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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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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采葑采菲] 塵埃之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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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00:26:20 |只看該作者
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五十章 會合

  菲利多恨鐵不成鋼地說:「瑪琳,你怎麼能夠因為一兩個神職者的不當行為就做出這種決定。你明明擁有最好的天賦,如果當初你能夠和我一起進入中央神殿,說不定今天你已經超越了瑟雅德拉,成為神殿的首席女學徒了。你根本不需要去當什麼魔法師,像你這樣單……笨的人,那些陰險的魔法師能把你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瑪琳卻諷刺地笑了一聲,說:「光明神殿之內,上位者與下位者之間的壁壘,哪裡是我一個來自奧德林的無名之輩就能夠打破的,我永遠不可能成為首席神殿女學徒。」

  但法師塔不同,首先烏蘇洛林塔非常開明,一直在接收平民學徒,而索羅沃奇塔經歷過二十一年前的大清洗,內部人口銳減,被迫不再那麼在意性別和出身,雖然他們嘴上沒有承認這點。

  瑪琳又說:「何況,是神殿在一開始就拒絕了我。不但如此,他們還冤枉我、羞辱我,將我貶低得一文不值。菲利多,我永遠無法忘記這種屈辱的感覺,每當看到白色絲絨花和代表光明的八芒星,這件事就會在我心裡浮現,這已經成為我的夢魘。所以,菲利多,無論我們是否會在峽谷中遇到費切爾,結果都不會改變,從一開始,我就註定了不可能成為神職者。我是一個天生的無神論者,如果我選擇神殿,不但是在欺騙你們的光明女神,也是在欺騙我自己。」

  「那就就自甘墮落成為魔法師嗎?」菲利多咬牙,「你難道不知道把你帶走的那個費切爾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他是一個『最像黑魔法師的白魔法師』,如果不是羅維卡告訴我,我還不知道穆多他們全部都是死在費切爾和他的下屬手裡,他們沒有任何對人類的憐憫,殺人就像是屠宰牲畜一樣,而你居然選擇和他們這樣的人為伍。」

  「不管是神職者還是魔法師,他們這樣的上位者,都在屠殺下位者,只是方式不同,選擇誰其實都沒有差別。」瑪琳輕輕地冷笑了一聲,說,「雖然我並不想進入索羅沃奇塔,但在某方面我確實應該感謝費切爾,是他帶我進入了魔法師的世界,不管他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是他讓我獲得了自保的能力,這一點我需要感謝他。」

  菲利多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下來,他按捺住怒氣,說:「我以為是你不是自願的,是費切爾公爵強迫你留在了索羅沃奇塔。但現在看起來似乎並不是這樣。瑪琳,你確定要選擇魔法師,從此和光明神殿、和我成為敵人嗎?」

  瑪琳驚訝地看向菲利多,不解地說:「菲利多,為什麼你認為我成為魔法師就一定是和光明神殿作對呢?這個世界並不是一定要非黑即白的,難道不信仰光明女神的人就應該去死嗎?那麼那些世界的角落裡,從未聽聞過光明女神的人就不應該存在了?雖然我是一個無神論者,但我一直尊重你的信仰,從未在你的面前貶低過光明女神,那麼你能不能尊重我,不要強迫我一個無神論者去信仰你的女神呢?公平一點好不好?」

  瑪琳懊惱地想,她就不該提起這個話頭,結果現在重要的事情沒有說,話題全部跑偏到別的地方了。

  菲利多也是被瑪琳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但他知道瑪琳這個人歪理特別多,自己肯定說不過她,但他又不甘心,正在想著怎麼說話,這時,窗外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哨聲。

  伴隨著這哨聲,紛亂的腳步聲和盔甲響動的聲音從門外和窗外傳了進來。

  「警報的哨聲。」一定是因為小客廳的事情,他們發現了魔法師的痕跡,又找不到自己,所以發出警報要求集合。

  從小客廳到現在,他們其實只相聚了很短的時間,只說了幾分鐘的話,就這樣幾分鐘,他們又要分開了。

  菲利多垂下眼睛,飛揚的頭髮都似乎感受到他的頹喪,似乎整個都耷拉了下來。

  菲利多一隻手抱著頭盔,一隻手去拿牆邊的劍,一眼都不肯再看瑪琳一下,埋頭就準備離開。

  瑪琳上前拉住他的手,兩隻眼睛殷切地看著菲利多,說:「狄克,就是那個被你打暈的男侍從,他是一名藥劑師,他會沒事嗎?」

  菲利多不敢回頭去看,他知道瑪琳又要用那種小狗狗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了,他最怕這個了。儘管心裡很難受,他還是說:「我會盡力的。」

  他準備掙開瑪琳的手離開。

  但瑪琳依然緊緊地抓住了他的皮革臂甲,說:「我們找個時間碰面吧,晚上怎麼樣?」

  菲利多沒有說話。

  「宮廷侍從晚間換班後,我在寢宮外的長走廊等你。」

  菲利多沒有答應瑪琳,瑪琳抓住他的手,搖晃了一下,說:「菲利多?」

  菲利多頭也不回,甕聲甕氣地說:「我先出去,你一會兒再離開,如果有人,我會把他們引走。」

  說完他就好像後面有怪物在追趕一樣,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瑪琳趴到畫室的門上,仔細地聽門外,她隱約聽到了菲利多和誰說話的聲音,然後響起了騎士們走路時盔甲發出的響聲。

  等響聲走遠後,又過了幾分鐘,瑪琳再確認沒有別的聲音後,這才打開了畫室的門,悄悄地溜走了。

  路上很順利,瑪琳走下樓梯後碰到了白花騎士,她深吸一口氣,裝作正常工作的樣子,白花騎士詢問,她就回答正要去起居室等候侍從長的吩咐。

  寢宮在值的侍從足足有兩百名,白花騎士們剛剛來到,並不清楚具體的職能安排,看到瑪琳一臉鎮定,他們就沒有懷疑。

  回到侍從的起居室,瑪琳找到了西德尼王子派來接應的侍從,讓他想辦法通知西德尼王子狄克被抓走的事情。

  不過西德尼王子在國王寢宮被兩方勢力監視著,短時間內無法把消息給他,他也無法回復瑪琳。

  到了晚上,瑪琳披上了長及地面的斗篷,準備出發去找菲利多。

  黛黛擔憂地說:「你別去了,萬一連你也被抓走了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能自保,我也相信菲利多一定會來。」

  據說在很久以前,王宮的燈火晝夜不息,就算在夜裡,走廊上也被燈火和鏡子映照得金碧輝煌。

  也許是因為現在王宮變得貧窮了起來,到了夜裡,除了國王和王儲的寢宮,別的地方燈火都熄滅了。

  現在瑪琳就走在這一條黑寂的走廊上。

  被擦的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映照著從窗外射入的月光,由於走廊過於深邃,瑪琳走上去,能夠聽到輕微的迴響。

  這裡可真是鬧鬼故事的好地方。瑪琳緊緊地抓住了斗篷的邊,然後小心地往前方探索。

  她小聲地,用蒼蠅一樣的輕微聲音喊:「菲利多~~」

  沒有人回答她,難道說菲利多還沒有到嗎?

  瑪琳繼續往前,準備找到一個地方躲藏起來,等菲利多來了嚇他一跳。

  正當她往前走的時候,突然,旁邊的一個巨大大理石柱子後面冒出來一個影子。

  瑪琳被嚇得連退了好幾步。

  「我很嚇人嗎?」他說。

  他從陰影裡面走出來,火紅的頭髮走入了月光當中,就像是突然被點燃的蠟燭一樣。

  瑪琳拍拍胸口,說:「啊,你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因為菲利多脫掉了盔甲,換上了輕巧的鹿皮靴子,所以行動就輕巧了許多。他穿著一身單薄的褶邊襯衣,襯衣的下擺塞進了褲子裡面,束出一把好腰,在夜風裡面,襯衣被吹得貼在他的背上,把背部的線條勾勒得特別清晰。

  瑪琳覺得有點害怕,她發現菲利多比她想像中的改變還要大,穿著盔甲還沒有實感,但當他卸下盔甲,顯露出真實的身材後,瑪琳發現菲利多已經不是一個單薄的少年,他是一個成年男人了。

  「……我,我以為你還沒到。」瑪琳的語氣突然就有點虛了。

  尤其這個時候,菲利多的臉色還很難看,就好像瑪琳欠了他很多錢一樣。

  菲利多的語氣硬邦邦的:「難道不是你約的我嗎?」

  「但是我沒想到你會躲在這裡啊。」瑪琳頂嘴說。

  看到瑪琳的態度,菲利多就更生氣了,他從早上和瑪琳分開,就一直在傷心、憤怒還有後悔,同時還有一點點讓人懊惱的期待當中度過,他的心情千回百轉,連午餐和晚餐都吃得食之無味。終於等到約定的時間,他一卸下盔甲就立刻趕到了這個地方,他躲在角落裡面,又擔心瑪琳會不會忘記了這個約定,又擔心當時自己的態度會不會太差,讓瑪琳誤以為他拒絕了於是乾脆就不來了……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煎熬了整整一個小時,瑪琳姍姍來遲,卻是一點都不正經,似乎心情還很不錯。

  這讓菲利多覺得極度的不公平,為什麼他在糾結和難受,瑪琳卻可以依然沒心沒肺地對著他笑,說不定下午她還喝了一個愜意的下午茶,好好地午睡了一番……

  越是這樣想,他就從鼻子裡面發出了「哼」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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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09:16 |只看該作者
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五十一章 賭約

  瑪琳深刻地反思,她剛剛應該沒有做什麼過分的行為,說什麼過分的話才對,菲利多的怨氣是從哪裡來的?

  菲利多沒有好氣地說:「你叫我來這裡做什麼?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就要先離開了,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和一名魔法師閒聊。」

  瑪琳才不會把菲利多的威脅當真,說:「哎呀,何必總是提那些不愉快的話題,光明神殿和法師塔之間鬧得再僵,也不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友情。你和羅維卡不也一直保持著聯繫嗎?如果不是他,我還見不到阿爾嘉呢,說起來還要多謝謝你。」

  「你和羅維卡不一樣。」菲利多。

  菲利多到了納特西亞後就一直埋頭學習,並不知道烏蘇洛林塔和光明神殿那一段過去的公案,在他看來烏蘇洛林塔的魔法師都非常安分守己,而索羅沃奇家族就非常囂張,甚至敢拒絕神官駐守諾克森。

  儘管和羅維卡保持聯繫,那也只是泛泛之交,他們之間都有默契,如果哪天烏蘇洛林塔和光明神殿之間發生矛盾,菲利多和羅維卡就會立刻和對方劃清界限。

  但是瑪琳不一樣,菲利多沒辦法想像以後會和她成為敵人。

  瑪琳仰頭仔細地看著菲利多,眼睛輕輕地眨了一下,等待他的後面的話。

  菲利多不小心看到了她清澈得能夠照出倒影的黑眼睛,頭皮一麻,立刻別開臉去:「……我是當你是朋友才勸告你的……」

  要是再繼續這個話題,那恐怕又說不清楚了,瑪琳說:「菲利多,你知道嗎,我這次來納特西亞要參加白花騎士團的祭司選拔,如果我獲勝成為了白花騎士團的祭司,我們以後就是同伴了,你期待不期待?」

  「你說白花騎士團的祭司?」聽到這個詞,菲利多的眼睛都睜大了。

  「嗯?你不知道白花騎士團要選拔祭司的事情嗎?」

  菲利多當然知道,他也知道這次選拔史無前例,選拔範圍不僅限於神職者,出身於神聖帝國的魔法師也可以參加。他不知道的是,瑪琳竟然也是候選人之一。

  在這之前,他和大多數神職者一樣,默認瑟雅德拉將會是獲勝者,所以他甚至並不是非常關心這次選拔,但如果是瑪琳……

  他都不敢想,這未免也太美好了吧,簡直都不敢相信會是真實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的腦海中都忍不住浮現出了一些畫面,瑪琳成為白花騎士團祭司後,他們就可以並肩作戰……

  並且,如果瑪琳成為了祭司,在這樣一個以出身神殿的神眷者為主的騎士團中,瑪琳也一定會慢慢地受到好的影響從而改變想法。他會想盡辦法幫助她,讓她脫離法師塔重新回到光明女神的懷抱中。

  但瑪琳會是瑟雅德拉的對手嗎?菲利多可是親自和瑟雅德拉交手過的,她是他曾經交手過的最強的神職者。

  想到這裡,菲利多就糾結了起來,作為忠實於光明神殿的白花騎士,他當然希望瑟雅德拉或者某個神職者能夠獲得勝利,但他內心真正渴望的結果卻並不是如此。

  「菲利多?菲利多?」瑪琳輕聲喊他的名字。

  菲利多的眼睛看著地面已經好一會兒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瑪琳的聲音讓菲利多回過了神,菲利多有點懊惱,他竟然只想著遙不可及的事情,卻忘了現在還面對許多重要的問題。

  菲利多收起了嘴角不經意露出的微笑,轉而嚴厲地問瑪琳:「所以你參加祭司選拔是為了索羅沃奇家族嗎?」

  「怎麼可能。」瑪琳想也不想就否認了,「雖然我是被費切爾推薦,代表了法師塔參加選拔,但那只是名義上而已。我參加祭司選拔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我和費切爾達成了協議,我拿到祭司的職位,他就徹底放我自由;二是我總要想辦法讓自己過得更好啊,菲利多,就像你想要成為神殿騎士一樣,我也想要成為更好的人,成為祭司就是我要走的第一步。」

  瑪琳的答案讓菲利多糾結錯亂的心情像是被和風吹過一樣,一瞬間就變得平靜了下來。

  但他沒有讓瑪琳看出這點,他輕蹙著眉頭,又問:「那你為什麼來到了王宮?還潛入國王陛下的寢宮,是不是魔法師們有什麼陰謀?」

  瑪琳歎了口氣,說:「就和你一樣,我也有需要完成的任務,這一次是因為西德尼王子向費切爾求助,所以費切爾才讓我進入王宮協助王子。狄克是納特西亞最好的藥劑師,王子殿下想要讓他為國王陛下治療,但因為白花騎士擋在面前,我沒有辦法只能偷偷溜進去。」

  菲利多覺得很奇怪:「大神官正在想辦法救治國王,王子殿下為什麼要這樣做?」

  「當然是因為國王陛下的病情惡化了,現在連絲妲薇安女神官都對此束手無策。魔藥和神聖治癒術作用原理有一些不一樣,如果使用魔藥,說不定還有機會。」

  菲利多卻很不贊同:「那是因為絲妲薇安女神官對病情進行了錯誤的判斷,神聖治癒術當然可以治癒國王,但現在的問題其實是絲妲薇安女神官攔在國王的臥室門外,不允許神官們為國王陛下治療。如果繼續任由她這樣下去,國王陛下就非常危險了。」

  「不對,我們聽到的說法完全不一樣。」瑪琳也輕輕地皺起了眉頭,「我聽到的說法是,神官們在拖延治療,就像當年高登王子病重的時候那樣。二十多年前,光明神殿既無法治癒高登王子,又不准高登王子使用魔藥,所以才讓高登王子病重而死。西德尼王子就是不想重蹈覆轍,所以才讓我帶著狄克潛入寢宮。」

  「高登王子?威利斯七世陛下的長子?」菲利多回憶了一下,說,「但我明明記得當時高登王子是被黑魔法師詛咒了,但國王陛下不願意搜查王宮尋找那個詛咒王子的黑魔法師,延誤了治療,這才造成了高登王子的死。」

  「詛咒?」瑪琳連忙搖頭,「不可能,詛咒這個東西和現在的魔法體系是完全不相容的,根本沒有能夠解釋詛咒的魔法原理。魔力不是憑空出現的,沒有魔法道具,魔力一旦脫離人本身就會很快消散,而魔法道具不是什麼沒有存在感的石頭和葉子,只要魔法道具在,就能夠被輕易發現,所以詛咒這種遠距離、長時效、無聲無息的魔法在魔法原理上就是不可能存在的。」

  瑪琳的眼神非常認真也很確定,這讓菲利多陷入了沉思。

  瑪琳又問:「那個詛咒的黑魔法師呢?他後來怎樣了?」

  「據說高登王子死後,他就神秘消失了。」

  所以說,這個黑魔法師到底是否真的存在都無法證實了。

  「高登王子的例子在前,西德尼王子當然會很不放心。」瑪琳說。

  菲利多說:「其實大神官也在想辦法救國王陛下,陛下的病現在需要更加強烈的治療手段,但是絲妲薇安女神官和西德尼王子卻拒絕了里拉切神官。」

  瑪琳想了想,問:「里拉切神官和絲妲薇安女神官的治療方式不一樣?」

  「是的,」菲利多立刻回答,「里拉切神官認為,國王陛下之所以昏睡不醒,是因為淤血堵住了大腦,所以需要打開淤血堵塞的地方,用神聖治癒術進行治療。」

  「開顱手術?」瑪琳驚訝地喊出聲來,「以現在的醫療技術,就算我這個外行也知道,進行開顱手術就等於送他去死,這些神官知道解剖學嗎?他們恐怕連頭骨有幾塊都不知道。他們知道病灶在哪裡嗎?讓他們進行開顱手術,以現在的衛生條件,術後感染怎麼辦?里拉切神官之前有成功進行過這種手術的前例嗎?」

  菲利多回答:「這是神官從古代書籍上面找到的方法,據說曾有人因此獲救。」

  瑪琳搖頭說:「有的人被擊穿了腦袋都活下來了,但那是極其稀少的概率。如果里拉切神官提出的治療方案是這樣的,我可以理解為什麼西德尼王子要拒絕,比起這樣危險的方案,還不如讓藥劑師試試,魔藥至少比開顱要安全。」

  菲利多準備反駁說魔藥並不可靠,但想起瑪琳應該更清楚,於是忍住了這句話。

  瑪琳看向他,說:「我知道你不相信魔藥,甚至在有的地方還有傳言說魔藥是邪惡的藥水,喝下後就會變成惡魔。我告訴你一件事吧,藥劑師狄克是神殿騎士團的團長齊恩推薦的。」

  菲利多相當震動,不可置信地說:「齊恩團長?」

  「行為可比語言要誠實多了,你看,就連神殿騎士團的團長也選擇了魔藥。」瑪琳歎氣,說,「所以,我覺得應該讓國王試試。」

  菲利多看穿了瑪琳的意圖,說:「你想要讓我幫忙,讓你能夠帶著藥劑師去見國王?」

  瑪琳點頭:「這也是為了國王。其實就算狄克見到了國王陛下,也不可能立刻就能調配出魔藥,我們不妨聽聽他的建議,然後再決定要怎麼治療。菲利多,你覺得怎麼樣?」

  菲利多陷入了猶豫。

  瑪琳沒有催促他做決定,菲利多現在需要一點時間去思考。

  瑪琳提起了另一個話題:「不過我有一點沒有想明白,按照阿爾嘉的說法,大神官一直不滿絲妲薇安女神官,但是因為絲妲薇安和王室相互合作,讓大神官一直奈何不了他們。這一次祭司選拔,也是他在王室和絲妲薇安,還有一些光明系貴族的要求之下被迫做的決定。按照我所理解的大神官的立場,威利斯七世活著對他並沒有好處,所以他為什麼要救國王?他是真心的嗎?」

  菲利多立刻說:「威利斯七世陛下是神聖帝國的國王,大神官當然會想辦法救他,你這是什麼問題。」

  瑪琳笑了,她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菲利多,不然我們來打一個賭吧,賭一賭大神官是真的想救威利斯七世,還是另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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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聖水

  菲利多警覺了起來,他佯裝鎮定地問:「你想要做什麼?」

  瑪琳自信地說:「按照我所聽說的大神官來推斷,我覺得大神官應該不會那麼好心去救治國王陛下。你敢不敢和我打賭,然後一起見證真相?」

  「大神官是光明女神的代言人,你怎麼能夠這樣惡意地揣測他。」菲利多很尊敬大神官,聽到瑪琳這樣說,就覺得有些生氣,菲利多警告地對瑪琳說,「還是說,你想搗亂?」

  要知道,瑪琳雖然看著瘦瘦小小的一個,但意外地很能闖禍。

  瑪琳白了他一眼,說:「我什麼時候害過你,不經過你的同意,我絕對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說來說去,你只是想要我帶你和藥劑師去見國王。」

  瑪琳笑了:「這只是第一步,菲利多,你要相信我,我從來不會主動去傷害別人,更不要說國王陛下了。最終還是要讓這個賭約得到了驗證,我們才能有憑有據地說服對方,對不對?」

  菲利多沉默了一會兒,瑪琳之所以依然對光明神殿排斥,不過是她在傑圖加拉神殿曾經的倒黴遭遇,但那只是非常少數的神職者做出的惡行,和光明神殿沒有關係。大神官是他見過的最高尚的人,如果瑪琳見過他,必然會改變看法。

  問題就在於,瑪琳不肯踏入中央神殿,而大神官也不會離開中央神殿。如果和瑪琳打賭,那麼就是一次能夠讓瑪琳放棄自己固執想法的機會。瑪琳還是一個很講道理的女孩,如果事實擺在面前,她就很容易被說服。

  於是菲利多說:「藥劑師被關在了雜物間,他什麼都沒說,侍從官曾過來想要帶走他,但薩倫隊長懷疑他的身份,沒有放他離開。現在我們將事件通知了里拉切神官,正在等待神官的回復。」

  「白花騎士團團長呢?他的意見是什麼?」

  菲利多卻回答:「白花騎士團沒有團長,只有一個代團長,他留在營地並沒有到王宮來,王宮的隊伍目前是由四個小隊長領導。」

  瑪琳聽到這個事實覺得非常奇異:「我曾聽阿爾嘉說,白花騎士團的結構和管理都有些混亂,是這個原因嗎?」

  菲利多點點頭,說:「白花騎士團主要有兩種成員,一種是王室推薦的騎士,一種是神殿推薦的騎士,因為對團長的人選一直無法達成一致,所以我們只有一個代團長。騎士團總共有十二個小隊長,我是其中之一,這一次大神官只派遣了四個小隊到王宮來,小隊長之間是平級的。」

  一旦有複數個領導者,遇到事件的時候反而沒有人敢做決定。瑪琳之前還很擔心狄克,假設這群白花騎士的首領是費切爾那樣的獨裁者,狄克現在有可能已經被刑訊,說不定連小命都沒有了。

  在抓到狄克後,作為小隊長之一的菲利多提出意見要慎重對待狄克,畢竟這裡是王宮,而狄克是王宮侍從。剩下的隊長們沒有人反對,因為誰反對,就需要自己去對結果負責。最後他們一致決定推掉這個麻煩,通知里拉切神官來處理。

  所以這也給了瑪琳和菲利多機會,現在沒有即時通訊,他們上午做出決定,中午派人去中央神殿通知,目前還沒有得到回信。

  他們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差。

  菲利多說:「當我輪值的時候,我會想辦法讓你進去,可是我要提醒你,絲妲薇安女神官和西德尼王子一直守在起居室裡。」

  「那就是我來解決的事情啦,菲利多你太棒啦!」瑪琳開心地跳起來,一下抱住了菲利多。

  ***

  龐大的王宮擁有一個王室專屬的教堂,這個華麗的教堂用玻璃和鏡子建造而成,身處其中,就彷彿進入了一個水晶宮殿。

  伊泰莎王妃的長裙拖曳在身後,鋪開成一片,她跪在光明女神的神像面前,虔誠地祈禱。

  光明女神的神像高高地聳立在神龕上。這座神像用潔白的大理石雕塑而成,女神的衣服上鍍著黃金和白銀的裝飾,環繞在女神身邊的藤蔓和花朵,每一片花瓣和葉子都是用真正的寶石打造。

  光明女神悲憐地看著匍匐在她腳下的世人,在寶石的點綴下,她的眼睛栩栩如生。

  伊泰莎王妃正在進行的是每日例行的祈禱,她雙手合握,低聲而殷切地說:「願女神保佑虔誠的伊泰莎,保佑我的孩子能夠健康。請求光明女神讓我能順利為王子生下繼承人,我願為此付出任何代價,求女神憐憫。」

  伊泰莎王妃深深地俯倒在地上,她祈求的聲音是這樣的悲切,如果光明女神真的能夠聽到,大約也會為此流下淚來。

  「伊泰莎王妃殿下。」

  安靜的教堂裡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伊泰莎王妃抬起頭來,看到一個身穿白色神官衣服的男人正從祈禱室中走出,在他的身後跟著兩名牧師,牧師們的手上捧著託盤,託盤上面是盛放聖水的器皿。

  她驚訝地說:「里拉切神官?您怎麼在這裡?」

  王宮中的教堂也有駐守的神官,但歷來都是由絲妲薇安女神官安排,里拉切神官從未在這裡出現過。

  伊泰莎王妃看向里拉切神官三人的身後,並沒有發現自己曾熟悉的那名神官。

  里拉切神官走到了伊泰莎王妃的身前,將手掌放在伊泰莎王妃的頭頂上。這是神職者賜福的姿勢。

  伊泰莎王妃立刻溫順地低下頭。

  「願女神保佑你。」

  「感謝仁慈的光明女神。」

  里拉切神官身邊的牧師走上前,托起手上的器皿,那是一個鏤金裝飾的長頸瓶和一個雕刻著絲絨花的金杯。

  里拉切神官將長頸瓶中的液體傾倒在金杯裡,雙手遞交給了伊泰莎王妃。

  伊泰莎王妃將兩隻手舉過頭頂,接過了杯子。

  當她將金杯捧到身前,卻發現杯子裡的液體是渾濁的,她疑惑地抬起了頭,看向了里拉切神官。

  飲用被光明女神祝福過的聖水是每日祈禱儀式的一部分,但聖水一直都是非常潔淨的清水,但現在這個金杯中的水不但渾濁,還有一股奇異的氣味。

  「里拉切神官?」伊泰莎王妃問。

  里拉切神官沒有情緒地說:「這是安眠的藥水,能夠讓你無夢地好好沉睡一個晚上。」

  「這是為什麼?」伊泰莎王妃驚訝地問。

  「為了你和你的孩子。」里拉切神官說,「你已經流產了許多次了,所以這個孩子也非常危險,王妃殿下,這是你贖罪的機會。」

  里拉切神官的話讓伊泰莎王妃痛苦地抓緊了金杯。是的,她之所以一直流產,就是因為她身負著前世和今生的罪行,這是懲罰。她已經盡力去贖罪,對光明女神比任何人都要虔誠,可是那些可憐的還未出生的孩子還是一個接著一個離她而去。

  她已經不年輕了,西德尼王子去她臥室的次數越來越少,如果這個孩子也保不住,那麼她將無可挽回地成為雷佩達家族的罪人。

  里拉切神官說:「這是大神官的指示。在你入眠之後,我們會為你祈禱,用神聖術為你治療,用女神的祝福幫助你留住這個孩子。伊泰莎王妃殿下,你的忠誠光明女神一直看在眼裡,只需要完成這一次祝福儀式,你的罪行將徹底贖清,你的孩子也將能夠順利出生。」

  這打動了伊泰莎王妃,如果是大神官的指示,那麼這個儀式一定能夠讓她和孩子得到光明女神的祝福。

  她捧起了金杯,放到了唇邊。

  這時,她想起了什麼,又抬頭看向了里拉切神官。

  「我的丈夫西德尼王子殿下,他知道嗎?」

  里拉切神官卻說:「他很快就會知道。」

  這讓伊泰莎王妃感到不安:「我可以在殿下的注視之下飲用聖水嗎?」

  但里拉切神官阻止她站起,說:「伊泰莎王妃,西德尼王子被魔法師蒙蔽了。他被魔法師們的花言巧語所欺騙,竟然對光明女神產生了懷疑。以至於現在,他固執地守候在國王的臥室裡,阻止神官們對國王陛下進行治療。」

  於是,王子殿下已經好幾天沒有回過王儲的寢宮了,並且也不允許伊泰莎王妃前往國王的寢宮探望。

  「魔法師們都是可惡的瀆神之人,他和魔法師離得太近,這才惹怒了光明女神,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緣故,他在繼承人的事情上也不會這樣艱難。」

  伊泰莎王妃輕輕地咬住了嘴唇。

  「但幸好他有你這樣的虔誠的信徒作為妻子,這才讓光明女神沒有降罪下來。」里拉切神官說,「所以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讓他重新回到正途,他將知道只有光明女神才能夠拯救國王,光明女神才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神。而將他帶回正途的你,是他最完美和忠誠的妻子。」

  是的,如果能夠證明這點,那麼她和丈夫之間將再也沒有分歧,他們會重新開始,就像他們剛結婚的時候那樣快樂。

  伊泰莎王妃還是有一些擔憂:「但是絲妲薇安女神官……」

  「絲妲薇安女神官會和我們一起為你祝福和祈禱,伊泰莎王妃,到時候,她也會在你的身邊。」

  這讓伊泰莎王妃徹底地安心了下來。

  她捧起了金杯,小心地、優雅地、一口口啜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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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09:49 |只看該作者
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段歷史

  臨近和菲利多約定的時間,瑪琳早早地就換好了方便行動的衣服,可惜的是依然是裙子,她沒有找到合適的男裝,不然她寧願穿男裝去。

  太陽正在逐漸落下,在等待的時候,瑪琳又翻出阿爾嘉給她的書來看。

  黛黛很好奇地湊上去,問:「瑪琳,這個時候你還看書嗎?」

  「學習這個東西,就是要見縫插針。」瑪琳頭也不抬,一邊盯著書本一邊回答黛黛。

  對於瑪琳這樣曾經一邊工作一邊考證的社會人來說,他們必須學會利用一切空餘時間學習,因為工作之後就不像學生時代,將再也沒有大片的時間給你去聽課、去自習。尤其是瑪琳這種,天資平平,考試靠勤奮而不是靠天分的普通學生,就更需要利用好所有的碎片時間。

  黛黛湊到了她的身邊去,問:「你現在看的是什麼?」

  瑪琳把書給她看了一眼,說:「《威利斯大帝傳》。」

  阿爾嘉給了瑪琳好幾本書,魔藥方面的幾本書瑪琳大概地都看了一下,看了一些理論的內容,剩下的魔藥材料以及各種配方都需要實踐,她確定自己短時間內不可能掌握,於是就暫時放到了一邊去。

  剩下的兩本書似乎是神殿焚書之下的倖存物,都非常古老而且有殘缺。

  其中《納特西亞之詩》這一本實在是太古老了,缺頁得很厲害,不但如此,瑪琳一眼看去,至少三分之二的詞都不認識,連語法都和現在的語法有差別。而這一本《威利斯大帝傳》雖然也有大量的詞匯不認識,但還能勉強看下去。

  閱讀這本書讓瑪琳對拼音文字產生了強烈的怨氣,如果是它們是漢字,就算是不認識的詞匯,也能夠通過上下文,字的引申義,聞弦音而知雅意,推測新詞的意思。而拼音文字的話,這個詞你不認識就是不認識,連猜都猜不出來。

  瑪琳囫圇吞棗地看,看得相當痛苦。她只能大概看了一個大意,太過晦澀的內容只能暫時跳過,等以後再找機會查字典或者去請教別人。

  「我會打擾到你嗎?」黛黛問。

  「不會。」

  瑪琳的書黛黛基本都翻閱過,不過有的看完了有的略過。黛黛識字,不過詞匯量比瑪琳還要小,這讓她只能看懂很淺顯的文章。這本書在瑪琳拿到手的時候,黛黛就被那幾乎不認識的各種詞給嚇壞了,她簡直懷疑這不是用自己認識的語言來書寫的。

  黛黛問:「這本書講了什麼呀?」

  「這是威利斯大帝的個人傳記,一本很有意思的書。」瑪琳說,「我看到一些自述的文字,也有一些旁觀者注解,所以我猜測,這本書可能是威利斯大帝本人以及好幾個作者一同書寫的。」

  「威利斯大帝本人?那豈不是傳說中的人物?」黛黛很感興趣,說,「我知道威利斯大帝,帝王時代的終結者,最後一個被稱為『大帝』的君王,以『強欲』為名,最著名的暴君,神聖帝國的創建者。」

  黛黛期待地看著瑪琳,殷切地等待瑪琳的講解。

  這讓瑪琳覺得非常有趣。黛黛雖然識字不多,卻對很多事情都有強烈的求知欲,不管是周圍小人物的八卦,還是知名大人物的歷史,她都興趣盎然。而瑪琳碰到的其他的大多數人,甚至包括一些出身高貴的小姐夫人,卻總是局限於自己看到的,一步都不願意多走出去。

  如果是別的女人在這裡會怎樣?她們大概根本不會問瑪琳。

  現在流傳的大眾版本的威利斯一世大帝,雖然是奠定神聖帝國基石的君主,卻強徵暴斂,殺人無數,奢靡浪費,又多疑易怒,他的惡行和他的功績一樣昭著。

  不過到了晚年,威利斯大帝幡然悔悟,他深刻地反省自己的過失,為此他離開了奢靡的宮殿,將王位傳給了兒子西德尼六世,自己則穿上了流浪者的麻布衣裳,居住在狹窄的小教堂中,用苦行來懺悔,每日向光明女神祈禱,祈求原諒。

  終於,他的虔誠打動了光明女神,他捧著金杯,在大神官的祝福下死去,靈魂得以去往天堂。

  而在這一本書裡,講述了一個不太一樣,也更複雜的故事。

  威利斯大帝所生的年代,是一個小國林立,征戰不斷的亂世。他作為一個小國公爵的兒子,繼承了來自納特西亞大帝的血脈,自稱是他的正統繼承人。實際上那個時代的領主,幾乎百分之九十都曾和納特西亞有淵源,為了彰顯身份,全部都號稱是他的正統繼承人。

  威利斯一世和他的前輩們不一樣,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他是一個沒有魔力的普通人。在那個亂世,君王要同時擔當軍事領袖,歷史上那些著名的君王,每一個都驍勇善戰,並且,也都是魔法師。

  但幸運的是,在威利斯一世的年代,王室的均分繼承法已經被西德尼一世廢除,長子繼承制已經深入人心,這讓威利斯一世即便沒有魔力,也順利繼承了爵位。

  威利斯一世的時代,魔法潛力者的數量比現在還要少,威利斯一世意識到能夠主宰戰爭勝利的並不是千分之一的魔法師們,而是那些在地上勞作的普通農夫以及那些笨拙地使用金屬兵器的普通士兵。

  他非常注重人才,將一個為馬匹裝上馬鞍和馬鐙的矮小羊倌敕封為爵士;他創建了白花騎士團——對,那個時候,還不叫白花騎士團,叫國王直屬近衛軍騎士團。

  故事到了這裡,接著就是一大段關於威利斯大帝如何創建國王直屬近衛軍騎士團的歷史,但可惜的是,這一篇章不認識的詞匯太多了,甚至還有瑪琳從未見過的字母,瑪琳猜測這一段可能摻雜了大量的外語詞匯,於是只能暫時跳過。

  瑪琳一跳,就跳到了後面威利斯大帝的一段自述上。

  這個時候,他已經建立起了自己的力量,領土不斷擴張,騎士團的鐵蹄之下領主們聞風喪膽,許多領主連抵抗就沒有就直接投降歸附。

  他佔領了大片土地,領地囊括現在的納特西亞及其以西到臨近諾克森的平原。帕赫羅成為當時整片大陸上疆域最遼闊的王國,而做到這一切的時候,威利斯大帝僅僅只有二十七歲。

  疆域不斷擴張的同時,威利斯大帝也發現自己對領土的控制力在逐漸減弱,尤其是,當時是領主分封制,雖然名義上這些領地都是屬於帕赫羅,但領地的實際控制權,不管是政治還是軍事,都是屬於領主本人。

  威利斯大帝的偶像是傳說中的第一代『大帝』,以征服為名的納特西亞,然而納特西亞通過戰爭征服而來的偉大帝國,在他死後就立刻分崩離析。那是因為,他征服的方式是聯姻、戰爭和協議,而這一切都建立在他的個人威信上,於是在他死後紐帶就立刻破碎。

  威利斯大帝不甘心步上這個後塵,他認為他需要一個比脆弱的聯姻和協議更加有力的力量,並且能夠在他死後也能繼續發揮威懾力,它可以是某種意志,也可以是某種思想,甚至可以是詛咒,總之他需要這樣東西來幫助他,保護、維持他所創造的這個龐大的王國。

  就在這時,他遇到了一個來自西方的使者,一個自稱神諭者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做溫奇諾。

  黛黛驚訝地說:「我知道他,光明女神的第二位神諭者!」

  溫奇諾的名字被書寫在光明聖典之上,受到眾多信徒的敬仰和愛戴,在光明聖典的記錄裡,他從一開始出現就已經是一個年長的智者,他有銀白的頭髮,長鬚垂到胸口,充滿智慧且道德高尚。

  但在這本書的描述裡,溫奇諾卻是一個身體健壯的年輕人。

  「溫奇諾紅髮碧眼,臂力驚人,甚至能夠舉起戰馬,格鬥技巧出眾,並且會一種叫做治癒術的神奇魔法……」瑪琳多嘴,插入自己的想法,說,「裡面還說,溫奇諾只攜帶了少量隨從,就穿過戰亂地區,從遙遠的西邊來到了威利斯大帝的城堡。那時候的交通狀況比現在還要糟糕,而且到處都是戰爭,說他身體健壯比他是個瘦弱的老年人更加可靠。」

  那時,光明神殿已經在民間流傳得非常廣泛,在威利斯大帝的領地上也有許多信徒。

  神諭者溫奇諾作為傳教者來到威利斯大帝的城堡,勸說威利斯大帝將光明神殿定為帕赫羅的國教。

  威利斯大帝用戰車和刀劍征服而來的土地,將在光明女神的光輝照耀之下,超越聯姻和協議的力量,被緊緊地連結在一起。

  通過光明女神,威利斯大帝將能夠統一不同的姓氏、不同的種族、不同地域、不同風俗習慣的人們,無論是普通人,還是那些庸碌的領主們,他們將共同仰望著光明女神。同樣的信仰會把他們緊密地聯繫到一起,帕赫羅帝國將永遠不會分裂和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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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0:01 |只看該作者
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危機的前奏

  「威利斯大帝的自述還挺有意思的。」瑪琳笑著說。「這些應該是他在不同的時間段留下的筆記,寫下了他經歷的一些事情以及他個人當時的觀點,語法和用詞都相對比較貼近現在的帕赫羅語言,對我來說比較容易讀懂。其實這本書並不是一本客觀的史書,帶有很強烈的個人色彩。」

  比如在提到溫奇諾的時候,一開始威利斯大帝對這個人是很警惕的,還用了「一個擅長投機的吟遊詩人」這樣的詞語來形容他,這顯然和光明聖典當中記錄的溫奇諾完全不同。

  溫奇諾比威利斯大帝要小三歲,自稱由女神創造,是女神的使者,所以沒有姓氏和家族。不過威利斯大帝認為他是來自某個草原的居民,這個地名瑪琳沒有認出來,裡面摻雜了她沒見過的字母。所以他不可能是出身高貴的貴族,因為不敢說出自己低賤的出身,才自稱沒有姓氏。

  這一點讓威利斯大帝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把溫奇諾當做一回事,不過一段時間後,溫奇諾就用自己廣博的見識和高超的魔法技巧折服了威利斯大帝,讓他不再介意溫奇諾的出身和姓氏。

  那時威利斯大帝已經擁有很大一片疆域,卻被黃金旗幟下各種貴族之間的內鬥鬧得心力交瘁。他正在嘗試用和平的方式讓索羅沃奇家族承認他雷佩達—帕赫羅的正統,把諾克森併入帕赫羅。索羅沃奇家族當時是大陸上最大的公國,實力很強,擁有一個極其龐大的魔法師軍團,威利斯大帝不想和他們正面為敵。

  諾克森和索羅沃奇這幾個詞,倒是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發生過變化。

  威利斯大帝和索羅沃奇家族的關係一直很微妙,他們在內心都想著將對方打敗,同時名義上又是盟友。帕赫羅和諾克森進行過數次合作,吞併了諾克森以南和以西的很大一片土地。然而在戰後的利益分配上,索羅沃奇寸步不讓,讓威利斯大帝發出了「魔法師都是貪婪的吸血鬼」這樣的言論。

  並且,威利斯大帝旗下的魔法師都有各自的家族和利益團體,一旦遇到需要作出選擇的時候,他們都是毫無疑問地選擇自己的家族。

  在這樣的對比下,溫奇諾就變得更加值得他信任。隨著時間推移,威利斯大帝就逐漸傾向於光明神殿,對溫奇諾的評價也越來越好。

  裡面還有一段描述,講述溫奇諾到了中年竟然就開始謝頂,威利斯大帝在書裡用幸災樂禍的語氣留下了許多嘲笑他的語句,這種描述不太像是針對仇敵,更像是對朋友的取笑。

  於是溫奇諾乾脆戴上了白色的假髮,並禁止信徒們再提起他謝頂的事情。在當時,白色和金色的頭髮被認為是高貴的髮色,慢慢地,他的白髮形象取代了他曾經的紅髮印象,假髮讓他的形象更加高貴起來,反而更受人愛戴了。

  夜幕降臨,房間裡麵點起了蠟燭,瑪琳收起了書本,她該是時候出發了。

  瑪琳背上了一個布製的袋子,裡面放著她那本記錄著魔法陣的厚重的魔法書,一邊拿起了沉重的薔薇木製作的魔杖。

  趁著燈火和落日光輝交換的時刻,她腳步輕盈地朝著國王的寢宮走去。

  在國王的寢宮裡,西德尼王子坐在臥室的躺椅上,默默地看著自己沉睡的父親。

  已經過去了幾天時間,國王依然一點醒來的徵兆都沒有,反而可見地變得更加憔悴了起來,他的肢體變得浮腫,血色也在褪去,看起來似乎在逐漸地在睡夢中變成一具屍體。

  藥劑師一直無法到來,而絲妲薇安女神官在王子的面前也變得越來越沉默。

  西德尼王子不禁想到,如果父親去世,他要怎麼辦?

  在他的兄長高登王子去世後,在他還沒有正式被承認為合法繼承人之前他就已經開始接受帝王的教育。對於這個國家他有著強烈的歸屬感,對於成為君王是一直以來的嚮往。然而,如果這一切以父親的死亡換來,他卻感到了一種懼怕。一旦威利斯七世死去,他將自己一人來直面王室那糟糕的財政、各種心懷鬼胎的封地領主、光明系和魔法系貴族之間的吵鬧不休、光明籠罩在他頭頂的巨手……所有的問題他都無法再回避,一切都會像是大山一樣,在父親死去的一瞬間就向他壓下來。

  但想到伊泰莎腹中那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西德尼王子又深吸了一口氣,提起了精神。

  為了給雷佩達王室留下一個真正的強盛的神聖帕赫羅,他不能懼怕挑戰,他一定會用盡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智慧,讓王室走出這次危機,並且一定會讓自己的兒子擺脫陰影,獲得真正的權力。

  絲妲薇安女神官站在臥室的門口對西德尼王子說:「我並沒有欺騙殿下,而是國王的病情確實存在一些不好的可能性。如果沒有之前里拉切神官的干擾,國王陛下現在就已經醒來了。」

  直到現在,絲妲薇安還在說謊。

  他本以為在危急的時刻,至少還有絲妲薇安女神官會幫助她們。

  但西德尼王子不能和她爭吵,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是絲妲薇安,里拉切神官已經闖了進來,所以他得裝作依然相信著她,這樣她才不會拋棄自己。

  一個白花騎士敲響了門,站在門外說:「西德尼王子殿下、絲妲薇安女神官大人,傳信官來了。」

  現在所有的人想要進入這裡,都需要經過白花騎士的通傳。

  那名白花騎士說:「伊泰莎王妃殿下在寢宮暈倒了,情況非常危險。」

  西德尼王子立刻站了起來:「什麼?你說伊泰莎王妃暈倒了?」

  他回答說:「是的,伊泰莎王妃暈倒了,王妃殿下出現了流產的徵兆,連本人的生命都有危險,隨行的女神官已經沒有辦法了。王妃在暈倒前一直呼喚您的名字,她需要您。」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這簡直就是災難。

  西德尼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他茫然地看向了臥室中,那裡躺著他的父親,而在另一邊,是他暈倒的妻子,生死未卜的未來的繼承人。

  「西德尼王子殿下。」騎士還在催促西德尼回復他。

  這時候,絲妲薇安站了出來,伊泰莎王妃是她從馬爾維諾帶回來的,是她最忠實的支持者,除了伊泰莎她再也不會找到這樣合心意的王儲妻子。

  她敲響了門邊的金鈴鐺,呼喚她隨行女神官的名字:「立刻前往王儲的寢宮。」

  西德尼王子看向了絲妲薇安:「絲妲薇安女神官,我將伊泰莎王妃交給您了。」

  絲妲薇安目光冷峻,看著西德尼王子的眼神隱隱帶著譴責。

  西德尼王子忍住了那種屈辱的感覺,說:「我對王妃的病情沒有任何幫助,絲妲薇安女神官一定要救她……」

  「我當然會盡自己的全力去救她,因為她是您的妻子,並且她的肚子裡,還有未來王室的繼承人。」

  絲妲薇安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西德尼王子坐在了躺椅上,這幾天來,他都是在這樣狹窄的躺椅上面休息,他沒能睡一個好覺,因為疲勞他的眼睛周圍烏黑,嘴唇也是乾裂的。

  他應該去休息,但因為一邊擔心伊泰莎王妃,一邊擔心著自己的父親,他的心如同被焚燒,完全無法安睡。

  被他所影響,房間裡面非常安靜,白花騎士已經退到了門外,侍從們安靜地在起居室旁的隔間裡面等待傳喚。

  就在這片安靜中,他聽到了門開的聲音。

  是絲妲薇安回來了嗎?他立刻站起身子來。

  「王妃她……」

  走進來的並不是絲妲薇安,而是一個身穿女僕窄裙的少女和一名男侍從打扮的男子。

  西德尼王子認出了那名黑髮少女,他死灰一樣的眼睛立刻就被點亮了。

  「瑪塔莉柯格林小姐,你終於來了!」

  聽到這個冗長繞口的名字,瑪琳身邊的狄克恍然大悟地看了她一眼。

  原來這才是瑪琳的真名,他老早就覺得,一名高貴的魔法師小姐怎麼都不可能叫瑪琳這種名字。

  瑪琳懶得行禮了,介紹身邊的人說:「這就是藥劑師。」

  實在是湊巧,她本以為還需要想辦法應付女神官,沒有想到絲妲薇安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離開。

  這很好,這對她來說更方便了,雖然絲妲薇安也是狄克的雇主之一,但她從來不懂這些神職者的腦回路,誰知道碰上她會不會又有什麼奇怪的發展。

  西德尼王子問:「藥劑師不是被白花騎士抓住了嗎?」

  「確實是,不過救出來啦,好了,現在沒有那麼多時間,還是先讓我們去看看國王吧。」

  臥室裡的蠟燭被點燃了,窗簾被緊緊地拉上,房間裡面亮得像白晝。

  因為被關押了一段時間,狄克顯得很疲勞和憔悴,他提起精神,拿出工具走到了國王的身邊。

  狄克觀察了國王的眼睛、頭髮、皮膚還有四肢,又仔細地計算他呼吸的頻率,還傾聽了他的心跳聲。

  觀察完畢後,又問了西德尼王子一些問題。

  狄克沉默了一陣。

  「怎麼樣?」西德尼王子急切地問。

  「需要一種特殊的魔藥,」狄克回答,「但這種魔藥很複雜,我需要很長時間去準備。在這之前,你們要給國王餵食,小心不要噎住他,並幫助他清潔身體。」

  西德尼王子聽到這個消息,乾裂的嘴角終於露出一個笑容:「藥劑師,我會給你十倍的酬勞。」

  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數字,然而狄克的看起來很淡定,似乎並沒有被這豐厚的酬勞打動,他看起來依然很緊張,連一個笑容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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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墮落者的記錄

  一切都很順利,看診結束了,瑪琳和狄克準備離開。

  西德尼王子叫住了瑪琳,鄭重地說:「瑪塔莉柯格林小姐,雷佩達家族會記住您的幫助。」

  瑪琳笑笑,說:「就算國王康復,你應該感謝的也是這位藥劑師。」

  離開房間後,狄克小聲地問:「為什麼王子殿下不留下你,有你這樣強大的魔法師留在身邊,他就不用這樣心驚膽戰了。」

  西德尼王子的忐忑不安,就連狄克都看了出來。

  「因為現在的他付不起代價。」瑪琳歎氣,說,「我是以索羅沃奇塔學徒名義進入的王宮,如果他要求我和光明神殿正面對抗,那就是要求索羅沃奇家族和光明神殿成為敵人。說句實話,就算他獻出那個搖搖晃晃的王位,也未必能夠打動費切爾。」

  不是瑪琳看不起索羅沃奇家族,而是二十一年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證明了,索羅沃奇並沒有和神殿正面叫板的實力。

  西德尼王子顯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完全沒有提起。

  狄克於是問:「那麼您呢?瑪塔莉柯格林小姐,您的想法是什麼?」

  瑪琳嗤笑了一聲:「我的想法?那可太不重要了。」

  她只是一個渺小的存在,就像是一顆漂浮的蒲公英的種子,輕微的風就能夠將她吹走,誰會在乎這樣一顆小種子的想法呢。

  也許某一天,她成為了白花騎士團的祭司,她的想法才能夠造成影響。

  「您可真是太謙遜了。」狄克微笑著說。

  菲利多穿戴著盔甲獨自站在起居室的門外,看到了他們,說:「時間很緊迫,我們快離開。」

  被他調開的白花騎士們很快就會回來了,如果發現了魔法師進入這裡,可不會因為菲利多是小隊長就幫助他隱瞞。

  瑪琳立刻提起裙子,沒有風度地小跑著到他身邊去。

  三個人在菲利多的帶路下穿過僻靜的侍從通道,進入走廊盡頭的畫室裡。

  這裡沒有侍從和騎士看守,等下層的白花騎士們陸續巡視到上層後,他們就可以從這裡離開,並且和騎士們完美錯開。

  趁著這個機會,菲利多問:「陛下怎麼樣?」

  瑪琳看向了旁邊的狄克。

  狄克回答:「國王陛下的呼吸很平穩,如果照顧得當,中途還有可能短暫清醒,等服用魔藥後他就可以慢慢康復了。」

  菲利多微微皺起了眉頭;「你是說,陛下的情況並不危險。」

  「哦,當然危險,所以需要非常仔細的照顧,否則在魔藥做好之前,可能陛下就會……」他沒有說完這句話,但大家都懂這是什麼意思。

  瑪琳問:「你要用什麼魔藥來治威利斯七世的病?」

  狄克笑了一下,說:「索羅沃奇塔的魔法師什麼時候也對魔藥有興趣了?」

  「因為我是要去競選祭司的人。」瑪琳面無表情地回答他,「在幾百年以前,祭司不都是魔法師,並且用魔藥來為騎士們治療嗎?」

  狄克的笑容輕微地收了起來:「可能我無法告訴您了,這是屬於藥劑師的秘密……」

  「那麼至少告訴我,你的魔藥會使用哪一種魔力引導劑?我在魔藥方面的知識可能比不上你這個藥劑師,但是至少能夠給你提供魔力。」

  狄克的眼睛閃爍了一下,說:「使用紅英石粉製作的一種很稀少的魔力引導劑,非常古老,現在已經很少有人使用,即使我說出來,您也不會知道……」

  「古老嗎?那正好,」瑪琳打斷了他,「烏蘇洛林塔記錄著至少一千五百年內的所有魔藥配方,包括魔力引導劑,只要這片大陸上存在的,那麼烏蘇洛林塔就有。」

  狄克驚詫地看向瑪琳:烏蘇洛林塔?那不是和索羅沃奇塔一直有齟齬嗎?面前的這個瑪琳明明是索羅沃奇塔的魔法師,她怎麼可能看到烏蘇洛林塔的藏書?

  狄克看向瑪琳,卻發現瑪琳正用一種冰冷且威懾的眼神看著自己。

  「還是說你其實根本就沒有打算去製作魔藥?你只是想要拖延時間。」瑪琳說,「你預計國王陛下肯定活不過十天了,所以定下了十天的期限。你會說魔藥已經製作好了,但可惜的是沒能來得及讓國王服用。這樣即便最後國王死了,也不會傷害到你這名納特西亞最強藥劑師的名譽。」

  狄克「呵呵」笑了兩聲,說:「如果您不信任我,就不應該帶我來見國王陛下。」

  瑪琳從狄克的態度已經可以判斷出自己沒有猜錯:「繼續撒謊已經沒有意義了,狄克,你現在說實話還來得及。」

  「您總不能讓我編造自己根本不知道的謊言吧?」狄克笑著說,「就像沒人會相信魔法師和白花騎士會是朋友一樣。」

  狄克的目光看向了菲利多。他當然是知道是誰把他從臨時的牢房裡帶出來,並且送他們進入了國王的臥室,說實話,當知道瑪琳竟然可以買通白花騎士的時候,他當時真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瑪琳,他在威脅你嗎?」菲利多一直安靜地聽著,這時候突然發言。

  狄克小心地觀察勉強的兩人,在昏暗的燭光下悄聲地後退,餘光仔細地在四周尋找出路。

  這時,瑪琳敲了一下她的魔杖,那魔杖是用沉重的薔薇木做成,敲打在地板上發出沉悶地一聲輕響。

  就在這一瞬間,狄克的後背猛然撞上了一片無形的屏障,阻止了他繼續後退。

  狄克的心一片冰涼。他差一點忘了,他面前的這個魔法師可是能夠使用大型魔法攻擊魔龍的高階魔法師,根本不像她的外表那麼柔弱。

  而自己,不過是一個沒有魔力的藥劑師傭兵,根本沒有違抗她的資本。

  「光明神殿不會相信你的話,」瑪琳回憶起一些小事,失聲笑了出來,「你是一個傭兵,與暴力和血腥打交道的職業,大神官怎麼可能會相信你的話。還是說,你想要讓齊恩對大神官說——大神官,我的一個傭兵朋友向我告密,說……」

  狄克的喉嚨吞咽了一下,默默地低下了頭去。

  她連提都沒有提起索羅沃奇,是不是在說明,她根本不擔心費切爾公爵知道她和神職者有來往。

  不需要瑪琳再提問,狄克乖巧地吐露出了真話:「是的,您沒有猜錯。國王陛下性命垂危,不幸的話,可能是今天晚上,最久,也不過七八天,國王陛下就會離我們而去。魔藥只能延緩他的死亡過程,救不了他的命。」

  「和國王沒有魔力是不是有關係?」瑪琳問。

  狄克點點頭:「如果您研究過魔藥,就應該知道魔藥生效和患者本身的魔力是有關聯的,本人魔力越強,魔藥的效果就越好。王室擁有魔法血統,雖然國王本人並沒有魔力,但魔藥在他們身上的效果應該也要比在普通人身上要強。但國王太老了,隨著衰老,不管多麼強大的魔法師的魔力也會衰退。這種時候,哪怕是精靈的魔藥,以生命之水作為魔力引導劑,對衰老造成的死亡都沒有任何辦法。」

  在這之前,狄克並不知道就算沒有這次意外,國王的壽命也不長久了,這次他突然的昏厥只是加快了這個過程。

  菲利多在頭盔裡緊緊地皺著眉,說:「瑪琳,你一開始就不應該相信魔藥。現在連這個藥劑師的話也證明里拉切神官的判斷才是正確的,如果要救國王陛下,只能進行那個被你稱作『開顱手術』的治療辦法。」

  「您說的那是什麼?」狄克突然聽到了奇怪的詞組。

  瑪琳簡短地解釋了,然後問:「據說是有記錄的治療方法,曾經治癒過患者,作為見多識廣的藥劑師,你怎麼看?」

  「這是傭兵公會的記錄,發生在三十年前。」狄克突然說,他的語氣非常肯定,「這件事在傭兵公會可以通過高級傭兵的權限用金幣查閱到,這是一個墮落神職者傭兵留下的記錄,這不是一次記錄,這是四次。其中,一個人當場死亡,一個人活了下來但是變成了傻子,兩個人在治療後清醒了過來,但也只是短暫地活了幾天,然後很快也死去了。」

  狄克能夠知道這件事,是因為他作為藥劑師,曾閱讀過許多關於醫術的資料,這份記錄就在其中。

  「所以說這種治療辦法根本就不靠譜?」瑪琳先是驚訝,然後又覺得是預料之中。

  「這就是為什麼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這種辦法。」狄克說,「其實我更奇怪的是,就連傭兵公會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這件事,為什麼光明神殿會知道這種方法。如果這份記錄出現在大街上,無疑會被神職者當做禁書焚燒,保留書的人也會被處罰。」

  瑪琳看向了菲利多,菲利多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否被這個真相給打擊到。

  同時瑪琳也依然沒有想通一個問題,她問:「既然幾乎是必然會失敗的治療方法,這些神官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們想要國王死嗎?那麼只需要等待就足夠了啊,這種時候非要加入,說不定還會把害死國王的罪名背到自己身上——不,這點她應該是多慮了,光明神殿不管做什麼都可以使用女神的名義,永遠不會得到罪名。

  這時候,菲利多突然開了口:「應該是為了給國王進行臨終祈禱。」

  菲利多的聲音很低落,他已經接受了國王將要死去的這個事實。他無法保持平常心,那畢竟是這個國家的君主,年輕時也曾是為神聖帝國開疆擴土的賢明國王,而現在,就在相隔著幾個房間之外的地方,他正在慢慢死去。

  聽到菲利多的話,瑪琳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的後背一片冰涼,冷到她的心底去。

  ——「米利安‧達斯,你為你的罪懺悔嗎?」

  ——「我懺悔,我為我的一切懺悔……所、所以,阿什牧師,我能上天堂了嗎?」

  ——「不,米利安‧達斯,妓女是無法進入天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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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0:23 |只看該作者
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五十六章 臨終祈禱

  據說,沒有臨終祈禱的人,將無法進入天堂。

  她幾乎快要忘記的這具身體的母親米利安,在米利安因為生病奄奄一息的時候,阿什牧師曾來到他們的小村莊,為這個將要死去的女人進行臨終祈禱。

  垂死的米利安像是一具腐爛的屍體,只有她的眼睛還發出一點亮光,就像是燃燒她生命力的最後一點火焰,在顯示著她還是一個活人。

  米利安伸出一隻枯瘦而潰爛的手,絕望地伸向阿什牧師。

  阿什牧師卻連忙讓開,害怕她的手弄髒自己的白色袍子。

  「瑪琳?」

  菲利多的聲音將瑪琳從深淵一樣的回憶當中拉了回來。

  瑪琳抬起頭,她的眼睛裡幽暗的神采讓菲利多精神一震,他好像又一次看到了十五歲的瑪琳,那個站在傑圖加拉神殿側門外衣衫襤褸的瘦小女孩。

  狄克並沒有發現瑪琳的走神,他忽然笑了一聲:「哦,臨終祈禱嗎?那對於光明神殿的信徒來說確實是一件大事。」

  在光明聖典的教義中,人類就是為了贖罪而生,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為了死後能夠上天堂。不管多麼窮凶極惡的人,只要在臨終的時候向光明女神懺悔,就有可能去往天堂。

  所以可想而知,對於光明女神的信徒來說臨終祈禱有多麼重要。

  瑪琳不知道的是,甚至還有魔法師在臨死前突然感到害怕,悄悄地去找神官懺悔,試圖得到上天堂的機會。

  菲利多也輕微地點頭,說:「是的,對於女神的信徒,臨終祈禱是最後的機會,你一生犯下的所有錯誤,都可以在這個時候得到赦免。」菲利多的目光放到了畫室的一副畫像上,「比如威利斯大帝,他就是這樣的。」

  瑪琳猛然地抬起了頭,說:「威利斯大帝?」

  菲利多說:「威利斯大帝,『強欲』的君王,他晚年的時候縱欲且暴怒,甚至殺死了勸誡他的神官。這種暴行激起了大臣和勳貴們的憤怒,眾怒之下他不得不退位給西德尼六世。此後威利斯大帝一直待在王宮的教堂裡苦修,為他的罪行虔誠地懺悔。六年後威利斯大帝病危,大神官親自為他進行了臨終祈禱。得到大神官祝福的威利斯大帝獲得了光明女神的諒解,得以升往天堂。」

  「在臨死的時候,對死亡的恐懼有時會讓人做出錯誤的判斷,甚至和平時這個人的所說所做完全不同。」瑪琳話音一轉,又說,「如果懺悔就可以表示做過的錯事一筆勾銷,是不是也可以表示國王陛下可以在這個時候撤銷他曾經做下的任何決定,比如,取消白花騎士團的祭司,有人曾告訴我,這是已經在光明女神的眼睛下面定下的誓約,除了國王自己,沒人能夠取消。」

  「神官們絕對不會這樣做。」菲利多緊張地說,就算是光明神殿不支持的事情,也不能引導一個垂死的老人做出違背本心的決定,這絕對不是一個品格高尚的神職者應有的行為。

  瑪琳又說:「不過我認為大神官應該不會為了祭司的位置大費周章,我們應該想想,國王陛下是否做過讓光明神殿更感到不滿的事。」

  「如果說到令光明神殿不滿……」狄克顯然對這個話題非常有興趣,「那當然是哈麗特王后和西德尼王子了,據說光明神殿可是非常不情願地給哈麗特王后戴上了後冠,也是非常不情願地承認了西德尼王子的合法繼承人身份。」

  而且西德尼王子似乎和那個同樣叫西德尼的六世國王不同,他並不是那麼堅定地支持光明神殿。

  瑪琳說:「可是絲妲薇安女神官怎麼會同意,西德尼王子是她親手送上了王儲的位置,連他的婚姻都是她一手促成,如果西德尼王子失去了王儲的身份,那麼她的努力全部都白費了。」

  在這個時候,菲利多加上一句:「絲妲薇安女神官聽說伊泰莎王妃有生命危險,已經去了王妃的住所,在確保王妃平安之前,她暫時應該無法回來了。」他的聲音很低落,但在猶豫中,他還是說出了這個可能會有用的消息。

  瑪琳說:「一定是大神官的人搞的鬼!」

  她皺起眉頭思索,她必須想辦法阻止這一切。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一聲輕微的震盪聲,是遠處傳來的魔法波動。

  瑪琳和菲利多同時看向了那個方向。

  「來不及了……」瑪琳輕聲說,一定是神官們已經行動了。

  狄克覺察到了危險的氣息,他的喉嚨滾動了一下,連連搖頭後退:「我們還是抓緊時間離開吧,他們王室和光明神殿的事情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他狄克只是一個小小的藥劑師,摻和到這種事情裡面去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白花騎士們已經見過你了,如果西德尼王子真的失去一切,你也跑不掉。」瑪琳很快冷靜了下來,說,「狄克,你現在去找黛黛,讓黛黛帶你去找阿爾嘉,告訴阿爾嘉這裡發生的事情。」

  「什麼?阿爾嘉?不是,瑪塔……」他差點咬到舌頭,乾脆放棄稱呼那個繞口冗長的名字,「瑪琳小姐,您可是索羅沃奇塔的學生,您讓我去找阿爾嘉?」

  「費切爾也行,如果你不怕他的話,總之隨便哪個,你快去!」瑪琳深吸一口氣,轉向菲利多,「菲利多,就請你幫忙帶狄克離開了。」

  說著,瑪琳檢查好自己的魔杖和魔法書,準備從那個狹窄的通道返回。

  菲利多沉默了一會兒,發現瑪琳並沒有再叮囑別的,他忍不住問:「就僅僅這些嗎?」

  瑪琳停下動作,對他露出笑容:「我會沒事的,你等著看吧。」

  她不需要菲利多現在就做出選擇,她要菲利多見到真相後再做決定。

  ***

  西德尼王子與里拉切神官對峙在兩邊。

  里拉切神官說:「王子殿下,請讓開。」

  西德尼王子的聲音都因為氣憤而顫抖:「是你做的,對嗎?你讓伊泰莎王妃流產,引走了絲妲薇安,不然你為什麼能夠這樣快就出現在這裡。這真的是雷佩達王室的宮廷嗎,真是可笑,我竟然連里拉切神官大人什麼時候進入的王宮都不知道!」

  「光明女神照耀的土地,神職者本就應暢通無阻。」里拉切神官冷淡地說。

  西德尼王子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伊泰莎呢?你們把伊泰莎怎麼了?為了你們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們就這樣傷害一個懷孕的女人,這就是光明聖典所說的博愛和仁慈嗎?!」

  「伊泰莎王妃只是睡著了,孩子和她本人都完好無缺,」里拉切神官微笑著回答,「是她自願這樣做的,為了讓一切回到正途。要知道,伊泰莎王妃是我見過的最虔誠聖潔的女信徒,光明女神在上,誰都不會忍心傷害她。」

  西德尼王子緊緊地盯著里拉切神官,他的弗倫恩盔甲就放在隔壁的房間裡,他還是太大意了,他就不應該脫下那個盔甲,哪怕在休息的時候。

  到了這種時刻,里拉切神官也不需要再和西德尼王子客氣了,他逕自往前走去,試圖將西德尼王子當做擺設而穿過他的身邊。

  就在這個時刻,西德尼王子突然動作,他從身後神官的視線死角處抽出了一柄長劍,如同豹子一樣撲向了里拉切神官。

  距離太近,里拉切神官完全沒有預料,他下意識地側身躲藏,被這斜劈而下的長劍劈中了肩膀。

  里拉切神官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

  在他身後的牧師大喊:「里拉切神官大人!」一同衝上來保護他。

  牧師們不約而同地使用神聖術攻擊向西德尼王子,西德尼迅速地拉開距離,躲過了第一發攻擊,但第二發攻擊來不及了,他的左腿被擊中,彷彿聽到了一聲骨裂的脆響,他整個人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上。

  正在他努力用長劍支撐身體站起來的時候,里拉切神官已經從被打傷的痛苦中恢復了清醒。

  「果然是卑劣的私生子,你根本沒有資格當王儲……」里拉切神官一邊喘息,一邊陰狠地說,「你竟然敢攻擊神官,難道你想要像威利斯大帝一樣遺臭萬年嗎?」

  西德尼王子用劍擋住牧師們的攻擊,回答他:「我寧願當第二個威利斯!」

  里拉切神官忍住了疼痛,念出咒語:「光明女神賜予我力量,擊退邪惡與黑暗……」

  咒語完成後,強大的力量衝向西德尼。單薄的弗倫恩長劍沒有阻擋住這次攻擊,神聖術衝擊波將他整個人壓倒,他的頭撞在了沉重的鎏金桌子上。

  西德尼王子側翻摔倒,在地上滾了一圈,失去了意識。

  「里拉切神官……」牧師們急切地扶起里拉切。

  在兩名牧師的合力之下,里拉切神官的肩膀很快就停止了流血,幾分鐘內,血肉模糊的傷口就癒合了。

  不過這樣深的傷口,外面雖然癒合了,深處還是隱隱有疼痛。

  里拉切怨毒地看著躺在地上、頭破血流的西德尼王子,冷笑說:「只是一個沒有魔力的廢物,有什麼資格和神職者作對。」

  在牧師們的攙扶下,里拉切神官繞開了躺在地上的西德尼王子,走向了國王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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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0:35 |只看該作者
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里拉切

  進入臥室後,里拉切擺脫牧師們的攙扶,走到了國王的床邊。

  他仔細地看了一遍國王威利斯七世,這個年輕的時候曾經騎著戰馬平息叛亂的英勇國王,已經衰老得如同一個普通的老人。

  他沉睡著,沒有任何抵抗力。

  真是奇怪,明明他只是一個沒有魔力的普通人,而且也老得像一段朽木,但在他清醒的時候,除了大神官本人,即便是里拉切這樣強大的神官都不敢和他對抗。

  但在這個時候,他閉上了眼睛,里拉切神官就再也不用畏懼他了。

  牧師們在臥室的床上佈置好東西,將鋒利的刀具一一擺開,乾淨潔白的絲絨帕子也準備好了。

  一名牧師拿出一個透明的水晶瓶子,裡面裝著從黑市買來的藥水。藥水使用一種有毒的珍稀植物根莖製作,能夠加速血液流動,讓人精神振奮。事先讓國王服用下這種藥水,是為了保證國王在進行治療後就可以快速醒來。

  當然,如果治療不成功,國王就可能永遠沒有清醒過來的機會了。不過里拉切神官有足夠的信心,他是大神官的侄子,天賦和才能怎麼都不可能比不過記錄中那個失敗的墮落神職者。

  國王飲用下了藥水,藥水起效很慢,國王的臉色依然是灰白的。

  在這時候,牧師們已經行動了起來,一名牧師拿起剪刀,一名牧師拿起了剃刀,他們熟練地在國王的頭頂揮舞刀剪,把國王灰色乾枯的頭髮都清理乾淨。

  準備下刀的地方已經清理了出來,露出了發青的的頭皮。

  就在這個時候,臥室的門轟然一聲被打開,那個本就被打破過一次、還沒有來得及修好的臥室大門,又一次被人用魔法轟開了。

  里拉切神官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轉身看向身後。

  在門口的地方,正站著一個瘦小的女孩,她穿著一身簡陋扁平的裙子,袖子挽到手腕的地方,就像一個幹活的下等廚娘。但她的左手執著一支高及胸口的短魔杖,魔杖的顏色幽暗有一種類似瓷器的光彩,上面鑲嵌著一顆里拉切牧師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大的紅英魔法石。

  這樣的魔杖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她是誰?

  「魔法師?」里拉切神官站直了身體,轉身看向瑪琳,一邊從身邊牧師的手裡接過了他的法杖。

  一邊觀察面前的女孩,這時候,他回憶起了一些趣聞,冷冷地說:「你就是那個自稱克制之魔法師,來自索羅沃奇塔的小魔法師嗎?克制?我想,你應該名為『謊言』,或者是『貪婪』才對。」

  那場在春日午宴上發生的鬧劇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納特西亞,這涉及到神殿騎士和絲妲薇安,於是里拉切神官也很快就知道了。

  但他以為那會是瑟雅德拉那樣眾星拱月一樣的女人,卻沒有想到居然是一個這樣不起眼的黑髮少女。

  她是怎樣進入這裡的,白花騎士們竟然沒有攔住她嗎?

  瑪琳的目光掠過腳邊的西德尼王子,又看向了裡面被他們遮擋住的威利斯七世,問:「你想對國王做什麼?」

  既然已經被魔法師發現了,那麼就不能讓她離開這裡。

  里拉切神官舉起了法杖,低聲地開始念誦咒語,在他的身體前方,慢慢地彙聚出一個金色的魔法陣。

  這時,瑪琳輕輕地敲了一下魔杖,隨著這個動作,魔杖上方的紅英魔法石閃爍了一下,劈啪地一聲響,一道微型的閃電從魔法石上出現,然後像是尖刺一樣衝向了里拉切神官。

  小型的閃電擊中了里拉切神官身前的魔法陣,只聽到一聲碎裂的聲響,他的魔法陣被擊中,碎裂消散。

  牧師們震驚地看向了不速之客,發出了驚歎的聲音:「無聲魔法!」

  里拉切神官拿著法杖的手都忍不住動搖了一下。無聲魔法……這樣重要的事情,齊恩竟然從來沒有提起!

  但他們不用害怕,外面就是巡邏的白花騎士,他們這裡有五個人,她卻只有一個,而且她看起來只有十幾歲,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想到這裡,里拉切神官又拿穩了法杖,開始準備施展神聖術,他隱藏了魔法陣,集中所有注意力,吟誦魔法的聲音更加低沉和認真。

  在他身後的牧師們也終於反應了過來,跟在神官的身後,紛紛開始念誦咒語,準備戰鬥。

  這是瑪琳第一次面對這樣多的敵人,她其實很緊張。但她沒有讓緊張影響自己節奏,她再次使用出魔力,並用魔杖增強它,一瞬間魔法陣就浮現並消失,變化出一道瞬發的魔法彈。

  衝擊的力量飛了出去,將里拉切連人帶著法杖一起擊飛。

  里拉切神官倒在了床邊,法杖飛到了另外一邊去。

  牧師們來不及做出反應,這時候,瑪琳的第二次、第三次攻擊又到了,牧師們的施法接連著被打斷。

  就彷彿瑪琳使用魔法根本不需要任何準備過程,只是她的意念就直接化成了魔法,然後擊倒了對方。

  牧師們看著瑪琳,慌亂成一片,里拉切神官心中劇烈地震盪:「不可能……」

  這樣隨意地使用光明女神賜給人類的力量,簡直就是神本身,不,她當然不可能是神。里拉切神官心裡瘋狂地否認,怎麼可能是神,她和阿爾嘉以及費切爾一樣,都是將靈魂獻給黑暗的瀆神者,這樣的強大只是表像,他們遲早會墮入地獄,神職者才是最強大的。

  伴隨著這個想法,他又站起來,大聲對瑪琳說:「瀆神者,你逃不掉的!你竟敢攻擊神職者,褻瀆光明女神的威嚴,這是徹底墮落的黑暗行為,黑魔法師,你將被投入蓋涅門堡,被處以死刑。」

  看到他明明打不過自己,還這樣徒勞地叫囂,瑪琳突然就安心了下來,她莫名想要笑,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音來,說:「如果你能抓住阿爾嘉,可能我會信服一點。」

  這顯然激怒了里拉切。阿爾嘉就是光明神殿歷史上的恥辱,明明已經被審判為黑魔法師,可是卻沒有任何人敢去抓捕他,任由他在納特西亞的大街小巷隨意來去。

  從被衝擊的震盪中恢復過來,神職者們又開始準備一波神聖術的攻擊。

  瑪琳收起了輕鬆的表情,問:「我其實不想傷害你們。」

  但這群神職者顯然根本聽不進去瑪琳的勸告,他們還認為只要自己人多,就能夠打敗瑪琳。

  瑪琳歎了口氣,抽出了袋子裡面的魔法書。她攤開魔法書,使用一點魔力注入了魔法書書脊上的魔法石,整本書漂浮在了空中。

  書頁快速地翻動,就在這個時候,起居室外傳來了嘈雜錯亂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這種腳步聲很有特點,是穿著盔甲的戰士奔跑發出的聲音。

  這讓里拉切神官臉上浮現出了得意的笑容——是白花騎士們,他們感受到了臥室的魔力波動,已經趕來了!

  身穿弗倫恩的騎士就是魔法師的剋星,這樣多的白花騎士,哪怕是費切爾本人在這裡都不是對手!

  瑪琳歎了口氣,她的目光放在魔法書上沒有移動,卻輕輕揮舞了一下魔杖,然後一個無形的防禦魔法陣就樹立在了她的身後。

  牧師們和里拉切神官的攻擊撞擊在防禦魔法陣上,魔法能量飛濺,像是炸開的火星一樣,成為瑪琳的整個剪影的一個絢麗背景。

  白花騎士們衝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黑髮的少女,穿著簡單的裙裝站在國王的臥室門口,一隻手拿著紅英石的魔杖,一隻手翻閱漂浮在她身體前方的厚重書本。

  她的身後有一道水幕一般的透明的屏障,神聖術撞擊在上面,形成白色和金色的光暈,讓她一個魔法師,竟然給了人一種聖潔的錯覺。

  瑪琳翻到了自己想要的魔法,她抬頭看向了因為驚訝而暫時停住了腳步的白花騎士們,又看了他們站住的地方,低聲自語說:「這裡應該可以的,不是承重牆,地板也很輕……」

  隨著她的自言自語,在白花騎士們踏入起居室的前方,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紫色魔法陣。

  魔法陣不斷擴大,顏色從紫色變成了紅色,魔法陣的光強烈到將這連續的三個房間全部都映照成了紅色。

  這裡的白花騎士大多數都從未見過這樣強大的魔法,魔法陣的複雜程度超出了他們認知,在這種陣勢下,他們都愣住了。

  紅色魔法陣蔓延到他們腳下,白花騎士們不由往後後退了幾步,避開那劇烈的光線。

  魔法陣的擴張停住了,瑪琳輕輕地敲了一下手上的魔杖,隨著那一聲輕微的敲擊聲,紅色魔法陣的中心一顫,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地面一震。轟隆的一聲巨響,地板裂開,從起居室門口瑪琳的腳下,一直到白花騎士們的身前,地板被整整齊齊地割裂,形成一個足足有四五米寬的巨大地陷。所有的地面牆壁還有家具,都在轟隆的巨響和煙塵中墜落到了下層。

  在這種威懾力之下,里拉切神官和牧師們怔愣地呆在了原地,暫時忘記了自己的反抗能力。

  瑪琳又使用了一個小魔法,用風捲走了自己面前的煙塵。她神態自若,就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和她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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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誰的白花騎士

  轟鳴聲消失,煙塵也散去,魔法造成的塌陷在瑪琳和白花騎士之間形成一個巨大的鴻溝,這樣遠的距離騎士們根本無法碰到魔法師,而魔法師的魔法卻能夠輕易就穿越這道阻礙。

  一個牧師清醒了過來,大聲喊:「弓箭!快去拿弓箭,殺了這個黑魔法師!」

  被劇烈的震盪驚動,躺在地上的西德尼王子慢慢地甦醒。

  他頭痛欲裂,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視線暫時還模糊,他用力眨了幾下眼睛,看到了一片深色的裙角。面前的裙子只有最簡單封邊,連蕾絲的點綴都沒有。沿著裙角往上,視線逐漸變得清晰,他看到了一個黑髮黑瞳,面無表情的年輕女孩。

  耳邊的混響慢慢消失,他聽清了周圍的對話聲。

  瑪琳大聲喊道:「不要被墮落的神職者矇騙了!他們背叛了光明女神的誓言,竟然這樣殘忍地傷害光明女神的信徒,而且信徒還是高高在上的王室。西德尼王子已經被他們打傷,國王也險些被殺害,而我剛好看到了這可怕的一幕,出於對神聖帝國的忠誠,我才出手阻止了他們。」

  里拉切身邊的牧師大聲駁斥:「撒謊!你這個邪惡的黑魔法師,你們這些投靠惡魔的瀆神者根本不可相信!」

  瑪琳質問道:「西德尼王子難道不是你們打傷的嗎?你們打傷了王子殿下,還意圖傷害國王陛下,就在所有人的眼前,看看這地上,還有你們準備用來傷害國王的武器。白花騎士們,你們還記得你們自己曾經的名字嗎?你們是誰創造的?是誰給了你們榮耀?你們的責任是什麼,你們還記得嗎?」

  被瑪琳這樣一說,白花騎士們竟突然茫然了。

  瑪琳語氣鎮定地說:「你們是一個有著七百年久遠歷史的古老騎士團,由威利斯大帝創建,原名是國王直屬近衛軍騎士團,白花騎士團只是你們的外號。你們是為了守護這個國家而誕生的,不是為了包庇墮落的神職者。你們還記得自己應該保護的是誰嗎?你們來到這裡的時候,接受的命令是什麼?使用的名義又是什麼?」

  這提醒了他們,是的,對外白花騎士們接受的命令是保護國王,讓國王不被任何人打擾,甚至包括王室成員。

  白花騎士團中間產生了紛亂的議論聲。

  「我們確實是來保護國王的……」

  「但里拉切神官不可能墮落!」

  「一定是黑魔法師在搞鬼。」

  一名似乎很有地位的白花騎士站了出來,大聲說:「黑魔法師,你以為我們會被你矇騙嗎?!」

  這時,瑪琳看到西德尼王子正在緩緩地站起。

  她露出了一個微笑,說:「西德尼王子殿下已經清醒了,要不要問一問他,是誰傷害了他?」

  西德尼王子扶著門邊站起,一隻手按住自己流血的額頭。

  「西德尼王子殿下!」白花騎士們喊著他的名字。

  西德尼王子已經將他們的聲音都聽在了耳朵裡,他用了一分鐘分析現在的情況。

  他沒有時間去考慮太多,在里拉切神官警告的眼神中,他大聲說:「里拉切神官,你為什麼要打暈我,你要對國王陛下做什麼!」

  這樣的話無疑是支持了瑪琳,白花騎士團頓時一片譁然。

  瑪琳又說:「墮落的神職者和這個國家的君主,你們要選擇誰?是保護國王,成為真正的騎士?還是和墮落的神職者一起墮落?」

  這些普通的白花騎士當然不可能知道神官們的計劃,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一時間他們陷入了混亂。

  眼看這樣下去,事情要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了。

  「我沒有墮落!騎士們,別忘了你們從哪裡來!光明神殿才是你們的歸屬。」里拉切神官大聲地說。

  這些白花騎士多數是被光明神殿淘汰的學徒,早就已經失去了上進心和傲氣,聽到了里拉切神官的話,他們才猛然想起自己曾經的身份,他們也是神職者,是與魔法師天然對立的身份,不管他們里拉切神官是否墮落,也不應該讓一個魔法師來審判。

  這時,西德尼王子冷笑了一聲,用嘶啞的聲音大聲吼道:「白花騎士們,是誰讓你們成為了騎士?是誰將王劍放在你們的肩膀上,賜予你們騎士的榮耀?回答我,是誰!」

  在西德尼王子的質問下,白花騎士們一瞬間收起議論,雅雀無聲。

  「是您,西德尼王子殿下。」

  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這平靜。

  聲音來自白花騎士的人群當中。隨著這聲回答,一個年輕的騎士分開人群,走到了前方。

  隔著巨大的坑洞,他在起居室的另外一邊單膝跪下,向他們行禮。那行禮的方向有點奇怪,好像不是對著西德尼,而是對著瑪琳。

  因為國王陛下體力不支,早在很多年以前,白花騎士的授勳儀式就是由西德尼王子進行,這裡的所有白花騎士都曾和西德尼王子有過一面之緣。他們都是在屈膝在西德尼王子的面前,由西德尼王子代表國王授予了騎士的稱號。

  所以,那個男人回答說:「是國王陛下,賜予了我們騎士的榮耀。」

  當得到了這個確定的答案,白花騎士們靜默了下來。

  是菲利多。聽到他的聲音,瑪琳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眼睫因為劇烈的心跳而輕微顫動,激動的心情完全無法掩飾。

  她的聲音都變得更加明亮了:「那麼你們應該忠誠於誰?是居心叵測的墮落神職者?還是賜予你們騎士榮耀的國王?」

  沒有任何猶豫,菲利多抬起頭來,立刻回答:「是國王陛下!」

  他聲音洪亮,從頭盔中傳出有一種鐘鳴一般的質感,震得人心情激蕩。

  一個白花騎士站了出來,斥責菲利多說:「菲利多小隊長,你要背叛光明神殿嗎!」

  菲利多沒有回頭看他,他用清朗的聲音回答:「光明女神能看到我的忠誠,對惡行視而不見,那才是背叛!」

  菲利多的聲音那樣堅定和自信,讓對方的氣勢一下就被壓倒了下去。

  面對這樣的菲利多,對方連反駁的聲音都變得不那麼確定了:「你……你這樣做,如果被大神官知道了,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你能負擔起這樣嚴重的後果嗎!」

  「我可以!」菲利多大聲地說,「我做的事情,忠於光明女神,忠於這個國家,忠於自己,我可以為任何後果負責。」

  對方被菲利多的氣勢嚇得後退了一步。作為小隊長之一,他事先就知道了里拉切神官的計劃,但白花騎士團那麼多人,並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知道上層人物的秘密,現在許多白花騎士被魔法師和菲利多的話所蠱惑,他們動搖的樣子連盔甲都遮擋不住了。

  人心已經亂掉,他已經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要求騎士們發起攻擊,他不敢,也不願意冒險。

  這名小隊長說:「我要立刻去通知大神官,菲利多小隊長,你準備接受懲罰吧!」他轉向了身後的人,「騎士們,去拿弗倫恩的投槍和弓箭,殺死黑魔法師。」

  「薩倫隊長,」菲利多突然叫住了他,「如果真相真的是魔法師說的那樣,神官傷害了我們作為白花騎士應該保護的國王,那麼我們就是徹底的失職。那時候,您願意為自己的錯誤判斷負責,接受懲罰嗎?」

  但薩倫隊長沒有回答,他腳步停了一下,頭也不回抬步離開。

  薩倫隊長從人群中擦著同伴的盔甲走過,當他終於走到了寬闊的走廊,回頭卻發現只有寥寥幾個人跟在他的身後。

  在他身後不遠處,剩下的騎士們都站在原地,視線停留在他的身上。然而他們腳下根本沒有移動,就像是一個個肅穆的鋼鐵雕塑。

  薩倫隊長怒吼道:「你們在做什麼?」

  沒有人回答他,騎士們用沉默的行為作出了選擇。

  ——一個目光和語言都非常堅定並願意承擔任何後果的隊長,和一個避開正面回答不敢做出承諾的隊長之間,他們選擇了前者。

  薩倫憤怒地扭頭離開。

  在瑪琳這邊,她微笑著看著那個戴著頭盔看不清人臉的鐵人兒,突然就感到自己充滿了力氣。

  里拉切神官和牧師們惱羞成怒,這個時候還想著負隅頑抗,他們絲毫不顧忌瑪琳和西德尼王子站得那麼靠近,念著咒語,又要發起攻擊。

  西德尼王子喊道:「小心!」

  西德尼王子的擔憂是多餘的,瑪琳的魔法書已經翻到了她想到的那一頁,餘光看了他們一眼,一瞬間,紫色的魔法陣就在牧師們的腳下升起。

  他們軀體漸漸地變得僵硬,石化的痕跡肉眼可見地從腳下一直延伸到他們的軀幹。

  里拉切神官立刻做出了反應,他中斷了神聖術咒語,用自己所有的魔力去抵禦石化。

  牧師們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只是稍微慢了一點,整個身體都變成了堅固的石頭。

  看到這一幕,瑪琳歎氣:可能和她的魔力有關係,石化的速度果然有些慢。

  但這已經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西德尼王子也是目瞪口呆。

  瑪琳向遠遠另外一邊的菲利多解釋說:「只是石化魔法,他們沒事。」

  既然要拖延時間,等待談判,她就不能殺了這幾個神職者。

  里拉切神官已經連滾帶爬跑到了牆邊,撿起自己的法杖,轉身對準瑪琳。

  瑪琳一個輕鬆的魔法彈,擊飛了他的法杖,他又變得手無寸鐵。

  里拉切神官一步步後退到牆邊,他的眼睛發出瘋狂的光,說:「來,黑魔法師,殺了我!如果我死了,你也不要想逃離納特西亞,光明女神的天譴將會把你燒成灰燼!」

  瑪琳搖了搖頭,她準備使用一個束縛魔法,讓這個神官先停止搗亂。

  就在這個時候,臥榻上的國王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囈語。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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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1:00 |只看該作者
卷九 王權復興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懺悔

  這個時候,國王竟然醒來了嗎?

  雖然他只是輕微地發出了一點聲響,但在場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西德尼王子立刻站起飛奔到國王的身邊,太過著急,差一點摔倒在了地上。

  他撲到了寬闊的大床上,仔細地查看威利斯七世。

  國王現在的樣子非常狼狽,頭髮被剃的亂七八糟,就像是一個有皮膚病的禿毛流浪狗。他的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囈語,眼皮下的眼球在胡亂地轉動。

  看到他這個樣子,西德尼王子捏緊了拳頭。

  他依靠在國王的身邊,喊他:「父親。」

  終於,威利斯七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也許是因為虛弱,他的目光沒有焦距,迷茫地看著空空的前方。他花了許多時間才看清了眼前的人,但他的目光並沒有在兒子的身上停留太久,他的視線穿過西德尼王子,看向了他的身後,但他沒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絲……絲妲薇安……」威利斯七世,努力地喊那個名字。

  隨著衰老,威利斯七世就越來越依賴絲妲薇安,這時候他醒來問的第一個人也依然是她。

  西德尼王子忍住心酸,說:「她很快就回來了。」

  瑪琳覺得威利斯七世可能要死去了,他雖然醒來,意識卻是糊塗的,生命力在不斷流失,眼神都變得混沌。他的臉上浮現出一股不自然的潮紅,顯示著這已經是迴光返照。

  這時候,威利斯七世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兒子,他喊道:「西尼……」

  「是的,父親,我在。」西德尼王子努力靠近他。

  「去、去找絲妲薇安,我很難受……」

  西德尼王子用力點頭,說:「我知道,這裡出現了這麼大的動靜,她一定會很快就回來了,您再等待一會兒。」

  威利斯七世伸出一隻爆出青筋的手,緊緊地攥住西德尼的胳膊,喉嚨裡發出不怎麼清晰的聲音:「不、不,我好痛苦……我要呼吸不過來了……絲、絲妲薇安在哪裡……」

  在這種時候,威利斯七世竟然爆發出了強大的力量,西德尼被他抓住的地方都變成了青白色。

  西德尼輕聲安撫他:「她很快就來了,很快就來了……」

  說這種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都變得哽咽了。

  瑪琳不解地問:「他為什麼這樣難受?」

  這個時候,里拉切開口了:「國王陛下需要神聖治癒術,不然就痛死。」

  瑪琳和西德尼都看向了他。里拉切神官冷笑了一聲,說:「國王陛下從一年前開始就腹痛,絲妲薇安找不到病因,所以隱瞞下了這件事。這一年來,她一直用神聖術為國王陛下壓制病情,麻痹痛覺。」

  西德尼震驚地說:「我根本不知道……」

  難怪國王陛下越來越依賴絲妲薇安,尤其是這幾年,因為絲妲薇安就是他的止痛藥劑。

  聽到了里拉切神官的聲音,威利斯七世目光茫然地掃過了整個臥室,然後落到了牆角的里拉切身上。

  他猶如饑渴的人看到了水,伸出了佈滿老年斑的另一隻手,喊:「神……神官,救救我……」

  對於一個國王來說,他的樣子太卑微了。西德尼王子不忍地低下了頭了。

  瑪琳默不作聲,她看向了身後。雖然臥室距離白花騎士們有一段距離,而且光線也比較昏暗,但騎士們依然能夠隱約看到這裡的情形。

  在聽到國王的說話聲後,他們覺察到了國王醒來,一片整齊的嘩啦聲響,身穿盔甲的騎士們都一個挨著一個半跪下了身軀,低下頭去。

  在臥室裡,威利斯七世伸手朝著里拉切。

  西德尼王子說:「父親,別讓他靠近你,他會傷害你的。」

  威利斯七世回過頭,用渴盼又絕望的眼神看著西德尼王子,抓住西德尼的那隻手指甲已經深深地陷入了他的肉裡。

  里拉切說:「國王陛下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他需要臨終祈禱,絲妲薇安來不及趕回來了。」

  瑪琳沉默著,她悲憐地看著床上的威利斯七世,一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國王到了這時候,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將要死去的光明女神信徒,他絕望的眼神太過可怕,讓瑪琳頭皮發麻,她一瞬間就回憶起了米利安。

  ——「瑪琳……瑪琳,告訴我,我能上天堂嗎?」

  那個眼神,和米利安臨死前的眼神一模一樣。

  一個國王的此時的模樣,竟然和遙遠的奧德林某個低賤妓女重合到了一起。

  西德尼王子一直深埋的頭下面,傳出來一個沉悶的聲音:

  「里拉切神官,臨終祈禱就交給你了。」

  里拉切站了起來,抖抖神官的制服,走向了威利斯七世的病榻,神態隱約有一種得意洋洋的意味。

  在經過瑪琳的時候,他還挑釁地說:「黑魔法師,你還敢阻攔我嗎?」

  瑪琳不想和這種人計較,只是說:「別使壞,如果不想死的話。」

  里拉切神官冷笑了一聲,扭頭走向了國王。

  到了床前,他對西德尼王子說:「準備王劍和金杯。」

  西德尼王子忍住了情緒,轉身去取王劍和金杯。

  這兩樣寶物是國王在重要場合才會使用的儀式道具,就放置在國王的臥室裡。王劍代表士兵和人民的擁戴,金杯代表光明女神的認可。

  西德尼王子很快就拿來了金杯和王劍。

  金杯是一個純金的杯子,上面鑲嵌著四種不同的魔法石頭,四個方向各有一顆八芒星圖案。

  王劍則很長,有一米五左右,劍身上裝飾著鏤空的荊棘圖案,劍格上面鑲嵌著一顆碩大卻又有些暗淡的魔法金輝石,劍格兩翼是樹枝和樹葉的裝飾,劍首是一個咆哮的獸頭,瑪琳沒能分辨出那是什麼動物。

  王劍看起來很陳舊,上面的金飾有新有舊,可能是被修補過。在西德尼王子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隱約感受到了上面的氣息,不由輕微地驚訝了一下。

  這柄王劍是弗倫恩做的,似乎因為年代久遠,弗倫恩的氣息已經微弱到幾乎察覺不到了。

  西德尼王子將王劍放在了威利斯七世的身上,讓他用一隻手握住劍,另一隻手拿住金杯。由於王劍太長,威利斯七世看起來就像是拿了一柄魔杖一樣。

  里拉切在床前輕聲地念著咒語,瑪琳仔細地辨別他的咒語,魔法和神聖術都可以從咒語辨別出來是什麼類型。

  這應該是一種神聖治癒術,隨著咒語,金色魔法陣中緩緩升起點點金色的光輝,像是墜落的灰塵一樣落在在國王的身上。

  在這種安撫性的治癒術下,國王的呼吸不再那麼急促,額頭上鼓起的血管似乎也稍微平復了一些。

  威利斯七世慢慢地放鬆了下來,意識似乎也恢復了清醒。

  在西德尼王子將王劍放到他手上的時候,威利斯七世終於意識到了兒子的存在。

  他艱難地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西尼……」

  「是,父親。」

  清醒過來的威利斯七世慢慢地覺察到了現在的情況,他費力地問:「我是不是要死了,西尼?」

  「……」西德尼王子沒有回答。

  「如果我死去了,你將成為國王,西尼,你的名字……就是我的希望。」

  西德尼王子哽咽地說:「是的,我當然會。」

  里拉切念著光明聖典裡的內容,聲音好像從遠處傳來:「光明女神賜予人類光,神愛之人上天堂,神棄之人墮入地獄。祝福神聖帕赫羅的國王威利斯‧雷佩達七世陛下,在虔誠的懺悔後,他將進入天堂,得到永生。」

  就是這樣短短一段祈禱,神聖術的力量就已經消失。國王陛下衰老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破罐子,一點生命力都留不住了。

  他的呼吸再一次急促了起來,整個臉都變成了青紫色。

  西德尼王子抓住他,說:「里拉切,快!」

  但這個時候,里拉切卻說:「威利斯七世陛下,您曾違背光明女神的意願,做下許多不可饒恕的罪行,但光明女神始終仁慈,所有誠信懺悔的人都將得到救贖。所以您是否願意虔誠地懺悔,結束所有的錯誤,將你所有的一切都先給女神?」

  西德尼王子不可置信地說:「你在做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里拉切猛然推開西德尼王子,並從衣袋裡面掏出了一個東西,然後用力地投擲在腳下。

  那個彷彿魔法石一樣的晶體立刻碎掉,一個透明屏障從破碎的地方升起,迅速地將里拉切和國王陛下包裹了進去。

  是魔法道具,誰都沒想到一個神官竟然藏著魔法師才能製作的魔法道具。

  西德尼王子著急地衝撞屏障。

  這個屏障非常牢固,目前瑪琳魔法書裡面記下的大型魔法沒有專門針對這種屏障的,如果使用蠻力,說不定會把屏障連著國王整個都轟走。

  「用弗倫恩。」瑪琳提醒他。

  西德尼王子轉身四處尋找他的劍,他的劍已經在瑪琳的地陷魔法中跟著地板一起掉到了下層去。

  這時候,遠遠在塌陷的另外一邊,有一個人說:「接著。」

  一柄弗倫恩被拋投了過來。西德尼王子感激地看了那名騎士一樣,拾起長劍,轉身衝向了那道魔法屏障。

  屏障在弗倫恩長劍的攻擊下開始動搖。

  時間不多了。

  里拉切神官取出一張白色的厚重羊皮紙,羊皮紙上面寫滿了文字,首端和尾部繪製著金色的魔法陣,隨著里拉切神官說話,上面的魔法陣閃爍著發光。

  威利斯七世已經被疼痛折磨得意識不清,他只知道發出呻吟和痛苦的呼叫,無法清醒地進行思考。

  里拉切神官的聲音像是從雲端而來:「懺悔吧,那麼一切錯誤就可以結束,你的痛苦將徹底消失,你將去往沒有痛苦,沒有死亡,沒有憂傷的永生世界。」

  威利斯的七世的喉嚨咯咯響著,像是要說什麼。

  「不要!」西德尼王子在屏障外大喊,「父親,不要回應他!」

  「……威利斯‧雷佩達七世,你懺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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