地說,「古斯特莊園人工湖邊的那個傳送陣應該是從前運輸礦石的傳送陣,它的咒語並不是『卡多拉克最拉風』。」

  魔神揪了揪她眼睛上方的絨毛,「澤白度和米諾加不是一夥的嗎,既然這個澤白度得到了管理和調度的權力,他應該會盡可能地滿足同盟者的意願。」

  依蘭的眼睛慢慢亮了:「你的意思是說,運輸礦物的傳送陣,咒語很可能被改成了『米諾加最拉風』嗎?!」

  「不是沒可能。」

  癱成薄餅的依蘭騰地蹦了起來,『噗』一聲團成了圓滾滾的毛球。

  「噢!我現在就去試試!」

  「路易和你一起去。」

  「嗯!」

  大主教造成的重傷仍未痊癒,她無法釋放強大的魔法,如果傳送陣那頭設了埋伏的話,她恐怕會變成一條落網之魚。

  帶上路易這條大白鯊,什麼網都能撕掉!

  「別急。」魔神眯著眼睛,「我要幫你做一點準備工作。」

  一個小時之後,依蘭蹲在路易的肩膀上,一人一球再次抵達人工湖邊的傳送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兇狠地念出了咒語——

  「米諾加最拉風!」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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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0-8 22:25: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章 背叛者死

  「米諾加最拉風!」

  傳送陣沒有任何反應。

  路易此刻的心情並不是非常美麗。

  因為要夜行,他無法穿上他漂亮風騷的銀色燕尾服,而是套上了一身黑色的貼身勁裝,款式老土,而且還被縫改過。

  穿著這麼土的衣服,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蒼老病弱的軀殼裡面,整個人都十分萎靡。

  「咒語好像不對。」他無精打采地說。

  依蘭『怦怦』亂跳的心臟也冷卻了下去。傳送陣沒反應,她猜錯了。難道米諾加沒有修改咒語嗎?

  如果是魔法師們一直使用的原始咒語的話,那就無從猜起了。

  「沒事,」路易著急回去換自己的銀色小禮服,很敷衍地說,「回去重新猜幾個,寫在羊皮紙上帶過來一個一個試。」

  依蘭垂著小眼睛,鬱悶不已。

  「白休肯定會跑掉的。」

  「跑就跑了吧,」路易縱身一跳,落向幾百尺外的牆頭,「反正他身後有更大的魚,不用管他這隻蝦米。」

  這話說得也沒有錯,現在線索指向已經越來越清晰了,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是依蘭心裡已經鎖定了最重要的嫌疑人。

  「更大的魚……」

  「對,更大的魚!」

  依蘭的小眼睛裡忽然冒出了光:「噢,路易大人你提醒了我!快快快,返回傳送陣!快快!」

  路易生生從半空墜下來,轟隆一下落在湖邊。

  「更,更!」依蘭興奮地甩著尾巴,「和原咒語一樣有什麼意思,米諾加肯定想壓過卡多拉克一頭!」

  再一次回到傳送陣,她緊張地繃住絨毛:「咒語:米諾加更拉風!」

  傳送陣泛起了光芒。

  猜對了!

  「噢,小依蘭,你真是個聰明的小天才!」路易沙啞老成地誇獎她。

  依蘭小毛線得意地挺起了自己圓滾滾的毛絨胸脯,無比自豪。

  「您說得對極了!」

  路易呵呵地笑,伸出指尖,碰了碰她眼睛上方的絨毛。

  眼前光影變幻,開始傳送了!

  依蘭飛快地鑽進了路易的肩兜——這是出發之前魔神大人親自抓著針線縫製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依蘭小毛線不要亂鑽,別瞎碰路易的身體。

  這就是魔神大人所謂的『準備工作』。

  從來沒有做過針線活的魔神大人縫製的針腳就像是一條歪歪斜斜的蜈蚣,不過窩在裡面,依蘭覺得又安心又幸福。

  這是他親手為她做的家。

  傳送陣把路易和肩兜裡的依蘭帶到了一個漆黑的地方。

  他和她都可以夜視,環視一圈,發現這裡位於一條通道的尾端,通道另一邊連接著一間封閉的石室,看起來像是礦坑中臨時堆放礦石的儲藏中轉所。

  依蘭壓低了聲音:「找對地方了!」

  路易側耳聽了一會兒,邁開長腿,大步向石室走去。

  「女士們先生們,就讓路易來為你們終結地下的黑暗歲月吧!」

  半神之軀拖著殘影,幾步就移動到了石室的門口,他非常優雅地曲起食指,用最紳士的姿態開始敲門。

  「轟——轟——轟——」

  石門倒下。

  四壁上都有龍晶燈照明,這是一間整潔乾淨的開闊地下室,濃郁的藥劑味道彌漫在整個空間。

  「這是長期進行藥物試驗的味道。」路易緬懷地深吸了一口氣,「是我熟悉的味道。」

  貨架上面的東西都已經被搬空了。

  正中央那張很長的試驗桌上的玻璃瓶們也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不管這裡進行過多少試驗,現在,它們都已經結束。

  不過這一趟沒有白跑。

  依蘭追蹤的目標,白休‧斯坦站在試驗桌邊,遲疑驚詫地回過頭來。他的面前放著一隻小小的瓶子,瓶口還沾著少許零星的藥汁,看起來不久之前他曾飲用過什麼藥劑。

  「……路易‧溫莎?」白休愕然。

  「久聞大名,白休‧斯坦。」路易非常有禮貌地點了點頭。

  白休上下打量路易:「依蘭‧林恩提到你的時候,我就非常奇怪——我怎麼沒印象,坦利絲王國誰來買過新款試劑……你是怎麼進化成完美體的?」

  打完招呼正要動手的路易動作一頓。

  依蘭小毛線也非常及時地用尾巴尖戳了戳他!

  配合默契的一人一球短暫地沉默了一下。

  「噢,這個嘛,」路易啞著嗓,沖白休揚起下巴,「你覺得是誰告訴了我傳送陣的咒語呢?我的藥,自然是來自他那裡。」

  白休笑了下:「詐我。沒用。所有的藥都是從我手上出去的。」

  依蘭小毛線失望地歎了一口氣——白休這隻狐狸,是真的很聰明啊!

  路易挑了挑眉,友好地和他商量:「如果對你使用一點暴力手段,你會同意配合我的問話嗎?」

  「你遲來了一步。」白休很坦誠地撿起了面前的空瓶子,「在我沒有飲下它之前,肉體凡胎,為了活命只能放棄一些理想啊、信念啊這一類的東西,不過現在我要做的事情已經全部做完,可以拋棄孱弱無用的人類之軀了。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建議我們還是井水不犯河水比較好……」

  話音猶在,他已經拖著一道殘影轟向了路易。

  十來天之前,被依蘭輕易釘在真皮大躺椅上的白休,現在已經擁有強悍的身體和力量了!

  「轟——」

  兩個人重重相撞,單憑物理撞擊引發的衝擊波,已讓整個石質地下室重重顫抖,頂部不停地掉下石塊和塵土來。

  「有意思。」路易彎起了唇角。

  兩道殘影在石室中飛速遊走,時不時就會雙雙現身,天崩地裂地過上一招。

  很快,依蘭聽到了骨骼折斷的聲音。

  「怎麼可能!」白休捂住了左臂,刷一下倒退到了角落裡。

  路易緩緩停在他的面前。

  「你對力量一無所知。」

  只是一隻吸血鬼而已,在半神之軀的面前,就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螳螂。

  白休偷偷在下盤蓄力,忽然踢向路易的小腿!

  路易眉梢微微一挑,不避不讓,由著他踢了上來。

  「喀——嚓!」

  「啊啊啊——」白休抱著腳,跌坐在牆角。

  他踢中了路易最脆弱的小腿骨中段,沒想到折的卻是自己的骨頭。

  路易微微駝著背,伸出一隻手,揪住白休的頭髮,把他慢慢地拎了起來,直到眼睛對著眼睛。

  「別殺我!」白休迅速求饒,「我什麼都說!」

  路易揚了揚下巴,用老年人的語速和嗓音說:「說吧。從頭到尾。」

  白休吞了兩口唾沫,喉結滾動著,開始招供。

  「我從森林下面收集到了隕落魔鬼的血肉,我想要追求長生不死,想要強大的力量,所以我開始了研製過程。最初做成的藥物效果不好,最早的試藥者死得很快,根本撐不過幾天。後來我不斷改良,不斷改良,路易你算是第二批用藥者,後來還有第三批和第四批,最終,在火玫瑰帝國的公爵繼承人身上,我得到了最終反饋,我成功了。」

  「我研製出了讓人力大無窮、長生不死的藥。從毒藥,變成了神藥。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今天。在這樣的力量面前,金錢就像是糞土,於是我拋棄了它們,用它們來鋪就一片坦途。我在今天獲得新生,從此我脫離了孱弱的人類軀體,晉階為不死之軀!」

  「噢,當然,現在在您更加強大的力量面前,我一敗塗地,我懂勝者為王的道理,從今天起,我供您驅使,做您最忠實的僕人。」

  「對了,我用走私生意,從古斯特手裡換到了一塊封地以及一支軍隊,我打算讓他們修建舉世無雙的豪華地下王城,從此我要做陰影中的王者。不過現在這一切都是您的,您留下我的性命,我為您建造地宮,為您賺取財富,總之留著我包賺不賠!」

  路易靜靜地看著他。

  依蘭小毛線也從肩兜裡探出眼睛,觀察白休的表情。

  她發現看不出什麼破綻。

  即便在生死壓力的面前,白休還是把謊話說得像真的一樣。他是一個商人,很會做生意。

  依蘭戳了戳路易。

  路易心領神會,開口問道:「你一個人在做這些嗎?」

  「是的,沒有錯。您也許對我有一點瞭解,我這個人,從來只喜歡和別人單線聯絡,我獨來獨往,從不信任誰。」

  路易鬆開了他的頭髮,一拳轟碎了他的胸骨,將拳鋒停在距離心臟不到一寸的地方。

  「給你機會,再說一次。傳送陣的咒語,誰告訴你的。」

  白休的瞳仁猛烈收緊。

  劇痛讓他的面孔扭曲得厲害,他猶豫了一會兒,視線忽然落到了貨架後面,臉色猛地一變,大聲喊道:「別管我,快跑!」

  路易神色一震,隨手把白休往牆上一摔,身體拖著殘影,直接撞倒了整排貨架,踩在一片碎木屑裡面環視左右。

  沒有人。

  「上當啦!」依蘭探出尾巴,勾住了路易的耳朵,「這一招傻子都不會上當!」

  路易回頭去看,只見白休已經拖著受傷的軀體,挪到了另外一個角落。

  他的腳下閃爍著傳送陣的光芒。

  「風!」依蘭小毛線用盡全力,送了路易一陣風。

  「刷——」

  路易的速度快到了極點,這一瞬間,地下石室裡面詭異地出現了兩個路易,貨架殘堆裡一個,傳送陣上一個。

  他的速度已經超過了視覺殘留。

  在傳送陣的光芒消失之前,路易雙腳踏實。

  依蘭簡直擔心一人一球會不會被傳走半個身體!

  眼前光影變換。

  噢!一條熟悉的街道!這個傳送陣,竟然通到了大街上!

  白休正在踉踉蹌蹌往前逃。

  路易陰笑著,一個箭步追上了白休,拎住他的脖頸,一拳砸在太陽穴上把他打暈,然後縱身躍過幾百尺距離,轟隆落在一間屋頂上。

  巡邏的光明神使們瞬間被驚動,一道道聖光追了上來。

  聖光無法對路易造成任何傷害。他擁有光明女神的一小部分神格,自然會免疫神聖之光。

  「左邊白色環形建築就是獅鷲中心,快快,騎獅鷲走!」依蘭嘰嘰喳喳。

  路易拖著殘影蹦了進去,果然看到一排獅鷲蹲在獸欄裡面。

  「這些傢伙會聽我的話嗎?」路易隨便挑了一隻獅鷲,扯斷拴住它的鎖鏈。

  依蘭蹦了出來,落在獅鷲腦袋上。

  「毛絨朋友!帶我們離開這裡!」

  「噅噅噅噅!」周圍的獅鷲們齊聲抗議,非常不服氣地看著被路易選中的這一隻。

  「噢,朋友們,還有重要的事情拜託你們呢!追兵馬上就要進來啦,朋友們就裝得笨一點,不要真的帶人來追我們哦!」依蘭抖著絨毛,沖著其他獅鷲們細聲喊道,「我會回來看你們的!」

  「噅——」

  在光明神使們衝進獅鷲中心之前,灰色的巨型獅鷲載著路易、白休和依蘭直沖雲霄。

  其他獅鷲擺出沒睡醒的樣子,迷迷瞪瞪地沖著想要追擊的光明神使們炸毛。

  「噅!噅噅!」

  等到神使們搖搖晃晃地乘著非常不配合的獅鷲升空時,視野中早已沒了路易的影子。

  森林中。

  白休搖著腦袋,暈乎乎地醒來。

  他發現自己被扔在一片開闊的魔草地,草尖的露水顯示,黎明就要到來。

  他抬起頭,看見面前站著路易。

  「噢……」白休捂住了額頭。

  「天快亮了。」路易感慨地說,「你想過,在陽光下,從皮膚,到肌肉、骨骼,一點一點被灼穿,全部燒成灰燼,直到最後剩下一顆心臟,到了這個地步還在承受烈焰焚身之痛……這是什麼感覺嗎?」

  白休的嘴角重重地抽搐。

  「我試過啊!」路易的聲音無比滄桑,「你也來試試吧,這樣,世界上總歸是有一個人能夠真正地理解我,知道我曾經歷過什麼,對於我來說,實在是一種莫大的安慰。」

  白休長長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知道,任何求饒都沒有用了,也沒有人能救自己。

  眼前的人……不一樣!

  「說吧。」路易寬容地點點頭。

  白休的目光劇烈閃爍,他艱難地開口:「你確定想知道?就算知道了,你也鬥不過。勸你別找死。」

  「說。」

  「好,我說,其實我做這一切,是……」

  他的臉和身體猛地僵住。

  在路易和依蘭小毛線詫異的注視下,吸血鬼白休就像是被陽光射穿一樣,當著一人一球的面,迅速化成了一個人形的黑屑團。

  化成了黑灰的嘴唇一動,臉部立刻像一個黑色漩渦一樣,朝著四面八方散開。

  「咦?背叛者死。」路易抖了抖手掌上沾到了黑塵,「這看起來,很像某種詛咒。」

  依蘭小毛線從肩兜裡鑽出來,蹲在路易的肩膀上:「有點像光明女神那個把人變成聖金的詛咒,但是比那個兇殘得多了。口頭上和心中背叛光明女神的人那麼多,他們都是不會受到懲罰的,唐澤飛鳥和偽神是因為動了光明神格的力量才遭遇詛咒反噬。而這個白休,只是試圖招供一個名字就變成了這樣。」

  路易用腳尖踢了一下地上的黑色骨堆:「所以他服用的藥物中,一定有幕後那個東西的力量。」

  依蘭非常憂鬱地歎了一口氣:「我還以為這次的對手是人。」

  「回試驗室看看!」路易的銀色眼睛裡閃動著研究者特有的光。

  路易和依蘭潛回地下試驗室,把那些來不及摧毀的瓶瓶罐罐都研究了一遍。

  「小依蘭,」路易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白休為什麼會在今天和古斯特家族最終交接嗎?我找到答案了。」

  「嗯?」她正睜著黑豆眼瞄來瞄去,一聽這話,立刻精神百倍地看著他。

  「這裡,不久之前剛剛完成了劑量驚人的毒藥生產。這些毒藥現在已經運走了。白休一直沒有離開,就是在等待這項工作完成。」他聳著鼻翼四處嗅了嗅,然後大步走到了試驗室一個角落,「從這裡運走的。」

  「傳送陣!」依蘭炸起毛毛,「路易大人準備好,我們現在傳送!」

  「嗯。」

  「米諾加更拉風!」

  傳送陣沒有反應。依蘭嘗試了每個人的名字和組合,都沒有蒙出傳送陣的咒語。

  路易笑著搖了搖頭:「幕後的人,遠比想像中更加謹慎啊!這個傳送陣,恐怕通向老巢。」

  「剛才白休逃跑的那個傳送陣,我知道。」依蘭從肩兜裡面鑽出來,蹲在路易的肩膀上,目光中帶著一些追憶,「上次,魔神就是在獅鷲中心的外面逮到突然現身的布蕾雅,我們一直很奇怪她到底是從哪裡變出來的。現在才知道,是傳送陣。」

  「哦?」路易挑眉。

  依蘭不自覺地彎起了眼睛:「那天和布蕾雅動手的時候,魔神可真是帥呆了啊!」

  路易使勁兒壓住了笑容。

  「咳,」依蘭清了清嗓子,「那一天,魔神拆了白德的地下室,然後布蕾雅就出現在街道上。我覺得白德那裡可能也有一個傳送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批被運走的毒藥……」

  「很可能就是運往老巢!」路易摩拳擦掌,「我現在就去對付他?直接殺到白德的地下室去嗎?」

  「不。那個人非常謹慎,肯定早已經把東西轉移走了。」依蘭抬頭望向星空,「如果真的是他,那麼貿然行動非但什麼也得不到,反而會打草驚蛇。那批毒藥裡面有魔神的血肉,現在森林裡有太多氣息,影響了他的感知,等到他清理完森林之後,就可以感應到它們了。先把它們找出來!」

  「不錯。」路易點點頭,「黑暗神大人也需要一點時間來恢復到最佳狀態,他身上實在是扛了太多的傷。」

  他猛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懊惱地拍了拍腦門。

  「我都知道的。」依蘭歎息,「那個傢伙,愛我愛得死去活來。」

  路易的嘴角狠狠抽了兩下。

  他沒敢告訴依蘭,他也在黑暗神大人那裡也聽到過這樣的念叨。真是一對神奇的戀人啊!

  「而且……」依蘭遲疑地說,「如果是白德,如果是……他。那麼,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每一個人都不會相信我們,而是會選擇相信他。」

  她的絨毛在夜風中微微發顫。

  「所有人都信任他,善良的人們會為了他而舉起武器,對準我們。」

  「我不會再讓悲劇發生。」

  一人一球回到了霍華德莊園。

  路易繼續安排人手收集情報,這一回,搜尋重心放在了奇怪的貨物上。

  根據那些試管和藥罐中殘留的線索,路易推斷這一批失蹤的毒藥重量足有兩百磅。這樣一批液體調動起來,多少總會露出些馬腳。

  法師塔和別的地方不同,想要從這個封閉的環境中把這麼大一批貨物運出去,還要瞞過所有的眼睛,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依蘭小毛線窩到了魔神的身上,嘰嘰喳喳把地下試驗室中的所見所聞全部說了一遍。

  「不能背叛主人的吸血鬼嗎?」魔神懶洋洋地說,「他這是從傳聞中找到的靈感吧。」

  「什麼?」

  魔神的表情似笑非笑:「傳說中,我的信徒就是這樣的。被黑暗力量控制,不知疼痛和疲倦,永不背叛。沒想到我的血肉還真有這樣的效果?既然如此,明天讓路易好好研究一下那個從火玫瑰帝國抓回來的吸血鬼。」

  說著話,天就亮了。

  路易把裝在匣子裡的魔神送進魔法森林,返回莊園時,看到依蘭站在窗戶邊上發呆。

  剛才看著那隻匣子,她忽然想起在北冰國那一次,她偷偷把手伸進合金匣子裡面去撈魔神,結果只撈到一些霧一樣的絮狀物,還激發了那個記憶封印。

  現在她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混沌的絮狀,就是他被封印在七王之墓的狀態。她碰到了那樣的他,觸發了靈魂最深處那份沒有被死亡磨滅的情感。

  「路易大人,」她的聲音有一點點沙,「我覺得現在很幸福。」

  路易正慢吞吞地拄著黑寶石權杖往前走,聽她這麼一說,他腳步慢慢地頓了頓,然後歎息著開口:「懂得珍惜和滿足的人,總是幸福的。」

  「是呀!」依蘭飛快地眨了眨眼睛,把幸福的淚水收了回去。

  路易裝作沒看見。

  他根本不覺得小依蘭是愛哭包。在他眼中,小依蘭是世界上最堅強最勇敢的女孩。

  依蘭跟著路易來到關押吸血鬼的牢房。

  這個可憐的傢伙嘴部被套上了鐵箍,手腳都用非常粗的鐵鍊捆得結結實實。

  因為多日沒能接觸血液,他的眼睛通紅通紅的,喉嚨裡發出野獸一樣的低吼聲。

  路易走上前,慢吞吞地觀察這隻吸血鬼。

  吸血鬼眸光閃動,難以抑制地盯住依蘭細嫩的脖頸。

  白得透明的肌膚下面,細細的血管中流淌著少女噴香的鮮血……

  他裝出一副虛弱無比的樣子,看起來完全無害。

  『只要這兩個蠢貨拿掉我的嘴套來問話……他們就會變成我越獄之前的一頓美餐!』吸血鬼美滋滋地想。

  「小依蘭,你覺得我該從哪裡著手研究?」路易歪著頭,上上下下地打量面前『孱弱』的吸血鬼。

  「不然讓他咬你一口感受一下?」依蘭很認真地提出了非常不負責任的建議。

  路易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那就這麼辦!」

  扮弱的吸血鬼驚呆了。

  路易拆掉他的嘴套時,他有好一會兒沒能反應過來。

  哪怕誘人至極的手腕就放在嘴邊,哪怕多日沒進血食已經讓他快要喪失理智,但他還是遲疑了。

  「這個傢伙,倒是像我一樣意志堅定。」路易挑著眉,「當初我戒血癮的時候,也是這……」

  『嗷嗚』一下,手腕被叼住了。

  「啊哦,高看他了。」路易遺憾地說,「本來還覺得這個傢伙有培養的價值。」

  吸血鬼的尖牙刺入了血管。

  依蘭吃驚地看著路易,她從他剛剛這句不經意的話語中,聽出了她從前不知道的往事。

  「您曾經……」

  「噢,」路易彎起銀色的眼睛,「是的,我剛『生病』的時候,非常渴血。飲過動物和人類的血,當然,優雅的路易是不會像這個傢伙一樣毫無風度,用自己的牙齒去咬人的,就是……花錢購買一些血液這樣。飲血,可以讓我的身體稍微好轉一些。關於吸血鬼伯爵的傳聞,就是那個時候傳出去的,無風不起浪啊!」

  他的神色十分感慨。

  「後來我發現,血癮越來越大,而且理智逐漸有了崩潰的跡象。我絕對無法容忍自己變成喪失理智的怪物,於是我戒了血。那段時間,不好捱啊……」

  他歎息著,伸手摁住吸血鬼的腦門,把他推開。

  手腕的傷口滲出金紅的血。

  吸血鬼發出喪失理智的咆哮,拖著沉重的鐵索,『叮鈴鐺啷』地再度往前撲。

  「不過事實證明還是可以做到的。」路易愉快地對狂暴的吸血鬼說,「相信我,你也可以!戒血吧!」

  吸血鬼:「……」他才不想戒血,根本不!

  他盯著路易手腕上滲出的血。

  泛著金色的血,顯然和正常人類不一樣,但是此刻渴血的吸血鬼已經注意不到了,他發出了野獸一樣的咆哮聲。

  「他太吵了。」依蘭皺起鼻子。

  路易把嘴罩戴了回去。

  他緩緩捏起拳頭,只見手腕的牙印中,慢慢逼出了一絲黑色夾著紅色的毒液。

  「通過毒液來感染。」路易把它挑了起來,非常珍惜地收起一隻水晶小瓶子裡面,然後又取出另外一隻瓶子,用指尖劃破吸血鬼的手腕,收集了一小瓶對方的血液,「樣本集齊,我這就去研究。」

  路易效率驚人。

  剛入夜,他就帶著結果敲開了依蘭的門。

  「噢,請原諒我打擾了二位甜蜜的夜晚。」路易在門口行了一個虛偽的禮。

  依蘭從魔神的肩膀上跳到了腦袋上,用實際行動表明,這樣的身體是沒有辦法『甜蜜』的。

  「猜猜我發現了什麼?」關上門之後,路易的表情立刻變得無比凝重,「大人的墮神之血,被另一個神格的力量感染了!中了毒的人,變成吸血鬼的同時,也會成為那個神格的信徒。」

  「神格?」依蘭小毛線睜圓了眼睛。

  路易拿出幾隻水晶試管,向一竅不通的依蘭和魔神解釋了一通原理。

  「……總之,這不是偽神的力量,而是真正的神格,不過令人慶倖的是,它並不算十分強大,否則也不需要依賴黑暗神大人的血液來做到這件事情了。」

  依蘭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被吸血鬼咬過的人,也都會變成那個神格的忠實信徒、不能背叛嗎?」她問。

  「不錯,是這樣的。」

  依蘭長長地吸了一口涼氣:「這可真是太恐怖、太邪惡了啊!」

  用神格的力量感染墮神之血,製造毒藥。

  服下藥,就會變成白休那樣的吸血鬼,並且可以感染更多的人。而這些人,全部都會變成那個幕後神格的信徒,為它提供信仰之力。

  「路易,」魔神微仰著下巴,漫不經心地問,「你能做到嗎?」

  依蘭嚇了好大一跳。

  路易抬高了眉毛,年輕漂亮的的臉上硬生生擠出了好幾道抬頭紋:「思路我已經理清了,如果從現在開始研究的話,大概需要幾十年。大人,著手去做嗎?」

  依蘭炸毛,對著魔神的耳朵叫:「不可以做這種邪惡的事情!」

  他反手把她捉下來。

  「這個嘰嘰喳喳的絨毛東西,真是吵死人。」他嘖了一聲。

  路易目光幽怨。他真是受夠了黑暗神這套表裡不一、明面上嫌棄實際上炫耀的嘴臉了。

  當然,他完全不敢抱怨。

  「不必浪費時間做那種事。」魔神抬了抬手,「在毒液中能感應到艾麗絲的氣息嗎?」

  路易搖了搖頭:「並沒有,與我身上的神格並非同源。很陌生,有種……言語很難說清楚,很難直觀地評價它的善惡。」

  「嗤,」魔神笑了,「神神叨叨。這兩天,嚴格管控莊園的飲食和水源。」

  路易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是!」

  「像白休這樣的心腹,很可能不止一個。」魔神眯著眼睛,「想要讓心腹到遠處發展據點嗎?路易,留意通過各種渠道離開法師塔的人,一旦發現直接拿下。」

  「是!」

  路易離開之後,魔神若無其事地瞟了依蘭一眼。

  「這種小事也值得炸毛?看著。」

  依蘭眨了眨小黑豆眼。

  她不會忘記,那一天他帶著她掠上去擊殺聖騎士的時候,就是用這樣的語氣輕飄飄地對她說,看著。

  她把眼睛拱到了他的身上。

  「嗯。」小毛團蹭蹭蹭、蹭進他的懷裡。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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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真言之琴

  法師塔看起來風平浪靜。

  但是站在巨大的落地雕花窗戶後面環視整座白色城市時,依蘭總是能感覺到洶湧的暗潮。

  這一天,大主教離開了神祈室,他和賢者白德見面了,談話長達一個小時。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依蘭這裡。

  風雨欲來的感覺,把她的心臟壓得沉甸甸的。

  魔神在森林中收集屍體的進度也接近完成,如果順利的話,天黑之前他就可以把森林打掃乾淨。

  「能打聽到大主教和白德的談話內容嗎?」她問。

  路易搖頭:「不行。需不需要我通知大人回來,以防萬一?」

  依蘭猶豫了一下:「先別打擾他收集身軀,現在非常關鍵。」

  管家急匆匆地找上門來。

  「賢者親自來到莊園,要見林恩小姐。」提起賢者,老邁優雅的管家也不禁雙眼發亮,露出敬仰的表情,「噢,我都好些年沒見到賢者了,風采依然如故。」

  依蘭和路易對視一眼。

  她彎起眼睛:「我去看看,會隨機應變,不要擔心。」

  「我會看著你,但你自己也要小心。」路易皺緊眉頭。

  依蘭深吸一口氣,向外走去。

  她其實,也很想見一見白德。上次和他告別時,她還沒有找回從前的記憶,也沒有發現白休還活著,更不知道吸血鬼是由神格製造出來的。還有……傳送陣。

  會客廳裡,賢者坐得端端正正,沒有一絲不耐煩。

  「來了。」他動了動眼皮。

  依蘭慢慢走到他的對面坐下,抬起眼睛,凝視著這張濃墨重彩的漂亮臉龐。

  「單獨談談吧。」她說。

  他點頭。

  管家邀請賢者的隨行者去了花園。

  「大主教的神祈,得到光明女神回應了嗎?」依蘭單刀直入地問。

  「沒有。」白德凝視著手中的茶杯,「我過來是要告訴你,你藏在霍華德莊園的事情已經洩露了,大主教態度很強硬,打算直接進攻莊園捉拿你。你太大意了,當時就該好好待在我那裡,而不是到外面亂走動。我不想法師塔裡面動刀動劍,所以我來找你,商量一個方案。」

  「敞亮點吧!」依蘭皺起鼻子,「和我說話有必要這麼虛偽嗎?你不是說,如果頂不住光明神殿的壓力就把我交出去,所以現在是要交人了嗎?」

  他點了點頭:「這麼說也沒錯。我想你也不願意看到霍華德家血流成河,說實在的,如果光明神殿對一個窩藏刺客的家族發起攻擊的話,我們是沒有立場出手維護的。」

  「那你來找我,除了要我和平投降之外還有別的目的嗎,我手中的鑰匙?」依蘭問。

  「不,」賢者笑著搖頭,「怎麼會呢,我要鑰匙做什麼,我說過,你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與鑰匙事件有關。」

  「噢,我明白了。」依蘭恍然,「你這是防著神殿對我使用真言之琴。」

  他微笑:「我沒有承認過任何事情。不過上次對布蕾雅使用過聖器之後,據說大主教不太滿意效果,原本打算等到聖器恢復元氣時再用一次,沒想到就丟了聖墓鑰匙。」

  「所以你是在告訴我,大主教還沒來得及把真言之琴收回聖墓中,他現在是可以讓我說實話的。」

  他搖搖頭:「只是隨便聊一聊,沒有要告訴你什麼。」

  依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轉移了話題:「像你這樣的人,只要有心去做,總會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認可吧。」

  「總之我行事問心無愧就是了。」他說,「人是很容易被眼前事物蒙蔽的,像你,你心裡總想著鑰匙,就認為別人要的也是鑰匙。其實不是的。我即他人這樣的想法,會把思維帶進錯誤的深淵。」

  「隨便吧。」依蘭抬了抬手,「期限。我還可以拖延多久呢。」

  「大主教希望我出去的時候帶著你一起。」白德眨了眨眼睛,「他會問出鑰匙的下落,然後帶著你一起開啟聖墓,以驗證你手中的鑰匙是真是假。」

  依蘭的眉梢輕輕一挑:「除了你讓布蕾雅提前換走的那一把之外,其餘兩把都是真的。」

  白德笑容無奈:「我說了,那只是你自己的猜測而已,有什麼證據嗎?」

  「要是有證據,我已經向光明神殿告發你啦!你以為只有你會出賣別人嗎?」依蘭看著他,氣呼呼地,「別以為我不知道,我躲在這裡的事情就是你告訴大主教的!」

  她和路易端了地下試驗室,逼死白休,又從那個吸血鬼小公爵的身上取走了毒血,幕後的人肯定坐不住了。

  不過依蘭怎麼也沒想到,白德會直接把她交給光明神殿。

  難道他就不怕她說出吸血鬼的事情嗎?

  噢對了!她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一切和他有關。這種事情別說魔法師們不會相信,就連一心想要摁死白德的光明主教都不會相信!

  她只能瞪著他,讓自己看起來只是單純在氣惱他的出賣。

  白德笑笑,轉移了話題:「其實我很好奇,你想要聖墓中的什麼東西?」

  她盯了他一會兒,狡黠地說:「不如你先說說,你對聖墓中的什麼東西最感興趣,然後我就告訴你我想要什麼。隨便聊聊而已,反正無論對什麼東西感興趣,都不可能成為定罪的證據。」

  「噢,和女士相處,偶爾吃一點小虧也是很浪漫的事情。」他聳肩,「聖墓中的東西……我對屍體和聖器都沒有興趣,如果可能的話,我就想看看有沒有別的什麼。」

  「黑暗神的腦袋算屍體嗎?」依蘭問,「我聽小白臉托馬斯說過這個。」

  「當然算。」白德微笑,「我對那位沒有絲毫興趣。」

  「好吧,輪到我了。」依蘭仰倒在沙發靠背上,「我其實就是討厭光明神殿,想破壞他們的東西。說實話,這種事情我可不止幹過一次了。聖墓不是他們的聖地嗎,我就是來搗亂的,如果成功潛進去,我會掀了聖騎士們的棺材蓋。」

  白德輕笑出聲:「你真是調皮。是因為那隻魔法精靈嗎?它是不是和你講過一些關於法師塔的往事?你在幫它報復光明神殿嗎?」

  依蘭的心臟輕輕漏跳了一拍。

  白德補充道:「別緊張,我保證光明大主教不會問你這個。」

  依蘭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開口:「誰會一直記著幾千年前的事情。」

  「說得也是。」白德溫和地笑了笑。

  「開啟聖墓之後,你會進去嗎?」依蘭轉移了話題。

  「會。」他說,「這是我對大主教提出的條件之一。在澄清了鑰匙失竊之事與我無關之後,我會隨神職人員們一起進入聖墓參拜先賢,以表明光明聖徒和魔法師們繼續交好之意。」

  依蘭輕輕點了點頭。

  「你也無需太過擔憂,」白德說,「像你這樣的頂級刺客,對於光明神殿來說也是很有價值的,如果你可以投降,從此為神殿做事,我想誰也捨不得殺你。」

  「你是想讓我假意投降嗎?」依蘭佯裝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然後潛伏在神殿中,暗地裡為你做事?」

  白德歎息:「我沒有這樣的意思,我只是為了法師塔的和平。現在選擇權在你的手上,是跟我走,還是讓霍華德家族和光明神殿打上一架?我的建議是,不要做無意義的犧牲。」

  「好吧。」她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根本沒有選擇。」

  「人生總是如此。」

  依蘭站起來:「我可以挑一套喜歡的衣服換上,然後再跟你走嗎?」

  白德輕輕笑了下:「當然。」

  「我就在二樓臥室,不會逃走的。」

  「沒事,」他用平靜的聲音說,「我會用魔法封住整幢樓。」

  依蘭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上樓。

  路易早已守在臥室裡。

  「我帶你殺出去。」

  「不,」依蘭搖頭,「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路易大人,時間緊迫,我得先確認一件事情。」

  「什麼?」

  「聖光是不是無法對您造成任何傷害?」她快速地問。

  「是的,」路易狡詐地勾起唇角,「因為神格碎片的緣故,我甚至可以操縱聖光,只不過我討厭那股味道,所以從來沒碰過。」

  「光明神殿本身就是一個龐大的聖光法陣,可以開啟最高警戒,一旦開啟,整座神殿就會被聖光圍住,連蒼蠅也不能進出,除非強闖。開啟警戒的人,可以把聲音傳到每一個角落,號令所有的光明神使搜尋入侵者。」依蘭語速非常快。

  「嗯。」

  她讓路易背轉過身,她一邊換衣服,一邊凝聚精神力,把路易打扮成了一尊金燦燦的光明女神像。

  「以路易大人的實力,一定可以成功跟著主教們溜進聖墓的。外面的人發現你不要緊,關鍵是不要讓進入聖墓的人發現。」她嘀嘀咕咕地交待,「我會想辦法跟著進去,也會替你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進入聖墓之後,一旦他們開啟最高警戒,你就悄悄控制它!」

  「其他的呢?還需要我做什麼?什麼情況下直接出手救你,什麼情況下需要我緊急通知黑暗神大人?」路易的聲音悶悶地從女神像裡面傳出來,他活動著四肢,搖晃頭頂上的光明之環。

  「呀,我做的塑像真是越來越逼真了,果然熟能生巧,」依蘭換上了一身雪白的紗裙,「路易大人你就按我說的做,剩下的事情魔神會看著辦的。」

  「嗯?」路易不解。

  她皺了皺鼻子:「聽到我要換衣服,我就不信他還按捺得住,現在一定在盯著你哪!」

  路易女神像嚇了一跳。

  「噢,這個……忠誠正直的路易,怎麼可能偷看小依蘭換衣服!絕對不可能!」路易飛速撇清。

  「我出發啦!」依蘭拎起裙擺,行了個端正的淑女禮。

  *

  依蘭走在白德身邊。

  她的皮膚在陽光下白得發亮,比珍珠還要潤澤。

  夾道兩旁的光明神使們忍不住偷偷打量這對男女。

  「黑髮黑眸原來也可以這麼美啊!噢,他們看起來可真是太般配了,真是天生一對呀!」

  依蘭不悅地轉過頭,瞪著那兩個不長眼又嘴碎的傢伙,狠狠擺了個鬼臉:「才不是一對!」

  在陽光下,她的髮色依舊是純澈的黑。

  但是白德不一樣,他的頭髮呈現出金色的光澤。這讓依蘭想起了唐澤飛鳥,唐澤飛鳥的髮色是紫色,但是在陽光下也會這樣泛起金光。

  依蘭的目光在那層浮金上面少少地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挪開。

  白德身後跟著身份、職位最高的魔法師們。除了霍華德家族被排除在外,其餘兩個魔法世家的長者以及高級戰鬥法師們都在這裡了。

  雖然是友好的和談,但是每個人的表情看起來都非常緊張。

  遠處響起光明號角的聲音,低沉的嗚嗚聲讓人感覺鄭重。

  依蘭跟在白德的身邊,走過光明廣場,登上高高的光明之階,踏著金燦燦的厚重地毯,穿過了足有四五層樓那麼高的厚重光明之門。

  這還是依蘭第一次從正門進入這個熟悉的地方,環視周圍的通天光明柱時,她不禁滿心感慨。

  『我又又又來了……真是熟得就像來到自家的後院。』

  光明大主教冷沉著臉,站在神臺上方。

  今天他打扮得就像一位教皇。當然事實上他也算是這個光明世界的教皇。

  頭上的光明冕足有一尺多高,精緻繁複,一看就非常沉重,深紅色的教袍上綴滿了寶石,身體一晃人們就會發現,教袍上每一縷深紅絲線的下方都墜襯著幾條十字交叉的聖金線,這件袍子的重量恐怕要遠遠超過一頭牛犢。

  依蘭不禁有一點為這個小老頭擔憂,生怕他被冠冕和教袍壓倒了。

  隨著一隊高階魔法師漸漸走近,大主教也緩步從神臺上方踱了下來,三位恭敬侍立在神台下的副主教迎上前,跟隨在大主教身後。

  兩方人馬在正殿深處會合、站定。

  「是我管理不善,沒有及時發現藏身在魔法師家族中的刺客。」白德擺著死人臉,毫無起伏地說,「現在我把人帶來了,交給神殿發落。」

  大主教也不兜圈子,而是很直白地說:「鑒於近期實在是鬧了太多的誤會,我想賢者應該不介意我當著諸位見證者的面,向這名刺客問清楚一些事情,消除雙方芥蒂。」

  「當然,請。」

  依蘭盯著真言之琴。

  說不緊張是假的。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回到了當初的榮耀廣場上,面對著來自周圍所有人的壓力,善意和不善意的壓力。

  那一天說出減稅的請求,其實她是非常非常緊張的。

  雖然事後每個人都誇讚她冷靜鎮定,但她知道,自己當時緊張得都有些魂不附體了。

  現在她也十分緊張,隻身深入敵營,身後的魔法師們……都是賢者白德的人。

  她只有一個人。

  她偷偷地深呼吸。

  大主教注入聖光,開啟了聖器真言之琴。

  燦爛金光包裹住了依蘭,她感覺到自己在金色的泳池裡面浮了起來,金燦燦的液體從四面八方擠壓著自己,好像要鑽進皮膚裡面去。

  「是不是賢者白德指使你竊取了聖墓的鑰匙!」大主教冷聲喝問。

  一道威嚴無比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襲來,每一滴金色液體裡面都是這個聲音,它就像海嘯一樣,瘋狂衝擊著她。它們好像能透過她的身體,讓她也變成了液體的一部分,隨之震盪。

  依蘭感覺到自己無法控制地張開了口:「不是。」

  「呼——」周圍響起魔法師們齊齊吐出一口氣的聲音。

  光明神使們再一次發出了失望的『籲』聲,他們都已經感到有些臉紅了,因為每一次氣勢洶洶地針對賢者,結果都只是證明了他的清白。

  甚至有人暗暗把不滿的目光投向了主教們。

  為什麼總是要和那個雋雅如竹的人過不去呢?一次一次找藉口去尋人家麻煩,一次又一次被證據打臉,這麼明顯的無理針對,真的是讓自己人也感到尷尬。

  大主教望向賢者。

  賢者依舊面無表情:「事實就是這樣,我說的一直是實話,大主教不願意相信罷了。」

  「好,」大主教點點頭,「抱歉。」

  「下一個問題,你把聖墓鑰匙藏在哪裡?」

  威嚴的聲音再一次通過每一滴金色的光液,轟向依蘭。

  「光明廣場,光明女神的光明之環裡面。」依蘭如實交待。

  很快,二真一假三把鑰匙就被光明神使拿了回來。

  大主教的目光遲疑地在賢者和依蘭之間打了幾個轉轉。

  事實很明顯了,這個依蘭確實是偷走了鑰匙的人,但她卻沒有受賢者指使,也沒有把鑰匙交給賢者。

  最後一個問題,問什麼呢?如果不能把賢者拉下水的話,一切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光明大主教的目光閃爍了一會兒:「那天在魔法森林,協助你逃跑的那個會釋放魔法的東西,和賢者白德是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讓魔法師們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大主教不依不饒的針對,實在是令人憤慨!

  光明神使們的耳朵根微微發紅,每個人都忍不住想:天哪,但願這件事和賢者有關吧,要不然以後都沒臉面對這些魔法師了!

  金色大液泡中,依蘭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吐露實話:「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唉……」光明神使們難堪地垂下了頭。

  三個問題結束。

  金色光浪消失,依蘭從浮空狀態墜落下來,白德很及時地伸手攙住了她。

  她很鬱悶地看著大主教,直覺告訴她,大主教此刻心裡十分憋屈——明明知道這個賢者白德有問題,但就是捉不住他的狐狸尾巴。

  『唉,我真是和你同病相憐。』她沖著一身沉重冕服的小老頭眨了眨眼睛。

  「好吧,好吧!之前是我誤會了賢者,對不住。」大主教把真言之琴遞給了身後的托馬斯,「我對賢者提出的要求,賢者已經一一做到了,那麼接下來,就該我履行我的承諾,讓賢者一同進入聖墓,參拜先賢。」

  依蘭腦袋裡還殘留著一點眩暈,她打起精神,暗暗做準備。

  大主教轉身:「走吧。」

  白德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好。」

  他示意依蘭,緊跟在三位主教身後。

  「主教大人,」托馬斯輕聲提醒,「您的祈神禱告,令光明之泉再次滿溢了。要不……」

  「那你留在這裡處理一下吧。」大主教抬了抬手。

  「是。」

  依蘭踏上殿後長廊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托馬斯陰柔的聲音回蕩在正殿裡面。

  「主教大人的虔敬祈禱,令得聖光降下人間,福澤聖徒,感恩儀式結束之後,就讓我們共飲光明之泉,感謝光明女神賜予的神聖祝福!噢,魔法師們如果不介意感受聖光洗禮的話……」

  『噢!』依蘭睜了睜眼睛,『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光明之泉……下落不明的吸血鬼毒藥……』

  心臟『怦怦』直跳。

  『天哪,他的膽子比我想像中大了一百倍!居然把發展信徒的黑手直接伸進光明神殿嗎?噢,其實我也成了一枚棋子,今日就是用我的時候!』

  依蘭在心裡直嘀咕。

  『路易大人應該已經進來了吧?』

  她假裝不經意地回頭看了幾次,都沒有發現異常的光明女神像。

  「你在看什麼?」白德非常敏銳地問,「有同伴來救你嗎?」

  大主教和巴什龍、地中海一起把探究的目光投向依蘭。

  依蘭聳了聳肩:「大主教應該很清楚我的魔法精靈傷勢有多重。要是有能力救我的話,在路上就該動手了,而不是闖進光明大本營。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大主教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很坦誠的女孩,如果願意皈依光明,女神或許會原諒你。」

  依蘭笑著攤攤手:「說不定被先賢的精神感召一下,我就洗心革面了呢。所以大主教會帶著我一起進入聖墓嗎?我有一百個進去的理由。」

  大主教點頭:「一個也不需要,帶你進去,是賢者提出的要求之一。」

  依蘭愕然:「?」

  早知道,她就不用絞盡腦汁準備那麼多理由。

  金光燦爛的聖墓入口,到了。

  依蘭非常體貼地說:「那把帶著煎蛋味道的鑰匙是假的,我也沒想到巴什龍副主教竟然把假鑰匙當寶貝藏著。」

  巴什龍很艱難地控制著情緒。

  就是這個女人和她的精靈,把他耍得團團轉!

  「噢,這樣啊。」大主教挑出假鑰匙,隨手扔給巴什龍,「那你就繼續保管它吧!」

  巴什龍:「……」

  在出事之後,地中海的鑰匙已經被大主教收走親自保管。

  大主教取出地中海的鑰匙,和另外兩把真鑰匙一起放進了鑰匙孔。

  旋門緩緩打開。

  「唉,」大主教歎了一口氣,「帶著外人進入聖墓,實在是不敬。但是我既然是俗世中人,自然必須遵守契約精神。賢者,請吧。」

  賢者微笑著,踏進旋門。

  依蘭非常自覺地跟了進去。

  等待旋門緩緩閉合的時候,她悄悄蓄足了力量。

  「風!」

  一團紗絨從她的白裙子下面飛了出來,團成一團,就像一隻毛絨絨的線球,『嗖』一下乘著風,飛向了聖墓深處!

  在場幾位都是非常鎮定的老狐狸,誰也沒有驚呼,而是齊刷刷地對著那團絨球扔出了法術。

  乘著狂風飄到金色長廊正中的白絨球遭遇了來自四位高手最無情的打擊。

  「噗!」

  就在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白絨球那裡的時候,一個金燦燦的塑像帶著殘影穿過正在合攏的旋門,抓著牆壁瞬間爬到了聖墓頂上。

  門外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旋即,閉合的聖墓之門將裡面和外面的聲音徹底隔絕。

  白絨球被擊落。

  散成滿地紗線。

  大主教和白德一起回頭,眯著眼睛望了望已經合攏的聖墓門。

  大驚小怪的叫喊聲已經被擋在了門外。

  如果金屬旋門再遲一秒合攏,他們就會聽到反應最快的人喊出了『女神在爬牆』這句大逆不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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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聖光之墓

  扔出白絨球之後,面對白德、大主教、巴什龍和地中海審視的目光,依蘭非常鎮定地理了理裙子。

  「別看我身手好,其實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毛絨絨的裝飾物。」

  大主教重重看了她一眼:「走吧。」

  五個人走向聖墓深處。

  這條金色長廊上面陳列著聖騎士們使用過的東西,依蘭不動聲色地打量白德,發現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如果他是澤白度,那麼這個人,完全不戀舊物。』

  走過長廊,就是陳列著六件聖物的大廳。

  大主教敢放放心心把賢者白德請進聖墓來,是因為在這個地方聖光勢力是絕對無敵的。

  周圍全是聖金。聖器、聖物、聖碑聖棺,數千年來共鳴相融,對聖光法術的力量加持幾乎可以說是無限的,就算是被封印的魔鬼頭顱從墳墓裡爬出來,在這裡,幾位神聖使徒也有能力把他關回棺材裡面去。

  更別提區區一個賢者白德。

  依蘭忍不住歎了口氣:「大主教,不是我說,您也自信過頭了一點。你確定你們三個加起來,一定打得過賢者嗎?」

  白德抬起頭,揉了揉眉心:「別胡鬧。」

  「這是聖墓。」大主教嚴肅地沉聲說,「不要喧嘩。」

  「打起來才叫喧嘩呢。」依蘭嘰嘰喳喳地說,「光明神殿的人,應該誰也沒有領教過賢者的厲害吧?」

  「賢者不是光明的敵人。再說話,我就對你釋放神聖禁言術。」

  依蘭聳聳肩,不吱聲了。

  什麼神聖禁言術,就是用聖金塞住別人的嘴巴。

  穿過金色長廊,來到供放聖器的大廳。

  大主教從地中海手裡接過變得黯淡無光的真言之琴,放回了它的位置。

  依蘭注意到,上次釋放聖靈鳥的那把聖弓已經恢復了金燦燦的顏色。在這個滿是聖光的地方,聖器們可以得到最好的溫養。

  五個人繼續走向更深處的光明墓室。

  依蘭的心臟忽地漏跳了一拍,這一回,她居然很直接地感應到了他的腦袋。

  它就在正中偏左邊的那口金色棺材裡面!

  噢,腦袋確實比別的部分聰明多了,它非常機智地釋放了一股溫和的黑暗力量和她打招呼。看來上次黑暗力量爆發時,他就認出了她。

  依蘭的心臟又酸又軟,眼眶微微發熱。

  『別著急,我很快就會帶你出去!』

  雖然知道它不可能聽見她的心聲,她還是默默在心中安撫了他一句。

  大主教帶頭對著聖碑和聖棺進行祭拜。

  依蘭裝模作樣地學著主教們,雙手合什放在胸前,微微躬腰,琢磨棺蓋的結構——是撬開還是推開?

  默思幾分鐘之後,大主教緩緩立直了腰身,他把身體側轉了九十對,對著白德,開口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一定要把依蘭‧林恩帶到這裡的理由了嗎?」

  依蘭垂下眼角,擺出一張頹喪的臉:「白德啊,我以為你只是很單純地出賣了我,沒想到你還包殺包埋?你該不會告訴我,其中一口棺材正是為我準備的吧?」

  主教們聽得嘴角直抽,心直口快的巴什龍厲聲呵斥:「閉嘴!你以為誰都可以葬入聖墓嗎!」

  白德非常溫和地笑了起來。

  「大主教願意和我詳談並滿足我提出的條件,是因為我猜中了祈神的結果。」他凝視著依蘭,「我猜到,光明女神不在其位,並且我知道女神的下落。」

  「不要賣關子了。」大主教說,「我並不信你的胡言亂語,只是想看看白德你到底要玩什麼花樣。」

  白德聳聳肩,扔掉了那副面無表情的假面具,很懶散地倚在了一塊光明聖碑上。

  「喏,你面前的依蘭,就是光明女神在人間的化身。」

  大主教:「……」

  兩個副主教:「……」

  依蘭:「……」

  這又是什麼神奇的走向?

  「證據呢?」大主教問道。

  白德眯起了眼睛,望向金燦燦的屋頂,眼神複雜。

  「北冰國有一尊偽神,被稱為先祖之靈,它庇護著一方水土,為那裡的人們提供口糧。它能夠做到這一切,是因為借助了光明女神一小部分神格碎片的力量。而眼前這位刺客小姐,隻身擊殺了偽神,取走了神格碎片。試問,除了女神在人間的化身之外,還有誰能做得到?」

  他垂下眼睛,視線和依蘭相對。

  依蘭的心臟收縮起來,精神緊繃。

  從前她想不通白德到底圖她什麼,現在她知道了,白德一定以為那塊光明神格碎片在她這裡。

  難道他真的把她錯認成了光明女神的化身嗎?不,不對,他只是以這個爆炸的消息為藉口,來震住大主教他們,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北冰國?」大主教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那個國家的人過於自我,固步自封,不敬神明。我一直以為女神仁慈,包容感化這些蠻夷之人,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因為竊取了神明的力量才獲得了口糧嗎?如果查證屬實,我將以光明之名,對這個國家發動聖戰!」

  白德笑了笑:「大主教,你現在更該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眼前的這位如果真的是光明女神的化身,是不是意味著女神對你們的所做所為十分不滿?」

  「可笑至極。」大主教根本半點都不信,「你所說的,根本就不能稱為證據。」

  「我可以用測謊術。」白德真誠地建議,「大主教只要釋放聖光,隨我一起感知,就能知道她說的話是真是假。待我問完了我的問題,大主教自行判斷便是了。」

  巴什龍和地中海都皺著眉頭。

  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巴什龍冒死開口:「主教大人,我認為這是無稽之談,賢者把我們拖在這裡,讓我擔心外面是不是在佈置什麼陷阱或者有什麼變故——現在只有托馬斯留在外面,我不放心他!」

  地中海也緩緩點頭:「大人,屬下也覺得巴什龍的話有道理。」

  「你們對托馬斯有偏見。」主教歎息,「其實他並沒有做錯什麼,雖然能力不足,但在所有候選人裡面他已經是最好的了,我並沒有因為對他的喜愛而給他加分,所以我希望,你們也不要因此給他減分,這不公平。」

  依蘭:「!」好像聽懂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聽懂。

  她轉了轉眼珠:「其實你們可以開啟那個最高警戒,這樣的話,就算發生了什麼變故也沒有人能夠入侵神殿,不就非常安全嗎?」

  三位主教和賢者一起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四雙眼睛裡都是同一個疑問——你到底是哪邊的?

  「巴什龍,」依蘭果斷往人心口紮刀,「上次,就是你和塑像交易托馬斯鑰匙被坑的那次,如果你開啟了最高警戒的話,就能抓住毛絨絨啦!可惜托馬斯和地中海不信你的話,白白放跑了敵人。」

  地中海非常不爽地說了一句:「我叫海勒,不叫地中海。」

  賢者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有依蘭在的地方,氣氛總是格外不同。」

  「好吧,」大主教說,「開啟警戒持續到我們離開聖墓,解釋一下只是防備萬一。反正,也沒有太大的損失。」

  巴什龍鼻孔張得很大,他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一巴掌拍死依蘭,可惜不行——非但不能拍死她,還得聽從她的建議,憋屈無比地開啟最高警戒。

  「保守防禦。」他很不爽地通過警戒法陣向神殿各處傳遞了自己的聲音,然後收起了手中的傳音光環。

  依蘭用餘光瞄了瞄不知什麼時候悄悄站到聖碑後面的路易光明神。

  只見塑像的掌心有聖光微微閃動,不動聲色地接掌了最高警戒的控制權。

  「現在可以開始了嗎?」白德微笑著搖了搖頭,難得地開了個玩笑,「大主教還記得我們準備做什麼嗎?」

  大主教沉著臉看他。

  「噢,別這樣,」白德歪著臉,「如果依蘭並不是光明女神的化身,那我會為自己的判斷錯誤好好向光明神殿道歉並補償。」

  「開始。」大主教冷淡地說。

  白德來到了依蘭面前。

  依蘭聳聳肩:「測謊術測我是不是光明女神……真是令人費解。」

  白德微笑:「放輕鬆。」

  他揚起手,就像上次在賢者大廳一樣,一個令人感到非常舒服的清涼大水球罩住了依蘭。

  「大主教,請注入聖光。」

  聖光照進水球。

  「現在告訴我,北冰國的偽神是你殺的嗎?光明神的神格碎片是你取走的嗎?」

  依蘭懶得撒謊:「是我。」

  大主教眯著眼睛,狐疑地看著白德:「怎麼分辨真假?」

  白德示意他靠近一些。

  「注意她皮膚表面的元素波動,噢,也許大主教對聖光波動的感應會更加靈敏。」

  白德像個良師一樣,諄諄教導。

  依蘭曾經聽到這幾個主教在私底下議論過,他們認為賢者白德最強大的並不是他的魔法力量,而是測謊術。

  大主教和副主教們顯然早就垂涎這個能力。

  雖然真言之琴效果更加驚人,但請動聖器需要三個人一起開門,事後也得全部記錄在案,很多事情不太方便去做。

  白德毫不藏私,非常認真地指導一正二副三位主教去看他的核心秘密。

  「看清楚體表的波動了嗎?現在,到我這個位置,觀察心臟附近,看到穩定密集的細小波動了嗎?這就意味著她剛才說的是真話。」

  大主教、巴什龍和地中海不自覺地靠近了一點,順著他的指引望了過去。

  透過一片水光,依蘭看見落了半個身位的白德,眼睛裡冒過一點精光。

  「現在告訴我,」白德迅速問道,「光明女神的神格碎片被你藏在哪裡?」

  三位主教屏住了呼吸,死死盯住依蘭身邊的水元素波動。無論是出於信仰還是別的什麼心思,這一刻,三個人的心神都被牢牢抓在了依蘭的身上,他們豎著耳朵,等待她的回答。

  說來有趣,不久之前在正殿裡,依蘭就是這樣被迫回答過關於聖墓鑰匙的問題,此刻彷彿情景重現,三位主教都下意識地覺得,找回神格碎片這件事情,將會像找回聖墓鑰匙一樣順利。

  就在三個人的精神全部凝聚在依蘭身上時,墓室中突兀地響起了水聲——

  「嘩啦啦啦——」

  白德忽然揚起雙手,淺藍色的清涼大水球忽然之間擴大了足足一倍!

  猝不及防之下,三位主教都被罩進了水球裡。

  大主教反應最快,第一時間開啟了聖光盾,罩住了身體!

  然而已經遲了,一身繁複厚重的教袍上已經沾滿了水珠,更加細小的水之微粒順著眼睛、鼻孔和皮膚表面,鑽進了他的身體。

  巴什龍和地中海也先後開啟了蛋殼盾,兩個人的模樣都有一點狼狽。

  「聖光尖刺!」大主教冷喝一聲,身體由內而外,穿刺出一道道針芒一樣的聖光。

  那些液滴瞬間就被迫了出來。

  如果能被輕輕巧巧就毒死,那也不配做到今天的位置了。

  兩個副主教有樣學樣,將水珠逼出身體。

  依蘭反正已經在水裡面泡了半天,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她踮著腳退出了好幾步,使勁兒擰衣角的水。

  「聖光嗎。」白德忽然抬起手,「聖光召喚!」

  陳列在聖器大廳的幾件聖器發出了『嗡嗡』的共鳴聲,聖棺、聖碑、四壁以及殿頂和地面的聖金,一起發出了燦爛金光,湧向白德掌心!

  他把手往下一揮,令人幾乎失明的恐怖聖光落進了面前淡藍色的水球中。

  在不到半秒鐘的時間裡,水球轉化成了一隻最純正的光明之球!

  它和真言之琴召喚的金色水浪有些相似,但是壓迫力顯然更加驚人。在驚愕的目光中,聖光盾接連破碎,三個主教的表情精彩紛呈。

  剛剛被他們迫出身體的水珠『滋』一下重新鑽了回去,更多的金色水珠湧過去,咕嘟咕嘟往三個人肚子裡面灌。

  白德轉頭,望向依蘭。

  依蘭趕緊低頭認慫:「我剛才已經喝過很多了,還需要繼續喝嗎?如果要的話,能不能給我一點新鮮的,我不想喝他們泡過澡的水。」

  白德笑了起來:「不會。對待美麗的小姐,要溫柔。」

  他的眼神一瞬間就讓依蘭想起了唐澤飛鳥。唐澤飛鳥那個人,總是說著柔情的話,做著辣手摧花的事情。

  三個主教的表情慢慢發生了變化。

  「你……你到底做了什麼!我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大主教的眼睛不斷睜大。

  皮膚變得僵硬,血液在變冷,三位主教必須竭盡全力,才能勉強遏制體內情況繼續惡化。

  白德攤了攤手:「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看來你們對學習測謊術的意願比我想像中強烈一百倍。不過這樣最好,避免了打打殺殺。」

  「你到底是什麼人!」大主教咬緊了牙,「你為什麼可以操縱聖光!」

  「我啊,」白德目露緬懷,「布蕾雅在真言之琴的操縱下,不是說過實話了嗎?我就是聖墓的主人……之一啊!所以,在這裡,我擁有絕對碾壓的實力。這是我的主場,不是你們的!」

  依蘭縮在袖子裡的拳頭猛然攥緊!

  終於……聽到他親口承認了!

  「什麼?!」三個主教齊齊失聲。

  「別激動,別激動。」白德不好意思地抬了抬手,「為什麼每個人聽到這件事,第一反應都這麼大啊,搞得我有點害羞。」

  「你如果是聖騎……為什麼……」大主教眼球顫動,「不可能!你要背叛光明女神嗎!你到底要幹什麼!」

  白德揚起了漂亮的臉:「我要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我要和你們一起,迎接完美的新紀元。噓,先不要激動,靜待轉化完成。」

  依蘭感覺到身體在發生變化。

  她正在變成一隻吸血鬼!

  噢,依蘭一點兒都不緊張,因為這是魔神的血肉做成的藥啊!他不會害她,就算是一滴沒有意識的血,他也不會害她。

  三位光明主教就遭罪了,他們面色慘白,嘴唇發青,冷汗像小溪一樣流淌,身體難以抑制地瘋狂顫抖。

  依蘭舉了舉手:「請問,我可以隨便問你幾個問題嗎?聖騎士先生。」

  「噢,小依蘭,你可真是從善如流。」白德看起來心情非常好,「隨便問吧。」

  「首先,你說你是聖騎士,那麼請問你是哪一位呢?」她聽見自己的心臟『怦怦』直跳,血液在耳朵旁邊『嘩嘩』流淌。

  得到對方親口確認,對於她來說非常重要,非常。

  「澤白度。」白德垂了垂濃密的眼睫,「我的名字並不響亮,因為我沒有親手斬殺巫妖王,也並沒有什麼壯舉,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幕後工作。」

  依蘭的身體緊緊收縮起來。

  澤白度!澤白度!終於,她親手逮住他了,澤白度!

  眼睛裡隱隱泛起了一層淚光,她強行按捺住了翻湧的情緒,踱了兩步,鎮定地問:「托馬斯是你的人對吧?他要騙外面的人喝下毒藥,把那些光明神使和魔法師們全部變成吸血鬼嗎?這就是你今天的計劃!」

  「真是個聰明的女孩。」他笑了,「說得很對,算算時間,此刻感恩儀典差不多要結束了,神聖使徒們會飲下我賜予的神之藥,開始轉化。魔法師們不願意感受聖光也沒有關係,他們會成為神使們轉化之後的第一批血食——沒有人能阻止這一切發生。」

  三位主教的眼睛裡都湧動著憤怒:「你!」

  依蘭已經逼迫著自己徹底平靜下來。

  她走上前,替澤白度安撫情緒:「大家別激動,聖騎士澤白度,嚴格來說算是三位的頂頭上司。我們先來聽聽,一位受了幾千年敬仰崇拜的聖騎士,想要進行什麼偉大的計劃吧!把人們都變成吸血鬼,說不定真的是為了光明呢?」

  依蘭心中其實滿是冷笑,她回憶起了布蕾雅當時差點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光……」

  像澤白度這種聰明到極點的傢伙,肯定會用光明和正義來粉飾自己的所有行為。

  虛偽地,騙走人們的信任……

  主教們:「……」

  依蘭俏皮地偏過頭,看著澤白度:「你剛才說我是光明女神的化身,只是為了騙他們靠近你的毒藥球嗎?還是你真的懷疑我就是光明女神?」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失笑。

  「其實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光明女神的化身,也許是你,也許是大主教,也許是別的什麼人,誰知道呢?誰也猜不到化身是誰,連她自己都不會知道。不過無論誰是那具化身,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等到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之後,無論她是誰,都會被永遠禁錮在吸血鬼之軀裡面,再也不可能重歸神位。」

  「這樣啊!」依蘭鬆了一口氣,「反正,只要你不殺我就行。」

  「我怎麼捨得殺你。」他歎了一口氣,「我的弟弟臨死之前,最後一個心願就是想要得到你。我和他五感相通,對你可真是又愛又恨啊!」

  依蘭控制住所有的情緒,一字一頓,慢吞吞地問:「你的弟弟是唐,也就是北冰國的那個唐澤飛鳥對吧?」

  澤白度愉快地彎起了唇角:「是啊,正是他。你還記得他,我想他一定會感到欣慰。當初你毀掉了他的一切,害他感染到了光明詛咒,無路可走,於是他選擇自我犧牲,把剩餘的所有力量都贈給了五感相通的我,由我來完成他的遺志。我這位弟弟一直都是這樣,從在母胎中開始,就把一切好的都讓給我,他是一個真正懂得什麼是愛的人。」

  依蘭盯著他這張濃墨重彩的臉,想起了唐澤飛鳥寡淡、病蔫蔫的樣子。

  她定了定神:「你們兄弟兩個人都在打神格的主意?你說你進入聖墓,不是為了聖器和屍體,那是為了神格嗎?難道光明女神剩下的神格就在聖墓中?」

  澤白度憂鬱地看著她:「你還是在誤解我。我之前就對你說過,人是很容易被眼前事物蒙蔽的,像你,你心裡總想著鑰匙,就認為別人要的也是鑰匙。現在你心裡想著神格,就以為我要的是神格,其實對於我來說,鑰匙和神格一樣,只是通往目的地的工具而已。」

  「什麼目的?」

  「剛才不是說了嗎?我要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我要和你們一起,迎接完美的新紀元。」他歎了口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說真話總是沒有人相信。如果我說,我的目的是毀滅或者或者成為世界的主宰,你一定毫不懷疑就認為是真話,對嗎?」

  依蘭認真地想了想:「那是因為你的所做所為讓我產生了這樣的判斷。如果讓世界變得美好這種話是從光明大主教嘴裡說出來的,那我當然不會懷疑。」

  忽然被點名的大主教:「……」

  此刻,三位狼狽無比的主教已經濕淋淋地退到了一邊,他們艱難地喘著氣,用盡了全部的意志和力氣,拼命壓制著體內的毒素。

  和這三位『身殘志堅』的主教相比,徹底放飛了自我的依蘭就像個怪物。

  依蘭繼續說:「雖然我和大主教打過架,但是我知道他不是什麼壞人,只是和我立場不同而已。而你卻不同,雖然你表面上看起來風光霽月正直無私,可是私底下你殺人、製造毒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哦,還有,你利用別人的感情,友情親情愛情,在你手裡都是隨意玩弄的籌碼,你現在卻告訴我說你是一個好人?」

  「我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最終的光明。」澤白度揚起雙手,「你現在不明白沒有關係,等到轉化完成,我會糾正你錯誤的思想。」

  「控制別人的思想是對的嗎?」

  「為了正義就是對的!」

  「不,你根本不是為了正義。你只是用正義做幌子來控制別人,這個路數真是和光明女神一脈相承!」

  澤白度怔了一下,忽然笑了:「看來你真的不是光明女神的化身。枉我真心實感地憂心過這個問題。」

  「本來就不是!」她轉了轉眼珠,「趁我還有自由的思想時,我來捋一下法師塔中發生的事情吧!你說過你不說謊話,現在一切已經在你的掌控之中,我相信你一定願意配合我,告訴我真相。」

  「請吧。」澤白度眯起眼睛,「我對你,可真是太過縱容。」

  「我到來的那天,法師塔中發生的魔禍其實是你一手操縱的,你想要模擬一下面對突發事故時,法師塔內所有力量的反應和反擊力度,以及災難擴散的時間,對嗎?就是在為今天做準備。」

  「對的。」澤白度微笑,「算一次預演吧。」

  「真是很難理解你這種心理不正常的人在想什麼!」依蘭狠狠嘀咕了一句,「所以殺死那麼多人,你的良心就不會不安嗎?」

  「噢,」澤白度遺憾地搖了搖頭,「不是的,我並沒有殺任何人。魔法師們的死,是因為戰鬥法師和光明神殿保護不力。」

  依蘭閉了閉眼睛。

  「好吧。白休一直在替你研究吸血鬼藥劑,我找到了他的頭上,為了轉移視線,你們殺死了無辜的魔法師菲爾,偽裝成白休被謀殺,順便把我打成嫌疑人。事後,你把故意留下的殺人證據和情書一起放進布蕾雅的儲物箱,被人『查』了出來,又安排布蕾雅畏罪潛逃,成功掩蓋了布蕾雅調換巴什龍鑰匙的事情!」

  這個信息量就有點大了。

  當事人之一巴什龍一臉茫然,愣愣地張嘴,張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真是比我想像中還要更聰明。」澤白度緩慢地鼓掌。

  「那麼布蕾雅為什麼甘願身敗名裂也要配合你呢?事實上,她在二十多年前就感染了惡愛種子,愛上了你。你利用她對愛情的執念,讓她為你付出一切,為了你,她嫁給不愛的人、出軌另一個她不愛的人,其實她只是你的一枚棋子,替你收集情報和調包鑰匙的棋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托馬斯也是和布蕾雅一樣,都是你的棋子對嗎?只不過,托馬斯準備盜取的是大主教的鑰匙。」

  大主教的臉色十分精彩。

  澤白度微笑:「做這件事,都是他們心甘情願,我從未逼迫過誰。他們知道我的終極理想,他們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光明,也願意為此付出一切。相信我,當我告訴你那個偉大的計劃之後,你也會理解那種願意為之獻身的感情。」

  依蘭點點頭:「好啊,等我說完就輪到你。說不定我們聽完之後,會舉起雙手雙腳來贊成!」

  「嘖,」他勾了下唇角,「你真特別。」

  依蘭無視了他略顯輕佻的視線,繼續自己的陳述:「至於吸血鬼計劃,早在數十年前就已經開始了。你一直在試圖製造一種藥物,把人變成吸血鬼的同時,也成為你忠實的信徒。這個過程中死過多少人已經無法計算了,反正在你看來,那些枯骨只不過是你成功路上最不起眼的墊腳石而已。現在你成功研製出了藥物,也成功把你最頭疼的攔路石——三位光明主教解決了,接下來的一切,都由你說了算,不是嗎?」

  「沒什麼大錯,只不過話難聽了一些。」澤白度溫柔地說,「不用對我抱著那麼大的敵意,沒有必要。你會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世界。」

  「好吧,那你能否告訴我,你要對光明女神的神格做什麼?」

  「看住它而已。」他說,「封印魔鬼心臟那一部分少得忽略不計,封印頭顱的才是幾乎完整的光明神格。如果讓光明女神的化身拿到它,她就可以順利歸位,拿回真身。這樣一來,我所有的努力都將毀於一旦。我現在還沒有直面光明女神怒火的力量啊……所以,我必須把它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直到偉大事業完成。」

  依蘭的心臟重重一跳:「幾乎完整的光明神神格,是用來封印魔神的腦袋嗎?」

  「對,」澤白度微笑,「沒幾個人知道光明女神早就缺失了神格,如今為信徒們提供光明之力的,是供奉在至高神殿中的那具無意識的由普世光明凝結而成的真身。缺失神格之後,女神的自主意識只能以化身的形式在世間行走。她想要歸位的話……噢,說起來很有趣,我不巧目擊了那一幕,女神祭出神格封印魔神的腦袋之後,給她自己出了一個難題。」

  依蘭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他。

  澤白度倒也絲毫不防備這些即將變成忠實信徒的吸血鬼們:「想要解除封印,需要女神自己懺悔的眼淚。」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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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0-9 00:14:18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六章 歪理邪說

  想要解除封印,需要光明女神懺悔的眼淚……

  依蘭直勾勾地望著聖棺。

  記得在守護之心爆炸之前,她對光明女神說出的最後一句話就是——

  「你贏了。但是,終有一天,你會為自己的所做所為流下懺悔的眼淚。」

  所以那個可惡的艾麗絲,她是用這種方式來嘲諷自己嗎?

  雖然此刻不是毛絨球狀態,但依蘭還是有一點炸毛。

  這件事情成了一個死循環——如果不能回復全盛的狀態,那麼魔神就沒有能力強行解決光明女神幾乎完整的神格。而不能解決這個神格,魔神就無法拿到腦袋,恢復全盛。

  唯一的突破點,只有拿到光明女神懺悔的眼淚。

  世界主宰,絕對意志,唯我獨尊逆之者亡的光明女神,懺悔的,眼淚。

  『和魔神一起潛到神域的至高神殿嗎?噢,我不如直接選擇死亡比較快。』依蘭在心裡嘀咕抱怨。

  而且,一具沒有意識的真身,真的可以流下懺悔的眼淚嗎?

  依蘭頹喪地望著那隻聖棺。

  她問澤白度:「所以你敢這麼猖狂,公然把光明信徒變成吸血鬼,就是因為你篤定了光明女神無法歸位嗎?」

  「再加上為事業付出一切的犧牲信念。」澤白度溫和地說。

  依蘭視線一轉,看見大主教和巴什龍、地中海的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信仰在被背棄,他們在轉化成吸血鬼。

  「澤白度!」依蘭抬起眼睛,直視他,「你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噢,」澤白度垂下頭笑了一會兒,然後雙眼放光地抬起頭來,「終於願意和我聊那個偉大的夢想了嗎?不,不對,它不是夢想,它將成為現實。」

  「在談起我的目標之前,先來說一說我的弟弟唐吧,他是一個心中充滿了愛意和悲憫的人,一個真正的好人。」

  他走到了其中一座聖碑那裡,伸出指尖,輕輕地拂著『唐』這個名字。

  「我們的故鄉,北冰國,那裡氣候惡劣,人們生活得很苦、很苦……我的弟弟唐,從小就有一個心願,想要讓王國每一個人都能吃飽,不要挨餓。這是一個很樸素的理想,不是嗎?你認為他是一個壞人,殺他,用盡全力來對付他,這真是一個很糟糕的錯誤,你根本不瞭解他,像他這樣心中充滿了大愛的人,已經很少很少了。」

  「光明聖戰之後,被一小塊神格碎片封印的魔鬼心臟交由我的弟弟唐來保管,於是他終於等到了契機。他和一隻地下靈合作,借用神格的力量,將那些無用的人和動物的屍體,全部轉化為冰薊的養分,源源不斷地供養出新的冰薊果實,為人們提供口糧。在他成功之後,北冰國就再也沒有饑荒了,沒有人會餓肚子,每一個人都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另外六個國家的人,哪一個不羨慕糧食富足的北冰國?誰都不知道,這一切的背後唐付出了多少辛苦和犧牲。他背棄了自己的信仰,肩負了背叛之罪,他活著,每一天都要受到身心的無盡煎熬,但他還是扛起了一切,痛苦地一直活下去。」

  「那些犧牲者,每一個都是自願的,無論是承擔光明詛咒的人,還是用身體供奉先祖之靈的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自願的。他們和唐一樣,胸中充斥著對家國和人民的摯愛,願意為了這份愛而犧牲自己。你們不懂愛,竟然認為這是邪惡,真是可悲又可笑啊!」

  「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千千萬萬的人。幾千年下來,一代一代,受過他恩惠的人已經數不清了,他是真正的聖人!當得起一個聖字!我敢說,要論這個世間誰救過最多的人,那麼,非唐莫屬!」

  「可是,不瞭解一切的你,卻因為心中的偏見毀掉了一切。殺死偽神的時候,你想過自己任性衝動的殺戮之舉,會害死多少人嗎?依蘭,雖然我已經決定原諒你,但是你自己永遠不能原諒自己,你是罪人,未來的歲月裡你需要牢牢記住這一點,並向唐真誠懺悔。」

  澤白度的手指重重陷進聖碑上銘刻的『唐』字裡面。

  依蘭和三位正在抵抗轉變的主教交換了視線。

  大主教用力扯起唇角:「我只能說,依蘭幹得漂亮。」

  「不錯,幹得漂亮!」巴什龍和地中海也呲牙咧嘴地擠出了微笑。

  「噢,謝謝。」被立場相對的『敵人』誇獎,依蘭有點不好意思。

  「執迷不悟。」澤白度轉過身來,「到現在,還是執迷不悟嗎?」

  「我能不能打岔一下,問你一個問題?」依蘭眨了眨眼睛,「你從前總是板著一張心如止水的臉,是不是因為你和唐共享五感?」

  「是,我弟弟那個人,愛恨都過於濃烈,如果我不加以刻意收束的話,很容易把他的情緒寫在臉上。」提到唐,他瞬間就斂掉了所有的情緒,擺出那副平靜無波的臉,「時間長了,我也就習慣了。雖然他已經走了,但是幾千年的習慣,無法說改就改。」

  依蘭點點頭:「我明白了。請繼續你的表演,哦不,你的演講。」

  澤白度眼角輕輕跳了兩下。

  他怎麼會聽不出來,依蘭是故意的。

  「就算你成為了我的信徒,」他說,「我還是願意讓你在一定程度上保留著自己獨立的意志,你是個有意思的女孩。」

  依蘭聳肩。

  「嘖,」他扶了下額頭,「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感到有些掃興。」

  依蘭非常配合地鼓掌:「請說吧。我在聽。」

  光明大主教抬了抬眉頭,額頭上浮起一行行抬頭紋。

  這一刻,他居然詭異地覺得這個立場和自己相對的、毫不敬神的女孩子,有點……可愛。

  澤白度面無表情地走到自己的聖碑面前。

  「我一直很敬佩我的弟弟。他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

  「光明聖戰的時候,我主動請纓潛進法師塔,儘量用和平的手段解決爭端,同時也是為了得到守護之心。直覺告訴我,守護之心的力量可以為我所用,幫助我和唐,實現我們偉大的夢想。可惜最後沒能保住它,它毀掉了。」

  依蘭果斷插話,大聲打斷了澤白度的陳述:「所以你是不是承認,當年對法師塔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奪取守護之心?瑪琳恩並不是巫妖王,對不對!」

  澤白度皺了下眉頭:「是的。守護之心這樣的東西流落在外,對世界的安全是一個巨大的隱患,我們必須消除這樣的隱患。不過,給瑪琳恩安上巫妖王罪名的人並不是我,我只負責做事。那些都是在聖戰之後,由光明神殿那些曆學家們重新撰寫的最合理的歷史。」

  「所以瑪琳恩不是巫妖王!」依蘭再一次大聲強調。

  「是的,她不是。只不過她運氣實在太糟糕,魔鬼出現在法師塔,搶奪毀滅之心的過程中引發了那場驚天動地的爆炸……所以歷史就變成了大家看見的那個模樣。」澤白度低著頭笑了笑,「瑪琳恩怎麼會是巫妖王呢,我認識她,也欣賞她。」

  「我想她不需要你的欣賞,也不願和你認識。不過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得謝謝你這個聖騎士,在幾千年之後替她洗刷了冤屈。」依蘭壓抑著情感,「身敗名裂的該是你,而不是她。噢,對不住,我失態了,請繼續——然後呢?」

  澤白度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緩聲開口:「我在廢墟中足足尋找了十年。十年後的那一天,唐在故鄉,成功幫助偽神融合了那塊神格碎片。也許是命運吧,我也恰好在那天找到了守護之心爆炸之後殘留下來的核心部分。它比我想像中更加強大,吸收了它的力量之後,源於我和唐對世界的愛意,我的身體裡,居然漸漸生成了神格——愛神的神格。雖然它殘缺、弱小,但它卻令我脫離了人類範疇,成為神明!」

  三位主教不禁整整齊齊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現在知道我和唐不是你們以為的卑鄙齷齪之輩了嗎?我們象徵著愛,無私的愛!」澤白度揚聲。

  「我的夢想,比唐要更大一些。」他張開了雙臂,「他雖然心中有大愛,但還是局限在了自己的家國。我想得更多,我想救全人類。我行走四方,發現這個世界太狹隘、太局限了。一年又一年,整個世界的生產力水平毫無進展,這是不對的。我想了很久很久,大概幾百一千年吧,我找到了癥結所在。」

  「是神權,干擾了社會發展。神的力量太強,君權神授,形成了太過穩固的社會模式,沒有什麼力量能夠推翻金字塔。所有的生產資源、技術力量都掌握在了少數人的手裡,而這少部分的人,生活在墮落腐敗的土壤裡,根本不可能有決心促進生產力和社會的進步,他們要的是穩固自己的權力,這樣就可以躺在堅不可摧的鐵座椅裡面享受人生。在這麼落後的統治模式之下,人類怎麼可能會有進步!」

  依蘭愕然地看著他。

  這些都是她想過的,沒有想到,眼前這個邪惡的大壞蛋,居然在某些認識上和她保持完全一致?

  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這些話比較戳主教們的心窩子,他們是神權在世間的代言人,站在神權的巔峰。

  大主教當即反駁:「是神給予了世間安定和平。沒有神的世界只會陷入一片混亂和黑暗!」

  澤白度微笑:「我會用實際行動證明你的想法是錯誤的。」

  「繼續,接著說呀!」依蘭真心實意地給澤白度鼓掌,「說一說,你打算怎麼改變現狀呢?」

  澤白度的眼睛裡面閃爍起愉快的光芒:「噢!我就知道聰明的依蘭一定會認同我的理想!」

  「我走過許多地方,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以及他們組成的各種社會形態。最終我徹悟了。餓著肚子的人,是沒有能力去發展、去進步的,甚至連文藝都會消失,人們只有在生活無憂的情況下,才有餘力去追逐夢想,而夢想,永遠是推動著人類進步的最大的動力。」

  「我相信,當所有的人不用低頭尋找食物,他們就會抬起頭去看天空,就會渴望飛翔。如果有很多很多的人將熱情投身於此,他們遲早會發明出能夠把人載上天空的工具,讓每一個人都像鳥兒一樣飛翔。他們會把目光投向大海,發明出潛入深海的工具,像魚兒一樣遨遊,還有更多、更多……我貧瘠的想像力無法想像出的成就,他們都可以達到!也許足不出戶就可以遠行千里,也許可以隔著時空與自己的戀人見面……也許……噢,我相信,他們的成就遠不止於此!」

  他的聲音非常有煽動力,依蘭感到心情十分激蕩。

  雖然她不認可他的所做所為,但她知道他現在說的話是對的!如果每個人都擺脫了生存危機,開始追逐夢想的話,世界肯定會變得不一樣的!

  「荒謬!」巴什龍冷笑,「你這是異想天開,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實現,就憑那些目光短淺、心胸狹隘的底層人民嗎?噢,我更相信,如果沒有了強權壓制,他們只會像野獸一樣搶奪金銀珠寶!底層之人,就如洪水猛獸,必須牢牢約束!」

  「噢,請收起你愚昧固執的偏見!」依蘭沖巴什龍皺起眼睛,「閉嘴,安靜!正是你們這些金字塔頂端的傢伙,數千年來層層盤剝,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底層的人們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都在為生存而發愁,當然會渴求財富!難道餓著肚子還要每天追求高雅精神嗎?你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饑!你這是何不食肉靡!你給我閉上嘴巴,好好聽你的頂頭上司說話!」

  澤白度被極大地取悅了。

  「小依蘭果然是明理的人,」他微笑著,向依蘭伸出了一隻手,「現在,你願意和我一同見證真正的光明了嗎?」

  依蘭知道現在把手遞給他,就可以獲得很大的信任,但她果斷拒絕了。

  「很抱歉,我說過我已經有了未婚夫,無法再牽別人的手。」

  「好吧,」他收回了手,「忠貞是一種良好的品質,值得保持。」

  依蘭盯了他一會兒:「我的腦子裡時不時就會出現你的樣子,是因為你的神格影響嗎?就像惡愛領主的光環那樣。」

  他笑得溫柔慈悲:「世人對神明,油然生起思慕,這是正常的現象。」

  依蘭點點頭:「明白了,繼續說正事吧。」

  「噢,好的!」澤白度露出了由衷的微笑,「一個願意與我攜手共進的同伴,價值是要遠超一名床伴的!讓我們繼續。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你們不要用『吸血鬼』這個帶著偏見的名稱來稱呼自己,你們都是新人類。擁有永恆的生命、強大的力量、沒有疾病困擾、不必為生存煩憂的新人類!只需要五至十年的時間,我們將把大陸上每一個人都轉化為新人類,從此開始實現我剛才所說的夢想!」

  依蘭非常真誠地問:「可是吸血……哦,新人類,這樣的新人類依賴血液,而且不能見到陽光。」

  「血癮是可以戒掉的。」澤白度說,「等到所有的人都成功轉化之後,我會幫助全體新人類戒除血癮——當然,到那個時候大陸上已經沒有可供吸食的新鮮人血了,不想戒也得戒。再過十幾年或者幾十年,身體會自動調節,對血食不會再有任何執念,到那個時候,就是我們開拓夢想的時候!至於陽光嘛,因為我們一直生活在地表,所以覺得太陽是什麼不可或缺的東西,其實不是的。地底和深海同樣生活著生物,在哪裡生活並沒有高低貴賤的區別。」

  「當所有人都不再生活在陽光之下,那麼不能見到陽光就不再是任何問題。就像如今,沒有人能生活在地底或者海裡,誰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嗎?退一萬步說,就算非要沐浴陽光,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他抬起頭,目光好像要穿透聖金之墓,落到無垠的星空中去。

  「永生的我們,總有一天會飛出這裡,探索最神秘的宇宙。而陽光,只是暫時性的困難而已。初期,所有的新人類會居住在地底或者海底,對於擁有夜視能力和超強體魄的新人類來說,開拓一個地下王國根本不是什麼問題,深海的壓力和危機,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隨著技術不斷進步,我們會發明出隔離陽光的衣服,這很容易實現,到那時想要重回地表的人,完全可以回來。」

  「荒……謬!」大主教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被藥劑轉化的幾個人,已經開始感覺到對新鮮血液的渴求。

  「不要試圖攻擊我,」澤白度友好地建議,「為了偉大的理想能夠順利實現,為了人類共同的美好新世界,我用了一點強制的手段,背叛我會死——不用瞪眼睛,這個思路源自光明女神對背叛者的『淨化』,你們都是認可的。什麼是正統?千百年之後,我現在所說的一切,就是正統,是真理,是所有人共同維護的最高準則。」

  他望向依蘭:「小依蘭,你覺得我的理想怎麼樣?」

  依蘭點了點頭:「你說的一切,聽起來好像非常有道理。」

  「啊!」他幸福地感慨,「你果然能理解!真是太棒了!那麼你一定願意真心跟隨我了?」

  依蘭退開了幾步:「但是有一個問題,所有的人都是你的信徒,都失去了自由的意志,這樣的人,還能稱為人嗎?還有,一個從殺戮、陰謀、鮮血開始的計劃,它的根基就是腐爛的。我能預見的,不是什麼星辰與大海,而是無止盡的內鬥、地盤和資源的爭奪、以及在你這個絕對唯一的『真神』面前競相爭寵。」

  澤白度臉色微變:「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依蘭語氣激烈,「吸血鬼不會再生育後代,人類社會變成了一灘死水,因為本能地嗜血,所以很快會根據實力的差距而分成三六九等,並且等級永遠固化不變,欺壓、奴役只會愈演愈烈。澤白度,你想像中的美好世界不會到來!」

  「不可能!」他微微睜大了眼睛,「我可以從思想上禁止一切內鬥!」

  依蘭聳聳肩:「噢,那樣的話,你將會收穫一大群每天匍匐在你神座之下的奴僕。沒有思想,沒有行動,什麼也沒有,你指東,所有人一起往東,你指西,所有人一起往西。因為你要知道,人類只要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情,那麼他們之間無論是觀念還是行事,總是會有衝突和碰撞!你要消滅這些棱角,那就必須抹除人們的思想和自由意志!」

  她爬到了一具金棺上,叉著腰,當頭棒喝。

  「澤白度,一群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還能稱為人嗎!」

  她看到那個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額頭上滾下了一滴汗珠。

  他眼睛下方的肌肉微微抽搐抖動,瞳仁不自覺地一下一下縮緊。

  「不會的。」他的聲音染上了一絲沙啞,「我不允許那種事情發生,我不是你想像中的無能之輩,我會實現自己的理想,打破你荒謬無稽的虛偽預言。我有大把的時間,在無盡的時間長河中,我會找到最適合人類的社會模式!」

  「那你問過所有的人,他們願意跟著你,建立你所謂的理想新世界嗎?他們願意失去自由的意志,從此不見天日嗎?」

  「不需要。我只需要把人們帶上正確的道路。」澤白度收斂了表情,「計劃的第一步已經完成了,從現在開始,盲從我,跟隨我!」

  依蘭輕輕呼了一口氣。

  「好啦!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賢者白德,也就是老不死的聖騎士澤白度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吧!」她放下了一件最沉重的心事。

  路易女神像手心光芒微微一閃,撤掉了對最高警戒的控制,不再向整個神殿播音。

  澤白度眯著眼睛看依蘭:「什麼意思?你在對誰說話。」

  「對三位主教呀。」依蘭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們統一一下認識,雖然不認同你的想法,但是因為中了毒,不得不聽命於你。那麼現在,我們是不是該離開聖墓了?哦對了,你不是要拿走光明女神的神格嗎?這種事當然不需要真神親自動手,就讓我們來代勞吧!三位主教,過來幫我一把。」

  三位光明主教對視一眼,走上前來。

  「來,幫我推開棺蓋。」依蘭敲了敲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巨大金色聖棺。

  他們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依蘭擺擺手:「嘿,聖墓主人都把我們變成吸血鬼了,還需要計較這些嗎?」

  巴什龍陰沉著臉,單手掀開了棺蓋。

  依蘭抓著棺材側板,正要往棺材裡面蹦,澤白度忽然冷冰冰地開口:「別動,誰動誰死。」

  「噢!」依蘭歎息,「你擔心我們幾個人之中藏著光明女神的化身嗎?」

  她看了看大主教、巴什龍和地中海。

  她非常誠懇地說:「我覺得,至少地中海一定不是光明女神。」

  地中海鬱悶地開口:「我叫海勒,不叫地中海。我當然不是吾神!噢,這真是一場信仰之災!」

  繼喜愛煎蛋、當眾爬牆之後,偉大的光明女神又有了禿頭的嫌疑。依蘭覺得自己和光明女神真是天生的冤家。

  光明大主教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幾個人相互對視,從彼此的目光中都能看出來,每一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拼盡全力抵禦毒液。三位主教畢竟是在神權巔峰屹立多年的人,即使身體已經無可避免地向吸血鬼轉化,但仍然奮力頑抗,不被澤白度侵蝕意志。

  依蘭的情況倒是比誰都要好。那些用魔神血肉為原料製造的毒藥,就像在和她玩鬧一樣。

  澤白度抬了抬手。

  只見聖棺緩緩浮了起來,懸在一片聖光之中。它開始拆解。

  聖金棺板分開,依蘭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熟悉的那張臉。

  魔神的腦袋果然就在聖棺裡面,它懶洋洋地半睜著眼睛,整個腦袋都像是玉石雕刻的,被封印在純金色的神格中,看起來就像一顆琥珀。

  澤白度冷淡地說:「雖然我並不認為光明女神會為任何事情懺悔,但以防萬一,神格只能在我的控制之中。」

  趁著澤白度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半空的神格上時,依蘭轉過頭,看向站在聖碑邊上的路易女神像。

  路易點點頭。

  目擊女神像活動的三位主教:「……」

  「噢!」依蘭很誇張地開口,「我們的愛神澤白度是一位聖騎士,讓他沐浴在聖光之中,肯定不能算作是對他的背叛吧?」

  澤白度:「?」

  依蘭大喊一聲:「跑!」

  她帶頭衝向門口。

  三位主教愣了一下,直覺讓他們信任依蘭,對視一眼之後,緊隨她身後,拔腳開始狂奔。

  這裡誰也不是澤白度的對手。但是鑰匙在大主教的手裡,完全可以把這個聖騎士關在聖墓裡面!三位主教的身體雖然已經淪陷了,但是仍然保留著獨立的意志,暫時沒有被操縱。

  澤白度露出了無奈的微笑,像看膝下不聽話的孩子一樣,用包容的眼神凝視依蘭的背影。

  「到現在,對我的實力還是沒有清晰的認識嗎?壞孩子。」

  他飛掠上前,揚手抓向最不聽話的依蘭。

  就在他分神的霎那,在聖碑下面站得雙腿發麻的路易女神像原地蹦了起來,一把抓住浮在半空的魔神腦袋,往頭頂的光明之環上面一安,然後瞬移上前,肩膀一拱,把澤白度撞到了金色長廊的左壁上。

  「轟隆——」天崩地裂的聲響回蕩在聖墓中。

  澤白度的指尖堪堪擦過依蘭的後衣領。

  他大意了,看到依蘭跑得並不快,他只是悠閒地上前抓她,沒有使出真正的力氣。

  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撞到牆壁上時,澤白度整個人都有一點發懵。茫然轉過頭,對上了光明女神像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更可怕的是,上方的光明之環裡,還端端正正地安著魔神的那張臉。

  兩張臉一上一下,凝視著他。

  澤白度:「!」

  不得不說,猛地來了這麼一下,連他也不禁感到一陣心虛和心悸。

  幸好他馬上就反應了過來,這是依蘭慣用的花招。

  轉頭一看,那幾個人已經快要離開金色長廊了。

  「快快快!」跑在最後面的依蘭毫不羞愧地催促主教們,「你們沒吃飯嗎,跑得這麼慢!快點去前面開門,快點!」

  三位主教:「……」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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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0-9 00:14:37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章 爭取時間

  依蘭和三位大主教奔出了墓室長廊,來到聖器大廳。

  「快快,能帶走的都打包捲走,別便宜了他!快點!巴什龍,地中海,你們兩個負責搬聖器,大主教繼續向前,先去開門!」

  依蘭非常自然地對三位主教發號施令。

  雖然巴什龍對這個小丫頭片子非常不爽,但是他知道她的指揮是正確的。

  他偏偏頭,和地中海一起各自扛上了三件聖器。

  「劍給我!你們先去開門,快!快點別磨蹭!」

  依蘭這副嘰嘰喳喳的樣子,讓三位主教頭疼又好笑。

  「噢,你這個催命鬼,我真是很同情你從前的同伴!」巴什龍惡狠狠地抱怨。

  他把金燦燦的聖劍遞到了依蘭手中。

  依蘭拖著聖劍,快步挪向通道。

  那裡,路易女神像正在和澤白度對轟。

  澤白度下意識地調動聖光來圍剿路易女神像,不料路易對聖光完全免疫,所有攻擊通通落空。

  「路易大人!給你武器!」依蘭吃力地把聖劍拋了過去。

  澤白度眸光一閃,抬手招向聖劍:「聖光,回應我的呼喚!」

  路易冷笑:「天真的傢伙,聖光在我眼中,只不過是僕役而已。」

  只見那把劍毫不猶豫就落到了路易的手裡。

  路易隨手一摘,從頭頂的光明之環上面把魔神的腦袋摘了下來,拋向依蘭。

  依蘭:「……」

  澤白度飛掠上來試圖搶奪,再一次被路易從側面頂撞到牆壁上。

  「轟——」

  依蘭像接橄欖球一樣,向前一跳一撲,抱住了被神格的包裹的魔神腦袋!

  電光火石之間,她看見懷裡這個傢伙非常傲慢嫌棄地瞥了她一眼。

  依蘭:「!」

  單憑這一個眼神,她就可以斷定,魔神的腦袋和他本人一樣可惡!一樣!

  依蘭抓著這隻可惡的球,一邊拔腳往外飛奔,一邊把它塞到了外衫裡面,就像懷裡揣了個西瓜——這樣總比直接把魔神的腦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嚇到別人要好一些吧。

  速度很快的大主教已經先一步抵達了聖墓門口,放入三把鑰匙。

  等待聖墓之門開啟,需要一分鐘。

  依蘭一邊飛奔一邊大喊:「你們三個,出去之後好好控制一下食欲,身為光明神殿的主教,千萬不可以抓住人就吸血啊!」

  主教們:「……」

  澤白度想要往外追,再次被路易女神像堵了回去。雖然路易實力遠遠不如這個千年老怪物澤白度,但是在狹長的金色長廊裡面,他也很難直接越過路易,除非打倒他。

  歎了口氣,澤白度揚聲說:「天真!外面,早已全是吸血鬼了!相信我,他們會遵從我的意志,親手撕碎你們這幾個叛徒!想清楚了!真要這麼出去?」

  「噢!」依蘭抽空回了他一句,「你可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們是叛徒!我們並沒有做任何試圖傷害你的事情哦!在這個聖光充沛的地方,對你很有好處,我們這是為你好,在幫你!沒有證據就不可以定罪,這是你自己的原則哦!」

  澤白度:「……依蘭‧林恩。」

  這是依蘭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麼咬牙切齒的語氣念出自己的名字。

  在聖墓旋門開啟之前,她成功抵達了大門口。

  旋門徹底開啟還需要一會兒,三位主教顧及身份,沒有選擇從正在開啟的中心孔洞中爬出去。

  「快快快先把聖器塞出去!愣著幹什麼!」依蘭很不耐煩地發號施令。

  三位主教再次無語凝噎。

  像扛桌椅一樣扛著聖器已經非常不禮貌了,把它們從洞裡塞出去……這種事情主教們可真幹不出來。

  「路易大人!該走啦!」依蘭回過頭,單手合成喇叭放在唇邊大喊。

  「鐺——」旋門開啟。

  一抬頭,三位主教整整齊齊地抽了一口涼氣。

  只見門外的後殿走廊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每個人的目光中都充斥著殺氣。

  好幾個人的身上都沾著血跡,一雙雙眼睛直通通盯著墓門。

  這一幕,真的是萬分驚悚!

  「……」

  這是要,殺出一條血路嗎?

  下一瞬間,恐怖的渴血衝動湧入腦海,三位主教『刷』一下紅了眼睛。

  噢!天哪!外面走廊上聚集的人群,並不是吸血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怎麼回事?澤白度不是讓手下托馬斯把毒藥下在了光明之泉裡面嗎?難道聰明的神使們沒有飲用光明之泉?!

  雖然嗜血欲望讓三位主教倍受煎熬,但是發現神殿中的眾人並沒有中毒,三人不禁老淚縱橫,喃喃感恩光明女神庇護。

  「大家快快讓開!」依蘭可惡的聲音在耳朵旁邊炸響,「主教們中了毒變成吸血鬼啦,別用你們的身體引誘他們!快點讓路,讓他們把自己關回房間裡面去!快快快!」

  現在聽到她喊這個『快』字,三位主教都已經開始有陰影了。

  人群迅速避到長廊兩側,讓出通道來。

  「鑰匙給我!」依蘭伸出手。

  大主教猶豫了片刻,鄭重地把三把聖墓鑰匙交到了依蘭手裡。他們現在已經變成了吸血鬼,神使和魔法師中肯定還藏了一些澤白度的親信,眼下的情況太糟,除了信任依蘭之外似乎別無選擇。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高階神使和老卡佩等人把目光投向依蘭,徵求她的意見:「進攻那個魔頭嗎?」

  「不!」依蘭趕緊阻止,「他在裡面是無敵的,不要進去送死!」

  旋門開始閉合。

  「轟隆隆」的戰鬥聲回蕩在聖器大廳。

  「路易大人!快點出來!門要關上了!」依蘭扯著嗓子大喊,「快!快快!」

  已經快要離開墓外長廊的三位主教:「……」

  真是催命啊!

  路易一拳轟退了澤白度,掠向門口。

  澤白度緊緊跟在他身後追上來。

  兩個人都可以操縱聖光,都擁有強壯的不死之軀,都有神格加持。

  澤白度活了幾千年,無論是聖光術、魔法還是格鬥技巧,都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之中磨煉到登峰造極。

  而路易,前半生幾乎都泡在了藥罐子裡,只是憑著本能在戰鬥。

  他撐不了太久!

  「不行。」路易的聲音從打得半碎的女神像裡面飄了出來,「我必須拖住他。絕對不能把他放到外面!」

  澤白度太強了,對聖光和魔法都了若指掌,如果讓他衝出來,他可以很輕鬆地殺掉依蘭奪走神格,然後隨便躲到哪裡去繼續發展信徒,等到下次再見面時,地底下可能都已經住滿吸血鬼了!

  所以,路易不打算出來了,他要把澤白度拖在聖墓裡面!

  依蘭輕輕吸了一口涼氣。

  「路易大人!」

  路易回身,再一次用自己的身體把澤白度撞在長廊的牆壁上。

  「轟——」

  「小依蘭!」路易喊道,「放手去做你的事情!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哢——哢哢哢——」

  澤白度發現聖光對路易不起任何作用,於是改用魔法,凍住了他。

  旋門已經閉合到一半了!

  再過十秒,人的身體就不可能鑽出來了!

  依蘭心急如焚。

  她不可能進去,那樣不但自投羅網,還會拖累路易。

  路易強行破冰,抓住掠向旋門的澤白度。

  沒想到的是,澤白度竟然是做了一個假動作——他並沒有真的衝向門口,而是用金元素凝了一柄利刃,在路易衝上來的時候突然回身,狠狠把金刃紮進了路易的腹部!

  「路易大人!」依蘭手腳冰冷。

  澤白度轉身狂奔向閉合的旋門!

  路易飛撲上去,放棄防禦想要拖住他。

  「不!不!」依蘭眼睜睜看著澤白度再次舉起利刃,對準路易的脖子狠狠斬下去。

  就在最危急的這一瞬間,路易的眼神忽然一變,眸中眼白消失,只餘一整片漆黑。

  魔神降臨。

  「呵……」

  低沉冷笑回蕩在墓道,控制了路易軀體的魔神側身避過絕殺一刀,手中握的聖劍輕輕一拋,反手抓住劍柄,順勢橫切而過!

  這個動作俐落冷酷又漂亮,依蘭眼睛泛著淚水,屏住了呼吸。

  澤白度險險躲開了這一劍,被逼退了好幾步。

  魔神冷笑一聲,身體一掠而上,錯身、推劍。

  這一劍如果斬實了,澤白度將和當年的聖騎士迪斯‧卡爾一樣身首分離!

  澤白度瞳仁緊縮,狼狽地召出一面金屬盾擋住了聖劍。

  「鐺——」

  視線相錯,魔神毫無人類情感的眼睛,讓澤白度恍然大悟!

  神性,這是真正的神性。

  「魔鬼!這是魔鬼降臨!」他失聲大喊,「依蘭‧林恩!你竟敢與魔鬼為伍!」

  只不過在這種時刻,已經沒有人再相信他了。

  因為在所有人的眼睛裡,他,澤白度,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惡魔。

  魔神逼退澤白度之後,向著即將閉合的旋門飛掠過來。

  『噢!』依蘭的眼睛裡閃爍著淚光,在心中尖叫,『快!快一點!』

  澤白度追上來,兩條冰龍一左一右,封堵魔神的去路。

  魔神斜斜揚起了拖在身側的聖劍,舉至頭頂,瞬移的同時一劍劈下去!

  兩條冰龍的頭顱一起破碎,魔神『轟隆』一腳重踩地面,飛身跳掠起來。

  依蘭的眼睛裡,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

  她看見被魔神重踩過的聖金地面上留下了一個深陷的的腳印,他借力躍向即將閉合的旋門,身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在他身後,澤白度也開始瞬移飛掠!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縮小!

  依蘭死死盯著澤白度,在他的手即將抓到魔神的那一瞬間,她的瞳仁猛地收緊,狠狠傾泄意念:「風!」

  突然而來的狂風打破了澤白度的微妙平衡,手指錯開,堪堪沒能碰到魔神。

  在旋門閉合的最後一刻,魔神穿刺而過!

  如果再遲半秒,肩膀就要卡在門洞裡面了!總體厚度達到五尺的聖金之門,在聖墓大陣和絕對聖光加持下,足以把任何身軀都碾得粉碎!

  魔神雙腳落地,冷笑轉身,手一揚,把聖劍像矛一樣擲進了只比腦袋大一點點的門洞。

  「錚——」

  聖劍引發了聖光波動,它從虛無的空氣中一劃而過,卻像是破開了海浪一樣,帶著絕對的氣勢和壓力,直斬澤白度!

  空間幾近扭曲,瞬移中的澤白度不得不側身避開。

  「鐺——」

  旋門徹底閉合。

  早該躺進聖墓的聖騎士,終於被關進了他自己的墳墓。

  「轟——」恐怖的撞擊力道落在了門後。

  長廊上了眾人不禁瞳仁收縮,下意識地擺出了防禦姿態,稍微後退。

  「轟——轟——轟——」

  澤白度不斷撞擊聖墓之門。整座神殿都在震顫。

  眾人屏住呼吸,無比緊張。

  撞了十幾下之後,澤白度放棄了徒勞的撞擊動作,忽然之間,聖墓中一片寂靜。

  長廊上不斷發出吞口水的聲音,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緊繃著。

  依蘭回了回神,緊張地望向被魔神操縱的路易。

  他的腹部被澤白度刺穿,還在流血。

  「呀!」依蘭焦急地揪住他的袖子,「快快回去包紮傷口!」

  他垂頭看了一眼,嘖一聲:「這點小傷,根本感覺不到。」

  依蘭皺起眼睛,悄聲抗議:「傷在路易大人身上,你當然感覺不到!」

  魔神:「……」

  被無情揭穿的魔神離開了路易的身體。

  「嘶——哎喲!」

  路易呲牙咧嘴,捂住了腹部:「小依蘭,快,快扶我!我不行啦!」

  依蘭笑著冒出了淚花。

  她知道路易是個真正的硬漢,現在是在故意逗她。

  她輕輕吐了一口氣,環視眼前的光明神使和魔法師們。

  每個人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充滿了欣賞和感激。

  路易在聖墓中悄悄奪過最高防禦的控制權之後,一直開著傳音光陣,把墓室中的所有對話一字不漏地傳到了神殿每一個角落。

  於是神殿中的每一個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澤白度的陰謀,也知道是依蘭破壞了他的計劃。

  事後想想,可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

  當時托馬斯已經把光明之泉分發到了每一個人的手中,正要舉杯同敬光明女神。如果不是依蘭及時點破陰謀的話,現在整座神殿的人,恐怕已經全部淪為澤白度的吸血鬼爪牙了!

  「托馬斯怎麼樣了?」依蘭問。

  一個高階神使正色向她彙報:「他十分頑固,不肯投降,聲稱要為偉大的事業戰鬥至死,於是他就戰死了。我叫彼得,在幾位主教不方便的情況下,由我來統籌神殿內諸項事宜。」

  「辛苦你了,彼得神官。」

  這個名字依蘭有印象,就是他為妮可找來了童話書,盡可能地呵護少女受傷的心靈。

  「我要把被毒液污染過的光明之泉帶走,可以嗎?」依蘭毫不客氣地問。

  彼得嚴謹地回復:「雖然知道三位主教一定會同意,但我還是必須先問一問他們的意見。」

  依蘭點點頭:「我們先回霍華德莊園去,問過主教意見之後,麻煩彼得神官幫我把東西直接運過來。另外,三位主教身上的毒,我會想辦法儘快解決。在此之前請千萬提起警惕,關好三位主教,因為澤白度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攻破他們的精神防線,操縱他們的意志,做出一些無可挽回的事情。」

  「好的,我明白!」彼得行了個禮,匆匆去辦正事。

  醫師為路易包紮的傷口的時候,魔神大人陰惻惻地站在一邊,盯著依蘭。

  依蘭在替醫師打下手,遞遞紗布和針線、鑷子什麼的。醫師像縫衣服一樣,一針針地縫好了路易肚皮上的傷。

  醫師離開之後,路易癱在大椅子裡面,露出老人疲憊的笑容:「其實它自己很快就能好了,還非讓我白挨那麼多針。對於路易來說,被扎針真是比挨刀還可怕呀!」

  「您就好好休息一會兒吧!別說話啦!」

  依蘭知道為了拖住澤白度,路易已經拼盡了全力。

  回到房間,魔神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你上次就是這樣看霍華德的傷嗎?」

  依蘭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時候的事情。

  「天哪!北冰國的一件小事,你居然記到現在!」依蘭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噢,你不是黑暗神,你是吃醋神!」

  這一回他沒有假裝清高不屑,黑色的瞳眸中燃著暗色的焰,他逼近一步,把她抵在了門後:「是啊,吃醋了,你怎麼補償?用你即將脫離幼崽階段的身體,如何?」

  冰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冷酷絕美的容顏低垂逼近,高大的身軀也沉沉壓下來。

  「呃……唔?」

  什麼東西,抵在了兩個人中間。

  兩個人一起低頭,望向那個多餘的東西。

  「……」

  魔神抽搐著眼角,難以置信地瞪她:「你什麼時候懷孕了。我不是什麼也還沒做嗎?」

  依蘭:「……」

  離開聖墓之前,她把他的腦袋揣在了懷裡,揣著揣著就習慣了,完全忘記了還有這麼個東西。

  她狼狽地從外衫下面把他的腦袋掏了出來。

  魔神:「……」

  好吧,什麼旖旎氣氛,曖昧味道全都不翼而飛。

  依蘭把琥珀中的腦袋捧到了床上。

  魔神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瞥了瞥自己的臉,然後扯過床罩,蓋了上去。

  「用幾乎完整的光明神格來封印嗎。」他垂下頭,語氣輕嘲,「這麼忌憚我。」

  「澤白度說,光明女神封印你的腦袋的時候,說是想要解除封印,需要她自己懺悔的眼淚。缺失了神格,光明女神將以化身的形式在世間行走,誰也不知道她是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就是光明女神。」依蘭目光憂鬱,「對此,你有何看法?」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伸出手,把她捉進了懷裡。

  下巴抵著她的髮說的話……「你把神格用在了哪裡?」

  依蘭身體一抖。

  天哪天哪天哪!她怎麼忘記了這一茬!

  按照澤白度的說法,現在的她,不就是失去了神格的自然之神在世間行走的化身嗎?

  「咳。」依蘭鎮定地掙了兩下,沒能掙出他的懷抱。

  「我,我的神格……」

  「用來封印我的記憶嗎。或者變成了我的養料。」魔神的腦袋雖然被扔在床上,蒙在了床罩下面,但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沒有腦子。

  依蘭:「……」心虛。

  「說。」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但是敏銳的依蘭發現,他的尾音有一點點顫抖。

  她猛地抬起頭,抓了個正著!

  她看見,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滴滾到半途的淚水。

  它從左邊那隻冷漠的眼睛正中滾落,如果把它擦掉的話,誰也不會發現看起來無心無情的魔神大人居然在流淚。

  就在依蘭的視線落在上面的霎那,反應很快的魔神眸光一凝,那滴神之淚化成黑霧原地消散。

  剛剛看到的一切,就像是幻覺。

  依蘭踮腳,勾住他的脖頸,吻了上去。

  吻在淚滴消失的地方。

  「噢,鹹的。」她壞壞地說,「是哪個驕傲的大傢伙在哭泣!」

  魔神惱恨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偏下頭,狠狠吻住了她的嘴唇,把她接下來要嘰嘰喳喳煩死他的那些話都給封堵回去。

  一陣天旋地轉,依蘭被摁進了巨大的圓形華麗大床。

  他壓得她有一點喘不過氣,他的吻就如同狂風暴雨,在他的狂烈攻擊之下,她變成了風暴中的一朵柔弱小花,被他肆意支配。

  她艱難地呼吸,每吸進一縷空氣,都盛滿了他的溫度和氣息。

  揪住他斗篷的手,被他握進了掌心,摁在腦袋兩側。

  在她快要窒息的前一秒鐘,他放過了她,進攻性十足的薄唇滑到她的唇角,重吻片刻,落向耳後的頸。

  她的肩膀不自覺地收縮起來,斷斷續續的喘氣聲音令他的眸色變成了一片幽暗。

  「還有幾天?」沙啞無比的嗓音貼著耳廓響起,彷彿要沉到她的心湖裡面去。

  不必明說,兩個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下、下個月就是我的生日。」依蘭羞澀無比地說道。

  「好。」他用聲音碰了碰她的耳垂,鬆開了她,「有人來了。」

  光明神殿用一隻聖金大桶,把被污染過的光明之泉送進了霍華德莊園。

  依蘭來到庭院,看見重傷不下火線的路易早已經等在了這裡。

  路易非常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噢,其實東西已經送來了好一會兒,機智的路易知道大人和小依蘭的事情沒辦完,所以替二位爭取了一點時間。」

  依蘭羞惱地鼓起了腮:「我們沒有在辦什麼事,沒有!」

  「哦……」路易了然,「也對,小情侶單獨待在一起,肯定沒心思辦什麼正事。」

  依蘭:「……」

  魔神懸著手,從那隻金色的大桶上方拂過。

  光明之泉開始沸騰,向上翻滾湧動,本能地想要消滅近在咫尺的黑暗力量。

  路易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真的,澤白度的研究精神實在是令人感到佩服。他居然能把黑暗神大人的血肉製成的毒藥融到光明之泉裡面,比狗鼻子還要靈敏的聖光,居然對此毫無反應!澤白度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依蘭垂下了眼睛。

  像澤白度這樣的人,天賦卓越,堅定狂熱,如果沒有走上歪路的話,一定會把世界變得更加美好。

  可惜沒有如果。

  「把他關在聖墓裡面,會有什麼隱患嗎?」依蘭擔憂地問。

  「外面散落了不少他的信徒。」路易說,「如果我猜得沒錯,他現在應該坐在自己的棺材裡面,專心致志地操縱著吸血鬼們,盡可能地發展自己的勢力,以期在將來的某一天攻陷光明神殿,釋放這個吸血鬼之神。」

  依蘭點點頭:「那麼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先掃清隱匿在各個地方的吸血鬼,斬斷他的眼睛和爪牙,然後再想辦法對付他本人!」

  澤白度實力深不可測,現在開啟聖墓的話,根本沒有把握一定能夠擊殺他。如果讓他跑了,那將給世界帶來一場恐怖的災難!

  路易說:「我已按照你的吩咐,嚴密監視著近期進出法師塔的人員,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我總有種不太好的感覺。」依蘭皺起了眉頭,「聰明人不會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隻籃子裡面。澤白度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他不可能只安排白休一個人到外面去發展吸血鬼勢力,肯定還有別的人才對。」

  「那我把調查時間再往前推一個月,一直查到出現那個吸血鬼小公爵之前。」

  「嗯,拜託啦!」

  一直站在光明之泉旁邊眯著眼睛研究的魔神,忽然抬了下手。

  「有一個人,一定是澤白度感興趣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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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0-9 00:14: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章 黑色玫瑰

  依蘭和路易一起看向魔神。

  他把手抬起來的時候,光明之泉隨著他的動作往上蕩漾,乍然看過去,就像魔神在指揮它們一樣。

  「哪一個人,一定會讓澤白度感興趣?」依蘭好奇地問。

  魔神放下手,唇角勾起了神秘又冷酷的微笑:「理想啊。」

  理想?

  澤白度是一個很有理想的人。

  他的神格誕生於畸形的愛,他的理想是建造一個沒有生存壓力,人人追逐夢想的高級世界。依蘭相信他隨時願意為這個理想獻出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像他這樣的人……

  噢!

  依蘭睜大了眼睛:「妮可!」

  妮可的父母都是有理想的人,他們身為王族,卻試圖打破舊的制度,不願意維護舊勢力的利益。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和澤白度是一樣的。澤白度身為聖騎,站在神權巔峰,但他卻認為神權是阻礙世界發展的桎梏,他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打破舊的格局,重建他期望中的美好世界。

  而天真的妮可公主,在遭遇了父母雙亡的打擊之後,依舊堅持自己的理想,完美地繼承了父母的遺願……

  她身上的光芒,一定會吸引到澤白度!

  依蘭的心臟『怦怦』亂跳,緊張得近乎窒息。

  霍華德非常順利就接走了妮可。

  澤白度不可能輕輕鬆鬆就放她離開,這就意味著,出發之前,妮可有極大的可能已經飲下了吸血鬼藥劑!

  「霍華德大公有危險!」依蘭瞳仁顫抖。

  路易眯起了眼睛:「我走一趟嗎?」

  「你留在這裡。」魔神動了動手指,忽然毫無徵兆地把右手整隻摁進了光明之泉裡面!

  「滋——」

  依蘭和路易嚇了好大一跳。

  只見魔神的手臂上,血肉瞬間融化,只剩白骨。

  「你在做什麼!」依蘭撲上去,被他用左手摁住了腦門。

  魔神一臉嫌棄:「看著。」

  只見金色的泉水裡面,一縷縷奇異的黑線滲出來,游向魔神的骨手。

  他隨手一撈,它們纏在了他的指骨和臂骨上,很快就像做泥塑一樣,凝出了新的血肉肌膚。

  這隻新生的手是黑色,上面有一道道奇異的金紋。

  「這是……」

  魔神把手收了回來,放在面前,對著陽光看了一會兒。它看起來很像金屬材質,他輕輕握了握,和從前一樣靈活。

  依蘭發現聖金桶裡面的光明之泉已經失去了金燦燦的色澤,變成了一桶普通的清水。

  「澤白度難得做了一件好事。」魔神懶洋洋地說,「吸收了這些被他改造過的光明之泉,我可以在聖光之下隱形了。」

  手一晃,只見右手和右臂上的黑金色澤迅速漫向他的身體,把他整個人都染上了黑金色,他看起來就像一尊金屬雕像。

  魔神從前行動不便,就是因為聖光對他的至純黑暗力量太過敏感,哪怕最低級的聖光都會不要命地追著他咬,所以很多地方他都不方便進出。但是現在有了這層『保護色』,他甚至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光明神殿了!

  當然,這麼一個黑色金屬人走進光明神殿,一定會被轟出來就是了。

  「有什麼弊端嗎?」路易謹慎地問。

  魔神低頭看了一眼:「醜。」

  依蘭:「……」

  「對了,」她想起了另一件事,「那三個中毒的主教還有救嗎?如果沒有辦法解毒,那麼長痛不如短痛,在我們離開之前動手消滅了他們,以免留下什麼禍患。」

  「可以救。」魔神壞意地勾起了唇角,「只要他們誠心誠意向本神下跪祈禱,本神就可以大發慈悲救他們一命。」

  依蘭和路易一起捏了捏眉心。

  她想,魔神大人一定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士可殺不可辱。

  在小依蘭的盡力斡旋之下,踩著翻臉的底線,仁慈的黑暗神替三位主教抽走了毒素。

  這三位都是意志堅定並且實力強勁的光明聖徒,他們還沒有被澤白度操縱精神——如果已經淪為澤白度信徒的話,那就無力回天了。

  解除毒素一身輕鬆的三位主教癱在了被聖光封鎖的小房間裡。

  大主教在懷裡摸了一會兒,顫巍巍地摸出幾根雪茄,還把其中一根遞向看起來很像一座黑金塑像的魔神。

  這三位並沒有意識到信仰死敵就站在面前,他們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打扮成塑像的能人異士。

  「噢,我的未婚夫不抽煙,謝謝。」依蘭替魔神擋掉了雪茄。

  「他看起來真特別!」巴什龍吐了個煙圈,非常感慨地說。

  「這個嘛……」依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對於你們來說,他還有更特別的地方。不過為了大家的安全考慮,就不談這個了。我們還有急事,現在就要離開了,看守聖墓以及追查吸血鬼的事情,相信三位一定能辦好。」

  「沒問題。」大主教緩緩吐出最後一口煙,摁掉了雪茄,「開始行動!發動大陸各地所有神殿,出動一切力量,全力清查捉拿吸血鬼!」

  魔神把封印著他腦袋的光明神格封印進了自己的神格裡面。

  「除了懺悔的眼淚之外,真的沒有第二個辦法了嗎?」依蘭不甘心地問。

  魔神一臉無所謂:「沒有神格,艾麗絲就無法拿到真身的力量,我們有無盡的時間,一次又一次找出她輪回的化身,殺她一千次、一萬次,殺到她懺悔為止。」

  依蘭:「……聽起來好邪惡啊!讓人躍躍欲試?」

  他輕笑一聲,羽翼一震,帶著她掠過崇山峻嶺。

  雖然他說得沒錯,但是依蘭總覺得關在聖墓裡面的澤白度是個巨大的隱患。那個人太狡猾了,只要有一線生機,他都很可能會找到翻盤的機會。

  不過此刻最讓人懸著心臟的,莫過於霍華德的安危。

  霍華德護送著妮可,早已進入了火玫瑰帝國的領土。

  火玫瑰帝國地形非常複雜,地表多丘陵,地下有不少溶洞,風光獨特。魔神帶著依蘭在半空飛行,低頭望去,只見一座接一座連綿的矮丘陵密佈在地表,棕紅色的肥沃土壤上,植物茂盛生長,根、莖、葉、花,大部分都呈現出玫瑰色,遠遠望去,一座座紅色的丘陵就像是一朵朵緊挨的巨型玫瑰。

  這就是火玫瑰帝國名稱的由來。

  依蘭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放眼望到天邊,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小蜜蜂,在玫瑰花海的上空飛翔。

  「在小昆蟲的眼睛裡面,世界就是這個模樣的吧?」

  仔細一看,發現玫瑰花叢中有不少地方冒著煙,戰火令玫瑰枯萎焦黑。

  現在國境之內形勢一片混亂,而被霍華德接回來的妮可,就是終結一切混亂的旗幟。不過不是每一個人、每一股勢力都想終結混亂,這一路肯定會有人出手截殺。很奇怪的是,留在火玫瑰帝國境內的坦利絲大軍,並沒有前來接應霍華德一行。

  進入火玫瑰帝國之後,霍華德的護送隊伍藏匿了蹤跡低調前進。

  依蘭感覺到濃濃的不安。

  魔神一路追蹤,深入內陸。很快他就發現了出事的痕跡,霍華德的精銳護送隊伍在一個深紅色的山谷中和黑玫瑰女王派出的截殺隊相遇,戰鬥和追殺延續了十幾里。

  眼看著邊戰邊退的霍華德隊伍就要潛進植物茂密的丘陵群山,成功擺脫追兵,沒想到他們卻忽然在入山的地方拐了個彎,繼續沿著大路前進。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而不進山?」

  有追兵,沒援軍,再加上一個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的妮可……依蘭皺著眉頭,憂心忡忡。

  魔神追著行軍痕跡,來到一座安靜的小型城池外。

  天就快黑了,現在還不知道情況是什麼樣,貿然衝進去不太明智——依蘭人身的傷勢剛剛痊癒,毛球身體的魔法力量也沒有恢復,萬一交換的時機不對,很可能會遇到危險。

  魔神從神格儲物空間裡面拿出保鮮良好的奶油麵包遞給依蘭,看著她靠在一株鮮紅的棠樹上,吭哧吭哧地快速啃。

  「水。哦不,牛乳。」她非常自然地朝他伸出手。

  他磨著牙:「把我的神格當什麼了。」

  忿忿地掏出牛乳,拍在她的手裡。

  他望向夕陽,目光憂鬱。他現在根本沒有勇氣去盤點神格裡面都被她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

  依蘭胡亂地吞完了麵包,灌下幾大口牛乳,還是噎得打了兩個嗝。

  「嘖。」魔神無比嫌棄地看著她,伸出手,替她拍了拍後背。

  夜幕降臨。交換。

  依蘭小毛線吃驚地發現,自己的白色絨毛裡面,又多了一簇黑金色的毛毛!

  它端正地生長在她的兩隻眼睛上方,讓她的顏值大幅度下跌。

  魔神無情地嘲笑了她一頓:「真像一隻雜毛胖倉鼠!」

  依蘭忍不住徹底炸毛。倉鼠就算了,雜毛也算了,他居然說她胖!

  一對小眼睛非常生氣地轉到一邊,她蹲到皮甲護肩上,堅決不觸碰他的半寸皮膚!

  冷戰!拒絕一切親密行為!

  他輕笑著,反手從腿側抽出了短劍,握在手裡,借著剛剛降下的夜色,飛速潛向前方的小城池。

  霍華德的蹤跡消失在這裡。空氣中隱約還殘留著金屬和血腥味道,看起來不久之前應該發生過比較激烈的戰鬥,不過現在一切已經結束了,這座小城安靜得十分詭異。

  城門大開,很像一個陷阱。

  魔神停在城門前側方的小丘陵上,謹慎地察看四周。

  這種時候,傻子才會從大門衝進去。

  念頭剛剛一動,只見對面丘陵的玫瑰紅樹冠之中,忽然鑽出來一道速度極快的影子。

  白色紗裙在身後翻飛,金髮少女像一隻靈巧的蝴蝶,眨眼之間就穿過了一百來尺距離,拖著殘影移動到城門下方!

  依蘭小毛線『刷』一下豎起了絨毛:「妮可!」

  她的心臟沉沉向下墜。

  柔弱少女擁有了這樣的力量,還能是什麼原因呢?

  她和魔神的猜測沒有錯,妮可確實被澤白度盯上了,她被下了毒,變成了吸血鬼。

  只是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她和霍華德的人是在戰鬥嗎?

  依蘭忘記了自己在和魔神冷戰的事情,緊張地用尾巴勾住了他的耳朵。

  「轟——」

  城門後面忽然傳來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只見一隻精鐵大籠子從地上翻起來,把剛剛穿過門洞的妮可鎖了進去!這是一個精心準備的陷阱。

  剛剛還一片漆黑的城池中,龍晶燈一盞接一盞亮了起來,原來它們都藏在黑布下面。伏兵從四面八方衝出來,無數支長矛對準了籠中的吸血鬼少女。

  「是霍華德大公的人在捕捉妮可?」依蘭懸起的心臟微微放鬆。

  但是定睛細看之後,她發現了不對。

  圍住妮可的並不是坦利絲的正規軍,而是一支看起來既冷酷又狂熱的軍隊。

  他們穿著黑色的戰甲,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縱橫的傷疤,後頸處有烙過的痕跡。

  「奴隸軍。」魔神告訴依蘭,「黑玫瑰起事之初,就是說服了一支奴隸軍跟隨她造反。他們是她最精銳的部隊,對她絕對忠誠,奉為神明。」

  依蘭睜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說,黑玫瑰女王很有可能也在這裡嗎!」

  女王率著心腹精銳,親自截殺妮可。

  兩排龍晶燈整整齊齊地左右挑開,露出正中一條明亮的直道。

  高跟皮靴的聲音一步一步傳來。每一步間隔一致,只聽著聲音,就給人一種冷漠高傲的感覺。

  「女王陛下!」軍人們重重把兵器拄在地上,發出振奮人心的金屬鼓點聲。

  依蘭忍不住想要乘風往前鑽,被魔神揪住尾巴拎了回來。

  「先看看。」

  只見黑玫瑰女王一步步走近,停在了距離囚禁妮可的籠子不到十尺的地方。

  這位女王很年輕,她的年紀在二十五左右,一頭黑色的大波浪長髮披到腰際,五官明豔耀眼,微帶棕色的皮膚在龍晶燈的照耀下略顯粗糙,不過更為她增添了一種野性的風情。她的身材非常窈窕,緊身的鹿皮革甲下面肆意地露出大塊肌膚,肩上披著大紅的長披風,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這樣一位風情美人,神色卻是嚴肅刻板的。

  她的目光十分銳利,隔著大老遠,依蘭都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壓迫力。

  依蘭的心臟猛地一跳。這個人,好熟悉!

  「妮可‧喬治,我們終於見面了。」黑玫瑰女王開口說道。

  她的聲音很有質感,語氣帶著一種天然的、居高臨下的優越感,讓依蘭本能地感覺不太舒服。而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她只在一個人的身上感受過。

  「轟——」

  精鐵巨籠重重一晃,妮可撞在了籠壁上。

  妮可的情緒彷彿有一點失控,帶著顫音的大喊聲隨著夜風飄出很遠:「你不要傷害他們!不要處決院士們,不要傷害霍華德叔叔!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嗎?我在這裡,你殺了我,放過他們吧!」

  黑玫瑰女王冷漠地注視著妮可,走近了幾步:「真是一位聖母啊。和你的父母蠢得如出一轍。」

  「不許你侮辱他們!」妮可憤怒地撞擊著精鐵囚籠,「你到底把院士們怎麼樣了!你把霍華德叔叔怎麼樣了!」

  「院士。」黑玫瑰女王眯起眼睛,「不過就是一群藏身在皇家圖書館中的蛀蟲而已,寄生在腐敗的王權社會,吸吮著平民的骨髓,這樣的蛀蟲,死一萬次都不為過。」

  「不是的!他們都是最好的學者和老師!」妮可尖叫,「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放出要處決院士們的消息,把我們引到這裡!你好卑鄙!」

  「每一個貴族的身上,都背肩著無數平民的血淚。」黑玫瑰冷酷地說,「出身在剝削者的家族,就是原罪!殺死罪人不叫卑鄙,而叫正義。這些蛀蟲著書立說,為剝削者粉飾太平,控制底層人們的思想,最該死的,就是他們!」

  她的聲音傳得很遠,周圍的士兵群情沸騰,用武器的長柄撞擊地面。他們都曾是奴隸,痛恨一切貴族,哪怕是未足月的嬰兒。

  「不!不是的!不是的!」妮可的辯解聲被徹底淹沒,「院士們一直很努力,想要尋找公正良好的社會制度,他們一直在努力,他們並沒有做你所說的事情!」

  等到周圍的聲音漸漸落下之後,黑玫瑰緩緩對妮可說:「而你,變成了怪物的妮可公主,你真是蠢得令人刮目相看,霍華德拼盡全力幫助你逃出去,不過半天時間,你就回來自投網羅。既然如此,我就帶你到白天剛剛處決過戴眼鏡的蛀蟲們的地方,讓你看看坦利絲戰神的斷頭儀式吧。」

  「不!不!」妮可的聲音充滿了絕望。

  鐵籠被搬上了一架囚車。

  魔神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刑場,到了。

  地面上滿是乾涸的血漬,角落裡能看到一些被踩碎的眼鏡片或者眼鏡腳。黑玫瑰女王白天在這裡處死了一批從前任職於皇家學院的貴族學者。

  依蘭明白了,為什麼霍華德的隊伍本來都已經快要逃進密林了,卻忽然拐了個彎,像飛蛾撲火一樣衝進了這座小城池。原來是為了劫法場。沒想到的是,這是黑玫瑰女王故意設的陷阱,最終人沒救到,卻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地上那些失去了主人的厚眼鏡片,讓依蘭想起了魔法師和學院的導師們。這些熱愛鑽研的學者絕大部分並不是蛀蟲,他們專注起來連乾麵包都懶得啃,為了一個學術問題可以不眠不休。是他們,夜以繼日地為人類文明添磚加瓦。

  看著這一幕,依蘭小毛線非常難過。

  她可做不到一整天把自己埋在厚厚的書堆裡面,對老學究們,依蘭向來非常非常敬佩。

  而今天,他們卻因為出身、髮色而慘遭屠戮。

  她的視線不斷地在人群中來回掃視,她發現黑玫瑰女王身邊的人,每一個都是深色的瞳法。可以預見的是,如果黑玫瑰女王真的統治了王國的話,在千百年之後,深色的髮系在這裡將會變成尊貴的象徵。

  她不禁想起了霍華德那句話——人類,總是如此。

  「一群螞蟻取代另一群螞蟻而已。」魔神像是會讀心一樣,漠然開口。

  依蘭想起了老房子裡面的螞蟻。它們時常會爬過她的書桌,剛開始依蘭以為它們是長期在自己家裡居住的一個螞蟻家庭,但是時間久了,她漸漸發現爬過書桌的螞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變化。有時候是黑蟻,有時候是白蟻,有時候是紅蟻。

  乍看好像沒什麼,但是往深處一想,這樣的取代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因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不斷上演著廝殺和種族滅絕的慘劇。

  她並不會覺得哪一群螞蟻是正義的,哪一群是非正義的。

  在神明的眼中,人類,也是如此。

  她甩了甩尾巴。

  從尾巴根開始,黑色一點一點褪去,她徹底恢復成了一隻白絨球。

  他捉住了她,捏到面前看了看她的小眼睛。

  「終於有點神性的樣子了。」

  依蘭蹲在他的肩膀上,在他急速前進時,她感覺到周圍的風變得不一樣。

  這一次,她了悟得更加深刻。

  在她誕生之初,懵懵懂懂接觸的第一個人類是賢者瑪琳恩,瑪琳恩是一個很好的人,周圍的魔法師們也都是很有趣的人,所以依蘭很自然地站在了魔法師們的立場上,和他們一樣討厭光明騎士,認為他們都是壞蛋。然而一路走到現在,她發現光明陣營裡面同樣有許多善良堅定的人,像巴比克大小姐、老卡爾、妮可、彼得,甚至包括那三位主教,這些人,哪怕處於敵對的身份,依蘭也無法把他們定義成『壞人』。

  陣營無法決定善惡,階級也同樣。貴族中有敲骨吸髓的卑鄙之輩,也有霍華德、路易這樣的正直之士。平民中有像林恩夫婦這樣勤勞善良的人,也有一些毫無底線的惡棍,為了錢財可以毫不猶豫地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而眼前的黑玫瑰女王站在平民的立場上,舉著正義的旗幟,做的卻純粹是排除異己的事情——和當初的光明女神如出一轍。

  『艾麗絲,我終於知道你究竟錯在哪裡了!』

  依蘭的小眼睛閃閃發光。

  她的意識變得開闊。

  她的神格是大自然的結晶,她的誕生源於這個世界中一切自然元素的溫和愛意。

  微風吹拂著她的絨毛。

  她想:『大地、花草樹木、小動物、大動物、人類,我愛這一切。我需要力量,但不是為了傷害,而是為了守護這個世界的善良和美好!當初我沒有得到真正的力量,沒能凝聚出真身,是因為我的思想中存在著偏見,當時的我如果擁有了力量,很可能會對敵人大開殺戒,那樣才是大錯特錯!』

  『思想不成熟、懷抱著偏見的孩子,如果得到毀滅性的武器,那將是一場災難。人類如此,神同樣如此!』

  意念中的元素真名一個接一個徹底消散。

  力量凝聚成真身,依蘭的心中一片寧靜祥和。不是為了復仇,不是為了消滅誰,而是為了守護這個世界,守護那些令人溫暖的愛意。

  她的每一根絨毛上面,都好像墜滿了用不完的力量!

  「你在變強。」飛掠中的魔神偏頭看了她一眼,「終於有點神性了。」

  依蘭猛地回過神,想起現在的首要任務,不禁沖著他炸起了毛毛:「快快!救霍華德大公!快!」

  魔神:「……」

  神性什麼的全都是錯覺。

  刑臺上方,身上沾著血跡的霍華德被人推了出來,他的軍裝不再一絲不亂,頭髮也散落了好幾縷,臉上有血,面容比平時蒼老了一些,也更加剛毅了。遭遇埋伏之後,絕大部分士兵已經戰死,此刻被推出來預備處決的只有二十幾個人。

  裝載著妮可的鐵籠被推到刑台正下方。

  「霍華德叔叔!」她拼命撞擊著鐵籠,「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都怪我,本來已經擺脫追兵了,怪我一定要過來救人,嗚嗚嗚……霍華德叔叔對不起,對不起!」

  刑場上,漸漸起了風。

  黑玫瑰女王緩緩揚起一隻手,當這隻手落下的時候,霍華德等人的腦袋也會隨之滾下刑台。

  霍華德乾裂的嘴唇動了動,閉上了眼睛。

  依蘭看懂了他的口型——抱歉,小依蘭,讓你失望了。

  『不,沒有失望!沒有!』依蘭彎起了小黑豆眼,眼睛裡閃動著細小的淚光,『我……再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我想守護的人們死掉……再也不會!』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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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0-9 00:15: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虛假夢境

  龍晶燈照耀著滿是血污的刑台。

  劊子手們等待著黑玫瑰女王的命令。

  夜風很涼,霍華德第一次感覺到了徹底的放鬆。一切就要結束了,戎馬一生,風光無限,其實也很累。每天保持著一絲不苟的儀容,像一台最精密的儀器不斷地高速運轉,無法停下來,也沒有閒暇來思考。

  這一次從法師塔接回妮可,剛上路,就發現這個可憐的女孩變成了吸血鬼。

  當時霍華德把手腕遞到了她的嘴邊,只要妮可張嘴去咬,他就會毫不留情地除掉她。

  妮可沒有。她拼命克制欲望的樣子,讓霍華德想起了曾經的路易。

  他給妮可講了路易的故事,並且告訴她,怎樣把整個王宮改造成沒有陽光的古堡。

  事實上他已經有些累了,如果是十幾年前或者幾年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掉這隻吸血鬼,然後尋找另外的合作夥伴,從這一次王位之爭裡面拿到最大的利益。但是這一次,他放任自己做了從前不會做的事情。

  天真而任性。

  他知道扶助妮可上位的這件事情註定失敗,因為火玫瑰帝國需要的是一名無能的傀儡女王,而不是一名擁有超高武力值、可以隨意殺掉反對者的吸血鬼女王。

  但是,他答應過依蘭。這是他對小依蘭的承諾。

  進入火玫瑰帝國之後,霍華德發現本來應該在前方接應的軍隊並沒有按時到來,守在那裡的竟然是黑玫瑰的精銳部隊。

  霍華德早已經找機會收繳了阿爾薩斯的一切權限,並且讓人嚴密監視著他,按理說軍隊根本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問題。但事實上軍隊就是叛變了,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表面上唯唯諾諾的奧登六世暗地裡把國王的鐵王令交給了阿爾薩斯,父子聯手,準備除掉霍華德這個橫亙在國王權杖上面的鐵楔子。

  霍華德沒有什麼朋友,路易算一個,奧登算一個。

  他累了。

  也許就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決定把自己變成一隻撲火的飛蛾,用自己的全部來守護一個承諾、完成一個使命。

  所以,在妮可含著淚,央求他拐道過來營救即將被處決的皇家學院院士們的時候,霍華德明知前方有陷阱,還是跳了進來。

  今天發生的一切,他都不後悔。

  唯一的遺憾就是,當他率軍攻進這座小城池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戴著眼鏡的院士們全部被處決,一個人都沒能救出去。黑玫瑰女王,比他想像中更加狠絕。

  這是一個擁有鋼鐵意志的女人。

  回憶到此結束。

  身後,劊子手們已經舉起了刀。空氣中的血腥味仍然濃厚,輝煌的生命即將終於在這個骯髒的小小刑台,霍華德閉上眼睛,喃喃自語:「抱歉,小依蘭,讓你失望了。」

  「霍華德叔叔!」妮可尖叫哭喊,把鐵籠撞得咣咣響。

  「看看吧!」黑玫瑰女王獨特的嗓音響起來,「妮可‧喬治,正是你的愚蠢,害死霍華德,也即將害死你自己。無能之輩手握著權力,這是多大的災難!睜開眼,好好看著坦利絲戰神如何因你而隕落!」

  她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刑場,就像環繞在舞臺上的詠歎調一樣,輕易就能撥動人心。

  妮可失控地尖聲大哭起來。

  女王揮下了手,劊子手們把大刀繞到身後,蓄力斬落——

  忽然有了光。

  刑台,以及下方的廣場上,一粒一粒,飄起了夢幻般的光點。

  它們五彩斑斕,像螢火蟲,又像泡沫,還像蜻蜓和蝴蝶的翅膀。

  龍晶燈變得黯淡,在眼前炫美的異景之下,就連風也屏住了呼吸,天地之間,萬籟俱寂。

  依蘭從半空緩緩落下。

  身影漸漸顯形。

  如墨如雲的黑髮,白皙得透明的膚色,嫣紅美麗的唇。

  空氣中的光點全部向她聚去,為她戴上了夢幻般的花環,白裙子落了彩虹。

  她赤腳落到了刑臺上,血污被光芒滌蕩,落足的地方綻開一朵朵透明的光影之花。

  每個人都呆呆地凝視著她。

  刑場外圍,擁有一模一樣面孔的魔神很不屑地『嗤』了一聲,目光卻非常老實地一晃也沒晃過。

  黑玫瑰女王第一個回神。

  「行刑!」她的嗓音非常有穿透力,瞬間震醒了眾人。

  依蘭抬起手。

  「金元素,回家。」

  劈向俘虜脖頸的大刀,一把接一把化成了漫天光點,一團一團地飄在刑臺上,就像一個個朦朧的小圓月。

  「……小依蘭?」霍華德發出了非常不確定的聲音。

  「是我呀,我來了!」依蘭說了一句霍華德聽不懂的話,「我不會每次都遲到的!」

  溫和的水流把劊子手們推下了刑台,水元素團成一隻隻大水泡,把廣場上的士兵們以及疲累不堪的霍華德一行全部包裹進去,就像躺進搖籃一樣,每個人都沉入了甜蜜和平的夢鄉。

  依蘭一步一步走下刑台,走向依然站在原地的黑玫瑰女王。

  一尺,面對面。

  黑玫瑰女王的臉上並沒有畏懼,她依舊高傲地昂著頭,直視依蘭:「你是神?」

  「是的。」

  黑玫瑰嘲諷地彎了彎嘴唇:「真有趣。神果然永遠都是站在貴族那一邊啊!怎麼,因為他們有錢有勢,能夠提供豐盛的供品嗎?」

  「你不服?」

  「當然不服!」黑玫瑰揚聲說,「人類生而平等,憑什麼那些蛀蟲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吸食平民的血肉?他們對平民盤剝欺壓,壞事做絕,你們神卻視而不見!而我們呢?只是站起來推翻壓迫而已,這有什麼錯?憑什麼要遭到神力鎮壓!」

  「你認為神不該干涉世間的事情?」

  「當然!」黑玫瑰毫不退縮,「庇護貴族和王族的神,多麼可笑!你不該叫做光明女神,而是應該叫做金錢女神!」

  依蘭差一點笑了出來。好吧,光明女神再次擁有了新的外號。

  她抬抬手,散掉了妮可身邊的鐵籠,用一陣清風把她送了過來。

  「妮可呢,你怎麼看?」她能看出妮可還沒有被澤白度控制意志,這個天真的女孩,其實擁有非常堅韌的心性。

  妮可忿忿地盯著黑玫瑰:「你殺害掉的那些,都是帝國最寶貴的文明財富!我相信,神一定會懲罰你的!」

  說罷,她帶著虔誠的淚水,轉過頭凝望依蘭:「吾神,您的信徒妮可,已經墮入黑暗,變成了嗜血的怪物,請降下神罰,淨化這具骯髒的身體。」

  「別擔心,妮可。」依蘭說,「明天天亮之後,我的未婚夫會幫助你解掉身上的毒素。」

  妮可的眼睛裡含著淚:「請您相信,我的心永遠向著光明,從未改變!」

  黑玫瑰無語地看著妮可:「愚昧不堪!像你這樣頑固腐朽的傢伙,一旦登上王座,將是整個國家的災難!」

  「那麼你呢?」依蘭看著黑玫瑰,「你想過沒有,你將怎樣治理這個國家?」

  「這需要想嗎?平民上位,自然會建立代表著平民利益的新秩序,而那些吸血蛀蟲,只要將他們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讓魔鬼來教育他們就行了。」

  「說到底,你做的一切,都是在洩憤。」依蘭毫不留情地拆穿,「因為你出身平民,受到了太多不公正的待遇,所以你一心想要推翻舊的秩序,把現有的上層階級趕盡殺絕。至於將來如何,你根本沒有考慮過!」

  「這有什麼不對嗎?」黑玫瑰冷笑,「既然這個秩序是錯誤的,為什麼不能推翻它?」

  「當然可以推翻,但最終獲得成功的絕對不是你。因為你看待一切都帶著偏見。因為你過於自私,永遠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思考。你和妮可最大的不同,是她身為王族,眼睛裡卻有平民的苦難。而你,你的眼睛裡永遠只有自己。」依蘭歎息。

  黑玫瑰哈地一笑:「好笑。你能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不痛不癢地說這樣的話,不過是因為你是神。你沒有經歷過平民的苦難,她也沒有!等你們自己嘗試過那種被金字塔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再來對別人指手畫腳吧!怎麼,被剝削被壓迫的人,還要去體諒那些吸血蟲的不得已嗎?我可不是什麼聖人!」

  依蘭的目光十分複雜。

  「我知道!我知道的!」妮可忽然大聲地說,「在別人情緒非常激烈的時候,我是可以感同身受的!正因為如此,我才經常到貧民窟去,感受大家所遭受的一切!爸爸媽媽愛我,我難過他們也會跟著難過,正因為這樣,他們一直致力於改善平民的生活!」

  「騙鬼呢。」黑玫瑰眯起眼睛,「呵,反正再虛偽的謊言,有神權在背後撐腰粉飾,那也是絕對正義。算了,人拿什麼和神鬥爭,要殺就殺吧,你們可以輕易抹除我的肉體,但永遠無法左右我的意志!」

  依蘭不禁輕輕歎息:「你說的話,可真像『巫妖王』們啊!」

  黑玫瑰挑高了眉梢:「所以在我死後,也要被安上一個巫妖王的名頭嗎?或者說,數千年前的巫妖王,其實就是像我這樣的人?」

  依蘭盯著她,盯了好久,忽然笑了出來:「如果我的判斷沒有錯誤,那麼這一切,可真是太有戲劇性了。」

  她偏過頭,望向刑場周圍的矮屋屋頂。

  魔神懶洋洋地坐在那裡,遙望著她。

  依蘭定定神,腦海中浮起了曾經的『夢境』。她現在擁有了真身和神格,可以做一些凡人無法想像的事情。

  她扔出一隻透明的水球,裹住了黑玫瑰和妮可。兩個女孩在水球中略微掙扎了一下,很快就閉上眼睛,陷入沉眠。

  依蘭的指尖觸在水球上,一點點晶瑩的白光像小花瓣一樣飄進水球裡面,環繞著兩個女孩。依蘭的聲音輕輕響起:「跟隨我穿過時間之海,忘卻現有一切,抵達夢幻之境……」

  水球表面輕輕搖晃,凝成一幅幅逼真無比的畫面。

  魔神懶懶散散地踱了過來,站在依蘭身邊。

  「控制夢境嗎?」

  「嗯。」她彎了彎唇角,「讓她們在夢裡做光明女神,看看她們會幹出什麼事來。」

  「你覺得她是?」魔神盯著黑玫瑰,問。

  依蘭輕輕把腦袋靠到他的肩膀上:「不管是不是,直覺告訴我,她會和艾麗絲作出一樣的選擇。」

  魔神抬起手臂,摟住她的肩。

  「嘖,」他嫌棄地捏了兩下,「真身這麼瘦。」

  依蘭:「……」呃,他幫她鍛煉出來的小肌肉沒有凝出來。

  水球上,光影迅速變幻。

  黑玫瑰的眉頭輕輕動了動,畫面中的光明女神在至高神殿的神座上緩緩睜開眼睛。

  有一瞬間,她忘記了自己是誰。

  『你是光明的化身,世界的主宰,人類唯一的信仰,是象徵著正義、愛與美的光明女神。現在,代表著黑夜和死亡的黑暗之神在人類居住的地方遇到了一隻新生的神格,他們將挑戰你的權威,搶走世間信仰……』畫外音漸漸消散。

  黑玫瑰光明神傲然從王座上站起來,抬起手,虛空握了握,感受體內澎湃無盡的光明之力。

  「秩序,絕不容許被打破。」

  「世界是光明的世界,黑暗和混亂必須被消滅。」

  「黑暗使徒想要推翻光明神殿嗎?就讓這些瀆神者,率先感受神明的震怒吧!」

  她緩步踱下王座,無盡的光芒聚向她,在她右手掌心凝出了一支金光燦爛的光明權杖。

  戰爭一觸即發。

  破碎的戰火、聖騎士、巫妖王……

  夢境依照著歷史的軌跡,一絲不苟地向前發展。

  黑玫瑰光明神,做出了和數千年前一模一樣的選擇。

  光陰飛速流逝,神權與王權發展到了巔峰,底層民眾苦不堪言,終於在大陸的某一個角落,忍無可忍的奴隸軍在黑髮女王的統率下,起義了!

  黑玫瑰的夢境結束了。她陷入深層的睡眠,眉頭皺著,十分不安。

  站在水球旁邊觀賞夢境的依蘭不知不覺恢復了毛球線狀態,她蹦到了魔神肩膀上,對著他的耳朵嘰嘰喳喳:「看到沒有看到沒有!我一看見這個黑玫瑰,就覺得她像艾麗絲!噢!她可真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無論身處哪一方,都在忠實地維護著自己那一方的利益!」

  魔神忍不住反手捉住了肩膀上的小毛線,兇狠地把她捏成了一隻瘦毛球,然後放到唇邊,吻在雙眼之間。

  依蘭小毛線緊緊閉著眼睛,拼命用額頭拱他。

  「看看妮可會怎麼做吧!」她兇惡地說,「如果妮可也做出同樣的選擇,那我就幹掉她,省得把這隻吸血鬼留到明天!」

  妮可的夢境開始了。

  在光明神座上醒來時,妮可忘記了自己是誰。

  『你是光明的化身,世界的主宰,人類唯一的信仰,是象徵著正義、愛與美的光明女神。現在,代表著黑夜和死亡的黑暗之神在人類居住的地方撿到了一隻新生的神格,他們將挑戰你的權威,搶走世間信仰……』畫外音漸漸消散。

  「噢……」妮可光明神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喃喃自語,「真美啊!」

  依蘭小毛線:「……」

  金燦燦的妮可站了起來,快速順著金色的光明長階走下去。

  「新生的嬰兒神格嗎?噢,黑暗神那個壞傢伙說不定會吃掉它!我必須保護它才行!」妮可擔憂地說。

  依蘭小毛線驚奇地眨了眨眼睛,偷偷瞄了瞄魔神。

  他的臉色果然和她想像中一樣臭。

  畫面一轉,妮可光明神來到了黑暗神域。

  依蘭看到了記憶深處一棵熟悉的黑色禿樹。光禿禿的樹杈上,端端正正地放置著一隻黑色絨毛製成的大鳥巢。

  魔神瞳仁收縮,表情猛地扭曲,捏住依蘭小毛線把她摁進了兜裡。

  然而已經遲了,夢境畫面中,妮可光明神驚喜的聲音響徹四方:「噢!天哪!兩隻幼崽!好可愛呀!」

  依蘭拼命從魔神指縫裡面把眼睛探了出來,望向畫面中的『鳥巢』。

  只見漂亮柔軟的黑色絨毛製成的巢穴中,一隻白色小絨球和一隻黑色大絨球擠在一起,兩個毛球都閉著眼睛在睡覺。

  它們的眼睛都歪向對方,黑毛球的眼睛彎得驕傲,白毛球的眼睛彎得甜蜜。

  再看它們身後,一黑一白兩條尾巴一圈圈地交纏在一起,綁成了一條黑白交織的辮子。

  妮可光明神的聲音驚動了它們。

  兩隻球球下意識地一左一右蹦了起來!

  結果,它們忘記了尾巴還拴在一起,兩條尾巴就像被拉開又彈上的皮筋,把這兩團毛絨絨給重重拽了回去!

  「懟!」兩個毛球撞在一起,眼睛貼著眼睛。

  妮可光明神嚇得吐了吐舌頭,她飛快地藏到了大鳥巢下面,輕輕用雙手托住它,悠緩地左右搖晃。

  兩隻睡得迷迷瞪瞪的毛球對視了幾眼,小白毛球沖著大黑毛球炸了炸毛,然後小眼睛一垂,又睡著了。

  大黑毛球不動聲色地貼緊了它,把它攏進自己的絨毛懷抱。

  很久很久之後,妮可光明神悄悄從鳥巢下面探出一雙彎彎的笑眼。

  「噢,看著這樣的幼崽,我的心臟就要融化掉了!」

  她的身上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周圍有了光,禿樹上漸漸冒出了小小的綠芽,有了微風,有了雲團,有了小溪和小花。

  樹下漸漸有了草地,兩隻毛絨球沐浴在溫暖柔軟的微風中,頭碰著頭,睡得更加香甜。

  妮可光明神也靠在樹下睡著了。

  身處黑暗神域,她無法聽到信徒們的祈禱,也不記得什麼光明神的職責。

  這一睡,不知道多少年。

  直到……那兩隻毛絨球不知不覺一起擠到了鳥巢的一角,它們的體重壓翻了自己的窩,雙雙滾了下去。

  一左一右,落到了妮可光明神的肩膀上。

  大黑絨球睜開了眼睛,飛快地用尾巴把小白絨球勾回了懷裡,兩個球停在同一邊肩膀上,繼續睡。

  「噢!」一動也沒敢動的妮可光明神看著絨球們重新入睡,輕輕呼了一口氣,歎息,「看來我得在肩膀上做一隻鳥巢才行,哦不,兩隻!」

  夢境之外,依蘭小毛線的眼睛裡『撲簌』一下掉出了眼淚。

  她在魔神的肩膀上滾來滾去,沖著他抽抽噎噎嘀嘀咕咕。

  「以前、以前,我就想和你一起,躺、躺在瑪琳恩肩膀上睡覺……嗚……」

  年輕的時候,瑪琳恩也像少女妮可一樣,滿腔善良,做事不周全,偶爾還會好心辦錯事。但是她會慢慢成長,一直成長,直到成為被每一個人都信任依賴的偉大賢者。

  魔神咬牙切齒:「我故意把神格變得和你一樣,是為了照顧你孱弱的自尊心,知道了沒有。那時候我早就擁有真身了!」

  依蘭根本沒有注意到夫婚夫的小情緒,她沉浸在往事的追憶中:「我好想瑪琳恩!」

  魔神生無可戀地歎了口氣,伸出手指,攏住她的絨毛。

  夢境中的妮可光明神和兩隻幼崽在一起待了很久,忽然有一瞬間,她如夢初醒,抬起手捂住了嘴巴,低低地驚呼:「噢,天哪,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她非常小心地把兩隻毛絨球捧回了鳥巢裡面,放在草地上,然後撥了幾支花朵過來,用花朵的臉盤子給它們做巢穴的屋頂。

  照顧好這一小對之後,她踮著腳,拎著裙擺,飛快地離開了黑暗神域。

  水球旁邊的魔神眯起了眼睛,揪了揪依蘭的尾巴,問她:「脫離了歷史軌跡,夢境會以什麼樣的規律發展?」

  依蘭捲起尾巴撓了撓腦袋:「我是自然之神,我創造的夢境世界的話……在沒有外力干涉的情況下,應該是按照自然規律前進的!」

  妮可光明神在黑暗神域睡了太久,換成人間的時間恐怕已經過去了幾千年。

  魔神和依蘭好奇地望向這個沒有神力干涉的世界。

  「噢!那是什麼!」依蘭驚奇地大叫起來。

  她看見了澤白度想像之中的理想國。

  人們真的發明了可以飛上天空的工具,它們就像鳥兒一樣,有一雙金屬的翅膀!

  一艘艘巨大的艦艇乘風破浪在海洋上穿行,還有能夠像魚一樣潛下深海的密閉的船!

  人們坐在屋子裡面,通過小小的窗口就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人類的幼崽們都被集中在學院裡面,幾乎每個人都可以學習到那些從前只有貴族才有資格接觸到的知識!

  透明的妮可光明神流下了歡喜的淚水,她在這個由自然意志模擬出來的『未來世界』裡面翱翔了一圈,然後快樂地返回神域,把自己的真身散成光明灑向人間,只留下一團金燦燦毛絨絨的神格,蹲在自己的神座上陷入了幸福的沉眠。

  夢境結束了。

  「讓她們看看對方的夢吧!」依蘭小毛線豎起雙眼,重重一甩尾巴。

  大水球消失,化成亮晶晶的記憶光點,湧入妮可和黑玫瑰的額心。

  黑玫瑰的眼角漸漸濕潤了。

  依蘭緊張地盯住她,低聲叮囑魔神:「快快,準備收集懺悔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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