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20-1-4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9050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32555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三百三十三章 重返瀛洲
太好了,我怎麼沒有想起來這玩意兒呢!!
李蘭英神情激動的抓著那只兩界筆,想想當日在瀛洲的時候李蘭英和張是非兩人使壞,從那個露體狂魔劉伯倫那兒取了一壇名為『亂神迷』的烈酒,然後施以巧計將那號稱是甚麼;『一覺千年』的陳摶灌了個七葷八素,然後張是非就趁機把這兩界筆從那陳摶的手中忽悠過來,等兩人回到了這人間之後,這支筆便由張是非保管,李蘭英想了起來,那個老傢伙曾經對兩人說過,這只兩界筆就是開啟人間和瀛洲的重要工具,無需墨水,只要吸取足夠的月光便可以打開通道穿行兩界之間。
可能是張是非回來的時候,為了讓這支毛筆能夠吸收到月光,所以才把它埋在院子裡的吧,李蘭英想道。
這當真是應了那句俗話了,山窮水盡疑無路,這回真是有了筆就有了路,本來雖然李蘭英嘴上不說,但是他的心裡應該也很清楚,現在張是非能夠醒來的希望,已經是很渺茫了,畢竟自打上個月開始,崔先生就沒有睡過一天的安穩覺,各種能夠想到和想不到的偏方他都用上了,但是,卻依舊沒有任何的作用,眼看著大家一天比一天消瘦,李蘭英的心裡面也越來越不安。
這下可好了!要知道崔先生他們沒有辦法叫醒張是非,可能真的因為他們都是凡人,凡人的力量畢竟有限,可是,凡人搞不定的事情,難道仙人還搞不定麼??
雖然瀛洲裡面的兩個老傢伙,一個整天睡覺,一個就知道喝酒,加在一起就是貨真價實的『醉生夢死』,但是,要知道這兩個老極品可是貨真價實的神仙啊!他倆一定會有辦法救張是非的!一定是這樣的!
想到了這裡,李蘭英的心中便有出現了希望,他舔了舔自己乾燥的嘴唇,然後又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兩界筆,此筆筆身通體漆黑,筆尖那撮不知是甚麼動物的毛此時似乎吸飽了墨水,這當真是十分神奇,要知道這桿筆被埋在了土裡,再也沒人管過,這墨水是從哪兒來的呢?真是想不到,之前不被他放在眼裡的『破爛兒』,今天竟然變成了一根實實在在的救命稻草,這真是世事難預料。
當然了,當時的李蘭英已經想不了許多,他抓著那只毛筆快速的離開了張是非的家,來到了街道旁,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就直奔福澤堂而去。
此時的福澤堂裡面,眾人還在面對著好像癡呆一般的張是非愁眉苦臉,付雪涵也在,經過了一個月,她已經慢慢的習慣了這種生活,此時的她,正用濕毛巾替張是非擦臉,她的動作很輕,眼神裡面除了悲傷以外,儘是溫柔。
崔先生和易欣星倆人則在店外忙碌著,他倆用磚頭支起了一個小砂鍋,當然不是為了煮飯,那砂鍋裡面向外散發著淡淡的藥香,崔先生和易欣星倆人蹲在一旁,一個月過去了,他倆臉上的胡茬已經很濃密,頭髮油油的,顯然是有些日子沒有清理了,易欣星拿著一把商店宣傳的贈品扇子小心翼翼的扇著火,而崔先生則端著一個托盤,神情緊張的將那托盤上的東西依次放在滾燙的湯藥之中。
一張由馬血寫好的符咒,半塊泡了燒酒的蛤蚧,一撮黑耗子毛,一塊中指手指甲,五條死蜈蚣成一條,外加上三塊兒冰糖……就好像是個大雜燴,將這些東西依次放入砂鍋之後,崔先生一言不發,陷入了等待之中,過了大概五分鐘,崔先生右手一揮,仙骨之氣將火撲滅,然後他掀開了砂鍋的鍋蓋,用湯匙攪拌了一下那鍋怪東西,然後舀出了一勺遞給了一旁的易欣星,並且對他說道:「你來試試,這書上寫的『收魂湯』有用沒。」
易欣星皺了皺眉頭,然後將嘴伸了過去,喝下了那勺好像是清湯似的東西,然後他吧嗒吧嗒嘴後,滿臉愁容的說道:「我喝著怎麼跟冰糖肘子一個味兒,是不是咱們冰糖放多了啊?」
「去他大爺的冰糖!!」崔先生崩潰了,這一個月以來他用盡了所有的辦法,甚至這地攤上買的盜版書裡面的土招都用上了,雖然他自己也知道多半沒用,但是也要試上一試啊,沒想到還真的沒用。
只見他站起了身,一把將手中的托盤砸在了地上,然後歇斯底里的叫嚷起來,甚麼『這種盜版書只有傻子才會看之類的,忙活了半天整出個冰糖肘子,我XX你OO』,易欣星見他發瘋,便歎了口氣,然後望著那發瘋的崔先生,心裡想道,你不也看了麼?
當然了,他沒有說出來,他雖然癡,但不傻,他明白,崔先生這是被逼的沒辦法了,才會如此的失控,畢竟讓他跟鬼呀妖啊幹架行,但是這熬藥實在不是他的強項,也難怪他會爆發,畢竟這一個月來把他們都熬完了,可是卻張是非卻依舊那個德行。
門外的崔先生咬牙切齒直跺腳,屋子裡的劉雨迪歎了口氣,然後也沒說甚麼,如此發洩了一會兒之後,崔先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拿起了根煙抽了起來,易欣星這才問他:「老崔,那這鍋東西怎麼辦啊?」
崔先生搖了搖頭,然後對著易欣星說道:「還能怎麼辦,拿屋裡給小張灌下去,看看有效果沒,反正即使沒效果也能當飽……」
「可別弄你那甚麼冰糖肘子啦!!」就在易欣星起身想盛湯的時候,忽然,不遠處傳來了李蘭英欣喜的聲音,崔先生和易欣星回頭一看,只見李蘭英這個胖子正呼哧呼哧的向他們跑來,月光之下,滿臉的喜悅。
崔先生見他這德行不由得來氣,只見他對著那李蘭英說道:「咋了你,中五百萬了?」
說話間,李蘭英已經跑到了他二人近前,他氣息未平,便咧開了大嘴,十分激動的說道:「不……不,老張有救了!!!」
恩?甚麼意思?易欣星和崔先生聽到李蘭英這話後不由得全都一愣,張是非有救了?難道這個胖子回家一趟就想到了甚麼萬無一失的辦法麼?
崔先生見李蘭英不像是在開玩笑,話說現在如果他還有閒心開玩笑的話那這個笑話可就大了,他怎麼看李蘭英都不像是瘋了的樣子,於是,崔先生便慌忙對他說道:「別慌,你知道甚麼了,說。」
李蘭英吃力的彎下腰喘氣,他下了車以後是衝刺回來的,為的就是早點讓大家知道這個好消息,於是他便將手裡的東西舉起,月光之下,那支兩界筆閃閃發光!
對於福澤堂裡的大家來說,這無疑是天大的喜訊。
大家再得知了這只毛筆的妙用之後,無不激動萬分,經歷了一個月陰霾氣氛的福澤堂,在今晚終於又活躍了起來。
要知道神仙可真是萬能的啊,張是非這次大概真的能夠脫離險境,李蘭英一邊回答著大家的問題,一邊緊緊的攥著那根兩界筆,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這筆就會消失不見一般,畢竟這玩意現在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不過,聊著聊著,問題就出現了,只見崔先生問李蘭英:「這東西怎麼用,需要不需要甚麼墨水,能用幾回?」
李蘭英聽到了崔先生這句話後,心裡面頓時咯登一聲,他忽然又想起了當日在瀛洲陳摶那老傢伙對他們說的話,這支筆並不是無限次數使用的,使用一回,要吸收一年的月光才能繼續使用。
可悲劇的是,雖然他和張是非回到了哈爾濱以後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但是時間頂多過去了半年左右,這筆頂天吸收了半年的月光精華,也就是說,這玩意兒現在還只能算是一件廢品啊!
這個玩笑可有點過分了,霎時間李蘭英的臉就變的慘白,笑容也凝固住了,還要他們等半年,別鬧了,下個月就是張是非『回家』的期限了,到時候不全漏了麼!?
崔先生見到李胖子忽然做出這種表情,心中也有些不安,於是他便詢問又出甚麼差錯了,直到李胖子支支吾吾的說出了原因後,崔先生這才鬆了口氣,他笑了笑,然後有些無奈的對著李胖子說道:「要是因為這個,你還真就不用擔心。」
「為啥?」李蘭英皺了皺眉毛,然後問道。
只見那崔先生站起了身,然後接過了李胖子手中的兩界筆歎道:「你說為啥,望了上個月發生甚麼事兒了?死符逢天哭啊,如果這筆是吸收月光精華的話,那大概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崔先生雖然對這兩界筆不熟悉,但是他卻也明白,如果這筆要吸收月光精華才能用的話,那現在這筆差不多已經吸飽了,之前說過,死符逢天哭之日,死符之氣會遮蔽最純粹的月光,而當日兩個極端的陣法先後衝破了死符之氣,所以,在場的野仙們全都因禍得福,通過吸收了純淨的月光之氣全都得到了一年至五年不等的道行。
這真的只能說是命運的安排了,真想不到,那一個使張是非毀掉的夜晚,竟然陰錯陽差的讓純粹的月光灑向了整個哈爾濱,也間接的讓這桿兩界筆吸飽了月光,這確實是一件挺諷刺的事情,都說毒蛇出沒之處,七步之內必有解藥,看來,張是非和李蘭英這次重回瀛洲,也是命中注定之事了。
在聽到了崔先生的這番話之後,李蘭英便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顧忌,只見他一拍大腿站起了身,然後對著崔先生說道:「那事不宜遲,我現在帶他走!!」
畢竟這種事是趕早不趕晚,李蘭英想盡快的把張是非救好,但是崔先生卻搖了搖頭,然後對著李蘭英說道:「先別急,還有事兒沒辦呢。」
「還有甚麼事兒啊!」李蘭英沒好氣兒的說道:「有啥事能比救老張還重要?」
崔先生望了望眼前的這個愣頭青,似乎拿他很沒辦法,只見崔先生歎道:「你當求人就這麼容易啊……」
崔先生的意思李蘭英懂了,確實,這個年頭,沒有白求人的,最少也要表示表示吧,雖然那邊是神仙,但是神仙又不是他爹他媽,也沒有白幫他們的道理,況且,李蘭英又想起來了,自己和張是非這次回來的並不光彩,他倆順了劉伶的酒,還把陳摶灌成了老年癡呆,這才逃了回來,這次如果貿然回去的話,劉伶就不說啥了,想想之前也沒少偷那個老癟三的酒,但是陳摶這邊要怎麼辦呢!?
想到了此處,李蘭英的心中哭笑不得,他心想著,唉,當時的自己和張是非怎麼就那麼腦殘呢,辦的都是甚麼事兒啊,現在可好了,怎麼辦才好?
禮多人不怪,這是崔先生的名言,沒有辦法,現在硬著頭皮也要上了,李蘭英趁著眾人幫那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的張是非換衣服的時候,就跑出了福澤堂,來到了最近的一家小超市內。
怎麼著也得買點兒啥啊,李蘭英望著貨架子上的商品不住的苦笑,娘的,當時還答應一年之後還那個老孫子『蜂蜜』呢,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兌現當初的諾言了。
李蘭英望著手中那罐快要過期了的蜂蜜,無語凝噎,但是他轉念一想,唉?對了,那個老孫子不是被灌成老年癡呆了麼,那他還記得個錘子,哈哈,沒事了沒事了,只要繼續忽悠他就好了。
可是剛想到這裡,他卻又絕望了,不由得伸出手來抽了自己一耳光,娘的,自己在這兒高興甚麼呢,那老傢伙要是真的老年癡呆了,搞不好都把他倆給忘了,到時候他還怎麼救張是非啊,就算他想救,也夠嗆能想出辦法來啊!
真他大爺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李蘭英忽然又有了想哭的衝動,搞的這家小超市裡面的營業員不住的側目,心想著這人是不是有病啊,拿著一罐蜂蜜又哭又笑跟個傻X似的。
這可真是搬起了石頭啪嚓一下就砸在了自己的腳面上,李蘭英歎了口氣,然後心中暗道:算了,不管怎麼說也要試一試啊,那老燈要是真蔫兒了,不是還有個酒鬼呢嘛,走一步算一步吧,唉。
想到了這裡,李蘭英便歎了口氣,然後就從貨架子上順下了五瓶干紅,在這個小超市裡面,這個是最貴的酒了,可是李蘭英一摸口袋又愣住了,剛才出來的太急,錢包竟然忘在了上衣裡面,看著自己口袋裡面的四十多塊錢,李蘭英一咬牙,就把干紅都換成了『老村長』。
反正那個老暴露狂也不差這點兒酒,就是個心意。
付過了錢以後,李蘭英便拎著蜂蜜和白酒跑回了福澤堂,此時大家已經為張是非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就等李蘭英來了。
付雪涵明顯對張是非戀戀不捨,但是她也明白,現在這可能是唯一能救張是非的辦法了,雖然聽上去匪夷所思,但是她卻依舊深信不疑,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既然有鬼,有妖怪,那有神仙就也是情理之中了,所以,她就強忍著眼淚沒說話,顯得十分安靜。
崔先生好像明白付雪涵的心思,於是他便對著付雪涵說道:「不用擔心,上一次他們在瀛洲過了半年的時間,但是在這邊,卻只過了一天多一點而已,相信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付雪涵聽到了崔先生的話後,便點了點頭,而現在時間已經不早,李蘭英望了望福澤堂裡面的大家,然後說道:「那,我要走了,還有甚麼事沒有?」
聽他這麼一說,一旁的劉雨迪便『啊』了一聲,然後對著李蘭英說道:「如果……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把燃西也帶去瀛洲?」
帶燃西去瀛洲?大家都愣了,但是也都很快的明白了劉雨迪的用意,那燃西本來也是個苦命的傢伙,本是畫中的小小蜘蛛,卻在陰錯陽差之下來到了人世,經歷了痛苦和折磨,現在在它死之前,能夠回到瀛洲,應該也算是一種落葉歸根吧,畢竟它不屬於這裡。
於是,崔先生便對著李蘭英說道:「那,也帶上它吧。」
李蘭英哼了一聲,也沒說甚麼,雖然他也知道燃西其實並不壞,但是他卻依舊無法原諒這個妖怪,張是非能有今天的境地,和它始終脫離不了關係,不殺它已經是李蘭英最大的讓步了,不過有想想,其實讓它也一起回到瀛洲,真的是解決這件事最好的方法了,於是李蘭英便默許了。
過了一會兒,劉雨迪帶來了燃西,燃西在早已經甦醒,但是它的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雖然現在是人類的形態,但是卻老的不成樣子,頭髮都要掉光了,弓著個腰,一步步顫抖的走著。
它也一句話都沒有講,似乎此時的它比那張是非也好不到哪兒去,顯然那劉雨迪已經跟它說了要帶它去哪,那燃西此時萬念俱焚,似乎在哪對它來說都一樣了,於是也就隨著劉雨迪來到了福澤堂,剛一進門它就站在了角落裡,眾人見到當日萬般威風的妖怪今日竟然落得如此下場,也就都沒說甚麼,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見現在時機已經成熟,李蘭英便接過了崔先生手中的筆,然後徑直的來到了牆邊,按照著記憶,提起筆來在福澤堂的白牆之上刷刷刷就畫出了一個大門的形狀,畫好之後,李蘭英在心中反覆的念叨著,可千萬要成功千萬要成功啊大哥。
屋子裡靜的嚇人,只見那幾道墨痕慢慢的散發出了金色的光芒,眾人心中皆是一喜,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兒,不過貌似這玩意管用了!!
李蘭英對著崔先生他們點了點頭,手心裡面已經滲出了汗珠,太好了,門已經打開了,直接進去就能重新回到那瀛洲之地!
見門已經做好,崔先生便又拿出了剛才準備好的一小包東西遞給了李蘭英,李蘭英接在手裡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是兩塊太歲皮,還有一顆好像珍珠似的東西,這東西他認識,正是之前的那位黃衣大姐上路之前所流下的眼淚,只見崔先生對著李蘭英說道:「這些東西全都是禍端啊,還是別留在人間了,你一起帶上吧。」
李蘭英點了點頭,這才想起了那劉伶之前對他倆的托付,它最後的兩種酒,其中的一種好像就需要這女鬼淚吧,想到了這裡,李蘭英望了望手中塑料袋裡的老村長,頓時心裡的底氣又足了很多,那個老酒鬼要是看到了這玩意兒,估計讓他喝尿他都會幹,天助我也,看來這一次真的是十拿九穩了。
臨走之前,李蘭英跟大夥一一告別,畢竟這一去他也不知道結果如何,還是留下點話吧,劉雨迪對他說的是『注意身體』,李蘭英感激的點頭應允,崔先生對他說的是『凡事不要勉強』,李蘭英苦笑了一下,也點頭應允,而當易欣星對他說出『到那邊了就來個電話』的時候,李蘭英則徹底的無語了。
李蘭英知道,他們其實還想囑咐自己很多,但是由於時間的關係,所以都忍住了,畢竟他也不是當初的那個三胖子,也應該有自己的路要走,這一點崔先生他們十分的清楚,所以他們全都面帶著期望送李蘭英他們上路。
李蘭英挎著張是非的肩膀要走入那個門中,付雪涵的眼眶又紅了,果然她還是捨不得,她站在眾人的身後,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眼巴巴的望著。
李蘭英挎著張是非,來到了牆前,他回頭對著眾人豎起了大拇指,示意讓大家放心,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跨入了那牆上的門中,燃西在劉雨迪的攙扶下也走到了門前,它在門前也回頭望了望門口,它那渾濁的老眼之中儘是悲傷,似乎在等待著甚麼,過了兩三秒,它才歎了口氣,然後虛弱的對著眾人說了句『對不起』,之後,它才跨入了門中,金光閃耀,當燃西的身影消失不見之後,那門便又失去了光芒,恢復成了堅硬的牆壁。
崔先生和劉雨迪對視了一眼,他們應該知道這燃西最後的等待是為了甚麼,為了誰,等待可以多久,一年,十年,百年,甚至更久,漫長的等待,難道就只是為了這一次無緣的訣別?
他們都走了,福澤堂裡又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沒有說話,而就在這時,只見福澤堂的大門又被推開,蔡寒冬風塵僕僕的走了進來,他剛一進門就習慣性的撓了撓後腦勺,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不好意思啊,又來晚了,台裡面加班……哎?你們站著幹啥呢?怎麼都這表情,對了,老李和老張呢?」
望著蔡寒冬那充滿了驚訝和不解的臉,崔先生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然後再次的苦笑了一下,崔先生確實很喜歡苦笑,這估計是他這小半輩子用過的最多的表情,他年輕的時候本以為,自己可以十分瀟灑的對天下疾苦,但是長大了以後他才發現,原來他本身就生存在疾苦之中,苦海無涯,他只能一笑而過。
他瞧了瞧這滿頭霧水的蔡寒冬,這個傢伙還真的總是遲到啊,也許遲到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幸福吧,於是,崔先生便聳了聳肩,然後走上前去攬住了蔡寒冬的肩膀,叼了一根煙在最裡面,同時對著他輕聲笑道:「苦命人走了,剩下的苦命人咱們來喝一杯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心不見了
和諧朝中,李蘭英以爹養為業,畫門行,忘路之遠近,忽逢玉竹林,急行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蘭英甚喜之,復前行,欲窮其林……
李蘭英挎著張是非的臂膀在黑暗之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與回來時不同,想想他二人之前從瀛洲回來時,將那門畫在了石桌之上,倆人當時內心興奮,直接就跳了下去,如同坐滑梯一般,直接就滑回了人間。
但是這次的門,卻是開在牆上的,路也是直的,就好像是一條沒有邊際的隧道一般,原來,無論是去天堂還是下地獄,眼前的路,都注定是看不清楚的,漆黑的環境總是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但是此時李蘭英的心中,卻十分的期盼,因為他肩膀上的擔子實在是太重了。
身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李蘭英沒有回頭,知道那是燃西跟在後面,他沒有時間去管它,於是便自顧自的向前走去,這條隧道,似乎沒有盡頭一般,走了前路沒後路,如此這般走了大概十多分鐘,李蘭英這才感覺到了一股威風夾雜著香甜的氣息撲面而來。
風聲,這是瀛洲的風聲!我們取經啊不是,我們回來了老張!李蘭英感覺到了風,就證明出路就在不遠處,果不其然,他復行數十步之後,眼前便豁然開朗。
李蘭英只感覺到眼前一花,在睜眼看去,自己已經站在了瀛洲的紫色草原上,抬頭望著天,沒有日出日落,四周儘是紫色的,一年只開一次的花草,香甜的氣味撲面而來,徐徐的威風將低著頭的張是非頭髮輕撫,他的髮絲也就隨著風招搖起來。
「老張,你看見了麼。」闊別了半年之後,李蘭英重回瀛洲,縱然他是鐵石心腸,但此刻也十分的激動,只見他對著毫無反應的張是非說道:「之前咱倆喝酒,你不是一直張羅著要回來麼?現在我們回來了,你看啊,這草,這山,那樹,和我們曾經見過的沒甚麼兩樣,你現在心裡是不是也很激動?你能不能告訴我??」
可是,任憑李蘭英如何詢問,那張是非卻還是低著頭,目光呆滯,完全沒有反應,李蘭英見他這樣,便歎了口氣,然後整理了一下心情後,又喃喃的說道:「沒關係,我會讓你開口的,走吧老張,咱倆……該去見那老頭子了。」
說罷,李蘭英便扶著張是非向前走去,踩在這曾經讓他無比驚恐和迷茫的草地之上,也不知為何,李蘭英此時的心竟踏實了起來,因為他知道,這個地方,不會有任何的欺騙,也不會有任何的邪惡,更不會有任何的傷害,此處,便是仙境,此處,便是桃花源。
走了十幾步之後,李蘭英只感覺到身後出現了一絲響動,他回頭望去,只見那燃西出現在了之前兩人所立的位置上,李蘭英望了望燃西,然後哼了一聲,也沒管它,繼續朝著竹林的方向走去。
竹林還是那座竹林,李蘭英望著林中的景象,曾經他們在這裡待了半年,人其實真的挺矛盾的,想當初李蘭英和張是非來到了這個『破地方』,之道這簡直就是人間地獄,除了竹子之外連個屁都沒有,當真無趣,李蘭英記得當時自己每一天都想破了頭要回去,當時的他覺得,如果在這破地方再待幾年的話,那不活生生的被憋成2B了麼,可是諷刺的是,回去了半年之後他才明白,原來,那人間才是地獄,經歷了諸多磨難之後,就連李蘭英也發現了,原來自己當時已經2B了,跟這樹林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成長是一條通往深山的路,剛開始走的時候就罵路破,可是當你快走到頭的時候,暮然回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起點是那麼的好走。
又在林中行走了好一陣,李蘭英感覺到腹中飢餓,便停下了腳步,順手從一旁掰下了一節竹筍,脆生生的感覺,就像是康師傅就是這個味兒。
人其實也真夠賤的,記得當初吃這玩意兒的時候心裡總會罵娘,可是此時嚼在了嘴中,竟然還挺甜,這種味道,也許就叫做懷舊吧。
一根碧綠的竹筍下肚,李蘭英便感覺到自己又重新恢復了幾分底氣,於是他便駕著張是非繼續向前走,他很清楚,那竹林深處的小屋已經不遠了。
果然,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的光景,李蘭英依稀的見到遠處的空地,李蘭英心中激動,便加快了腳步,他心裡想著,這個時候,那個老傢伙應該還在睡覺吧,希望他別再是一副骷髏的樣子了。
時隔了半年,孔雀和黑熊終於又回到了這裡,但是他倆此時的境地,卻遠不及當初,當初的它們雖然是獸體,但是心中卻如同白紙一張,此次回去遊歷了半年,人世間就像是個大染缸,已經把他倆漂染上了滿身的傷痛,張是非依舊無動於衷,可是李蘭英望著久違的環境,鼻子不由得一酸,他歎了口氣,然後撥開了竹子,走到了林中小屋之前。
時光似乎在這裡停下了腳步,眼前的一切,和當初一般無二,甚至在李蘭英的記憶之中,不遠處的那個裝著『太歲』的尿壺位置都沒有動過,李蘭英又望了望,心中不由得咯登一聲。
只見木屋前的石桌邊上正趴了個人,這個人李蘭英實在是太熟悉了,乾巴巴的背影,破舊的袍子,不是那號稱睡仙陳摶還會是誰?
李蘭英見這老傢伙此時正坐在石頭凳子上,將雙手搭在石桌邊,然後腦袋埋在雙手中,典型的上課睡覺姿勢,半年不見,李蘭英的心裡其實還真的十分想念這個小老頭的,見這老傢伙果然實在睡覺,李蘭英便苦笑了一下,雖然他此時十分激動,但是此時的他已經不像當初那般的冒失,李蘭英想了想,便將張是非放倒在了地上,反正這裡曾經睡了半年光景,李蘭英知道此處土地鬆軟,就跟床鋪差不多。
李蘭英安置好了張是非後,便從塑料袋中拿出了那罐準備好了的蜂蜜,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厚著臉皮走了上去,來到了陳摶的身旁,伸出手來輕輕的拍著陳摶的肩膀,他一邊拍一邊輕聲的說道:「老,老爹,醒醒,醒醒哎,我們回來了。」
李蘭英不住的呼喚著那陳摶,可是那老傢伙竟然睡得跟死屍一般,怎麼叫都叫不醒,忙活了大概五六分鐘,李蘭英的耐性終於消失了,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趴在了陳摶的耳朵邊上狂聲嘶吼道:「著火啦!!!!!」
這一嗓子李蘭英用盡了全力,果然見效,只見那陳摶的身子猛地一哆嗦,然後下意識的抬起了頭,不住的說道:「誰闖禍?誰闖禍了??」
這陳摶如此嘟囔了兩句之後,便就打了個哈欠,然後揉了揉眼睛,李蘭英見他雖然醒了,但是卻不看自己一眼,之道他可能還在生自己的氣吧,於是李蘭英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對那陳摶說道:「那啥,老爹,沒人闖禍……是我們回來了。」
可是當他說完之後,那陳摶竟然還是沒有反應,只見這個老頭子依舊在不停的打著哈欠,然後嘴巴裡面不斷的在念叨著甚麼,李蘭英雖然聽不清楚,但是他的心裡面卻湧出了不安的感覺,不會這個老頭子真的還沒醒酒呢吧?!
這可如何是好?
李蘭英見到情況有些不對,便嚥了口吐沫,然後小心翼翼的拍了拍陳摶的肩膀,並且對著他大聲的說道:「老爹~~哎!你看看我,認不認識我是誰??」
只見那陳摶慢悠悠的轉過了頭,他的眼角儘是眼屎,目光渾濁,簡直就跟張是非差不多了,他張開了嘴巴,一條晶瑩剔透的口水就好像拔絲地瓜一樣的從嘴角滑落,只見他望著李蘭英,然後有氣無力的說道:「啊~~~~~~~~??」
完了!完了完了!!李蘭英的心裡面咯登一聲,心想著這下可壞菜了,那瓶酒有這麼尿性麼,這個老頭子竟然還沒有回過神兒,這可怎麼辦啊!?
見到陳摶一副老年癡呆的模樣,李蘭英的心中就好像是一塊燒紅了的烙鐵被一瓢涼水澆下,發出了滋啦一聲脆響。
李蘭英此時真想給自己一個份量十足的耳帖子,沒想到當日自己和張是非的一時頑劣,竟然造成了這種後果,可是現在後悔也沒用了啊,李蘭英只好伸出手來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大聲的對陳摶說道:「我啊老爹,李蘭英,大黑熊!你還沒忘吧?」
只見陳摶嘎巴嘎巴嘴,然後對著李蘭英十分迷茫的說道:「甚麼?大王八??」
甚麼大王八!!李蘭英聽到了陳摶的話後,頓時哭笑不得,他上下的打量了一下這個老癡呆,心中想道你這老燈,到底是真傻還是裝瘋呢,怎麼還罵上我了,干,黑熊跟王八有毛關係啊,就連發音也不一樣好不好啊我的親爹!
但是沒有辦法,他也得忍啊,只見他十分著急的搓了搓手,然後又舉起了手中的蜂蜜,然後對著陳摶說道:「不是大王八,是大黑熊,還記得不,你曾經教過我倆本事的,還借了我倆……借了我倆一罐蜂蜜,我們說好的,一年之後回來還你蜂蜜的,難道你真忘了??」
聽到李蘭英這麼一說,只見那陳摶眼睛一亮,然後把嘴巴撅成了『O』形,他指了指李蘭英,然後張口說道:「歐~~~~~~~~」
李蘭英心中大喜,然後對著陳摶說道:「你想起來了,老爹??」
「想起來吶,想起來吶!」只見陳摶又張開了嘴,口水繼續流了出來,他對著李蘭英十分興奮的說道:「你……你是誰呀?」
李蘭英感覺自己好像要崩潰了,他十分焦急的對著陳摶繼續說道:「我,我呀!我是黑熊,沒忘吧!?」
「大王八……?」陳摶目光呆滯的望著李蘭英,然後又是一拍手,然門十分興奮回答道:「想起來吶,想起來吶,你……你是誰呀?」
「我是大王八!」李蘭英徹底的崩潰了,只見他狠狠的一跺腳,然後一拳砸在了石桌之上,多虧這瀛洲之物相當牢固,但是被他一砸,也發出了一聲悶響,李蘭英實在是鬧不住了,他感覺自己同著陳摶完完全全就是無法溝通,更來氣的是,這個老傢伙雖然好像癡呆,但是嘴上卻佔足了便宜,不到十句話竟然罵了他三句,呸,還有一句是它自己罵的。
李蘭英見到陳摶已經這副德行,心中也十分的愧疚,於是他發洩了一陣之後,只好強忍住要崩潰的思想,他看了看那個好像老年癡呆的陳摶,又回頭瞅了瞅地上躺著的那個好像植物人似的張是非,一時間,鼻子又是一酸,種種委屈和悲傷再次湧來。
良久,他擦了擦自己有些發酸的眼睛,心中想到,看來這老爹當真是癡了,現在該如何是好呢?唉,恐怕只剩下了上山去找劉伶幫忙這一條路了,希望他能有辦法吧,如果他也沒辦法的話……
李蘭英有些不敢想了,似乎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退路,於是他強提起精神,準備離開竹林去找劉伶,可是他回頭敲了敲那還在發呆流口水的陳摶,心中又是一陣愧疚,現在的他已經不在任性,並且已經懂得了親情的可貴,陳摶因他而變癡,他就這麼走了,豈不成了豬狗不如之徒?
於是,李蘭英便跪倒在地,低著頭對著那陳摶低聲的說道:「老爹,是我們對不起您,我們也不知道竟然把您害成了這樣……請您原諒我們吧,我們已經知道錯了,這次我們回去以後,我差一點就入了魔道,而老張……老張已經變成了那個樣子,我真的好後悔,後悔當初沒有聽您的話,對不起老爹,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您的!如果治不好的話,那我就在這一直伺候您!!」
他這一番話,當真是發自內心,言語之間,陳摶曾經對兩人的教誨連同回去之後所經歷的諸般磨難一起浮現心頭,說道傷痛之處,李蘭英吧嗒吧嗒的流出了眼淚,他現在才知道後悔,悔不當初。
只見李蘭英一邊說,一邊十分用力的對那陳摶磕起頭來,似乎只有這麼做才能讓他的心裡好受一些吧,梆梆梆,一直磕了九下,他剛要再磕,忽然一隻手扶住了他的肩膀,那隻手的手背枯黃而沒有水分,但是觸在肩膀之上確實一片溫暖,李蘭英心中一愣,然後下意識的抬起了淚痕未乾的臉,只見那陳摶弓下了腰,將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那副癡呆的模樣早已不見了蹤影,瞇縫的眼睛之中透露著精光,顯然又恢復了之前的那副有些市儈的表情。
這次輪到李蘭英驚訝了,以至於他的眼淚還掛在了腮幫子之上都沒來得及擦,他將嘴巴張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樣,這是怎麼個情況兒?只見他望著陳摶,然後顫抖的說道:「老爹……我……」
「你甚麼你,當我不認識了麼?」那陳摶收回了手掌,然後對著李蘭英笑道,那笑容給人的感覺竟有些慈愛。
李蘭英並不傻,他終於明白了這陳摶好像又好了,雖然他也不知道這是為甚麼,李蘭英轉眼就破涕為笑,不過,他的心中還是有些擔心,這老傢伙不能是間歇性的吧,只見他立馬擦了擦眼淚,然後站起了身從桌子上拿起了那罐蜂蜜遞給了陳摶,沒辦法,現在的他也不知道這陳摶到底怎麼回事,看現在陳摶似乎好了,真不知道他到底記得多少,想想之前自己和張是非忽悠他的事情,李蘭英便又有些擔心了,於是他只好試探性的說道:「那啥……老爹,嘿嘿,我曾經答應過還你的蜂蜜。」
「狗屁蜂蜜。」只見那陳摶伸了個懶腰,然後一邊打哈欠一邊對著李蘭英說道:「你個臭小子,當真以為我甚麼都不記得呢啊,騙走了我的兩界筆,趕緊還來。」
哎呀我去!李蘭英望著這個忽然變的聰明的陳摶,心中一驚,心想著這老傢伙真的一點都不糊塗了,可是不對啊,當時他不是喝了那劉伶的工業酒精了麼?
見這李蘭英一副驚訝的表情,陳摶便歎了口氣,然後搖頭說道:「你們這些小子啊,真是傻到了極點,你就對那廝的酒這麼信任麼?不過說起來也是,多虧了他的酒啊,好久沒睡這麼香了……」
感情他從最開始就是裝出來的啊!!李蘭英想到了這裡,後背不由得又冒出了冷汗,他重新打量了一下這位有些總理相氣質的老先生,心想著這是何等的演技啊……真高。
李蘭英終於明白了,這老爹當初是故意放他們回去的,想想也是,當時的他們已經有了感情,雖然他們背地裡稱呼他為『老燈』或者『老傢伙』,但是陳摶在他們的心中,說是師父,其實更像是爺爺。
離別總是傷感的,看來,陳摶也是不想落入俗套吧,可是說起來他應該還是有些不爽,所有久別重逢才捉弄了一下李蘭英,看他現在的改變確實很大,陳摶才有些欣慰,於是才原諒了他,嘿,這個小老頭兒,還真挺可愛的,李蘭英心中一陣溫暖,看來這老爹並不怪他們,這就好了。
想到了這裡,只見李蘭英對著陳摶又說道:「老爹,對不起,我們以前太不是人了,就像剛才我……求求你,救救老張,他已經現在變成這副模樣,求求你救救他吧!!」
知道了實情,李蘭英的話說到了一半,便有些臉紅了,他畢竟性格在這呢,嘴硬,改不了了,但是他要救張是非的心卻毫無遮攔,只要是能救張是非讓他裝孫子都干,更別提服軟了。
而那陳摶看了看張是非,然後便長歎了一聲,對著李蘭英說到:「不用多說了,我剛才已經從你的心裡知道了你倆經歷了甚麼,唉,真是苦了這孩子了,讓我救他容易,可是要讓他恢復成往常的模樣那可就難了……」
「為甚麼啊?」李蘭英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陳摶能夠救張是非,憂的是,似乎他的言下之意是張是非要想恢復成原來的樣子,還是有些麻煩,於是他便慌忙對陳摶說道:「為甚麼你救了他他還不能恢復以前的德行?」
陳摶歎了口氣,然後看了看李蘭英,良久才開口說道:「因為,他的心已經不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