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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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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采葑采菲] 塵埃之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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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3:17 |只看該作者
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七十章 預想之外的再見

  里拉切由菲利多帶著他的幾十個下屬看守,這些人有的並不是他原來小隊的人,但現在都被菲利多叫到了一起。菲利多記得他們每個人的名字,並安排好每個人在這個過渡階段的任務。

  現在前途未卜,白花騎士們都感到很忐忑,尤其是而被他們看守起來的人又是向來趾高氣揚,地位遠遠在他們之上的里拉切神官。

  菲利多反而很鎮定地安慰他們說:「不用擔心,一切後果由我來承擔。我們憑著忠誠和正義之心行動,光明女神在上,她看著我們的所作所為,我們只要無愧於心,就不需要害怕。」

  騎士們被菲利多的話稍微安撫了下來。

  從黎明到中午之前,時間已經過去了快十個小時,忙碌的負責殯儀的官員佈置好靈床,為威利斯七世整理好了儀容。

  鮮花和蠟燭環繞著威利斯七世,卻沒有任何人來瞻仰他,因為他們都忙著抓緊時間去處理事務,暫時沒有時間來看望一個已經死掉的國王。

  不過威利斯七世的命運應該不會比納特西亞大帝更糟糕。據說納特西亞大帝因為暗殺死去後,並沒有找到誰是背後的主使。因為猜忌,貴族和王室在葬禮上發生了爭吵,爭吵很快升級成為了戰爭。納特西亞大帝的遺體被擺在停屍床上,整整五個月後腐敗得不成人形了,才得到了安葬。

  現在的神聖帕赫羅非常和平,所以威利斯七世應該不會淪落到和納特西亞大帝一樣的結局。

  以菲利多的身份,他無法靠近威利斯七世,他只是遠遠地瞻仰了這位已故國王的遺容,他頷首致意,默默念道:「害人者應受懲罰,墮入地獄;救人者應被讚揚,升入天堂。」

  這句話是光明聖典中的一段。

  然後菲利多閉上了眼睛,祈禱說:「……身為神聖帕赫羅的子民,光明女神的信徒,以菲利多‧布倫第安特之名。」

  ***

  里拉切被看守在國王寢宮的一個暗室中。

  菲利多回到那裡的時候,正好看到了瑪琳的身影,她正在和看守的白花騎士們說話,氣氛非常奇怪。

  一邊是白花騎士,他們嚴陣以待,不讓瑪琳上前。瑪琳保持著距離和他們說話,在瑪琳的身後是一群同樣身穿盔甲的騎士。騎士們都很高大,穿著寒光閃閃的盔甲,而穿著柔軟裙子的瑪琳在他們中間就像一朵絲絨花一樣嬌弱。

  菲利多上前,喊她的名字:「瑪琳。」

  瑪琳聽到聲音回頭,看到了菲利多,她眼前一亮,興奮地喊:「菲利多!」

  隨著瑪琳的聲音,克里夫等人也回過了頭去。

  菲利多剛去確認了威利斯七世那邊的情況,現在正是摘下頭盔的狀態。

  於是克里夫轉身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紅色腦袋,那雙綠色的眼睛依然明亮,一閃一閃如同寶石一樣。

  雖然過去了幾年,菲利多也變得成熟和魁梧了很多,但克里夫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在克里夫認出菲利多的同時,菲利多也認出了領頭那名騎士的盔甲,輕型的全身弗倫恩盔甲,兼顧輕巧和堅固,整個神聖帝國絕對不超過四副。

  克里夫看看瑪琳,又看了看菲利多,恍然大悟地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

  難怪瑪琳能夠指使白花騎士,克里夫還以為是西德尼王子或者是威利斯七世的緣故,誰知道竟然是因為菲利多。

  克里夫看著菲利多,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是你呀……」

  克里夫說著,展開雙臂迎向菲利多。

  菲利多的眼神從瑪琳落到克里夫身上,就像是陽光突然被陰雲遮蔽,一瞬間就變得暗沉。

  菲利多一邊走,一邊加快腳步,加速的腳步形成了助跑。同時,菲利多側身,抽出了腰上的長劍,整個人變成一柄利刃,猛然衝向了克里夫。

  克里夫沒有料到這種轉變,他心裡一驚,後退了一步。

  在戰鬥的本能下,克里夫的手已經迅速地反應,拔出了劍。

  兩柄弗倫恩長劍碰撞,寒光映照了他們兩人。

  菲利多來勢洶洶,克里夫倉促應對,被他的衝擊力擊退了好幾步。

  在菲利多拔劍的同時,看守的白花騎士和克里夫的下屬們也同時做出了反應,霎時間,全是接連拔出武器時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音。

  克里夫身後的索羅沃奇騎士們同時動作,盾牌和大劍攻擊向菲利多。面對圍攻,菲利多快速地撤回,站到克里夫距離五米遠的地方。

  索羅沃奇的騎士們還要追擊,但被克里夫攔住了。

  「菲利多,你瘋了嗎?你忘了我是誰了?」說話的同時,克里夫脫下了頭盔,露出了一個淺金色的腦袋,克里夫指著自己,「是我啊,克里夫。」

  但菲利多的表情依然冰冷,就好像他面對的並不是一個老朋友,而是一個含恨已久的仇敵。

  菲利多冷冷地說:「戴上你的頭盔,我們公平地對決。」

  克里夫被菲利多的行為震驚了,他瞪大了一樣,一臉不可置信:「你真的忘了我嗎?在蒙特安娜峽谷,你,還有這個瑪琳……我們還曾一起練習過,你都忘了?」他指指瑪琳,又指指自己。

  看到隊長拔劍,白花騎士們也迅速的動作。看守的白花騎士只有十幾名,但是其他騎士就在不遠處,他們一旦匯攏,克里夫當然不是對手。

  在白花騎士的逼迫下,克里夫和他的下屬們慢慢地朝著白花騎士們的包圍圈外移動。

  克里夫一邊退,一邊著急地問:「還是說你怨我打暈了你?我如果不打暈你,你說不定會被公爵大人打死。再說,你不是已經和瑪琳重逢了嗎?都三年了,你還沒消氣嗎?」

  瑪琳站在他們中間,也被白花騎士們的刀鋒逼迫著往後退,她看著菲利多,也有些詫異。

  從之間見面到現在,她從來沒有見過菲利多露出這種神情。如果說從前他的眼睛是陽光明媚的草地,現在就是幽邃的森林。那幽暗的綠色裡面裡面隱隱湧動著驚濤駭浪,冷酷得簡直不像瑪琳認識的那個菲利多。

  明明就在他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時候,他還不是這種神情。

  菲利多說:「穆多隊長還有那十幾名傭兵,僅僅因為和你們偶遇,你們就殘忍地殺害了他們,克里夫侍衛長,難道你不準備為這件事懺悔嗎?」

  當時在蒙特安娜峽谷外的旅館醒來,菲利多還曾詢問克里夫這些人的去向,克里夫告訴他,穆多他們被「丟」在了峽谷裡。

  對,他們殺了穆多和他的夥伴們,然後像丟棄垃圾一樣把他們的屍體留在了峽谷裡。如果不是因為菲利多後來遇到了羅維卡,他還被蒙在鼓裡,以為穆多隊長他們一切都好。

  真是太好笑了,他菲利多,光明女神的信徒,居然曾和一個殺人魔頭相處融洽,還差點成為了朋友。

  「你說誰?」克里夫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才猛然回想了起來,「你說那群傭兵?」克里夫覺得非常荒誕,「那不過是一群傭兵!」

  「傭兵也是光明女神的子民,他們也是活生生的性命,沒有任何人有資格隨便奪走他們的性命!」菲利多大聲地說。

  克里夫覺得菲利多簡直不可理喻:「怪就怪他們接受了不應該接受的委託。菲利多,你簡直同情心過於氾濫了,一群傭兵有什麼值得惋惜的,他們都是在刀口舔血求生的亡命之徒,在選擇成為傭兵的時候他們的性命就只值五個金幣了!而你,一個索羅……一個血緣高貴的少爺,居然會同情這樣一群下等人?神職者什麼時候和傭兵變得這麼友好了,你們的光明女神同意了嗎?」

  「就算他們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會忘記他們。」菲利多的聲音很低沉,瑪琳從沒有想過,原本嗓音清朗的菲利多竟然也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她看著菲利多,心中沉重得不知道能夠說出什麼話來。

  「真是愚蠢,你到了中央神殿之後就只學會了這種愚蠢的同情心嗎?」克里夫氣急敗壞,他有些恨鐵不成鋼,他本來極其看好菲利多,還曾建議費切爾帶走他,誰知道菲利多竟然變成了這樣。

  「同情並不是愚蠢,」菲利多的聲音並不大,卻是那麼有力,「這是光明女神賜予人類的禮物,只有有智慧的人類才知道什麼是同情。」

  「呵呵,」克里夫放棄了,菲利多已經無可救藥了,他說,「那麼你要代表光明女神處罰我嗎?來試試吧,半吊子的神殿騎士。哦,對,你還不是神殿騎士,只是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白花騎士而已。」

  聽到克里夫的奚落,菲利多的表情沒有發生變化,那些白花騎士卻反應劇烈,反駁和怒吼像炸了鍋一樣。

  克里夫卻一點都不怕:「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選不上神殿騎士,只能當個什麼白花騎士,既無法專精於格鬥技巧,也不能專精於神聖術,你們這些所謂的白花騎士,不過是什麼都做不好的半吊子。光明神殿不要你們,王室也不要你們,說是騎士,卻連正經的騎士頭銜都沒有,你們只不過是一群失敗者。」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面對克里夫的這種嘲諷,也要被激起幾分怒火。

  白花騎士們的盔甲哐當響動著,一群人就要朝著克里夫衝過來。

  這時候,瑪琳站到了他們中間,重重敲了一下她的魔杖。瑪琳的魔杖是沉重的薔薇木做成,敲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音。

  隨著這聲脆響,嗡嗡的聲音像鐘聲一樣擴散,魔法波動像水波一樣震盪推開,一直碰到了兩邊騎士的弗倫恩盔甲,然後消散。

  面對魔法波動,兩邊人都停滯了一下。

  「這裡是王宮。」趁著這個機會,瑪琳立刻說,「你們不能在這裡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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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3:27 |只看該作者
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公正

  克里夫說:「是他先動手的!」

  菲利多說:「除宮廷侍衛和國王特許的騎士,王宮不允許裝備盔甲進入。」

  克里夫是和費切爾一起闖進來的,他現在還能悠閒地走來走去,是因為國王剛去世,貴族和官員們都正忙著,暫時沒有人來管理這些瑣事。

  克里夫叫道:「呵呵,你們白花騎士除了當城裡的巡邏兵,現在也要管理王宮的治安問題了?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種本事?」

  兩邊又吵嚷了起來,雖然一邊人更多,但克里夫嗓門卻特別大。

  「閉嘴!」瑪琳氣得頭疼,大聲對克里夫吼道。

  克里夫氣得瞪大了眼睛,問瑪琳:「你居然……你居然幫著他?」他瞪著瑪琳,又看看菲利多——他就知道會這樣!

  菲利多用餘光偷偷看了瑪琳一眼,但注意到瑪琳看向了自己,他又立刻把目光收了回去。

  瑪琳說:「克里夫,你們先走吧。」

  但白花騎士們非常不服氣,還想要把克里夫和他的人留下來。克里夫帶來的這幾名侍衛都是精挑細選、身經百戰的勇士,如果論單打獨鬥,確實能夠戰勝這群被淘汰下來的白花騎士。但白花騎士的人數可要比他們多得多,如果真的發生衝突,克里夫絕對是處於劣勢。

  菲利多聽到瑪琳的話,眼睛閃爍了一下。但是他還是沒有放鬆,對克里夫說:「離開這裡,不然就準備進蓋涅門堡去。」

  不過菲利多知道,就算把克里夫抓到蓋涅門堡監獄,下一秒鐘他就會被釋放。傭兵從不受到法律保護,而且克里夫還是來自索羅沃奇家族,有蓋涅門堡的法官們不敢得罪的貴族作為後盾。

  克里夫說:「把里拉切交給我們,我們就立刻離開。」

  聽到這句話,菲利多看向了瑪琳:「你們是為了他來的?」

  瑪琳點點頭,說:「里拉切現在很重要,所有人都想要得到他。雖然暫時還沒有人知道他在你這裡,但是我想這個秘密不會保留多久了。」

  「不久前薩倫隊長已經來過了,」菲利多說,「他要求我把里拉切交給他。」

  薩倫和菲利多一樣都是白花騎士團的小隊長,他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當然這並不奇怪,因為白花騎士團早就像篩子一樣了——然後他就帶著幾個親信找上了門來。

  「你把里拉切交給他了?!」克里夫心裡一緊,惡狠狠地問。

  「你閉嘴!」瑪琳又一次喝止了他,然後看向了菲利多。

  瑪琳的黑色眼睛看起來純粹極了,就像兩顆黑水晶一樣,對上這樣的眼神,讓菲利多的心忽然就覺得被填滿了一樣的舒緩和熨帖。

  他微微笑了一下,說:「沒有,我告訴薩倫隊長,里拉切神官必須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所以我沒有讓他把人帶走。」

  實際上事情並沒有菲利多說得那樣輕鬆,在爭執之中,菲利多和薩倫還進行了一場對決。菲利多當眾把薩倫擊敗,薩倫才不得不放棄,灰溜溜地走掉。但同時,薩倫也帶走了一些並不贊同菲利多的白花騎士,現在剩下的這些人都非常信任菲利多,在這種四面楚歌的局勢下,他們相當於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了菲利多的手上。

  聽到菲利多的話,克里夫稍微鬆了口氣,說:「把人交給我,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但菲利多卻搖頭,說:「不,我不會把人交給你。」

  瑪琳想了一想,溫和地勸說道:「菲利多,這是我私心的建議,現在我們能夠把里拉切留在這裡,只是因為大多數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旦他們知道了里拉切的下落,全部都會湧到這裡來,你會承受難以想像的壓力。不僅僅有魔法師的,也包括了光明神殿。大神官、絲妲薇安、維洛多尼,他們都想掌握主動,一定會想辦法從你手裡帶走里拉切。」

  「他們是為了什麼?」菲利多冷靜地問。

  瑪琳慎重地說:「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里拉切神官作為大神官選定的繼承人,他很重要。而現在他犯下了嚴重的錯誤,當然,如果他沒有被我們發現,那可能他就一點事情都沒有。不過結果已經成了事實,就是他不但沒有成功,還被我們抓了個正著。所以現在所有人都想得到里拉切,然後和大神官交換條件。」

  「你的意思是,里拉切會被寬恕嗎?」菲利多問。

  瑪琳點頭:「如果里拉切沒救了,那麼他就失去了作為籌碼的價值。」

  但菲利多卻說:「在國王的靈前,你曾說,里拉切神官害死的是這個國家的君王,他應當在所有神聖帕赫羅人面前被審判。所以當薩倫隊長問我要里拉切的時候,當著所有白花騎士質問我是否是要背叛光明神殿,我也是這樣告訴他的。現在站在我身後的兄弟們,也是抱著和我一樣的信念。瑪琳,我看守里拉切神官,所維護的從不是某個大人的利益,我只是為了正義,為了讓『害人的人,終得到懲罰』。」

  菲利多說話的時候,他身後的白花騎士們不知不覺地放下了武器,他們默默地沒有出聲,空氣中竟然彌散著一股悲壯的氣息。

  他們沒有什麼可以堅守的了,在世人看來,神殿不要他們,王室也不要他們。他們能夠守護的,只有所謂的「正義」。

  克里夫聽到這種話,覺得自己簡直耳朵出現了問題:「你們不是白花騎士嗎?里拉切要是被公審,整個納特西亞,不,整個神聖帕赫羅都會瘋掉,這會成為你們光明神殿歷史上最大的污點?還是說我搞錯了什麼,你們不是白花騎士?」

  連身為魔法師的費切爾都沒有真的想要公審里拉切,結果這群出身於神殿的白花騎士居然還一心想要里拉切被拉到神聖帕赫羅的烈日下面暴曬?這個世界是怎麼了?

  瑪琳的眼睛有點不聽使喚地發澀,她覺得很難過。

  菲利多看著她,眼神又變得非常溫柔了:「瑪琳,這一次即使是你來勸我,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瑪琳抿著嘴唇,用力地點了點頭。

  克里夫看看菲利多,又看看瑪琳,沖著瑪琳大聲說:「你也跟著瘋了嗎?你別忘了費切爾大人的吩咐!」

  瑪琳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地做了決定,她扭頭對克里夫說:「你先回去吧,這裡我來解決。」

  克里夫大怒:「你想背叛公爵大人嗎?」說著他又怒視向了菲利多。

  瑪琳也大聲地回答說:「別叫了,紙老虎,你也不看看你才幾個人。我會和菲利多商量,後面的事情我也會親自去和費切爾解釋。你別在這裡耽誤時間,如果在下午的議會開始前還沒有搞定的話,那就是你的錯了。」

  克里夫又氣又憋屈。但是瑪琳站在那裡,手持魔杖,氣勢很足,和早年他認識的那個落魄的鄉下姑娘已經兩個不同的人。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這個女孩做了許多事情,甚至讓費切爾大人都為她改變了計劃。

  她說的沒有錯,自己就算在這裡,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反而他應該快點回到休息室去通知費切爾,告訴他當年那個拿著索羅沃奇家族戒指的紅髮男孩已經成為了白花騎士,還和瑪琳暗地碰頭了。

  克里夫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帶著人先離開了。

  克里夫走遠,菲利多轉向瑪琳,問:「你想要勸我改變主意嗎?」

  瑪琳卻說:「不,我不想。實際上我也想讓里拉切被公審。」

  菲利多的眼睛一下就明亮了起來。

  瑪琳心想,菲利多還說自己的眼睛像小狗,明明是他像才對。

  瑪琳說:「在這之前,我並不覺得這能夠實現。因為在我這近二十年所見到的世界裡,宗教的力量就像是一座大山,所有的污穢和罪惡都能夠牢牢地掩藏在這座山的下面。我認為憑我自己的力量,是完全無法撼動這座大山的。所以從一開始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心裡妥協,做出的是次一級的打算。我想既然無法讓真相公正地呈現在人們的面前,至少應該通過談判讓他們付出一點代價,然後順便地,我們也能得到一些好處。」

  菲利多認真地聽著瑪琳的話,雖然他總說瑪琳的理論是「瑪琳的歪理」,但瑪琳說話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要認真去聽。

  瑪琳說到這裡就笑了:「但現在我發現,其實也有不妥協的可能。雖然這確實很難,但我看到你都這樣堅定,就覺得這其實並不是不能實現的。一名神官被公審,是一件多麼讓人無法想像的事情,可是如果我們能夠辦成呢?」

  「並不是因為他是神官,」菲利多糾正,「不管他是誰,神官或者是其他人,他都犯下了應該被公審的罪行。」

  說到這裡,瑪琳興致勃勃,又雄心萬丈:「菲利多,我從來沒有這樣有信心過。我現在已經迫不及待了,我已經有了許多想法,正在等待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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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3:39 |只看該作者
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三方

  王宮深處有一處皇家畫廊,裡面收藏著著歷代以來王室收集來的名家畫作。當然,更重要的是,裡面還懸掛著無數王室成員畫像,從威利斯大帝時代陳舊斑駁的古老畫像,一直到現在的威利斯七世。

  西德尼王子走到了前邊,站到了一副畫像前,畫像的主角是西德尼六世。

  在畫中西德尼六世一隻手拿著代表王權的王劍,一隻手拿著代表神權的金杯。他是第一位在畫像中留下了金杯影像的國王,在光明神殿的吹噓中,他的簡直比威利斯大帝還要偉大 。

  在神聖帕赫羅,人們能夠讀到的書都來自光明神殿,就連歷史也是如此。在光明神殿的記錄中,宣教的神諭者和神官們才是主角,那些君王從來都只是背景板一樣的存在。

  光明神殿認為歷史已經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卻不知道就在這個畫廊裡,還藏著一份獨獨屬於王室的記錄。

  西德尼王子十二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帶他到這裡來,親自向他講述了那些被隱藏在光明神殿傳說背後的真正歷史。

  威利斯七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成為了國王,他接到手裡的是一個內憂外患,危如累卵的神聖帕赫羅。那時,邊境不斷爆發各種小型戰爭,異族人與神聖帕赫羅衝突不斷,同時王室一貧如洗,連王宮的維修費都拿不出來。

  年少氣盛的威利斯七世變賣了母親的首飾充當軍資,親自騎上戰馬遠征北方,將侵略者趕出了神聖帕赫羅。他獲得了勝利,收回了土地。但在勝利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也同時失敗了。

  他用生命從北方異族人手中搶回來的只是一個勝利的空名,戰爭所帶來的全部利益他一點都沒有分到,那片土地成為一個新的神殿轄區,當地人從被侵略者劫掠而換成主動向神殿納貢,而威利斯七世好像只是白白在中間表演了一場戰鬥的戲劇。

  威利斯七世一身血污,穿著破損的盔甲回到他搶回的城池,看到了那些被拯救的子民,匍匐在剛抵達、衣衫整潔的神官腳下,他們親吻神官的腳面,就像是奴隸一樣。

  威利斯七世一瞬間認清了現實,那個岌岌可危的神聖帝國,最大的瘡口並不在北方,而在神聖帝國最深的地底。

  威利斯七世為此,爭鬥了幾乎一生,在這過程中,他精心培養的繼承人高登王子死去了,他最愛的妻子哈麗特也死去了,最後連他自己都被嚇破了膽,變成了只敢龜縮在殼子裡的懦夫。

  在許多人的眼中,國王威利斯七世一聲唯一值得著稱的成就就是他年輕時候驅逐了北方異族,而他的後半生卻是庸碌平凡,甚至稱得上昏庸。

  而在西德尼眼裡,他的父親已經做得足夠多了,而他將會繼承父親的遺志,完成他沒有完成的夙願。

  安靜的畫室中,突然響起了清脆的腳步聲,那種輕巧而且輕盈的聲音,顯然來自某位淑女的高低鞋子。

  西德尼王子回過頭去:「你來了……」

  但令他意外的是,來的人並不是他邀請的魔法師小姐,而是神殿首席女學徒瑟雅德拉。

  瑟雅德拉微笑著走來,睫毛輕輕地顫動,她用溫柔的聲音說:「我在你眼裡看到了意外,難道說你約了別人?」

  西德尼王子沒有直接回答瑟雅德拉:「瑟雅德拉小姐,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你是王子,只要想知道,總有辦法。」瑟雅德拉說。只要她願意詢問,就會有一大群人湧上來向她提供答案,她從不覺得知道誰的行蹤是一件難事。

  「你是怎麼進來的?」西德尼王子皺眉,畫廊外明明還有侍衛。

  「因為我告訴他是你約我來的,他們沒有懷疑,畢竟這並不是第一次了。」瑟雅德拉擁有一副純潔得如同光明女神的外表,只要她說話,從不會有男人懷疑她在說謊。

  說話間,瑟雅德拉走到了一幅畫像前,仔細地打量。

  那是西德尼王子的母親哈麗特王后的畫像。瑟雅德拉出生的時候哈麗特王后已經故去,她曾聽說這位王后出身寒微,但因為年輕美貌,迷惑住了衰老的國王,甚至成為了王后。但畫像上看來,似乎她並沒有那麼美麗,甚至看起來還有一點粗魯。

  西德尼王子現在沒有欣賞美人的心情,他只是在心裡咒駡那些不頂用的侍衛。說到底,他們根本沒有把自己的吩咐放在心上。如果站在這裡的是他的父親威利斯七世,這些侍衛絕對不敢這樣做。

  如果一會兒魔法師看到了瑟雅德拉,說不定會產生懷疑,而現在正是他爭取魔法師的關鍵時刻,他不想讓瑪琳產生誤會。

  「瑟雅德拉……」西德尼王子準備下逐客令。

  但在他剛喊出瑟雅德拉名字的同時,對方已經先發制人地打斷了他,說:「我並不是來找你閒聊的,西德尼王子,我想和你談一談里拉切。」

  西德尼王子的神色立刻就發生了變化:「你說里拉切?」

  西德尼王子這驟然轉變的態度讓瑟雅德拉心裡有些微微地受傷——真是無情的男人啊,從前還曾讚美她美麗如同月色,聲稱仰慕她就如同仰慕女神,只要是她的願望,哪怕是星星都會願意為她摘下……結果真正到了關鍵的時候,這些男人還是覺得利益更加動人。

  不過瑟雅德拉沒有讓這種小情緒影響自己,她微笑著說:「是的。里拉切被大魔導師費切爾抓到了手裡,我已經去試探過了,費切爾公爵似乎想要用里拉切和大神官交換什麼,也許是他們家族的魔法石礦,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大神官從索羅沃奇家族那裡拿走的東西不少,所以費切爾提出什麼樣的條件都有可能。」

  西德尼王子也隱隱約約察覺到了,於是他問:「你想說什麼?」

  「那麼你呢?」瑟雅德拉問,「那麼你能夠得到什麼?如果里拉切被費切爾拿去交換他想要的東西,你又能夠得到什麼?那可是害死了你父親的人,他就要逍遙法外了!」

  「我當然想!」西德尼王子大聲地回答,「不用你來提醒我,我恨不得里拉切下地獄! 」

  ——「所以,瑟雅德拉小姐也認為里拉切神官應該被公審嗎?」

  突然,從畫廊的門口處傳來了這樣的一個聲音。

  西德尼和瑟雅德拉看過去,看到了一個身穿印花棉裙的瘦弱女孩,她拿著沉重的魔杖站在門口的地方,一頭微捲的黑髮披散在肩膀上。因為穿著舒適的軟底鞋,向他們走來的時候腳步聲輕得幾乎聽不到。

  瑟雅德拉警惕地挑起了眉頭。

  西德尼昂子沒有想到瑪琳會突然出現,一時間也手足無措——一邊是神職者,一邊是魔法師,她們最好別在這裡打起來。

  瑟雅德認出了瑪琳,瑪琳作為魔法師在議事廳突然出聲,說出的還是那麼重大的事情,連瑟雅德拉都被嚇了一跳。

  連瑟雅德拉這樣出色的神殿學徒也只能在背後提出建議而已,並沒有直接發言的機會。不過她並沒有因此就認為瑪琳是個重要人物,她認為只是當時議事廳裡的魔法師太少,所以才導致這樣的小女孩都能站到前排去。

  瑟雅德拉高傲地說:「你讓我向你解釋嗎?」

  瑪琳很鎮定,微微地笑著說:「你也可以不用解釋,因為里拉切並不在你的手上,所以主動權,也不在你的手上。」

  瑟雅德拉看向了西德尼王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原來你約的人是索羅沃奇家族的人……看來是我打擾了你們?」

  「不要那麼有戒心,就算偶然地聽到了你們的一點對話,但我也不會傻到去找光明神殿打你的小報告。」瑪琳的心態要輕鬆得多,「實際上,我到這裡來的事情,費切爾並不知道。」

  在大多數人眼裡,瑪琳怎麼可能有自己的立場呢,肯定只是偶爾代表了一下費切爾而已。

  瑟雅德拉看向了西德尼王子:「要怎麼處置里拉切神官,難道主動權不是在王子殿下的手上嗎?他是里拉切罪行的見證人,並且還是未來的國王陛下。西德尼王子,您準備怎樣做?難道說,您也準備為了魔法師的利益而掩蓋住真相嗎?」

  「不是!」被瑟雅德拉這樣一激,西德尼王子下意識地反駁,他緊張地問瑪琳,「難道說,費切爾公爵大人真的想要放過里拉切?」

  西德尼王子心裡冰涼,他約瑪琳來這裡見面,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向她打聽費切爾的計劃。難道說,連自己父親的死,最後也要被這些魔法師和神職者利用?

  瑪琳想了想,說:「大概率是。但我覺得我有可能說服他,讓他同意把里拉切交給我來處理。如果他不同意……我也有另外一個危險的辦法可以讓他不得不同意。」

  這讓在場兩人的眼前都是一亮。

  但接下來,瑪琳又問:「可是,能不能為我解釋一下,為什麼瑟雅德拉小姐身為一名神職者,居然會想要里拉切神官被公審?這好像違背了你應有的立場,讓我不得不懷疑這是一個陰謀。還是說,為了把他和大神官拉下水,你已經不計代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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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3:50 |只看該作者
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合作

  瑟雅德拉被瑪琳的話勾動了情緒,假如魔法師就能對付了里拉切,那麼她只需要安靜地等待在旁邊,就能夠得到她想要的結果了。

  可是瑪琳顯然並不是那麼好心的人,她饒有興趣地看著瑟雅德拉,和瑟雅德拉看向她的目光一樣,裡面同樣充滿了探究。

  西德尼王子這時候在言語中不由站在了瑪琳的一邊,說:「這同樣是我的疑惑。」

  西德尼王子的態度讓瑟雅德拉有些訝異,西德尼王子可不是一個容易被收買的人,是因為之前議事廳的那一番話嗎?所以瑪琳輕易就得到了西德尼王子的信任?

  瑟雅德拉的高傲讓她不願意坦誠:「這和你沒有關係。」

  瑪琳卻笑了,說:「里拉切被公審這件事最大的阻礙從來不在外界,而是在你們光明神殿自己身上。」

  西德尼王子這時候已經回過了味來——瑪琳是和他站在一起的,瑪琳想要幫他。

  西德尼王子果斷地做了選擇,對瑟雅德拉說:「瑟雅德拉,整個神聖帕赫羅最想要里拉切被公開審判的幾個人都在這裡了,再沒有別人了。」

  西德尼王子非常想要爭取瑟雅德拉的加入,他意識到如果瑪琳、瑟雅德拉還有自己聯合到一起,說不定真的能夠做出一些改變,把里拉切送上公審的審判台也不是不可能!

  瑪琳倒是一點都不著急,她看到瑟雅德拉在這種時候還不忘擺架子,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乏味。

  不過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瑟雅德拉,如果瑟雅德拉真的想要找魔法師一方作為合作對象,那麼也不應該選擇自己,費切爾和阿爾嘉比她看起來要可靠多了。

  瑪琳說:「如果瑟雅德拉小姐沒有其他話想要說的話,那麼我可以先請您離開嗎?我還有一些事想要和西德尼王子談談。」

  瑟雅德拉猛然抬頭,看向了瑪琳,她知道自己需要孤注一擲了,因為如果錯失這次機會,可能就再也沒有可能。

  「是,我確實想要趁著這個機會,把里拉切徹底地擊垮,讓他再也沒有成為大神官的機會。」瑟雅德拉狠狠地說,「那又怎麼樣,你呢,魔法師小姐,你叫什麼?瑪塔莉柯格林,你問這些又有什麼作用,難道說你真的可以左右費切爾公爵的決定嗎?」

  「這你就不需要擔心了。瑟雅德拉小姐,你可能搞錯了一點,現在是賣方市場,里拉切神官是否被公審,對我來說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直接的利益干係。」瑪琳淡淡地回答,「應該是你盡力來說服我同你合作,而不是你擺出高傲的樣子,讓我來奉承你和說服你。」

  瑟雅德拉抬頭看向瑪琳,目光微微閃動,但她還是沒有消除疑惑,說:「費切爾公爵不會同意的,他並不是一個容易被說服的男人。」

  瑪琳聽到她的話,徹底地明白了過來:「原來你被他拒絕了呀。」

  瑟雅德拉聽到這話,挺直了腰,臉色擺得非常正,強撐起來自己的尊嚴。

  瑪琳搖頭,歎氣說:「都被費切爾拒絕過了,還這樣囂張,真是不知道你哪裡來的底氣。如果想要合作,我認為你應該降低姿態,學會相信別人,而不是想著挑刺。或者你就不要杵在這裡,耽誤大家的時間。」

  說到最後,瑪琳的語氣已經很不耐煩了,她也不是說一定要瑟雅德拉的幫助,但瑟雅德拉又不甘心走開,又不願意放下架子,一味在這裡僵持不過是在浪費大家的時間。

  瑟雅德拉從未被人如此無禮地對待過,她一氣之下,轉身就準備離開。

  瑪琳和西德尼都沒有挽留,在走出幾步後,瑟雅德拉徹底地冷靜了下來。

  她別無選擇了。她的父親維洛多尼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女兒,並不認為自己的女兒能夠成為大神官,所以他絕不會支持這樣冒險的行動;而絲妲薇安是一個夾縫之中的投機者,她很清楚她是靠著光明神殿的力量才能在王室之中立足,又是因為扯著王室的大旗,她才能夠在光明神殿中擁有發言權。

  他們兩方,都不願意有任何傷害到光明神殿聲譽的事情發生。但對瑟雅德拉不是這樣的,因為她知道通過常規的手段她永遠無法成為大神官,她必須更激進,更出格,也更狠心。

  瑟雅德拉停下了腳步,她猛然回頭,迅速地走回了原處,她用冰藍色的眼睛死死看著瑪琳,說:「我可以提供任何我能力以內的所有幫助,只要能把里拉切送上火刑架。」

  ***

  克里夫衝回了貴賓休息室,把之前見到菲利多的事情全部一股腦告訴了費切爾。

  「您還記得嗎?他叫菲利多,公爵大人,就是那個手持索羅沃奇家族的學徒戒指的男孩,紅頭髮的高個子,現在的他已經成為了白花騎士。您不知道他現在多麼自以為是,不但拒絕交出里拉切,而且居然敢和我動手……」克里夫越是說,越是覺得氣憤。

  費切爾不由皺起了眉頭:「白花騎士?」

  按照他的資質,應該完全足夠成為一名神殿騎士才對。

  「讓傭兵公會的人調查一下他在納特西亞的事蹟。」費切爾說,「在蒙特安娜峽谷的時候,他這樣抵觸是可以理解的,因為當時情況不一樣,他並不知道我們是索羅沃奇。但現在已經表明了身份,他就不應該是這樣的態度。」

  除非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者說是他知道,卻因為一些緣故才故意這樣做。

  「那麼瑪琳呢?」想到瑪琳居然幫著菲利多,克里夫就覺得格外氣悶。

  「我知道怎麼做。」費切爾說。

  ***

  下午的議會直接開始了。

  瑪琳在議事廳的門口和費切爾會合。

  他們暫時沒有進去,費切爾說:「解釋一下。」

  一個中午,瑪琳已經做好了準備接受費切爾的質問,所以這時候被問話,已經準備好的回答就一個個緩緩地有條有理地說出來了。

  「在當時的情況下,我不會懷疑克里夫侍衛長無畏對敵的決心,但事實卻是我們並不佔優勢,一旦真正爆發衝突,受損的必然是我們。所以我認為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瑪琳又詳細地描述了當時的情況多麼複雜,如果她不是當機立斷阻止了克里夫,事情將會朝著多麼不堪設想的方向發展。

  她也解釋了白花騎士團目前的情況,所以他們不可能把里拉切送還給光明神殿,保留在他們那裡,雖然有一定風險,但比在魔法師的手裡更有說服力。

  「如果到了公開審判的那天,是由白花騎士作為抓住里拉切神官的英雄而出現,而不是我們,我想那應該更有說服力,光明神殿也就更百口莫辯了,對不對?」瑪琳說。

  費切爾挑起了眉頭,說:「公審?我什麼時候,同意公審了?」

  瑪琳微微笑了,說:「你不覺得那是非常棒的一個場景嗎?高高在上的神官被送上審判席,在數千人,甚至數萬人的圍觀下被審訊,由王子和騎士這樣身份高貴的人陳訴他的罪行,在眾人的叱駡聲中,他被送上了叛國和瀆神的火刑架,慘叫著化成焦炭。」

  費切爾不得不說,瑪琳這樣的描述確實有些打動了他。

  「那麼我想要的東西,大神官也不會交出來了。」他說。

  「我相信,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用里拉切交換什麼,因為你想要的東西,應該都已經在計劃當中,慢慢地掌握在了手心裡。」瑪琳微笑著說。

  「你裝作很瞭解我?」費切爾冷笑。

  「並不是。」瑪琳說,「我只是大膽地揣測,費切爾公爵大人,您並不是守株待兔的性格,這件事從發生到現在都充滿了意外,所以里拉切對您來說只是意外的驚喜。我認為與其用里拉切去換取什麼蠅頭小利,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你也不會看上那些小利益。所以為什麼不用他做一些更偉大的事情呢?」

  「你指公審一個神官嗎?」

  「難道說這不是一件偉大的事情嗎?」瑪琳突然表情肅穆,說:「七百多年前,威利斯大帝親手將光明神殿送上了神壇,讓光明女神成為了整個神聖帕赫羅的唯一神祇,他們貶低其他所有的宗教,讓光明神殿一家獨大。為了讓神官成為祭司,他甚至親手殺死了自己提拔的魔法師祭司。結果是什麼?結果是到了晚年的時候,威利斯大帝自己發現神殿的力量已經不可控制了。在我的家鄉有一句老話,請神容易送神難,晚年的威利斯大帝想要削弱光明神殿的力量,自己卻被逼退位。他的兒子西德尼六世,在光明神殿的傳說中是一位虔誠忠誠的君王,可是在我眼裡,他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竊國者。為了得到王位,他雙手奉上了本該屬於世俗世界的權力,他還在神聖帕赫羅人的面前鞭打自己的父親,向整個神聖帕赫羅宣告,連王也應該對著光明神殿低頭。就是從那後,王室徹底成為了光明神殿的傀儡。而現在,該是撥亂反正的時候了,他們在中央神殿前鞭打國王,那麼我們就應該在廣場上審判神官。」

  ——「從此後,整片大陸的人都會知道,光明神殿從來不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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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4:02 |只看該作者
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七十四章 結論

  午後的王宮非常安靜,他們站在大理石雕刻環繞的走廊上,和煦的春日陽光灑落在門廊外嫩綠的草地上,新開的花朵香味彌漫在空氣中。如果不是因為現在的局面,這本來是一個非常適合宴會和社交的季節,貴族男女們本該在陽光下歡笑和娛樂,而不是在閉塞沉悶的議事廳內勾心鬥角。

  在這樣陽光明媚的春日景光下,費切爾身邊的女孩,卻在大煞風景地說著關於神和王室的陰暗歷史。

  是誰告訴她的?一定是阿爾嘉,阿爾嘉就喜歡做多餘的事情,總是糾結於這些已經過去的老掉牙的歷史。

  費切爾「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瑪琳看起來有多麼鎮定,她的內心就有多麼忐忑,但她確實非常需要取得費切爾的支持,金色荊棘花的索羅沃奇家族,費切爾一個人就能夠代表整個神聖帕赫羅三分之二的魔法師。

  靜默只有片刻,但瑪琳卻覺得等待了很久。

  費切爾終於開口了:「我很不喜歡你猜測我的想法。」

  在瑪琳的心提起來的一瞬間,他話音一轉,又說:「不過,你說的景象我確實非常期待,沒有什麼能比把光明神殿的光明湮滅在手中更有趣了。」

  聽到費切爾這種話,瑪琳簡直激動得差點表情失控。

  ——他果然同意了!

  費切爾輕微地掃了瑪琳一眼,在瑪琳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費切爾仔細地打量了她。

  瑪琳的黑色頭髮已經變得很長,垂到了肩膀以下,黑色的眼瞳在明媚的陽光下,顯現出一種近似於黑水晶的晶瑩質感,也是在這樣的光線在,才能看得到她臉上有一層屬於年輕女孩的細密絨毛,就像一層朦朧的柔光,讓只有七分好看的人都變得有十分的漂亮。

  費切爾突然有一種感慨,原來瑪琳是長這個樣子的。

  近四年的時間,她果然從一名瘦弱的鄉村少女變成了一個真正的魔法師。

  費切爾手:「作為你的老師,我很欣慰你終於有了魔法師的自覺,你終於明白了,把虛偽的神職者拉下神壇才是一名魔法師應該做的事情。」他的語氣依然習慣性的冰冷,實際上卻不知不覺地溫和了很多,「里拉切怎麼處置我可以讓你決定,把他作為給你的獎勵,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

  在納特西亞的另外一端,蓋涅門堡中,監獄和審判庭的小官員們正在忙碌。

  他們忙著整理文件,將罪犯安置妥當,不過多麼重要的官司都要等大國王的喪禮完成後再進行。

  蓋涅門堡是納特西亞城自從誕生的那天起就建造起來的巨大監獄。它原本是一個兩層的堅固石頭建築,建造它的巨石每一塊都有一輛馬車那麼龐大,它們被被泥漿澆築在一切,連成一片銅牆鐵壁,連投石機擊打上去也不會出現裂痕。

  表面上蓋涅門只有兩層,但實際上下面還有三層水牢。水牢只有通過巨大的閘門才能夠通往,機關開啟的技巧喜掌握在看守牢房的四個人中。是的,僅僅一個人是無法打開閘門的,這是必須要四個人合力才能夠做到的事情,還需要掌握一定的技巧。

  蓋涅門堡是整個神聖帕赫羅最大的監獄,也是唯一一個能夠關押魔法師的監獄,只有它才擁有禁魔裝置的牢房,在這樣的牢房裡,不管多麼強大的魔法師都無法施展出魔法。蓋涅門堡不僅僅是對於普通人,對於魔法師來說也是一個噩夢一樣的存在。

  在納特西亞有這樣的童謠——壞孩子壞孩子,如果不聽話,就送你去蓋涅門,最底層的水牢,連太陽都照不進來,能夠看到的只有暗無天日,冰冷的鋼鐵牢門就是你唯一的玩伴……

  以這樣一個堅固得就像魔鬼盒子一樣的監獄作為基礎,蓋涅門法庭也建立了起來。

  因為那些可怕的罪犯,尤其是懂得魔法的魔法師,只要讓他們得到一點放鬆的機會,他們就能夠施展咒語,然後逃脫。為了確保審判能夠安全進行,所以對他們的審判直接在監獄裡面進行。隨著帝國的擴大,蓋涅門堡也就越來越擁擠,審判庭的逐漸完善,審判庭就直接建在了蓋涅門堡的之上。蓋涅門審判庭和蓋涅門監獄本應該是兩個機構,但在普通人的眼裡,它們就是一體的。

  蓋涅門堡開始的時候是一個軍事法庭,關押在這裡的都是最危險最窮凶極惡的叛國罪犯。

  但隨著西德尼六世繼位,蓋涅門堡的法庭漸漸被光明系貴族和光明神殿滲透,在西德尼六世去世的時候,蓋涅門堡法庭已經徹底掌握在光明神殿的手中,即使任命書要經過國王的手,但推薦權從不在國王手上。

  雖然並不是所有法官都是神職者,然而每一次審判,都必須要一名在職神官出席,由他見證證人和罪犯的發言,並且用光明聖典上的教義來判斷他們的行為是否可信。

  舉行審判的第一個儀式,就是所有人對審判庭中間的光明聖典進行宣誓和祈禱,請求光明女神的原諒。如果不願意進行這個儀式,那麼等同於默認自己是有罪的。

  也就是說,光明聖典的教義在前,而哪怕是納特西亞大帝時代就確認的軍事緊急條例,也必須落在光明聖典的教義之後。

  西德尼王子並沒有抱著很大的希望,但他必須這樣做。

  在他騎馬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太陽落山,餘暉將要消失的時候。除非特殊的情況,蓋涅門堡這個時候已經要關閉,所有的審判都會暫停,一直等到第二天太陽升起。

  西德尼王子騎著馬衝上前,守在蓋涅門堡前方的士兵們立刻警覺了起來,他們舉起長槍,對準了西德尼王子。

  西德尼王子不得不勒住馬,停了下來。

  「滾開!」他們大聲喊。

  對於強行闖入的人,蓋涅門堡的衛兵可以當場格殺。

  西德尼王子舉起了他手上了長劍,大聲喊:「我是王儲西德尼‧雷佩達,這是雷佩達王劍,代表君王的最高權力。現在為我打開大門,讓法官們來迎接,我要控告一名叛國和瀆神的罪犯,以雷佩達王室之名。」

  在夕陽的餘暉下面,西德尼王子手上頎長的王劍像是金子做的一樣,鑲嵌在上面的魔法金輝石,反射出金色碎星一樣的光彩。

  衛兵們驚訝地看著西德尼王子。王儲親自到蓋涅門堡來提出控告,這從未聽說過。

  很快,傳信的衛兵回來了。蓋涅門堡的鑄鐵大門打開,駐守的官員迎接了出來。

  法官身穿深紅色的制服,戴著一頂非常高的帽子,上面鑲嵌著金飾,他拄著拐杖出來迎接西德尼王子,艱難地向他行禮。

  「王子殿下。」

  西德尼王子從馬上躍下,手持王劍走向了這名老者。

  他說:「司特芬爵士。」

  這讓老者非常激動:「是的,是我。」

  國王陛下去世後,一切都亂了套,蓋涅門堡就只剩下他一個將要退休的老人駐守。他一直是一個默默無名的低等法官,五十年了也依然是這樣的職位,但他沒有想到西德尼王子竟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現在由你來起草一封訴訟書,我要控告一名瀆神和叛國的罪犯,要他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這無疑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但司特芬爵士在蓋涅門堡平安地度過五十年的智慧讓他意識到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不想進入絞肉機成為犧牲品,於是圓滑地說:「這樣重大的訴訟書應該由大法官來親手起草。」

  「不。」西德尼王子堅定地說,「我選了你來寫。司特芬爵士,你沒有選擇,要麼瀆職,背負會讓家族繼承的駡名而被撤銷職位,剝去頭銜回家種田;要麼就按照我的話去起草訴訟書。你只是做了一名法官應該做的事情,然後就可以平安地退休回家,依然保留爵士的尊嚴。蓋涅門堡的任職書,還有貴族的頭銜,都是王室給的,你別忘了這一點。」

  司特芬老爵士本來就站不穩的腿顫抖得更厲害了。

  西德尼王子甚至等不及到達他的辦公室,就在一個辦事員的房間裡,他對司特芬說:「寫。」

  司特芬用蘸水筆沾滿了墨水,剛寫下了第一行標題,又抬頭看向西德尼王子,哀求地問:「王子殿下,我連已經老得連字都寫不好了,為什麼不是別人呢……」

  西德尼王子笑了一聲,說:「不用掙扎了,司特芬爵士,我就是沖著你來的。」

  只有弱小得像你這樣,才會被西德尼王子的恐嚇給嚇住。

  「我說,你來寫。」西德尼說。

  司特芬認命地開始寫。

  「……他侮辱病重的國王,在王儲和騎士的面前餵國王吞下了毒藥,讓一名高貴的君王屈辱地死去……」

  西德尼王子仔細地描述國王死去的情形,讓司特芬爵士將這些都全部寫在了訴訟書裡面。

  一邊寫,司特芬的手就發抖得越厲害。

  這是一個什麼人,竟然真的殺害了國王,喪鐘響起的時候,誰能知道國王竟然是以這樣沒有尊嚴的方式死去。

  司特芬甚至忍不住都要為此落淚了。

  「我控告,神官里拉切,瀆神、叛國,以西德尼‧雷佩達之名。」

  司特芬手上的筆「啪嗒」落在了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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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勢已去

  司特芬爵士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地看著西德尼王子。

  然而西德尼王子無比地篤定,說:「寫下來。」

  司特芬幾乎要哭了出來,他伸手去拿筆,顫抖的手竟然幾次都沒能拿起。

  西德尼王子幫助他完成了這個動作,他拿起筆,塞到司特芬爵士的手中,並對他說:「你沒有別的選擇,寫完這張訴訟書,我會在你的卸任書上簽字。你可以今晚就離開納特西亞,回到你鄉下的城堡裡面,並度過一個寧靜的晚年。」

  在西德尼王子的逼迫下,司特芬寫完這最後的一行字,這時,西德尼已經準備好了火漆,將這拇指大小的柔軟火漆倒在簽字的地方。

  司特芬抬起頭,剛想說話,西德尼王子又說:「別逼我搜身,司特芬爵士。」

  司特芬只能認命地垂下了頭,他從隱藏的衣服內側口袋裡掏出了戒指,將帶有徽記的戒面印在了火漆上。

  西德尼王子滿意地接過了這封書信,說:「你可以平安回家了,司特芬爵士。」

  司特芬幾乎想要落荒而逃,但在走出幾步後,他又回過頭,提醒西德尼王子,說:「王子殿下,這樣的一封訴訟書,是不能用於逮捕神官的,神職者只有大神官的神罰令才能夠制裁……」

  在神聖帕赫羅,這樣一封有蓋涅門法官簽章的訴訟書,即是審判的通知書,也是可以抓捕罪犯的逮捕令。

  「那是以前。」西德尼王子冷冷地說,「從現在開始,哪怕是神職者,只要是神聖帕赫羅的子民,都應該服從律法所規定的逮捕令,光明神殿不再是他們逍遙法外的護身符。」

  「王子殿下……」

  「律法高於教義,司特芬爵士。」西德尼王子說。

  雖然那已經是威利斯大帝時代的事情,早就已經名存實亡了,西德尼王子心想。

  但這句話未必沒有重新鏤刻在蓋涅門審判庭的門柱上的一天,就在他西德尼九世的手上。

  ***

  楓葉議事廳裡,眾人還在因為里拉切神官應該怎麼處理而爭論不休。

  隨著前去和白花騎士交涉的人失敗而回,絲妲薇安和維洛多尼都只能把突破口放在了費切爾身上。

  然而費切爾並不說話,只是讓他的學徒,也就是瑪琳代替他發言。這個瘦弱而貌不驚人的少女異常地頑固,一再堅持說里拉切應該被公審,而且要求絲妲薇安和維洛多尼家族和她一起對里拉切神官表示譴責。

  「我們從來沒有和光明神殿成為敵人的意思,但你們如果連殺害國王的兇手都要包庇,那麼就沒有任何可以坐下來談判的意義。我知道並不是所有的神職者都是罪犯,可是如果你們甚至都不願意將這偶然出現的敗類交出來,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你們光明神殿是不是全部都是這樣惡劣的墮落者。」

  「你簡直是在胡說八道。」有人大聲地怒斥說,「你們魔法師當然期望公審,讓光明女神因此而蒙羞,我們決不會上這種當。」

  「沒有能夠永遠隱藏住的真相,里拉切神官做下的事情並不是秘密,見證者足足有幾十人,總有一天這件事會在整片大陸傳播開去。那麼到那個時候,真正讓偉大的光明女神蒙羞的,是你們這些試圖隱藏真相的包庇者。信徒們會猜測,既然連里拉切這樣嚴重的罪行都能夠逃脫懲罰,那麼在里拉切神官之外是不是還存在更可怕的墮落神職者,他們會認為,那些包庇里拉切的人和里拉切是同類的墮落者……」

  「停止危言聳聽,魔法師。」維洛多尼嚴厲地對瑪琳說,「我們對光明女神的虔誠毋庸置疑,從未做過有違教義的事,那些無知的下等人,他們的看法根本不需要在乎,我們只需要光明女神相信我們的忠誠。」

  「每一個神職者都是完美無缺的嗎?」瑪琳卻說,「可從此之後,如果一個神職者犯下一個微小的錯誤,哪怕在祈禱的時候不小心打了一個噴嚏,在信徒的眼中都會成為他是里拉切同類人的證據,你們將永遠活在懷疑的視線之下。你們真的要這樣嗎?」

  瑪琳的分析充滿了對光明女神的擔憂,如果不是因為她的旁邊就坐著大魔導師費切爾,他們甚至要懷疑瑪琳是一名虔誠的光明女神信徒。

  她的話太有說服力了,一時間就引起了許多人的議論——瑪琳說的有道理,他們沒有理由要為了里拉切賠上自己的名譽。

  「安靜。」維洛多尼公爵喝止了他們。不管這些人議論得多麼激烈,但坐在最前面代表他們的人是維洛多尼公爵。

  維洛多尼說:「魔法師,是否是墮落者,是由光明神殿來裁決的。在這之前,里拉切依然是高貴的神官,隨意污蔑神職者是瀆神的行為,請你不要忘記了這一點。」他的措辭雖然還算客氣,但語氣卻非常嚴厲,隱約都帶著一點恐嚇。

  費切爾皺起眉,維洛多尼是想當著他的面嚇唬瑪琳嗎?那可真是不把他大魔導師放在眼裡了。

  費切爾正準備出聲,提醒一下這個魔力普通、他一個無聲魔法就能夠拍飛的弱者他這名大魔導師的存在。

  可瑪琳已經非常果斷地接過了話,她的聲音依然明亮:「是否是墮落者,是由事實來裁決的,光明與正義,永遠照耀著神聖帕赫羅,『沉默的真相是落入河水的寶石,河水褪去的時候,寶石的光就能重現在人間』。」

  「這是神諭者溫奇諾的格言……」有人驚訝地說。

  一個魔法師竟然能夠背出神諭者的格言,這是多麼奇妙的一幕。

  瑪琳高昂著下巴,就像一名高傲的騎士一樣:「維洛多尼公爵,想要證明自己不是墮落者,你需要做的不是包庇墮落者,給墮落者收拾爛攤子,而是應該徹底地和墮落者劃清界限,站到正義的這一邊,當你成為譴責墮落者的功臣,那才能夠徹底證明自己的清白。」

  瑪琳的話可以說剛好契合了許多人的心理。他們來這裡本來就是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又不是為了給里拉切收拾爛攤子,可是因為維洛多尼公爵認為的光明神殿的威嚴關係到所有人的利益,所以就不得不跟著維洛多尼公爵和魔法師周旋。

  現在整整一個下午過去,他們還在這件事情上打轉,而他們關心的利益問題卻還沒有得到解決。議會不能無休止地繼續下去,國王不可能一直不舉行葬禮,大神官也不會一直毫無動靜,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就越不利。

  可是在這個時候,絲妲薇安女神官依然還在堅持。

  「這件事沒有任何商議的餘地。魔法師,就算再一次對魔法師宣戰,大神官也不會允許你們公審里拉切,不要癡心妄想了。」絲妲薇安說。

  這時候在人群的背後,有人抱怨說:「你永遠躲在王宮,當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譽,你只需要討好大神官和王室就夠了。」

  絲妲薇安循著聲看過去,卻沒有看到是誰的聲音:「你們不過是被魔法師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了。」

  瑪琳說:「不管偽裝得如何巧妙的花言巧語,只需要一點時間去仔細思考就能夠破除掉迷惑。如果認為我只是在蠱惑人心,我們可以先休息一下,用一點時間來思考和討論。在這裡的都是智慧和才幹都非常出色的紳士淑女,我說的是不是事實,相信大家很快就能夠分析清楚。」

  絲妲薇安說:「你只是在拖延時間!」

  瑪琳無奈地微笑,好像是不想和她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

  人群又一次開始議論紛紛,就連絲妲薇安背後的女神官們都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在別人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瑟雅德拉悄悄地從茶室的側門進入了楓葉議事廳。她穿過人群,像一片白雲一樣,走到了維洛多尼公爵的身邊。

  「你去哪裡了?」維洛多尼公爵不滿地說。

  瑟雅德拉悄悄地用餘光看了瑪琳一眼,發現瑪琳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看著絲妲薇安並和她無奈地爭論,對於自己,就好像根本不認識一樣。

  她倒是真的沉得住氣,瑟雅德拉心想。

  瑟雅德拉低聲對父親說:「去向大神官通報的人回來了。」

  王宮距離中央神殿有一段距離,快馬加鞭的話,現在差不多是剛好。

  維洛多尼公爵忍住情緒,問:「大神官派遣哪位神官代表他來?」

  「是特倫恩神官,但是……」

  維洛多尼公爵皺起了眉頭,問:「但是什麼?」

  「大神官不允許里拉切神官被公審,他準備下達神罰令,讓絲妲薇安女神官為此負責。」

  就在同一個時刻,一名女神官悄悄地來到了絲妲薇安女神官的身後,她滿臉驚恐,小聲地在絲妲薇安女神官耳邊傳達了這個消息。

  「不可能!」絲妲薇安失聲喊了出來。

  瑪琳一臉疑惑地問:「絲妲薇安女神官,你說什麼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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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4:24 |只看該作者
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時間差

  絲妲薇安簡直難以置信,到了這種時候,大神官竟然不是想著怎樣向魔法師施壓,一起解決掉里拉切的事情,居然趁機謀劃著把自己給解決掉。自己還在一心維護光明神殿的威嚴,可是這個大神官,居然絲毫沒有考慮到這件事對光明女神光輝外衣的損傷,還想要把污水潑導致自己的身上,這是多麼愚蠢的行為!

  ——愚蠢到簡直不是他的風格!

  不,不一定,如果按照她這麼多年對大神官的瞭解,大神官也不會對威利斯七世直接動手,這種莽撞又激進的舉動也不是他的風格。

  絲妲薇安咬牙切齒地想:梅內尼特!難道說被困在中央神殿二十年,閉塞和壓抑已經使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心胸狹隘、目光短淺的糟老頭子了嗎!

  這時候瑪琳還在提醒她:「絲妲薇安女神官?你說的不可能,是對我剛剛哪一句話的反駁呢?」

  絲妲薇安抬頭看向瑪琳,這個魔法師一直妄圖說服大家將里拉切進行公審,會不會是她在中間做了什麼……

  絲妲薇安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個消息是來自中央神殿,神職者不可能被她一個魔法師收買。

  大神官沒有理由這樣做,就算他下達神罰令,但王室是站在她這一邊的,不會支持他們的指控,除非他能夠同時讓伊泰莎王妃和西德尼王子閉嘴……

  說到這裡,西德尼去哪裡了?一整個下午都沒有看到他。

  絲妲薇安第一次有了事情失去控制的感覺,哪怕在偶然知道了里拉切的計劃後她都沒有如此慌張。

  她懷疑的目光掃過整個議事廳,從冷漠的索羅沃奇公爵,一直到維洛多尼公爵……她看到了瑟雅德拉,她正和自己的父親小聲地說話,似乎在通報什麼事情,她注意到了絲妲薇安的目光,於是轉過頭來,對著她露出一個微笑。

  那是一個志得意滿的微笑,一個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之中的微笑。

  這個微笑幾乎已經告訴了絲妲薇安答案。

  ——可惡的瑟雅德拉,他們維洛多尼家族為了讓自己給瑟雅德拉騰出首席女神官的位置,竟然使用這樣卑劣的手法。虛偽的維洛多尼公爵,甚至在幾分鐘前還假裝和自己一起反對里拉切的公審,原來不過是在拖延時間!

  絲妲薇安胸中溢滿了憤怒,幾乎要讓她平靜的面孔變得猙獰。

  這時,瑟雅德拉小聲地對維洛多尼公爵說:「父親,大神官已經對絲妲薇安女神官動手,下一個就輪到我們了。」

  維洛多尼公爵也深深地感到了恐懼,他沒有想到大神官竟然會使用這樣激烈的做法。聯想到自己暗中調查得到的事實,維洛多尼公爵又覺得他本應該有這種預感。

  「大神官已經被逼迫到了絕路了……」維洛多尼公爵忍不住低聲自言自語。

  瑟雅德拉疑惑地問:「父親大人?」

  維洛多尼公爵知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他必須立刻想出對策來。

  維洛多尼說:「瑟雅,大神官不會把自己孤立,我們可以趁機和大神官談判,要求他把首席女神官的位置交給你。」

  首席女神官和普通神官不一樣,因為是派駐到王室,所以如果王室不願意接受也根本沒有辦法。大神官就算做出了承諾,又能保證自己能夠當上首席女神官嗎?

  何況,瑟雅德拉的目標根本不是首席女神官。

  趁著這個機會,瑟雅德拉說:「父親大人,維洛多尼家現在的實力還無法和大神官兩足鼎立,我們不能失去絲妲薇安。而且我們如今在議事廳所商量的所有事情,是不可能一直瞞住大神官的,絲妲薇安女神官一旦被審判,我們遲早也會被清算。」

  中央神殿一直是三隻腳的穩定支撐,只要失去其中一隻腳,剩下的平衡也會被徹底打破。沒有絲妲薇安這個顧忌,大神官就不會再對維洛多尼家族客氣了。

  絲妲薇安不能坐在這裡等著災難降臨,她要做出回擊,而且必須非常迅速,在神罰令公告整個帝國之前。

  這時,瑪琳又提醒她:「絲妲薇安女神官?」

  絲妲薇安抬起頭,問:「魔法師,神官被公開審判是從來沒有過先例的,你準備怎樣進行?」

  維洛多尼公爵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絲妲薇安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難道說她也知道了神罰令?

  維洛多尼剛想發聲反對,瑟雅德拉小聲地在他身後說:「父親大人,第一個神罰令出現了,第二個也不會遠了。我們可以先等待,觀察一下情況。」

  這一猶豫,讓維洛多尼公爵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保持了沉默。

  瑪琳用餘光觀察了一下周圍,很滿意現在的情況,於是她說:「當然是通過蓋涅門堡。蓋涅門堡是整個神聖帝國最高等的審判庭和最高等的監獄。二十多年前,納特西亞外城的大廣場上曾經公開審判過一名叛國的騎兵團首領,當著整個納特西亞城的面,幾千人圍觀了這場審判。」

  看來瑪琳確實已經有準備了,那是二十五年前神聖南征時候的一名戰犯,這名騎士團長臨陣脫逃,將戰爭的機密洩露給了敵人,造成了一場非常可怕的傷亡。他的部下被當場處死,他本人被押回納特西亞,在戰後進行了公開審判。

  神聖南征中的背叛即是叛國也是瀆神,所以他被判處了雙重死刑——火刑和絞刑。

  最後他在廣場上,被處以火刑,在慘叫聲和幾千上萬人的歡呼聲中被活活燒死。

  絲妲薇安見過當時的場景,那些平民根本不願意聽清審判的內容,只是因為聽到有人被燒死就非常的興奮,整個審判的過程如同一場狂歡。

  如果一名神官被這樣審判,簡直就是光明神殿的恥辱,絲妲薇安能夠想像的最可怕的死法都莫過於此。

  但如果不是里拉切,就有可能是自己。

  至少要讓大神官知道自己並不是沒有力量反擊,如果他能夠收回神罰令,那麼一切都還可以挽回……

  絲妲薇安說:「公開審判的流程很繁瑣。」

  瑪琳微笑,說:「首先需要出具蓋涅門堡的訴訟書,並且以蓋涅門審判庭的名義通知整個納特西亞。」

  「需要大法官簽字同意,到場公開審判的法官至少要有十二名,要有神職者代表光明女神為被審判者進行懺悔的儀式。」絲妲薇安說。

  蓋涅門堡的法官們幾乎都是光明神殿派系的人,大神官的人佔據大多數,但維洛多尼和絲妲薇安也有自己的勢力。

  「出席的法官和神職者都由絲妲薇安女神官和維洛多尼公爵共同推薦。」

  「最高法官不會簽字同意的。」有人說。

  最高法官是大神官非常信任的下屬。

  「最高法官會被王室的書記官彈劾,暫停職務七天。」瑪琳說。

  雖然王室沒有推薦權,但任命書的簽字權在王室手上,並且他們也擁有絕對的彈劾權利。當然,如果是平常情況,王室的彈劾什麼作用都沒有,大神官即便按照規定被暫時停職,但他會依然保留自己的權威,沒有人違背他的意思。

  可是,那是從前。

  瑪琳說:「根據威利斯大帝緊急軍事條例,只要有超過百分之四十的法官簽字同意,就可以代行大神官的裁決權。」

  「我們的人根本不夠百分之四十。」維洛多尼冷冷地說。

  「在職法官的百分之四十就足夠了,被王室彈劾的不是正在停職等候處理嗎?」瑪琳露出了一個微笑。

  費切爾看向了瑪琳,那個站著說話,聲音明亮又充滿自信的魔法師,竟然真的是當初他從蒙特安娜峽谷帶回來的鄉下女孩嗎?

  她是怎樣在這樣短的時間想到了這種辦法?她又是怎麼確定自己能夠獲得神職者和王室的支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瑪琳到底做了什麼?

  以前費切爾認為,克里夫那樣的才是最好的下屬,實力強大的同時忠誠堅定,他吩咐的事情,會一絲不苟地去認真完成,絕不會有任何違背的地方。

  但現在他突然覺得,瑪琳這樣偶爾不聽話的下屬似乎也很不錯,她帶來的驚喜實在是太讓人喜歡了。

  絲妲薇安神色鄭重,她的目光從瑪琳,又看向了她身邊的費切爾。

  費切爾的呼吸聲是興奮的,表情卻平靜無波,依然冷漠。

  絲妲薇安神色鄭重,聲音也變得很低沉:「魔法師,你們早就做好了計劃。」

  瑪琳心想,不是魔法師,而是魔法師、神職者和王室。

  在畫廊中,他們三人一同制定下了這樣的計劃,缺少誰,接下來的事情都不可能完成。

  聽到這種話,瑟雅德拉也看向了瑪琳,在制定下這個計劃的時候,她曾提出質疑,認為她和西德尼王子都將冒著非常大的風險,可是不管是否成功,瑪琳都沒有任何損失。

  而瑪琳卻回答她:「風險越高,收益越大,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公審里拉切對我並沒有明確的好處,所以你們可以自己決定,你們想到得到的值不值得冒險。」

  ——風險越高,收益越大。

  所以瑟雅德拉當然會選擇冒險。

  「絲妲薇安女神官,公審可以慢慢來,但是我認為公審法官的人選可以先準備了。」瑪琳說。

  瑪琳看起來一點不著急,因為她知道絲妲薇安更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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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4:35 |只看該作者
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蓋涅門堡

  果然絲妲薇安立刻轉向了維洛多尼說:「維洛多尼公爵,您認為呢?」

  維洛多尼公爵還有一些猶豫。

  瑟雅德拉在他的耳邊,小聲說:「父親大人,我們這樣做,只是為了向大神官施壓。」

  如果僅僅是如此,那就不會損害到光明神殿,於是維洛多尼公爵終於點了一下頭。同時,他也看向了絲妲薇安座位的另一邊,那裡坐著雖然到場卻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神殿騎士團團長齊恩。

  維洛多尼喊道:「齊恩團長,你的意見呢?」

  瑪琳悄悄地提起了心,在她的計劃中,還有一個存在的變數,就是代表神殿騎士團的齊恩。

  中午討論的時候,瑪琳提出了這一點,但當時瑟雅德拉說不用擔心,齊恩不會反對。

  她說:「齊恩不會表態,只要他誰都不幫,不管最後的結果怎樣,他都依然會是神殿騎士團的團長。」

  在渾水中有立場的,都是有所求,或者有所懼的人。齊恩已經站到了神殿騎士團的團長這個高位,他沒有更高的追求了;而他的人生履歷除了過於風流也沒有任何污點,所以他也沒有任何害怕的地方。

  瑟雅德拉還冷笑了一聲,說:「事實上,他的地位比大神官還要穩固。」

  雖然得了這樣的保證,瑪琳卻依然有些擔心,萬一齊恩認為他應該維護光明神殿的威嚴,所以在這時候突然站出來強力阻止公審呢?畢竟他在之前一直都沒有表態,瑪琳完全不清楚他的立場。

  齊恩彷彿正在坐著打瞌睡,被維洛多尼公爵的話提醒了,猛然地抬起了頭。

  他看了一下周圍,對著瑟雅德拉等幾位女性微笑了一下,說:「我只是一個神殿騎士,蓋涅門堡的事務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外。」

  他沒有表示支持,也沒有表示反對。

  瑪琳悄悄地看了瑟雅德拉一眼,看到瑟雅德拉嘴角輕輕地一勾,露出一個「果然這樣」的笑容。

  時間緊迫,維洛多尼和絲妲薇安在倉促中很快決定下了公審的法官人選。

  絲妲薇安深呼吸了一下,等公審的文書準備齊全,知道消息的大神官也就應該知趣地收回神罰令了。

  謹慎的維洛多尼公爵感到了一些不妥的地方,他看向瑪琳,問:「既然里拉切神官是公審的嫌疑犯,他就應該被收押在蓋涅門堡。」

  瑪琳反問說:「里拉切神官如果被關進蓋涅門堡,該不會第二天早上就消失了吧?」

  因為蓋涅門堡監獄經常有需要實施死刑的囚犯,即便是死囚,在臨刑前也有臨終祈禱的機會,所以蓋涅門監獄經常有神職者進出。

  這時,絲妲薇安也反對說:「里拉切神官應該留在王宮。」

  蓋涅門堡不是她完全的勢力範圍,她不敢保證里拉切會不會被奪走,而一旦里拉切回到中央神殿,準備得再完美的公審文書將變成廢紙。

  「不行,王宮又不是監獄,里拉切神官留在這裡不符合公審程序。」維洛多尼公爵說,「里拉切神官應該被送到蓋涅門堡,由專門的衛兵看守。」

  就像絲妲薇安想要把里拉切留在王宮一樣,維洛多尼也想要由他來掌控里拉切,中央神殿的三隻腳互相都不信任,都害怕對方聯合起來把自己拋出局。維洛多尼公爵的多疑更深,因為他沒有神職者這一層天然的保障,想要把他投入監獄甚至都不需要出動神罰令。

  「里拉切應該留在王宮,不然無法確保安全。」

  「如果他留在王宮,更不能夠確保安全。」

  就在他們爭論的時候,費切爾發出了一聲冷笑。

  費切爾的冷笑聲起到了肅靜魔法一樣的作用,爭吵立刻安靜了下來。

  費切爾不滿地看向了瑪琳:「里拉切難道不是你抓住的嗎?」

  這是催促瑪琳行駛逮捕者的主權呢。

  瑪琳還恨不得他們能多吵一會兒,也好多給西德尼王子一點準備的時間,不過既然都安靜下來等待她的回答了,瑪琳就清了清嗓子,說:「我同意將里拉切神官送入蓋涅門堡。」

  絲妲薇安剛想要反駁,卻看到了費切爾冰冷的眼神,她暗暗地想,如果是費切爾的授意,那麼他應該不是為了維洛多尼或者大神官,還是說,他的學徒能夠給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答案?想到這裡,絲妲薇安坐了回去。

  果然,瑪琳緊接著就說:「但是看守的人應該是魔法師,只有魔法師才能確保里拉切不會因為你們神職者的徇私而被偷偷釋放。」

  費切爾坐在瑪琳身邊,聽到瑪琳的話,他垂下了灰色的眼睛,他發出一聲輕微的「嗤」的笑聲。

  這個笑很意味深長,好像是在嘲笑,又好像是在贊許……讓他身後的克里夫覺得完全摸不著頭腦。

  蓋涅門堡是矮人建造的,不但擁有禁魔裝置,還和中央神殿一樣擁有抵禦大型魔法的魔抗裝置。它一方面可以抵禦白曜石塔的攻擊,當然也就可以抵禦神聖天譴。

  這是一個極為牢固的堡壘,幾乎是堅不可摧。根據費切爾的瞭解,蓋涅門堡監獄只需要一隊衛兵,二十個人,就能夠看守住入口的水路,除非把人困死在裡面,不然從外面極難攻破這座堡壘。

  瑪琳一心想要促成公審,而不是像維洛多尼公爵他們一樣只是為了威脅大神官而已,所以她當然要做最壞的準備。她要防備大神官像二十一年前那樣發起對魔法師的屠殺,而蓋涅門堡就是她準備的退路。

  費切爾笑裡有一些贊許,因為他沒有想到瑪琳竟還能想到這種辦法。

  費切爾的笑裡同時也有一點嘲笑,他在嘲笑瑪琳做了多餘的事情。現在的大神官已經沒有那個力量去開啟對魔法師的絞殺了,在王宮佈置下暗殺費切爾的神聖天譴已經是大神官最後的掙扎。

  「魔法師看守蓋涅門堡?那是不可能的!」維洛多尼公爵說,他又不是傻子,把蓋涅門堡交給魔法師,豈不是把手上的權力交出去,一旦開啟了這個先例,那麼很快審判庭也會被魔法師滲透。雖然他們中央神殿的三隻腳爭鬥得厲害,但至少蓋涅門審判庭還是牢牢地控制在光明神殿派系手中的。

  瑪琳繼續勸說,但是維洛多尼和絲妲薇安都沒有鬆口。

  瑪琳當然沒有指望他們能夠同意,她現在提出一個苛刻的要求,那麼在她提出下一個有些退步的要求時,對方的抵觸就會小得多。

  瑪琳歎了口氣,又看了一眼費切爾,似乎是從他哪裡得到了什麼暗示——當然費切爾其實什麼都不知道。

  接著她說:「那麼由白花騎士來看守里拉切吧,讓魔法師來實行監督。」

  「白花騎士?」維洛多尼驚訝於這個提議,實在是從這場議會開始,白花騎士就幾乎沒有被提到過。

  「白花騎士是你的人。」絲妲薇安忽然說,她還記得國王死去的時候,那些白花騎士被瑪琳蠱惑的樣子。

  瑪琳無奈地笑:「絲妲薇安女神官在說什麼呢,白花騎士難道不是屬於王室和光明神殿的嗎?」

  另一邊,維洛多尼公爵表示了贊成:「如果是白花騎士,那麼我可以接受。」

  白花騎士團一團散沙,代理團長如同虛設,因為瑟雅德拉將要參加祭司選拔的緣故,維洛多尼家族其實已經拉攏了好幾名隊長。

  維洛多尼公爵認為自己的影響力能夠滲透白花騎士團,於是就同意了。

  瑪琳在心裡搖了搖頭,維洛多尼公爵可能認為自己能夠影響到菲利多,可是他大概不知道菲利多是個多麼頑固的人,他現在可是連瑪琳的話都不聽啦。

  「別忘了,前提是我有監督權,不然里拉切還是由魔法師看守更好。」瑪琳又說。

  維洛多尼於是說:「你會得到一張通行證。」

  瑪琳滿意地點點頭,說:「拿到通行證,我就讓里拉切去蓋涅門堡。 」

  維洛多尼急不可待,立刻就呼喚身邊隨行的書記官,寫下了一封書信,並且蓋上了自己的印章。

  費切爾和維洛多尼都沒有了異議,絲妲薇安知道自己的反對將沒有作用,但至少里拉切還在魔法師的控制中,不會被輕易釋放,於是她點了點頭,說:「那麼在公審之前,里拉切神官將被看押在蓋涅門堡。」

  議會進行到這裡,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隨著里拉切的歸屬塵埃落定,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

  帶有維洛多尼公爵和絲妲薇安女神官印章的文書被官員們傳遞出去,將以極快的速度飛奔向應該去的地方。

  而各有心思的貴族和神職者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每個人都比對方更著急離開。

  瑪琳也是,接下來她還要去找菲利多商量,所以議會一宣佈結束,她立刻就起身準備離開。

  這時,費切爾不滿地發出了一聲咳嗽。

  瑪琳彷彿被定身了,她慢慢退回來,然後乖巧地跟在費切爾的身後。

  在眾人的目光中,費切爾一行人離開了楓葉議事廳。

  「我還有事情要去做。」走出議事廳後,瑪琳小聲地說。

  費切爾依然走著,他的步伐很大,導致瑪琳需要小跑跟上。忽然地,費切爾問:「你想要什麼獎勵?」

  「啊?」瑪琳有點驚訝。

  費切爾心情很好,今天瑪琳給他的驚喜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想,對於任務完成得非常出色的下屬,費切爾從來不吝嗇。

  因為這次瑪琳的表現讓他太滿意,所以他不介意慷慨一點,讓她獅子大開口一次,他是富可敵國的諾克森公爵,哪怕她想要一個莊園,他都能兌現。

  瑪琳有點懵,她現在正想著怎麼和菲利多商量呢,費切爾一說,她立刻就想起菲利多的項鍊來,於是就說:「那就把項鍊還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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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七十八章 項鏈

  費切爾皺起了眉頭:「項鍊?」

  瑪琳立刻就緊張了起來:「一條紅英魔法石項鍊,當年你從我這裡拿走的,你說過會還給我。你該不是把它弄丟了吧?」

  費切爾很不滿瑪琳的這種指控,說:「我當然記得。」

  瑪琳鬆了一口氣,說:「那就好。」

  費切爾等了一會兒,發現瑪琳沒有再提別的,他覺得有些煩躁,說:「就只是這條項鍊嗎?」

  瑪琳心想我當然有更想的,比如能離你費切爾大人遠點,但提出來只會被你打破頭。

  瑪琳點點頭,說:「把項鍊還給我就好了。」

  費切爾覺得瑪琳真是一個難得的蠢貨,這樣好的機會,她竟然只知道問諾克森的公爵要一個破項鍊。

  費切爾冷笑了一聲,說:「好,我會把項鍊給你。」

  瑪琳心裡高興,神采都忍不住飛揚起來:「那我就先去了,我還得把里拉切送到蓋涅門堡去。」

  剛走出兩步,她又站住,回頭又提醒一遍費切爾:「你別忘了項鍊。」

  這時候費切爾已經懶得理她了。

  費切爾和克里夫駕駛著無翼龍馬的馬車離開王宮,等他們回到索羅沃奇宅邸時,已經臨近半夜。

  此時,索羅沃奇家的宅邸還是燈火通明,在得到國王去世消失之後,一些魔法師和貴族們彙聚到這裡,焦急地等候在待客廳裡。

  管家帶著侍從來迎接費切爾,他小跑著跟在費切爾的身後,告訴費切爾有哪些人來了。

  費切爾點名了其中幾個比較重要的人物,說:「讓他們到書房外的小客廳來,讓書記官也過來。」

  管家彎腰接受了吩咐,轉身去辦了。

  費切爾風塵僕僕地回到了書房中,趁著那些人還沒到,他躺在書房的椅子上稍微休息了一下。

  然後他又突然站起來,起身走到書房的一個櫃子邊,從一個抽屜裡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首飾盒。

  打開首飾盒,裡面躺著一條紅英石魔法項鍊。金子做的鏈條被重新翻新過,閃閃發著光,項鍊的主石是一顆純淨度極高、寶石品質達到了頂級的紅英魔法石,而且還是穩定度非常高的老石。

  這一顆當然不是原來的那顆主石,原來那顆當年被瑪琳使用過度,已經有了裂痕。可是費切爾公爵怎麼可能容忍自己給別人的項鍊是有瑕疵的,他恨不得弄一條全新的項鍊,不過考慮到項鍊後面的家族銘文,他只是翻新了項鍊,並且給它換了一顆大小相似的完美主石。

  費切爾的嘴角勾起一個幾乎看不到的微笑,他已經能夠想像瑪琳拿到這條項鍊後那副高興的蠢樣了。

  ***

  黛黛一直在樓上的房間裡等候,一直到她聽到了那沉重大門敞開的聲音,同時又傳來了整齊的馬蹄踏在地面上的聲音。

  她的大眼睛立刻就變得明亮了起來,她衝上了陽臺,側著身子往馬廄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屬於公爵的黑漆馬車。

  黛黛邁動著短小的雙腿,一路向著馬廄的方向跑去。

  但黛黛沒有找到瑪琳,於是她試著去公爵大人那裡打聽。

  這時候,公爵正在書房的小客廳裡和人談話,門緊閉著,黛黛想要靠近,被衛兵攔住了。

  已經是半夜,可是公爵竟然還要和人議事,一定和瑪琳和國王有關係,想到這裡,黛黛就覺得很擔心。

  昨天夜裡,藥劑師狄克被一名白花騎士帶到了她那裡,並對黛黛轉告了瑪琳的話。

  於是黛黛就立刻出發,準備通知公爵大人。

  誰知道到了出發的時候,那個藥劑師狄克突然改了主意,他不知道用什麼弄暈了馬車夫,試圖獨自駕駛馬車逃走。

  黛黛想要阻攔他,和他在馬車上廝打起來。黛黛當然不是他一個成年男人的對手,幸運的是,除了被弄暈的馬車夫,馬廄裡還有一個當時跟隨她們進入王宮的紮卡亞。

  紮卡亞阻止了狄克,把他捆了起來。紮卡亞充當車夫,帶著黛黛順利地回到了索羅沃奇宅邸。

  到了目的地後,紮卡亞卻被抓起來,關進了馬廄旁的一個暗室裡。

  但黛黛沒事,她可以自由活動。黛黛一直在房間裡面等候,現在看到費切爾已經回來,瑪琳卻不見蹤影,就覺得非常擔心。

  她在走廊的盡頭徘徊,這時候,她看到克里夫從小客廳裡走了出來。

  克里夫取下了頭盔,往樓梯的方向走來。

  黛黛小心地湊上去,說:「克里夫侍衛長。」

  克里夫聽到聲音,低頭一看,說:「哦,是你,瑪琳的小女僕。」

  黛黛很容易被記住,因為她有比尋常人都要小的個子,還因為她有一雙格外大的藍眼睛。

  黛黛急切地問:「克里夫侍衛長,瑪琳在哪裡?」

  提起瑪琳,克里夫就覺得有些不滿,他可還是記得這個瑪琳是如何一見到老相好就把公爵大人的吩咐給拋到了腦後,雖然最後仁慈的公爵大人沒有計較,但他克里夫可不會就這樣忘記了。

  他皺著眉,說:「她?她很好!」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生硬,讓黛黛立刻就產生了不好的聯想,黛黛臉色一下就變得雪白——瑪琳該不會出事吧。

  黛黛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她仰視著克里夫,用激動的聲音說:「瑪琳……瑪琳為公爵大人做事,還讓我回來報信,你們怎麼能夠丟下她!」

  她個子小,嗓音又尖利,克里夫被嚇了一跳。

  「閉嘴!別胡說了,我們沒有丟下她。」克里夫提起黛黛的後領,把她拽遠,以免黛黛的聲音影響到小客廳裡面的公爵大人。

  黛黛趁機抓住他的手,尖聲說:「把瑪琳還給我!」

  克里夫在樓梯下面放開她,說:「煩人的小女僕,跟我來吧,你自己去接她。」

  黛黛淚眼婆娑的眸子立刻就亮了。

  不用克里夫吩咐,她已經乖乖地跟了上去。

  克里夫一邊走一邊說:「瑪琳押送里拉切去了蓋涅門堡,公爵大人正要吩咐馬車去接她。」

  黛黛抽抽鼻子,說:「瑪琳沒事?」

  「呵呵,」克里夫冷笑,「她現在和她的老相好在一起,當然沒事。」

  克里夫帶著黛黛走出建築,沿著回廊走到馬廄,他向馬車夫轉達了命令,交出一張有索羅沃奇家族印章的羊皮紙。如果碰到巡邏的衛兵,只要出示這張憑證就可以了。

  然後他又吩咐黛黛,說:「讓瑪琳不要耽誤時間,儘快趕回,公爵大人還要問她話。」

  「哦。」黛黛點頭。

  黑沉的夜裡,馬車駛動著從鐵鑄大門離開了索羅沃奇宅邸。

  黛黛一個人待在馬車裡,有些害怕。

  她去摸索馬車內的燈,在晃動之中好不容易把燈點亮,在燈亮起的一瞬間,她發現黑暗的車廂裡竟然還有一個人影。

  黛黛下意識就要尖叫,卻被對方撲上來捂住了嘴巴。剛點亮的燈掉在了地面下,一下就熄滅了。

  「是我。」對方說。

  黛黛點頭。

  他慢慢放開了黛黛,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黛黛驚奇地說:「我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你,你都沒有呼吸聲嗎?」

  對方笑了:「隱藏呼吸可是一名傑出盜賊應有的基本功。」

  「公爵大人放你走了?」黛黛問,因為她還記得,紮卡亞被公爵大人關了起來。

  是的,這個隱藏在馬車中的人就是紮卡亞,他的深色膚色讓他和黑暗很好的融合到了一起。

  紮卡亞露出一個笑容——當然不是,這種時候,費切爾公爵怎麼會有時間來處理他這樣一個無名小卒。幸運的是那個關押他的小牢房並不是可怕的蓋涅門堡,對於紮卡亞這樣的盜賊來說,只需要一點小手段就能夠弄開那簡單的銅鎖。

  然後趁著夜色,他溜上了這輛馬車。

  「是的。真是仁慈的索羅沃奇公爵大人。」他撒謊說。

  黛黛有些不滿了:「那你為什麼還要偷偷摸摸?」

  「非常抱歉,職業習慣。」紮卡亞笑著回答。

  黑夜籠罩之下城市陷入了沉睡。寂靜的大街上,只有這一輛馬車在奔跑。

  紮卡亞問:「不愧是索羅沃奇,馬車竟然能夠無視宵禁在內城區奔跑。」

  黛黛得意地抬起下巴,說:「那是當然的。」

  這可是只有少數貴族和王室才有的特權。

  紮卡亞低頭笑了一聲,說:「貴族就是方便。」說著,他把掉落的燈撿起,並順便點燃了。

  在晃動的燈光中,黛黛問:「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躲在馬車裡做什麼?」

  「來和黛黛和瑪琳小姐道別。」紮卡亞說。在馬廄,他擔心被克里夫發現,所以一直小心和克里夫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可不想再被這名騎士扭住胳膊送進牢房。

  想到這裡,紮卡亞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他還以為這次英勇的表現能夠讓尊貴的索羅沃奇公爵對他網開一面,忘記那個該死的傭兵鐵牌。但顯然他的計劃落空了,雖然公爵沒有當場就殺掉他,但也沒有因此就相信他。

  紮卡亞明白,這是因為黛黛的證言還是太脆弱了,他應該先向瑪琳表功才對,畢竟如果想要得到費切爾公爵的信任,至少得有瑪琳那種層次的保證才可以。

  然後他又說,「我猜我們應該是去接瑪琳小姐的。」

  「當然。」黛黛非常高興,說,「這一次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都沒法幫瑪琳傳達到口信。」

  但願這位瑪琳小姐不要像索羅沃奇公爵那麼吝嗇,能夠給他一個好臉色。紮卡亞心裡苦笑。

  接著他透過車窗看了一眼空蕩的街道,然後苦笑就凝固了。

  「這不是去王宮的路?」

  「不是。」

  「是去哪裡?」

  「蓋涅門堡呀。」黛黛張大著眼睛。

  這一幕彷彿經歷過,紮卡亞不可置信確認了街道,重複了一遍:「蓋涅門堡?」

  ——糟糕了,蓋涅門堡可不像索羅沃奇宅邸小房間那麼容易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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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琳的人物小結一

  瑪琳的前世,也就是封淩淩,成長經歷幾乎是一帆風順,有非常疼愛她的父母。一般來說,被真心疼愛過的孩子,自信是深植在骨子裡面的,他們並不會多麼畏懼闖禍,在遇到機會的時候會更有勇氣。

  同樣的道理也能夠說明黛黛,黛黛在父親的寵愛下長大,所以她也很膽大,有時候還有些任性,即便她其實沒有什麼依仗。

  這裡也回應一些評論裡面的質疑。

  有讀者可能認為,伸手不打笑臉人,瑪琳在奧德林這種地方還天天板著臉,不被討厭就怪了。

  首先笑臉相迎沒用,這種地方沒有幾個人能笑得出來(參考過一些貧民窟的紀錄片,裡面真的沒有幾個人能有笑臉),瑪琳被討厭主要因為她是弱雞,不是因為她臉色不好看。

  其次她也不可能給人陪笑,她前生順風順水,又不是討好型人格,明知道笑臉也討不了好為什麼要浪費笑容?如果她真的變得那麼圓滑,反而會違背我塑造的人設,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塑造一個八面玲瓏、面面俱全的女主。

  瑪琳當然不是天生陰沉,有讀者說得很對,大多數人的性格在青春期就定型了,所以瑪琳在後期生活壓力得到緩解後,就慢慢恢復了。

  有讀者質疑過瑪琳的情商,認為她對待費切爾和一些事情的時候並沒有顯露出屬於社畜的圓滑。當然我給瑪琳設定的情商本來也沒有很高,不過她的處理方式我認為是符合她的邏輯的。

  對於技術類工種,幾乎考一個證、跳一次槽就能就能漲一截工資,他們的直接主管就是他們當中技術水平最高的。這類人並不需要多麼地討好老闆,不需要鞍前馬後給老闆的小孩寫作業,給老闆的親戚陪笑臉,對於瑪琳來說馬屁拍得再好都沒有圖畫得好有用,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是什麼。

  這一點我在春日宴會的相關章節裡面也提到過了,但當時看評論還是有很多人不理解。這我確實就沒有辦法,因為如果一直擔任隨時可能被替代的崗位,那麼確實就有可能永遠都在必須討好老闆的圈子裡面打轉。

  再舉個或許不是很恰當的比喻,聚會的時候,大家都在喝酒,只有你不想喝,你會怎麼做?沒有勇氣拒絕勸酒的人,要不要再用所謂的社交禮儀去綁架別人?

  瑪琳不會因為擔心不合群就強迫自己喝酒。一個被寵愛的孩子,又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根本不懼怕什麼KY的指控。

  早期瑪琳沒有環境顯露能力。她的工作能力是基於現代社會的,就算她在現代是上市公司老闆,到了奧德林這種地方,也只能給人當洗衣傭人,也就是俗稱的徒有屠龍之技也只能殺雞。所以瑪琳一心想要離開那裡,因為她知道自己並不是沒有能力,只是沒有施展她能力的環境。

  現在她身處這個社會的文明中心,又擁有了話語權,這才慢慢地顯露出了她的才能。

  另外再說一下瑪琳對待暴力的態度。

  瑪琳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除了軍訓沒摸過武器。她從來沒有直面過暴力,所以對暴力的恐懼感很深。我們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大多數人,其實都是在溫室中長大的,完全沒有對抗暴力的能力。

  她慢慢開始改變,是從她開始覺察到自己的力量開始。

  可以使用魔法讓她開始有能力去反抗暴力,她就開始慢慢地變得「囂張」。她用魔法和人進行對抗,也漸漸地從慌張變得得心應手起來。

  打個簡單的比喻,有些家長覺得小孩太膽小,就送孩子去鍛煉體能,學跆拳道或者其他,並不是要他去真的和人打架,但是體魄好了,對增強小孩的自信心是真的很有用。

  瑪琳已經學了魔法,所以面對齊恩的鹹豬手就不會再隱忍。

  瑪琳也不是一個單純的謹小慎微的人,她其實很倔強,有細心的一面,也有粗枝大葉的一面,而且她的個性一直是偏向衝動的。她是一個會不斷去試探別人底線的不太服輸的人,在奧德林她曾嘗試反抗卡爾,在傑圖加拉反抗神殿,在酒館反抗老闆,在索羅沃奇塔也在一定範圍內不斷嘗試反抗費切爾。

  現在網文比較習慣的套路是,主人公絕不會吃虧,一直蟄伏,扮豬吃老虎,平常裝弱小順從,一朝有機會再沖天而上(沒有說這種設定不好的意思,我自己偶爾也看的),但這種設定不太適合我這篇文。在我參考的某些傳記裡,能夠造成改變的大多數人,從小到大就沒有安分過(笑)。我想要讓瑪琳對這個世界造成一點微小的影響力,於是就小小地參考了一下那些自幼到老都在搞事情的大人物們。

  歎一聲氣,自己終於還是做了多餘的事情。最無聊的事情就是解釋笑話,其實小說也是如此。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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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5:23 |只看該作者
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二步

  紮卡亞的臉色非常精彩,笑容凝固在了嘴角。雖然雙腿因為害怕而想著逃走,可是理智告訴他馬車駛向蓋涅門堡應該並不是為了把他送進監獄。

  紮卡亞訕笑著問黛黛:「蓋涅門堡?我們為什麼要去蓋涅門堡?」

  黛黛大咧咧地說:「我們去接瑪琳呀。」

  紮卡亞很驚訝:「瑪琳閣下為什麼會在蓋涅門堡?」

  黛黛回答說:「因為那個叫里拉切的神官。瑪琳擔心他逃走,所以親自送他去蓋涅門堡。」

  「里拉切神官?蓋涅門堡?」紮卡亞震驚得如同被雷劈中。

  黛黛在索羅沃奇家族的領地諾克森長大,有來自魔法師貴族家庭的自豪,對神職者的權威並不怎麼迷信。但紮卡亞不一樣,他太清楚里拉切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了,所以在聽到黛黛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

  不可能,高高在上的神官里拉切怎麼可能會被投入監獄,他可是大神官梅內尼特的侄子,內定的下一任大神官!

  黛黛不喜歡他懷疑的態度,高揚起小小的下巴,皺著眉問:「難道你認為瑪琳沒有這個本事嗎?瑪琳非常厲害,是除了費切爾大人和阿爾嘉大人之外最厲害的魔法師,不管什麼神官都不是她的對手。」

  這時,紮卡亞已經震驚得整個身體都癱在了車廂的椅子裡,他眼珠瘋狂遊移,整個腦子在混亂地轉動。他不是懷疑瑪琳沒有打敗里拉切的本事,而是神職者的地位堅不可摧,這種觀念已經深深植入了他的心裡,所以乍然聽到這件事,一時之間陷入了迷茫。

  「喂,紮卡亞,要是你再這樣,我就要把你趕下馬車了。」黛黛不滿地說。

  紮卡亞立刻清醒了過來,不,如果黛黛說得是真的,他更要跟去。

  紮卡亞急切地問:「黛黛小姐,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里拉切神官會被送進蓋涅門堡,拜託你一定要告訴我。」

  黛黛還極少被稱為「小姐」,忍不住就有點得意,不過她很快又正經了下來,說:「克里夫沒有說。但肯定和國王的死有關係,說不定就是那個可惡的神官殺害了國王。」

  克里夫懶得和黛黛解釋,只是告訴了她要去做什麼。不過黛黛知道,只要見到瑪琳,她就可以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瑪琳和克里夫不一樣,從來不因為她是一個女僕就敷衍她。

  紮卡亞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但是在聽到這樣的消息後,他確實整個人都發抖了一下。

  紮卡亞撫摸自己因為激動而顫抖的手臂,喃喃自語著一些黛黛不懂的詞。

  這時候,僻靜的街道上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隨著馬蹄聲的逼近,他們所乘坐的馬車方向急轉,突然剎住。這驟然的變化造成了顛簸,將黛黛從位置上拋了下來。

  黛黛扶著車壁爬起來,揉著被碰疼的腦袋,抱怨說:「發生了什麼?」

  紮卡亞掀開了車窗的簾子,正看到一支騎馬的隊伍從他們的馬車旁奔馳而過。正是為了避讓這支隊伍,他們的馬車才突然減速轉向。

  紮卡亞的夜視能力很好,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辨認出了那支隊伍:「是蓋涅門審判庭的官員。」

  除了神職者和貴族,在這樣的深夜裡也只有身負任務的官員才會在內城區的大街上疾馳。

  紮卡亞不得不產生聯想,難道說,和里拉切神官有關?

  ***

  「瑪琳,瑪琳?」耳邊響起呼喚聲。

  一直忙碌沒有時間好好休息,瑪琳很累,居然在顛簸的馬車上都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菲利多騎著馬跟在馬車外,一邊監督押送里拉切的馬車,一邊透過車窗,看著瑪琳倚靠著車壁閉上了眼睛。他知道瑪琳幾乎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了,於是只是看著,不忍心叫醒她。

  直到馬車停下,他們到達了目的地,菲利多才進入車廂,小心地撥動瑪琳的胳膊,把她喚醒。

  瑪琳揉揉眼睛甦醒過來,看到了面前的菲利多,於是露出一個迷糊的微笑。

  沒有清醒的瑪琳眼睛裡蒙著一層霧氣,看起來特別純真無害,菲利多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菲利多……我們到了嗎?」瑪琳問。

  菲利多低頭避開視線,回答說:「到了。」

  他們所在的地方已經是蓋涅門堡的大門前。看到蓋涅門堡,瑪琳忍不住小小地「哇」了一聲。

  和傳說中一樣,蓋涅門堡果然是一座堅固的堡壘,牆壁幾乎可以比擬城牆,頂層是厚重的塔樓,整個堡壘只有一個出口。蓋涅門堡分成地上和地下兩部分,地下是水牢,關押的都是窮凶極惡的罪犯,地面上除了一部分監牢還包括兩個審判庭。

  蓋涅門堡旁邊佇立著一幢相對輕巧的石頭樓房,是在後來建造的審判庭官員的辦公建築。

  里拉切神官已經甦醒過來,他被瑪琳打傷,在甦醒後,白花騎士用神聖治癒術對他進行了初步的治療,他恢復得並不徹底,走起路來依然是一瘸一拐。因為神職者的尊嚴不應被褻瀆,他沒有被捆起來,只是被收走了法杖,但有四個白花騎士圍繞在身邊,想逃走是不可能的。

  維洛多尼和絲妲薇安派遣的下屬跟在這支隊伍的後面,幾十名白花騎士和後面跟著的人群,讓這支押送的隊伍異常龐大。

  這樣聲勢浩大,導致在到達蓋涅門堡之前就已經驚動了蓋涅門堡的長官,監獄長和衛兵彙聚到大門處,深夜裡,深邃得如同墳墓一樣的蓋涅門堡門前人頭攢動。

  絲妲薇安的官員正在和蓋涅門堡的官員對接,用文書說服他們打開第二道大門,將里拉切神官收押。

  但蓋涅門堡的監獄長卻在瘋狂搖頭,說:「不,沒有這樣的先例,沒有大神官的神罰令,我不能收押任何一個神職者。」

  對話飄到了後面,讓被白花騎士圍繞的里拉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這時候瑪琳走下了馬車。在瑪琳出現後,白花騎士和跟隨而來的官員們自動讓開,為她和菲利多讓開一條通道。

  瑪琳有些詫異他們的禮讓,不過她沒有時間去理會這個細節了,她得先到最前面去。

  人群分開,讓監獄長一眼就看到了瑪琳。瑪琳衣著很普通,但她的魔杖很顯眼,那樣碩大的紅英魔法石實在是罕見,而且魔杖的造型也是明顯的短杖。神職者的法杖都是統一的制式,只有魔杖才有可能是這種樣子。

  監獄長眼睜睜看著這名魔法師走近了他,然後這名魔法師開口了:「你是蓋涅門堡的長官?」

  在深夜那並不算明亮的燈光下,瑪琳的深色頭髮和深色眼睛就像是黑寂的叢林一樣,這讓監獄長不由聲音都變得緊張了:「是的。」

  「按照律法,收押犯人只需要法官簽章的訴訟書,或是王室及軍務室的相關公文。」瑪琳緩緩地說。

  但實際中的施行並沒有這樣嚴苛,許多時候只需要神職者或者某個大貴族的一句話,蓋涅門監獄就很樂意收押他們送來的犯人。這一次只是因為送來的人是一個龐然大物,監獄長感到了畏懼。

  「訴訟書在這裡。」一個聲音響起。

  隨著這個聲音,西德尼王子從另外一個方向走向了他們,他手上拿著一張羊皮紙,羊皮紙上面有一大一小兩個鮮豔的火漆印,一個來自蓋涅門堡的法官,一個來自雷佩達王室。

  瑪琳轉向了監獄長,問:「可以收押了嗎?」

  監獄長似乎還想拒絕,但是瑪琳沒有給他機會:「只是暫時收押在蓋涅門堡。但現在國王去世,適用威利斯大帝的緊急軍事法,如果你拒絕執行,那麼在緊急法下,你就只能被停職了。」

  西德尼王子已經站到了人群的中央,就在監獄長對著的另外一個方向,他說:「我已經準備好了。」他準備好隨時使用王儲的權力,把這些忘記自己職責的官員一一送回家去。

  「作為光明女神的信徒,我不能這樣做。」監獄長還想要反抗,說,「神職者是光明女神的使者,不能被如此對待,女神在上,這樣的行為一定會被光明女神懲罰。」

  「那麼你不應該當監獄長,應該只是當一個信徒。」瑪琳又睏又累,不想和他廢話了。

  西德尼王子說:「監獄長,不,我以王儲的名義,宣佈你現在不是監獄長了。」西德尼轉向了他的後面,「衛兵,開門。」

  監獄長並不害怕,王室的話在蓋涅門堡向來沒有什麼用處,就算名義上停職他也依然可以行使監獄長的權力。他站穩了不動,在他的身後的蓋涅門堡的衛兵們也堵在了第二道門前,不讓他們進入。

  不過這裡,除了王儲,還有瑪琳。

  先禮後兵,「禮」的部分已經結束了。

  瑪琳舉起了魔杖,隨著魔法的波動,一道無形的屏障突然升起,像是一塊盾牌逼向了監獄長。在這個屏障的壓力下,監獄長被直接推到了一邊去,就彷彿一個擋住巨人的路的小孩。

  完成這些,瑪琳只用了一秒鐘。

  她說:「走。」

  瑪琳走在了最前面,在她的後面緊跟著西德尼王子和菲利多,然後就是里拉切和環繞著他的一大群白花騎士。

  最高領導已經被推到了路邊,衛兵們惶恐無措,他們下意識地還想頑抗,緊張地握著武器擋在大門前。

  西德尼說:「監獄長蔑視律法,已經被停職了,你們卻依然要跟從一個瀆職長官的命令嗎?」

  在衛兵們的猶豫中,菲利多已經帶著白花騎士走上前去,他們的氣勢無法阻擋,就像是一柄尖銳的長槍衝破了防禦,為瑪琳打開了一條通暢的大路。

  第二道門緩緩開啟,在瑪琳帶著里拉切跨入這道沉重的鑄鐵大門之時,他們的第二步也終於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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