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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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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采葑采菲] 塵埃之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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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7:48 |只看該作者
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九十章 瀆神者

  瑪琳必須承認,光明神殿誕生的故事確確實實地打動了她。

  一個人很難脫離他的階級去為別人思考,然而庫圖塔特身為魔法師貴族,卻願意拋棄自己的身份,為奴隸和平民發聲,這足以說明他的高尚。

  瑪琳很敬佩他,不管他所創造的光明神殿最後變成了什麼樣子,但至少在他的那個年代,庫圖塔特做了別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這時,大神官悲憐地看著瑪琳,眼神溫暖極了。

  瑪琳差一點就被他打動,然而她畢竟並不是這片大陸的本土居民,她所學過的歷史流程比這個世界的歷史延展得還要遠。

  所以她看著大神官,輕輕地搖頭,說:「大神官,我想你弄錯了什麼,你真的以為神職者、光明貴族,和曾經的魔法師貴族有什麼區別嗎?」

  不等大神官回答,瑪琳模仿著剛剛他的描敘節奏,自己將話題進行了下去:「就像當初的魔法師領主們圍剿光明神殿一樣,你們對西摩的屠殺,以及接下來還想對亞曼倫做的事情,其實並沒有什麼差別。」

  大神官似乎沒有想到瑪琳會提起西摩,他的眼睛充滿了笑意,瑪琳無法分辨這笑意的真假。

  他問:「你知道神聖南征,你去過西摩?」

  「西摩在被神聖聯合軍的鐵蹄踏過之後,只剩下了百分之十的人口,僅存的人只能成為你們光明貴族的奴隸。他們在接收這些農奴的時候,不知道是否還記得庫圖塔特,還記得庫圖塔特曾經說過奴隸和魔法師貴族是一樣的。」瑪琳無奈地說,「而且你們還不罷休,甚至還想要把同樣的災難在亞曼倫大區上演。大神官,你自詡光明的時候,難道都不臉紅嗎?」

  「瑪琳,我的孩子,你要知道,柔軟的神職者法袍無法抵抗異教徒的刀槍,我們也需要盾牌。如果當初神聖聯合軍沒有打敗西摩,那麼現在神聖帕赫羅的南邊已經被西摩撕碎了。你見過西摩人嗎?他們擁有黝黑的皮膚,深色的頭髮,他們居住在帳篷裡,和老鼠和蟑螂為伴,飲用骯髒的河水。在西摩的大地上,瘟疫肆虐,部落之間時常爭鬥,野蠻的首領還會用敵人的骨頭作為酒器,你無法想像那是一片怎樣的邪惡的土地。而神聖南征給他們帶去了光明,西摩人被文明的世界所感化,他們是自願成為了光明女神的信徒。你一定沒有去過西摩,如果現在你去那裡,會發現曾經的灘塗變成了繁華的港口城市,而曾經的荒山野嶺變成了生機勃勃的莊園。帶來這片繁榮的,是神聖聯合軍,是光明女神。」

  「那是你自己那麼認為。」瑪琳說,「你自己認為的正義的戰爭卻給西摩人帶來了毀天滅地的災難。我可以大膽地猜測一下神聖南征的原因。從威利斯大帝解放奴隸開始,過去了七百來年,大陸上人口逐漸增多,土地卻依然掌握在貴族們的手中,你們能夠從平民手中攫取的財富似乎無法變得更多了。國家卻越來越貧窮,讓威利斯七世不得不去和北方人打仗,他勝利了,卻發現勝利的果實已經被光明神殿攫取,王室和國家依然是一貧如洗。可能你們嘗到了甜頭,於是為了財富,發動了對西摩的戰爭。西摩是個好地方,陽光充足,土地肥沃,小麥只要灑在地面上就能生長,最棒的是他們沒有統一的政權,對你們而言就像是散養的牛羊。你們輕易就獲得了勝利,奪取了西摩人的土地,並把他們變成了莊園的奴隸。」

  「不,農奴只是非常少量的情況。」大神官說,「在光明女神的光輝之下,也偶爾會產生一兩個行為惡劣的偽信徒。你可以告訴我他們的名字,在光明女神的名義下,我會對他們實施懲罰。但瑪琳‧達斯,你不能忘記了自己的立場,就像是父母偶爾錯怪了孩子,但他們依然是父母的孩子,孩子不應該因此對父母心生怨懟。少量的犧牲和錯誤是無法避免的,你是一個非常有潛力的神眷者,天賦足夠勝任首席神殿女官,你所需要的只是時間,所以你不應該把目光放在一些微小的錯誤上面,你應當把視線放到更遠的地方,看看整片大陸上的所有神職者和信徒,看一看光明神殿為這個世界帶來的嶄新局面。一旦你能夠把目光放得遠和長,這些細節都不足掛齒了。」

  這讓瑪琳笑了起來,她說:「我懂了,你是想要我站到你的立場上,立場才是最重要的,為了大局,我應當無視你口中的那些『微小的錯誤』。」

  大神官欣慰地說:「你果然是個聰慧的女孩。」

  「但我從小卻被教過一個道理,如果不知道怎麼去判斷,就去看別人做了什麼,而不是看別人說了什麼。大神官,你說得確實非常漂亮,但我所看到的事實卻並不是如此。」

  大神官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真是一個固執的女孩。如果沒有光明神殿,你的父輩,還有你,說不定還是一個奴隸,即便這樣,你也依然不動搖嗎?」

  「不是光明神殿,也會是別的。」瑪琳卻冷漠地說,「庫圖塔特確實是個偉大的人,但這不表示他的繼任者也是好人。歷史發展到了一定的階段,就會迫切地需要廢除奴隸制,解放生產力,而在那時,剛好由光明神殿完成了這個任務。但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使命,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任務,到了現在,光明神殿已經不再是啟明星,它是枷鎖,是桎梏。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我都沒有必要進入一個日落西山的組織。」

  大神官這一生都沒有聽過這樣嚴厲的措辭,就連大魔導師烏蘇洛林,也不曾對他這樣無禮地說過話。

  然而瑪琳卻這樣直白地說了,她還不到二十歲,只是一個淺薄的鄉下姑娘,可是她竟然嚴厲地說光明神殿正在日落西山,這種冒犯足夠讓她下地獄!

  大神官忍住了憤怒,說:「你徹底地背叛了光明神殿,你忘記了你的家人和出身了嗎?」

  「我從來沒有忘記。」瑪琳說,「所以我更不會加入光明神殿。大神官,感謝你給我講的這個精彩的故事,讓我對這個世界有了另一個層面的瞭解。你之前所說的那麼多,難道不是為了說服我讓我取消公審嗎?你聽說過已經離弦的箭能夠收回的嗎?公審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納特西亞,廣場上面已經聚滿了人正等著見證里拉切神官被燒死。這會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讓我看看,這個房間的窗口正好能夠看到審判台,你不會錯失的。」

  「里拉切不會被公審,你不能這樣做,」大神官說,「你不能因為一個里拉切的失誤而將整個光明神殿都牽扯到其中,這會毀了整個光明神殿一千多年的努力,你難道希望看到神聖帝國退回到那個把奴隸當初牲畜的黑暗時代嗎?里拉切神官會得到懲罰的,我會在光明神殿的宗教審判庭上嚴厲地懲罰他。」

  「你太看得起光明神殿了,就算光明神殿徹底覆滅,歷史也不會倒退。」瑪琳笑著說。

  日落西山,覆滅……這些詞她竟然敢用在光明神殿上,這讓大神官慈祥的表情都無法再繼續保持下去了。

  「里拉切不會出現在公開審判臺上,你為什麼要這樣執著?」大神官說。

  「他會的,」瑪琳冷冷地回答,「大神官大人,如果您還想離開這裡的話,就應該把他交出來。你可以把頭伸出窗口,看一看遠處的白曜石塔,阿爾嘉現在已經知道你在這裡了,只要你踏出這裡一步,就會被白曜石塔的魔法燒成灰燼。」

  「瑪琳!」菲利多驚訝地看著她,「你到底做了什麼?」

  瑪琳淡淡地說:「我去和阿爾嘉見了一面,告訴他里拉切被公審,大神官很有可能會出現,讓他不要放過這個機會。」

  大神官問:「你和阿爾嘉見面的事情,索羅沃奇公爵知道嗎?」

  「就像你說的那樣,不要忘記自己的立場。他們都是魔法師,比起他們之間的仇怨,還是一起對付光明神殿的事情更加重要。」瑪琳笑了,說,「大神官,你怎麼選擇呢?」

  但大神官卻笑了,說:「那麼就來吧,作為光明女神的信徒,能夠為光明女神而犧牲生命,這是我的榮耀。我所惋惜的,是你的生命……」他轉向了菲利多,說,「菲利多的生命,還有廣場上那麼多人的生命,他們本來擁有安穩的生活,有各自的親人的朋友。」

  「你的這套說辭去和阿爾嘉說吧,他如果會介意的話,大概會停手。」瑪琳冷冷地說。

  大神官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看來我們確實是沒有辦法繼續進行交談了。」

  說話的同時,他伸出手來,瑪琳猛然看到,在他的手腕上有一個金屬鐲子,上面鑲嵌著幾顆顏色不一的魔法石。

  在大神官抬手的瞬間,上面的魔法石就發出了光來。

  瑪琳想也不想,立刻舉起魔杖,準備使用魔法。

  這時菲利多突然衝了出來,站到了他們兩人之間,瑪琳被他一擋,魔法中斷,而大神官的神聖術卻沒有停止,直接向著他們兩人衝了過來。

  神聖術擊中了菲利多身上弗倫恩做成的胸甲,將他擊飛出去,剛好落在了瑪琳的身邊。

  雖然衝擊力很大,但這個道具所施展出來的神聖術大部分都被弗倫恩化解掉了,菲利多並沒有受到重傷。

  他努力地爬起來,望著大神官,說:「大神官大人,您答應過我,不管瑪琳最後做出了怎樣的選擇,您都不會為難她。」

  「菲利多啊,我的孩子,難道你還不明白嗎?瑪琳‧達斯已經墮落了,她忘了自己來自哪裡,忘記了她的最初的心願,現在的她已經徹底和魔法師同流合污,甚至準備著用魔法的力量再次奴役這個世界。」大神官諄諄教誨,「你認識是十五歲的瑪琳‧達斯,卻不知道她在法師塔的這幾年經歷了什麼。她的心已經被魔法師的貪欲污染,再也不是你曾愛慕的那個純潔的女孩了。」

  「不,求您,別傷害她。」菲利多站起,依然擋在瑪琳的身體前方。

  大神官說:「菲利多,難道你沒有聽到她所說的那些瀆神的言語嗎?如果不是因為有你這樣一個好孩子的擔保,我根本不會和這樣一個來自法師塔的瀆神者見面。我給了你機會,而你現在卻決定要和這個女孩一起墮落,成為罪惡的瀆神者?」

  瑪琳在菲利多的身後,準備撥開菲利多,但是菲利多站得非常穩,她的力氣完全無法撼動他。

  瑪琳吼菲利多:「別擋著我,我不怕他!」

  「看,現在的她終於暴露出了真實的模樣,準備用那些屠殺她祖輩的魔法來攻擊我。我真的非常失望。」

  菲利多哀求說:「大神官大人……」

  而在這個時候,瑪琳的魔法已經穿過了菲利多衝向了大神官,大神官也同時做出了反應,他的手心垂下了一條鏈子,鏈子上面的魔法石發出強光,剛好和瑪琳的魔法撞在了一起。

  神聖術和魔法在空中碰撞,就在房間的中間發生了爆炸。

  白色的爆炸光出現的一瞬間,菲利多轉身撲向了瑪琳,把她在籠罩在了自己的身軀之下。

  而在強光之後,大神官的視線恢復,房間裡面已經沒有瑪琳和菲利多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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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7:59 |只看該作者
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混亂

  而在蓋涅門堡的某個隱蔽的通道中,瑪琳憤怒地用魔杖敲打菲利多,叫道:「放開我!」

  魔法師的肉體比起神殿騎士來說確實是孱弱了一些,菲利多皺著眉,將她像一個包袱一樣挎在腰部,迅速地把她帶離了大神官所在的那一層樓。

  瑪琳一邊掙扎,一邊說:「菲利多‧布倫第安特,你不要以為我不敢用魔法攻擊你!」

  話音剛落,薔薇木魔杖頂端的魔法石突然閃光,一個小火球由魔力凝聚而成,直直地衝向菲利多沒有戴頭盔的臉。

  菲利多下意識側過身體去躲避,被迫鬆開了瑪琳,火球掃過他的頭髮,在他身後的牆壁上炸開。蓋涅門堡的牆壁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使用巨大的石塊砌成的,石頭之間已經成為了整體,瑪琳那能夠炸飛一大堆人的火球,撞在牆壁上只是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灰坑。

  瑪琳脫開他的手,一跳而起,躲到了牆壁另外一邊去。就在她掙扎著脫離菲利多的那瞬間,那條沉重的紅英魔法石項鍊從她的衣袋裡面滾落了出來,掉在地面上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菲利多雖然躲開了火球,但火球灼熱的路徑依然點燃了他的髮梢,還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燒焦的痕跡。

  那必然很痛,可是菲利多連眉都沒有皺,他的目光完全地被地上的那條紅英魔法石項鍊吸引了。

  瑪琳喘著氣背靠著牆壁面對菲利多,手上的魔杖對準了他。

  「這是……這是我的項鍊。」菲利多喃喃地說,然後他彎下腰,毫無戒備地把自己的頭頂和後背展示給了瑪琳。

  菲利多撿起項鍊,綠色的眼睛沉默得就像夜晚的湖面。

  看到菲利多這副樣子,而自己卻如臨大敵,瑪琳一下就覺得非常地洩氣,拿著魔杖的手也不由地鬆懈了下來。

  「菲利多,你走吧,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瑪琳恢復了平靜,冷漠地說。

  菲利多聽到瑪琳這種話,依然垂著頭,說:「不要這樣,瑪琳……」

  「我根本就不怕大神官,不需要你擋在中間!」瑪琳大聲說。

  菲利多輕輕地搖頭,他幽幽地看了瑪琳一眼,說:「我不能讓你這樣做……」

  「對,因為他是大神官,而你是他的信徒,不,不止是信徒,你是他的走狗!」

  菲利多站起身,一邊搖頭,一邊走向瑪琳,

  但是瑪琳說:「別靠近我!我不喜歡和人靠得太近!」

  菲利多被深深地刺傷了,一股絞痛充斥了他整個胸口,他按住聲音中的苦澀,努力地解釋說:「如果、如果你真的傷害了大神官,你就會成為罪無可恕的瀆神者,大陸上所有光明女神的信徒都會想要消滅你,為此甚至可能會發動戰爭……這種時候,不管是索羅沃奇塔或者是烏蘇洛林塔,都不會再願意收容你。」

  菲利多的話讓瑪琳清醒了過來。

  確實,她之前太衝動了,且不說打敗,就算她殺死了大神官又能夠怎麼樣,大神官會成為英勇的烈士,光明神殿的地位不會有改變,整個社會很快就會進入到下一屆大神官的循環,一切依然原地打轉。反而她自己會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費切爾和西德尼都會立刻拋棄她,當然,雖然現在她也可能不是很受歡迎就是了。

  在瑪琳沉吟的時候,菲利多趁機靠近了她。

  不過瑪琳很快就思索完畢,抬頭看向了菲利多,她的眼神是冰涼的,這兇惡的樣子讓菲利多不由地退縮。菲利多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畏懼地停下了腳步,有光明女神在上,他作為白花騎士不應該畏懼任何危險,但是在瑪琳兇惡的目光下,他就是不敢再往前了。

  瑪琳低頭看向菲利多的手,為了方便長久地手持武器,菲利多一直都戴著手套。所以瑪琳並不知道在這手套的下面菲利多有沒有還戴著那枚戒指,如果有戴著,她是不是應該拿回來。

  瑪琳想到費切爾還曾誤會菲利多是索羅沃奇家族的私生子,如果他沒有了戒指,費切爾會不會再對他動手?應該不會,他現在已經是大神官的好幫手呢,大神官當然會袒護他。然後她又在心裡冷笑一聲,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杞人憂天,菲利多都和自己分道揚鑣了,為什麼還要為他擔心。

  「戒指還給我!」瑪琳冷冷地說。

  菲利多下意識地把右手放在了左手上,他在遲疑。他不想還給瑪琳,這是瑪琳留給他的東西,也是因為這枚戒指他才和瑪琳相識,並且它是瑪琳母親的遺物,擁有非常特別的意義。

  在這三年的許多夜裡,他撫摸著這枚戒指入睡,不斷地想像如果沒有遇到費切爾,瑪琳和他已經一起在中央神殿一起成為了神殿學徒,那會是多麼愜意和快樂的時光。

  然而沒有如果。

  現在,瑪琳不但把項鍊還給他,又要收回戒指,她是真的想要斬斷兩人之間的所有聯繫。

  菲利多恨不得告訴瑪琳戒指沒有放在身上,但是他是白花騎士,是光明女神的信徒,他不能說謊。

  「瑪、瑪琳,可以不嗎?」他殷切而哀求地看著瑪琳。

  在他這樣看著瑪琳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會顯得特別明亮,特別讓人容易心軟。

  但瑪琳這次鐵了心,說:「別逼我也對你動手!」

  菲利多異常沉默地低下頭,慢慢地脫下手套,然後從左手的食指上取下那一枚小巧的紅英石魔法戒指。

  他的動作很慢很慢,恨不得這個動作能夠延長整整一年。可是瑪琳虎視眈眈地看著他,直到他把戒指終於從手指上褪下來,瑪琳就一把就把戒指從他的手中奪了回去。

  「以後我們就沒有一點關係了!背叛者菲利多!」瑪琳憤怒地說。

  說著她將戒指收好,轉身就要走。

  瑪琳看起來氣勢洶洶,菲利多上去攔住她,說:「瑪琳,你要去哪裡?」

  瑪琳白了他一眼,說:「我要去彌補你的爛攤子!距離公審只有不到十個小時了,天一亮血色的旗子就會從蓋涅門堡前的審判台上升起。你有沒有從蓋涅門堡的高處去看一看廣場外面,現在那裡已經全是等待著公審的納特西亞人民,他們知道國王被害,正期盼這次公審能夠給出一個真相。而這個時候,菲利多,你,因為大神官的花言巧語,辜負了所有人的期待,把里拉切交給了大神官,公審就要因此落空了。我現在就要去大神官那裡,把里拉切要回來。別以為像老鼠一樣躲起來就能夠逃脫懲罰,就算他變成老鼠我也要把老鼠洞挖開,把他拉到陽光下面暴曬而死。」

  菲利多拽住瑪琳的胳膊,隱忍地說:「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大神官已經承認了里拉切的失誤,他會在中央神殿的宗教審判庭懲罰他,但如果進行公開審判,意義就完全不一樣。如果人們失去了信仰,就再也沒有約束,世界真的會退回到從前那個道德崩壞的黑暗時代。」

  「這一套是沒有辦法說服我的。」瑪琳篤定地說,「有了毒瘡,不應該掩蓋它任其蔓延和腐爛,而是應該徹底地挖掉他。菲利多,你總是不會仔細去看別人做了什麼,只是迷信於自己聽到的花言巧語。我曾經害怕,如果大神官命令你殺了我,你會不會照做,現在看來我的擔憂並不是白費,你果然背叛了我,現在缺少的只是大神官下達的追殺的命令了,對不對?」

  說話的時候,瑪琳一步步地遠離菲利多,說完最後一句,她就轉過了身,準備離開這裡。

  「瑪琳,你就沒有想過,因為我而回到中央神殿嗎?!」菲利多從喉嚨裡面撕扯出整個聲音。

  但說出口的同時,他就後悔了,天啊,他的這種行為多麼的愚蠢和失禮,他的話除了會讓自己變得更狼狽,還能有什麼作用嗎!

  瑪琳沒有回答,她的腳步在漸漸離菲利多遠去。

  終於,菲利多忍受不了這種空寂,他猛然地衝出去,追上瑪琳,他站在距離瑪琳五米以外的地方叫住了瑪琳,說:「瑪琳!」

  瑪琳沒有停下腳步。

  菲利多眼開自己又要被拋下了,他大聲說:「別走,瑪琳,里拉切不在大神官那裡!」

  瑪琳終於停下了腳步,她轉過身,皺著眉看著菲利多。

  菲利多的喉嚨吞咽了一下,艱難地說:「我把里拉切神官送到了別的牢房,我沒有釋放他。」

  當時大神官對菲利多的講述的黑暗歷史,他所描述的里拉切被公審後的可怕影響,都確確實實地打動了菲利多。那時候菲利多對自己堅持的正義產生了懷疑,他不由覺得自己堅持的正義是渺小的,而大神官所追求的光明與正義,才是偉大和宏遠的。而他應該為這種宏偉的理想而讓步。

  但是菲利多還是不敢釋放里拉切,他認為這是自己應該堅守的信義。大神官就對他說,面對邪惡的異教徒、瀆神者、歷史的罪人魔法師,他根本不需要堅守所謂的誠信。

  於是菲利多告訴大神官,瑪琳不是黑魔法師,她是一個多麼純真善良的女孩,她會成為魔法師完全是因為意外。

  大神官看起來被他說服了,於是同意見瑪琳一面。

  這讓菲利多很興奮,因為他認為大神官是他見過的最高尚最令人折服的人類,只要瑪琳見到他,就會消除掉對光明神殿的偏見,那麼就終於能夠實現他所想像的,他們一切在光明女神的腳下,一起祈禱,一起飲用聖水,一起學習……等等的美好願景了。

  他沒有想到,結果卻和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他也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

  大神官是不會說錯的,因為從小就有人這樣告訴他,大神官代表光明女神,是神的意志。但瑪琳所說的,也似乎很有道理。

  菲利多混亂得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瑪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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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血色審判旗

  瑪琳和菲利多同時消失,大神官就知道就事情不妙。

  監獄長就守候在門外,但這個沒有魔力的監獄長實在是無能,他看到了菲利多和瑪琳離開,也根本沒有沒有辦法去阻止。菲利多帶著瑪琳衝出來,他被菲利多用蠻力撞倒,爬起來的時候,菲利多和瑪琳已經消失在了過道的盡頭。

  監獄長誠惶誠恐地站在大開的門口,直到大神官出聲,他才敢進去。

  監獄長進入房間,並順手關上了門。

  大神官問:「里拉切關在哪個牢房?」

  監獄長搖頭,說:「我、我不知道,白花騎士他們佔據了整個蓋涅門堡,把原本的守衛都弄到了無關緊要的地方去。大神官大人,您想要親自去救里拉切神官嗎?」

  為了能夠救出自己唯一身為神職者的侄子,大神官孤身一個人,隱藏了身份來到蓋涅門堡。

  白花騎士團混雜著太多人,大多數人都不可靠,值得信任的薩倫隊長是個蠢貨,早在王室就被被排斥在了白花騎士的大團體之外,這逼迫大神官只能和菲利多交涉。大神官記得菲利多,在他印象中這是一個從小地方來的,格外虔誠又有些迂腐簡單的小男孩。

  所以他沒有想到會遭到菲利多的阻攔。因為懼怕造成過於激烈的衝突而將自己的存在暴露出去,引起白曜石塔的注意,他不敢強迫菲利多做出決定,只能採用迂回的方式。

  但誰能想到,這個曾對他再三發誓不會背叛光明女神的菲利多竟然在最緊要的關頭選擇了那個魔法師,帶著那個可惡的瀆神者逃走了!

  菲利多立場不明,他的人也不可信。那個叫瑪琳‧達斯的魔法師還對他說,白曜石塔已經知道了他在這裡……

  就在剛剛,大神官已經從窗外確認過了,白曜石塔的光就對著這個方向,她說的極有可能是真的。

  大神官最初還計劃秘密離開,讓消息還沒有傳達到白曜石塔之前就離開蓋涅門堡。

  但是他沒有想到公審會進行得這樣快,蓋涅門堡前的廣場已經有了這麼多人,更沒有想到白曜石塔這樣早就得到了消息,鯨油燈的光已經照射向了這個方向。

  直覺讓大神官覺得那個瑪琳在說謊——她不可能預料到自己會出現,更不可能讓阿爾嘉配合她。可是謹慎的性格讓大神官覺得自己不能夠去冒險。

  蓋涅門堡也不安全,他也不敢離開,要想解決這個局面他只能使用最後的手段了。

  大神官平靜地看向監獄長,說:「帶我去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不要讓白花騎士找到,並且給我傳遞一個消息出去。」

  只要攻破了蓋涅門堡,把蓋涅門堡變成自己的地方,那麼他能不能出去也就不重要了。

  監獄長對大神官是絕對地服從,思考了一會兒,他回答:「水牢。白花騎士們還沒有佔據水牢,那裡是絕對安全的地方。但是水牢的環境非常糟糕,大神官大人……」

  「那就去水牢。」大神官冷冷地說。為了能夠活下來,他二十年如同坐牢一樣沒有離開過中央神殿,現在只是短暫地忍受一個骯髒的水牢,他有什麼好抱怨的。

  ***

  瑪琳已經進去了好幾個小時,黛黛和馬車夫等待在蓋涅門堡第一道門之後的馬廄裡。

  這裡很靠近外面的廣場,黛黛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有人吆喝的聲音,居然是在叫賣水果和糕點。

  因為擔心來晚了沒有觀看公審的好位置,許多平民已經等候在了廣場上,長夜漫漫,他們枯燥地聊天、等待,有人還在那裡唱歌跳舞。

  這樣的場面好像明天即將迎來的不是什麼殘酷的公開審判,而是一個舉城同慶的大節日。不過黛黛覺得這是很正常的,對於普通人來說,能夠停下勞作的每一天都是節日。

  於是也有小商販看到了商機,偷偷攜帶著食物進入內城區,然後在廣場上叫賣。

  今天蓋涅門堡的守衛們忙碌極了,雖然有試圖驅趕這些商販,但很快他們又捲土重來,到了夜裡大家都很疲倦,守衛們徹底放棄了掙扎。

  「櫻桃,新鮮的櫻桃,還帶著露水的新鮮櫻桃……」

  黛黛攜帶了一些食物,當中卻沒有新鮮的水果,想到櫻桃的酸甜,她就忍不住想要流口水。瑪琳也很喜歡吃櫻桃,到時候她看到有新鮮的櫻桃一定會很高興。

  她往外探看了一下,對馬車夫說:「我要在這裡等瑪琳,你能去幫我買點櫻桃嗎,我會給你跑腿的錢。」

  聽到有賞錢,馬車夫還是很樂意的,他接過錢,歡喜地往門外走去。

  黛黛翹首看著他去,自己坐在馬車的邊緣等待。

  蓋涅門堡的鐵柵門打開了一下,西德尼王子騎著馬進入了蓋涅門堡,他在馬廄的地方下馬,將自己的駿馬交給蓋涅門堡馬廄的官員。

  下馬的同時他看到了索羅沃奇家族的馬車,看到那熟悉的紋飾,他一邊將馬鞭交給侍從,一邊向著這個方向走來。

  不過他並沒有看到瑪琳,只看到在馬車外的踏板上坐著一個嬌小的小女孩,看起來只有十二歲的樣子,正期盼地看著鐵柵門外。

  「請問,這是瑪塔莉柯格林小姐的馬車嗎?她已經回到蓋涅門堡了?」西德尼王子上前,有禮貌地問。

  黛黛回頭,看到是一個相貌俊朗的年輕男人,正是昨天她來接瑪琳的時候遇到的那個人。

  黛黛立刻從踏板上站起,對他行了一個屈膝禮,說:「是的,她已經先進入蓋涅門堡了,有什麼事情嗎?」

  西德尼王子應該去做的已經做完了,一切只需要等到天亮,然後就可以開始滾動起來。

  他只是看到這麼早瑪琳就回來,覺得非常驚訝。

  因為按照他的預料,如果想要同時說服阿爾嘉和費切爾,一定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能夠在公審開始之前達成就足夠幸運了,他沒有想到瑪琳竟然提前做到,並且還回到了蓋涅門堡。

  這讓他對瑪琳的信心更加充分。

  西德尼對面前的黛黛也有一些印象,一是因為黛黛的樣子,一是當時他和瑪琳在這裡分開的時候,黛黛也在場,並且瑪琳還表現出黛黛是值得信任的人。

  這讓西德尼王子對黛黛有些好奇。

  黛黛穿著絲綢的衣服,也佩戴著一些首飾,這些首飾都不算昂貴,但也不是普通的人家可以承受的,所以他猜測黛黛可能是某個落魄貴族或者商人家的小姐,同時也是瑪琳的閨中密友。

  既然是瑪塔莉柯格林小姐的朋友,出於紳士的禮貌,他說:「 之前匆忙,還沒有正式向你進行自我介紹,我是西德尼‧雷佩達,很榮幸認識你。」

  黛黛瞪大了藍色的眼睛,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這樣尊敬,尤其是這個男人還是神聖帝國的王子!黛黛差一點頭都要暈掉了,她深吸一口氣,回答說:「我、我是黛黛‧索羅沃奇,很、很高興認識你,西德尼王子殿下。」

  西德尼王子很驚訝地說:「原來你也是索羅沃奇家族的小姐,很抱歉之前的失禮。」

  黛黛站在馬車的踏板上,當西德尼王子低下頭,竟然比她還要矮一些,黛黛的平行視線從來只能看到別人的腰部,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一個成年男人的頭頂。

  黛黛一下子就變得忐忑了起來,說話也有點吞吞吐吐:「沒、沒事,不失禮,我也不算什麼小姐。」

  西德尼王子有些疑惑。

  黛黛覺得有些丟臉,在她面前的是身份尊貴的王子,可自己卻不過是一個身份低微、血統低賤的小女僕,雖然瑪琳並沒有當她是女僕,讓她的吃穿打扮都遠遠超過了別的女僕,但也依然無法改變自己不是一個貴族小姐的事實。

  她紅著臉低下頭去,覺得自己為了強撐臉面和西德尼王子說自己是索羅沃奇很丟臉。

  西德尼王子看到了黛黛通紅的耳邊,他覺得這簡直太奇妙了,他也認識幾個索羅沃奇的小姐太太,她們都是驕矜自傲的小姐們,一個個都把盧茜公主當做偶像。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靦腆害羞的索羅沃奇,簡直就不像索羅沃奇。

  就在這個時候,蓋涅門堡的第二道大門突然打開,一群官員和他們的侍從、白花騎士從門口處湧了出來。

  白花騎士們簇擁著這群官員,走在他們最前面的是一名白花騎士,他的手上捧著一面血色的三角旗。官員們跟在後面,還在大聲勸阻說:「沒有監獄長和大法官的命令,不能懸掛血色旗!」

  可是那名白花騎士並沒有理會他,拿著旗幟徑直向著門外的廣場走去。

  血色旗是審判旗也是處刑旗。如果按照之前的計劃,這一面旗子會在早上的時候升起,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這面旗幟,那時候,人們就算沒有聽到消息,他們也知道在蓋涅門堡廣場上正有一場審判。

  在人群的後面,瑪琳拿著她的薔薇木魔杖走了出來。

  西德尼王子立刻走上前去。

  「發生了什麼?瑪塔莉柯格林小姐。」

  瑪琳看到西德尼王子,驚喜地說:「我正準備去找你。西德尼王子,發生了變化,我們要立刻進行公審,就在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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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8:23 |只看該作者
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前奏

  雖然已經是後半夜了,但是蓋涅門堡前的廣場上還是非常熱鬧。現在聚集在廣場上的人大多數都是居住在納特西亞外城區的平民甚至是流浪漢們,由於簇擁得太密集,廣場上的味道並不怎麼好聞。

  這些人當中有一部分就是聽到了紮卡亞的話,跟著他而來到這裡的。

  紮卡亞帶著他們佔據到了廣場上靠前的位置,他還自掏腰包,給這些人購買了黑麵包和食用的泉水。納特西亞的外城區使用的是從提耶河抽取的河水,而內城區的水是從地下抽出的泉水,這些甘甜的泉水都是需要花錢的,這也是為什麼內城區生活成本這樣昂貴的原因之一。

  他的貧民窟的老夥伴們就算並不好奇這場公開審判,單沖著紮卡亞提供的食物,他們也興沖沖地跟了上來。

  雖然紮卡亞保證了跟著他來的人都會有一份黑麵包,但是這些人還是爭先恐後地擁擠過來,擔心如果輪到自己會什麼都得不到。

  跟隨著紮卡亞而來的那名老人站在紮卡亞的身後,並沒有加入到爭搶食物的行列當中。

  趁著中間的空隙,紮卡亞主動拿起一塊黑麵包遞給那位老人,說:「給你。」

  老人拒絕了:「我已經吃過晚飯了。」

  他的晚餐也是黑麵包,這時候當然已經消耗完了,不過因為光明女神認為欲望是罪惡,所以克制食欲對於虔誠的信徒來說也是一種修行,老人早就習慣了半空腹的狀態。

  早在看到這個老人的第一眼,紮卡亞就認為他並不是一個普通人,他看起來太有禮貌太有教養了,絕對不是那些不識字的貧民窟的流浪漢可以相比的。

  紮卡亞好奇地問:「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老人輕輕地搖頭,說:「我是一個本應死掉的人,名字早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了。」

  紮卡亞挑起了眉頭,他沒有繼續追問,他們這樣的底層人物,從來不會過分去追問別人的過去,因為大家連明天都不知道在哪裡,哪裡有時間去計較過去呢。他也不會擔心老人能夠影響到他的計劃,他可是知道瑪塔莉柯格林小姐有多麼厲害。

  老人問:「真的是里拉切神官殺死了國王嗎?」

  紮卡亞覺得不太耐煩,說:「是的,就是他殺了國王,喪鐘響起的時候我剛好就在王宮裡。這個問題在路上你已經問過我快一百次了!」

  「你為什麼會在王宮裡?是你親眼見到的嗎?」

  紮卡亞歎氣:「不是我親眼見到的,但是我在王宮有認識的官員和侍從,是他們告訴我的。天啊,你就算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王室以及那些貴族老爺,難道你認為是我在誣陷里拉切神官嗎?那你可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這種事情我可辦不到,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遊吟詩人而已。」

  老人依然繼續追問:「但為什麼會進行公審,神職者從來沒有公審的前例,就算是神職者犯下了墮落瀆神的罪行,也應該在宗教審判庭進行審判,而不是蓋涅門堡。」

  「蓋涅門堡審判庭是整個神聖帝國的最高審判庭,審判的範圍包括所有的帕赫羅人和傷害帕赫羅人的罪犯,里拉切神官是帕赫羅人,他害死的還是帕赫羅人的國王,所以他當然應該被蓋涅門堡審判。」紮卡亞說,他警告老人說,「別再重複問我同樣的問題了,我真的很忙。」

  但是老人並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裡,又問:「這也不不可能,大神官怎麼可能把里拉切交出來,你真的確信公開審判真的能夠進行嗎?」

  紮卡亞無奈地說:「你擔心這些有什麼用嗎?這些是大人物們比如西德尼王子,比如大法官,比如那些神職者,這是他們才會煩惱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難道你知道了就能夠起到什麼作用嗎?聽我說,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在廣場外圍,和這些人一起看熱鬧就行了。」

  可是老人還是搖頭:「不,我總覺得不會這樣的簡單,你可以把所有的細節都告訴我嗎?告訴你這個消息的是什麼人,他叫什麼名字,擔任什麼職位?」

  「我不會告訴你的。」紮卡亞冷冷地拒絕了。

  紮卡亞正想方法試圖擺脫這名老人的糾纏,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廣場的另一端傳來一片喧鬧聲。

  在嘈雜的聲音中,蓋涅門堡廣場上的火把逐一點燃,尤其是在最中間的審判台,上面燃燒著十幾個火盆,成為這片黑夜裡最明亮的地方。

  在火盆的光下,站在前面的人群可以看到正有一群人列隊從蓋涅門堡走出,然後從階梯處走上了石頭做成的審判台。

  雖然有火盆作為光源,但明亮度和白天相比還是要差很多,讓紮卡亞辨認不太清他們的面貌。

  這一隊人中有穿著深紅色制服和高頂帽的官員,他們最醒目,那是蓋涅門堡的法官,有白花騎士,他們的盔甲反射著火盆的光。

  看到白花騎士的時候,紮卡亞身邊的老人驚訝地說:「是白花騎士,原來王室獲得了白花騎士的支持。」

  短短兩年,納特西亞竟然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嗎?

  和老人不同,紮卡亞的目光在那些人中四處打量,試圖找到那個穿著裙子的少女。

  可直到西德尼王子都走上了審判台,那名少女都沒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看到了西德尼王子,紮卡亞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他立刻大聲喊道:「是西德尼王子,是我們未來的國王!」

  在他的號召下,那些得到他麵包的人都開始跟著喊了起來:「西德尼王子!西德尼王子!」

  一群人很快就影響了更大的一群人,大家都興奮地喊了起來:「西德尼王子。」

  老人震驚地看著這一幕,西德尼王子做了什麼,竟然在這樣短的時間裡就獲得了這麼多人的擁戴。

  西德尼王子在大家的歡呼聲中走上了審判台,在一張高背椅上坐下。

  隨著他們的到來,血色的審判器從高臺上升了起來。

  人群都沸騰了起來:「開始了!公審開始了!」

  老人驚訝地問:「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現在就開始公審?」

  公審的時間難道不是天亮之後嗎,可是現在不過才後半夜。

  紮卡亞也在震驚地搖頭:「我也不知道。」

  隨著法官們陸續入座,整個廣場上也開始安靜下來。

  瑪琳和黛黛站在遠處,默默地看著西德尼王子坐到了最中間的位置上。

  黛黛擔憂地說:「瑪琳,法官的人數不夠。」

  公審需要十名法官,但最後到場的只有一半。剩下的法官有一部分是抵死反抗,不肯服從,一部分是來不及趕到。

  瑪琳皺眉說:「沒事,這不重要。」

  如果真的要程序充分,那麼這場公審永遠都不可能實現,她只要保證重點,細節不重要。

  現在最麻煩的是神職者的見證。

  因為光明神殿是神聖帕赫羅的國教,名義上所有死亡都是審判庭代表光明女神剝奪你的生命,因此所有的審判都必須由神職者到場,同時,所有死刑犯都擁有臨終祈禱的權力。神職者不但是見證者,通常還擁有很大的影響力,能夠到審判結果的能力。所以這個神職者一定要是站在瑪琳他們這一邊的人。

  法官人數不夠不算什麼,這樣昏暗的夜裡,除了一心想要挽救里拉切的人,沒有人會去注意這些,而沒有神職者在場,就算是那些平民都不會忽視。

  果然,沒有看到神職者,廣場上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瑪琳神色冷峻,說:「只要在最後的時候瑟雅德拉能夠到達。」

  瑟雅德拉本人雖然只是一名神殿學徒,不過她的能量顯然不僅僅於此,如果不是因為背地有許多支持她的神職者,她也不可能敢貿然提出想要成為大神官。

  瑟雅德拉已經選好了一名支持她的神官,按照約定,天亮的時候他就會到達。只要處刑的時候神職者到場,那麼一切依然可以順利進行。

  以防萬一,西德尼王子又派人去通知瑟雅德拉,要求她提前趕來。

  血色旗從蓋涅門堡升起,在夜色當中並不明顯。

  這時候,瑟雅德拉的侍女跌跌撞撞地到了她的房間裡,急促地說:「小姐,蓋涅門堡廣場亮起來了,升起了血色旗。」

  瑟雅德拉擔心蓋涅門堡那裡會發生什麼變故,於是讓信任的女僕注意那個方向,一旦發現有什麼事情就立刻來告訴她。

  瑟雅德拉從鬆軟的大床上起來,她必須立刻趕去。

  女僕圍繞著她為她梳妝打扮,這時,臥室外響起了急促沉悶的腳步聲。

  這個聲音越來越近,不顧女僕們的阻攔,闖入了起居室。

  他衝破了臥室的門,到達了瑟雅德拉的面前,在瑟雅德拉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揚起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那一耳光的力量極大,幾乎將瑟雅德拉扇得倒在了地上。

  女僕們驚慌失措:「公、公爵大人。」

  「你們都滾出去!」維洛多尼公爵嘶吼道,「我要和我的好女兒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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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8:47 |只看該作者
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瑟雅德拉

  女僕們魚貫走出房間,臥室裡面只剩下了維洛多尼公爵和瑟雅德拉兩個人。

  維洛多尼公爵無法遏制自己的憤怒,上前幾步,揚起手,準備再給瑟雅德拉第二個耳光。然而這一次瑟雅德拉有了防備,她用一樣東西擋住了維洛多尼公爵的手臂,讓他這一掌還沒有來得及發力就停在了半空。

  擋住維洛多尼公爵的是一支法杖,之前就放在瑟雅德拉的身邊。這支法杖是神職者法杖的制式,主體是水曲柳,上面鑲嵌的魔法石並不是神職者常用的綠螢魔法石,而是一顆非常珍貴的白曜石。

  看到法杖,維洛多尼公爵收回了手,他的臉上依然佈滿了怒意:「瑟雅德拉!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好事嗎?」

  瑟雅德拉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打量了一下自己被打的半張臉,好在只是紅腫了一點,並沒有破口。她先用神聖治癒術對它進行了治療,等到恢復之後,才轉身,對維洛多尼公爵露出一個微笑,說:「我當然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維洛多尼家族的榮光。但不管因為什麼,您都不應該這樣闖進一名淑女的臥室,這有損一名公爵大人應有的風度。」

  「簡直就是愚蠢!」維洛多尼公爵失態地大聲罵道,「里拉切神官被公審對你有什麼好處!你這樣做只會徹底和大神官對立,給維洛多尼家族帶來滅頂的災難!」

  「看來父親大人您都知道了。」瑟雅德拉不慌不忙。

  瑟雅德拉秘密地聯繫了一些神職者,為公審做準備,她選中了其中一名神官作為公審的見證神官。如果不是因為瑟雅德拉自己還是一名神殿學徒,她本想要自己親自上場的。瑟雅德拉做得很隱秘,但她的力量都是依附在維洛多尼家族之上發展起來的,所以難免還是留下了一些線索,最終還是被維洛多尼公爵發現了。

  維洛多尼公爵立刻就聯想到了楓葉廳發生的事情,他立刻就明白,瑟雅德拉慫恿他同意公審里拉切神官根本不是為了向大神官施壓,而是為了徹底地和大神官撕破關係,把里拉切送上審判台。在確定了信息的真實後,他怒不可遏地闖了進來。

  面對瑟雅德拉不以為然的表情,維洛多尼公爵罵道:「我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愚蠢的女兒,你竟然會和黑暗的魔法師暗通款曲,這會成為你一生的污點!如果你能聰明一點,你就應該在這個時候和里拉切聯手,把國王的死推到絲妲薇安的身上,將阻擋你成為首席女神官最大的阻礙給掃開!可是你做了什麼?你現在做的這些,對你有一點好處嗎!」

  瑟雅德拉緩緩地站起來,她身材高挑,又穿著高底鞋,修長的脖頸高傲地仰著,並不比維洛多尼公爵的氣勢弱。

  「這對我當然有好處。大神官傾注了所有的心血將里拉切培養成繼承人,希望能夠由他來延續當納約家族的榮光。但只要里拉切被公審,那麼他幾十年的心血都白費了,短時間內他不可能再培養出一個繼承人,而這時候在中央神殿內,就只有我的神聖術最強,我的能力最出眾,我就是當之無愧的下一任大神官。」

  維洛多尼公爵嘴角抽動,鄙夷地看著她:「你瘋了?你是個女人!」

  「光明女神也是女人!光明聖典中從來沒有說女人不能夠擔任大神官。」瑟雅德拉冷肅地回答。

  維洛多尼公爵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他看著瑟雅德拉就像是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別試圖矇騙我,瑟雅德拉,你一定有別的計劃,想要成為大神官這種理由聽起來太可笑了。」

  瑟雅德拉也回了一個輕蔑的笑容:「我十歲的時候曾問過您,父親大人,為什麼一定要我成為首席女神官,既然大神官才是最高貴的神職者,我為什麼不能夠成為大神官。」

  維洛多尼公爵的表情有一點僵硬,因為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還有這樣一段故事。

  瑟雅德拉繼續說:「然後您告訴我,別說傻話,好女孩只需要聽父親的話。」

  「但是你不是一個好女孩了,瑟雅德拉。」維洛多尼公爵訓斥她,「你把父親教育你的話全部都拋到了腦後。」

  但是瑟雅德拉卻輕輕地搖頭,她的臉上掛著譏諷又瘋狂的笑:「我從沒有忘記您給我的教育。從我的魔力潛力被發現、成為一名神眷者後,您為我請來了最好的老師,為我提供了最好的教育,我學習神聖術、文學、歷史甚至政治,在進入中央神殿之前,我就已經掌握了比正式神官都還要多的神聖術,在十五歲的時候我的見識、能力就超過了所有的同齡人,包括男人在內……」

  說到這裡,維洛多尼公爵既有自豪,也很遺憾,他自豪的是這個出色的女孩是自己的孩子,並且是自己親手教導出來的,而遺憾的是她始終只是一個女孩,最終只能成為首席女神官。幸好有絲妲薇安的前例,如果瑟雅德拉能成為絲妲薇安那樣的女神官,也足夠給家族帶來巨大的好處了。

  這時,瑟雅德拉語氣發生了變化,她說:「我明明比絲妲薇安要強,也比里拉切要強,甚至強過了萊奧伯父!萊奧伯父沒有被流放到亞曼倫之前,你們一心希望他成為大神官,可是為什麼輪到我,我卻還是只能局限在王宮之中做一個小小的首席女神官?我明明有不遜於男人、能夠成為大神官的潛力!」

  「瑟雅,別對父親說謊。」維洛多尼公爵不滿地說,「從來沒有女人成為大神官的前例,為了掩蓋事實,你把小時候曾經說過的胡言亂語都拿出來當擋箭牌了嗎?你最好告訴我真實的原因,一個好女孩應該順從,而不是對父親撒謊。就算撒謊,你也應該找一個不那麼荒誕的理由,這個理由太不聰明了。」

  瑟雅德拉笑了:「您甚至都不相信……多麼讓人發笑,您給了我不應屬於一個普通女孩的教育,最後卻要讓我甘於平凡。荒誕?難道說,您的行為就不荒誕嗎?」

  維洛多尼公爵失去了耐心,他在房間裡面踱步,厲聲說:「好吧,不管你做這些是出於什麼理由,但你知道你的行為有多麼可怕嗎?我們是光明系貴族,是依靠著光明女神才得到了今天的地位和財富,而你做的事情是在損害整個光明神殿。如果連神職者都能被推上公開審判台,以後還有誰會仰望神職者!而你,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可笑的理由就魯莽地做出這種行為,簡直就是鼠目寸光,愚蠢至極!」

  瑟雅德拉卻冷漠地說:「如果光明神殿不是我的,那麼不管它多麼高高在上,帶來的也是屬於別人的利益,我為什麼要考慮別人的利益。」

  「可笑!」維洛多尼公爵無情地訓斥她,「所以你果然只是女人,一個目光短淺的女人。光明神殿強大,我們才能夠強大,光明神殿的威望受到了損傷,同樣也是我們的損傷!公審的先例一旦開啟,也許在短時間內不會有可怕的變化,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在下一次有神職者被質疑的時候,不管那是事實還是誹謗,公審就會再一次被提起,里拉切的這一次公審這會永遠地成為光明神殿的陰影!」

  瑟雅德拉輕輕地搖頭:「所以你永遠比不過梅內尼特,你永遠在瞻前顧後,只能跟在他的後面。當他吃剩下什麼,就丟在地上,然後你再上前,撿拾起來填飽肚子!」

  「所以你就要用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方法嗎?」維洛多尼公爵大怒,「你辜負了我這麼多年的教育,不管給你多麼好的教育,你還是沒有擺脫一個女人的局限,你的目光就像村婦一樣狹隘!你永遠只能夠看到小小的利益,看不到公審對我們的長遠傷害!」

  「我管不了那麼多!」瑟雅德拉的語氣帶著瘋狂,「我只知道,如果我不使用更出格的手段,如果不和中央神殿之外的人聯合,我永遠不可能成為大神官!這個世界上,阻礙我成為大神官的最大障礙,不是魔法師也不是王室也並不是那些世俗的領主和貴族,就是我的家人!」

  維洛多尼公爵猛然跳起,憤怒地衝向自己的女兒,在他的耳光將要到達的時候,瑟雅德拉用法杖再一次攔在了前面。

  瑟雅德拉冷冷地看向自己的父親,說:「您是在挑戰我,要和我進行神聖術對決嗎,維洛多尼公爵?」

  維洛多尼對瑟雅德拉失望透頂,他心中憤怒至極,指著她的鼻子說:「你竟敢這樣對自己的父親說話!」

  瑟雅德拉譏諷地笑了,說:「我是一名神殿女學徒、未來的神職者。維洛多尼公爵,一名神職者必須拋棄自己的姓氏和家族,全心全意地侍奉光明女神,從我進入中央神殿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沒有姓氏、沒有家族,不再是你的女兒了。」

  維洛多尼公爵終於認識到,自己的女兒已經完全瘋狂。

  「瑟雅德拉,我從前對你太寬容了。」維洛多尼公爵冷漠地說。瑟雅德拉從小就長得漂亮,又聰明乖巧,他從來沒有對這個女兒說過一句重話。可能就是因為如此,她長大後竟然就不把父親放在眼裡了。

  現在他應該拿出屬於父親的威嚴來了。

  維洛多尼公爵轉身離開了房間。

  臥室的門口站著四名神職者,他對他們說:「守在這裡,不能讓她離開房間一步。」

  這時,在他的身後響起瑟雅德拉的聲音:「你攔不住我!」

  維洛多尼公爵沒有理會,他對神職者們說:「神殿騎士團的齊恩團長很快就到了,拖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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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九十五章 開始

  此時的蓋涅門堡外的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上千人。靠近審判台的位置全部被來自外城區的平民們佔據了,蓋涅門堡的衛兵們舉著武器,想要去驅趕他們,以方便在靠近中間的場地準備椅子,留給不久後才能趕到的貴族們。

  一名穿戴者盔甲的白花騎士正好走出來,看到他們將武器對準了平民們,用訓斥的語氣說:「你們會造成混亂的!」

  衛兵們不敢違抗白花騎士的命令,收起了武器。

  四名白花騎士環繞著里拉切神官跟隨在這名白花騎士的身後。里拉切神官的手被束縛住了,身上的神官制服佈滿了褶皺。

  短短兩天的牢獄生活,讓里拉切變得很憔悴。

  這時,在審判臺上,西德尼王子開始了他的開幕詞。

  那個審判台下面有一個可以造成迴響的裝置,可以讓站在臺上的人聲音變得響亮,當西德尼王子的聲音借著這個中空的石台,穿過寒冷的夜風,傳到廣場上的人們耳中。

  「以西德尼‧哈麗特‧雷佩達之名,我將在今天,此刻,對害死我的父親——威利斯‧雷佩達七世國王的兇手進行公開審判,這個兇手,就是前光明神殿的神官,里拉切!」

  在西德尼王子宣告聲中,白花騎士們將里拉切押送上了審判台。

  由於審判台高出地面,風也顯得更劇烈。里拉切冷冷地看了一眼西德尼王子,他從西德尼王子的眼中看到了仇恨和憤怒,但他並不害怕,他習慣了蔑視這個沒有魔力的王子,直到現在也沒有改變成見。

  白花騎士們推著他,逼迫他坐到石頭做成的罪犯席上。

  那個位置上還有不知道是什麼人留下的髒汙,累積在石頭上形成了一層厚厚的無法清除的黑褐色外殼。

  里拉切掙扎著不肯去那個位置,那幾名白花騎士也不敢強迫他,無奈之下,領頭的菲利多走到他身前,用蠻力將他按到了那個位置上。

  里拉切怒瞪著他,說:「我記得你,紅髮的白花騎士,你會下地獄的!」

  菲利多用黯啞的聲音回復他:「我不知道我會不會下地獄,但里拉切,你會下地獄。」

  里拉切被迫屈辱地站在罪犯席上,他雙手的枷鎖被菲利多鎖在了前方的石頭上,讓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拴住的羔羊。

  里拉切的目光從前方的西德尼王子,看向了他身邊的法官們,還有那些法官身後的書記官以及各種人物。他要把這些人一個個都記住,等他恢復了自由,他就把這些人都送到地獄裡去。

  他的視線從審判臺上看到了審判台下,他看到了一雙雙亮閃閃,反射著火光的眼睛。

  ——那些是圍觀的平民們,他們的眼神充滿了好奇和無知,這讓里拉切無端覺得背後寒毛都豎了起來——這眼神讓他聯想到了那些不知道輕重,用手就捏死了蟲子的無知孩童們。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神態的普通人,他從前作為一名神官所接收到的,都是仰慕和尊敬,讓他感覺自己彷彿神明一樣。但此時,在這些平民的眼中,他好像不再是神官,甚至不再是人,而是變成了待亮相的奇珍異寶。

  里拉切的目光四處遊走,試圖找到他熟悉的一些面孔,整個納特西亞大多數都是光明系貴族,他們當中許多都曾討好過自己,如果這些人看到自己被這樣無禮地對待,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但在里拉切用目光進行仔細地搜索後,只是在廣場的一個角落裡看到了少量的穿著高檔衣服的人,剩下的全部都是平民。

  上千人來圍觀公審,竟然一個光明系貴族都沒有?

  在里拉切打量周圍的同時,平民們借著審判臺上的火盆,也在仔細地審視那個被公審的罪犯。

  「真的是里拉切神官嗎?」

  「有誰見過真的里拉切神官?」

  「會不會是冒牌貨啊,我還是很難相信一個高貴的神官會站到罪犯的席位上。」

  平民們對這場公審,又是好奇,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在他們的議論聲中有一個聲音響起,他篤定地說:「確實是他,是里拉切。」

  說話的是跟著紮卡亞而來的那個枯瘦的老人。他的語氣是那麼自信,讓周圍的人一下就信服了。

  「原來真是的神官,我們居然能夠見到一名神官被公審。」

  「等我死了,去到天堂,我還能用這事向我爺爺吹牛。」

  ***

  審判臺上,一名法官開始宣讀西德尼王子的訴訟書。

  「里拉切‧當納約,在春暮月二十日,你帶著四名牧師打傷了西德尼王子,闖入了國王的寢宮。趁著國王陛下病重,你讓國王服下了致命的藥物,就在準備用刀具切開國王的頭部的時候,被西德尼王子和瑪塔莉柯格林‧索羅沃奇小姐打斷。國王醒來後,你又用神職者的身份威脅國王,導致國王被你逼迫而死。現你被控叛國、瀆神的雙重重罪,里拉切‧當納約,你認罪嗎?」

  這份訴訟書用詞很簡單,描述也不晦澀,因此當聲音傳到了下方的人群中,人群就立刻沸騰了起來。

  「這是真的嗎?」

  「他竟然真的害死了國王?」

  「他可是神職者啊!」

  紮卡亞大聲說:「大家冷靜一點,就算是神職者,也是由人類的父母生育並養育的,當然也可能犯錯甚至是犯罪。我們不要爭吵,仔細聽審判的內容。」

  里拉切無視了下方人群,他強調:「請叫我里拉切神官。」不管現在他看起來多麼狼狽,他也要維持自己作為神職者的高傲。

  法官不敢直視里拉切,將頭埋在了訴訟書裡:「里、里拉切,在你被控告的時候,你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帕赫羅人,不再是神官了。」

  里拉切咄咄逼人:「我是光明女神的僕人,就算是要審判,也是由大神官來親自審判,你不過是一個最末位的小法官,有什麼資格和我說話!」

  小法官在心裡抱怨,他也不想站在這裡。但是大法官明哲保身,直接藉口生病不出現,有倚仗的其他法官也都紛紛拒絕出現,最後,只能輪到他這樣一個小法官來宣讀訴訟書。

  小法官唯唯諾諾的樣子讓西德尼王子覺得非常不耐煩,他越過了法官,直接面對里拉切,大聲地問:「你這樣的一個罪犯,一個瀆神者,有什麼資格提起光明女神。光明女神如果在場,也只會譴責你的行為,對你施展憤怒的雷火!」

  「你不過是一個私……」

  「我是威利斯七世陛下和哈麗特王后的兒子,在中央神殿受洗,由大神官加冕為王儲,我、西德尼‧雷佩達,未來的國王,有沒有資格和你說話?」

  西德尼王子的聲音在整個廣場回蕩。

  這時,紮卡亞又高喊了起來:「西德尼王子!西德尼王子!」在紮卡亞的帶領下,廣場上又開始回蕩著響亮的呼聲,有這樣浪潮一樣的人聲作為支持,讓西德尼王子的氣勢立刻強過了里拉切。

  里拉切鄙夷地看了一眼台下的人群——真是一群烏合之眾,但愚蠢的西德尼王子似乎還真的覺得這些人的擁戴能夠有什麼作用一樣。

  西德尼王子問:「里拉切,你是否認罪!」

  「不,我不認罪,我是光明女神的僕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源自光明女神的指示。」

  「我親眼見到你害死了國王我的父親!」

  「我是為了拯救國王,如果不是因為西德尼王子您的阻擾,國王陛下已經康復了,殺了國王的人其實是你!你為了自己能夠繼承王位,害死了自己父親、威利斯七世國王陛下。」

  里拉切的話在人群中激起了強烈的反應,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有人說:「難道說里拉切神官說的才是真的?」

  「神職者不會撒謊。」

  「可能真的有什麼陰謀在。」

  西德尼王子被激怒,面容都幾乎扭曲,他忍耐著說:「你害死國王陛下,由無數人親眼見證,除了我,還有魔法師瑪塔莉柯格林‧索羅沃奇小姐,白花騎士團的幾十名騎士,你無法狡辯!」不等里拉切反駁,西德尼又說,「現在,請瑪塔莉柯格林小姐上來作證。」

  西德尼王子的話音剛落下,人群就發生了完全不一樣的反應。

  「他說什麼?一名小姐要上審判台作證?」

  「這可是個大新聞,我還從來沒有見過貴族小姐出現在審判臺上。」

  「會不會只是一個女僕啊……我可不相信一個真正的淑女小姐會出現在這種骯髒的場合。」

  「就連神官都出現在這裡了,再出現一個貴族小姐又有什麼好稀奇的。」

  在審判台下,瑪琳早早做好了準備。聽到西德尼王子的話,她輕輕拍拍黛黛的手,然後拿好了魔杖,穩穩地一步步走上了審判台。

  行進中,她隱約聽到了人群的議論聲,不由覺得非常有趣。

  她本以為自己的魔法師身份會是被討論的重點,卻沒有想到自己是女性反而成為了議題的中心。

  不過她並不介意,只要能夠引起他們的重視,對她而言就是有利的。

  在瑪琳走上了審判台後,一名侍從為她提供了一把椅子。

  瑪琳坐下來後,笑著看向了里拉切。

  「我作證,我親眼目睹里拉切‧當納約,也就是現在坐在罪犯席位上的人,他傷害、逼迫、侮辱神聖帕赫羅國王,並導致了國王的去世。」

  瑪琳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她的吐字非常清晰,每一個重音每一個輕音,都清楚地發了出來,通過她的聲音你甚至能夠想像每一個詞的構成。

  她的聲音讓人群一下就變得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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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審判

  里拉切憤怒地大喊:「這是污蔑,是黑暗魔法師為了構陷神職者惡意扭曲事實的污蔑。」

  如果不是因為有枷鎖的束縛,里拉切已經衝了瑪琳的臉上,他咒駡著瑪琳,將他所能知道的所有詛咒都向瑪琳拋過來。

  法官們畏懼里拉切,不敢出聲呵斥他,西德尼王子只能自己走到了法官的席位上,用力敲響了擺在法官席上的銅鐘。

  鐘聲中,西德尼王子大聲吼道:「肅靜!」

  但是里拉切並沒有把西德尼王子的警告放在眼裡,他繼續吐出詛咒,全然無視了西德尼。

  這時候,菲利多站了出來,他大步走向了里拉切,伸出手抓住他的後脖頸,將他按在了石臺上。

  只聽到一聲沉悶的鈍響,里拉切被死死地壓住,他的面容被手套壓得扭曲,沉重的弗倫恩盔甲的力量讓他無法反抗。

  「放開我!你這個愚蠢的白花騎士!」

  他似乎還想要掙扎,然而他反抗的力量比起菲利多來說太微弱了,菲利多一點也沒有移動,就像是一座大山壓住了他。

  終於,里拉切停下了叫囂,整個人也慢慢地鬆懈下來。

  看到里拉切停止了叫駡,法官才敢出來說話。

  「請、請下一位證人,白花騎士的代表。」

  里拉切拼命將頭扭轉向臺階的方向,仰頭大喊:「這根本不符合審判程序,大法官在哪裡?他能夠容許你們這樣做嗎!」

  ***

  看臺下,那名枯瘦的老人也很驚奇:「審判是不會准許不同的證人同時出現在審判臺上的,這確實不符合審判程序。」

  但平民們根本不計較這個,他們只是聽到有新的證人來了,伸長了脖子期待著。

  這時候走上場的是一名白花騎士,為了表示對審判的尊重,他取下了頭盔。

  法官磨磨蹭蹭,半天沒有拿出卷軸,西德尼王子等得不耐煩了,越過了法官,向白花騎士提問:「你是否親眼見到了里拉切加害國王?」

  白花騎士回答:「是的。當時在場一共有三十八名白花騎士,我們都親眼目睹了里拉切用神聖術攻擊西德尼王子,並當場逼迫威利斯七世國王陛下簽下不知名的契約,國王陛下沒有同意,在里拉切的威脅下憤恨而死。」

  白花騎士的回答讓人群一片譁然:「這竟然是真的。」

  「神職者竟然真的殺害了國王。」

  里拉切大怒,說:「我沒有害死國王,我是為了救國王!國王病危,但是絲妲薇安和西德尼王子卻消極治療,延誤國王的病情。我給國王服下的是能夠治療他的藥物,當時只剩下最後一步,國王就能夠得救了,是由於西德尼王子的阻撓,國王才病重去世的。現在他為了擺脫嫌疑,就污蔑是我害死了國王!」

  他的反駁人群也聽到了,紛亂的議論聲再一次響起,就連法官們聽到了他的話,也開始交頭接耳。

  里拉切得意地大聲說:「我可以對光明女神發誓。」

  人群議論紛紛:「他對光明女神發誓了!」

  「難道他說的才是真的?」

  「那豈不是西德尼王子才是兇手?」

  眼看著大家都開始向里拉切傾斜,這時,一名白花騎士捧著一樣東西走上了審判台。

  他捧著一個盛放著紅色天鵝絨的木盒,上面擺放著一本鎏金封面、紋花羊皮紙的厚重書本。

  這本書被放在里拉切身前的木質擱臺上。見到這本書,一直在重複自己冤屈的里拉切停了下來。

  西德尼王子說:「讓新的證人上來。」

  四名牧師被白花騎士送到了審判臺上。

  這時,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用期盼和求救的目光看向了里拉切神官。

  瑪琳告知他們:「擺放在你們面前的是光明女神的神諭——光明聖典。接下來你們所說,都必須是事實,在光明女神的面前說謊,即是瀆神。」

  氣氛立刻就變得肅然,連里拉切都安靜下來。

  這時,瑪琳又用她那清晰的聲音,提問說:「請告訴所有人,你們是否在沒有得到國王允許的情況下,強行進入了國王的臥室?」

  面對光明聖典,牧師們不敢說謊,里拉切神官叫起來:「你還想要污蔑我嗎?可惡的黑魔法師!」

  菲利多提起他的後脖頸,讓他的腦袋換了個方向按在了席位上。里拉切頓時看不到身後發生的事情,只能徒勞地掙扎。

  瑪琳冷冷地問:「牧師們,請回答。」

  台下的人群中,紮卡亞對身邊的人說:「神職者不敢對光明女神撒謊,所以他們不敢否認,他們在保持沉默,其實這就是在默認!」說完,他對著臺上的牧師大喊道,「牧師們,說話啊!說話!」

  人們揮舞著拳頭,跟著大喊:「說話!」

  「說話!」

  牧師們畏懼地看著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面面相覷著,終於有人忍不住開了口:「是。」

  當第一道口子被撕開,接下來就進入了節奏。

  瑪琳又問:「你們是否強行闖入了國王的臥室,並且打傷了西德尼王子。」

  「是。」

  「你們是否將所有侍從趕出了國王的臥室,並讓國王服用下了能夠短暫使人清醒,卻會損害人身體的藥物?」

  牧師們的頭垂得越來越低:「是。」

  「你們是否剃光了國王的頭髮,趁著國王病重沉睡,侮辱了國王的身體?」

  聽到這裡,西德尼王子的眼睛中,怒瞪著這些牧師。

  「不,我們沒有侮辱國王……」

  瑪琳打斷他們:「你們是否剃光了國王的頭髮?」

  「……是。」

  「你們是否準備好了刀具,準備趁機切開國王的頭部。」

  「是。」

  牧師們每回答一個是,下面的人群都是一陣倒吸氣,到了後面,他們都被這樣的事實給震驚了。人群變得肅穆和安靜,只能夠聽到呼呼的夜風,在廣場的上方刮過去。

  瑪琳繼續追問:「如果不是因為西德尼王子的阻撓,你們是不是已經切開了國王的頭顱?」

  「……是。」

  「你們是否承認自己試圖謀殺國王的罪行?」

  「不、不!」牧師們分辯說,「我們是為了救國王。」

  西德尼王子站到了審判台的邊緣,他的眼睛充血,面朝著人群嘶啞地大聲喊道:「他們準備切開我父親的腦袋,卻說是在救我的父親,你們相信嗎?」

  人群先是安靜地沒有回應。

  紮卡亞身邊有人小聲地嘀咕:「真的這種方法嗎?」

  紮卡亞立刻對說:「那你們願意自己的腦殼被切開嗎?願意自己的親人被這樣切開嗎?神聖術是光輝的金色和銀色,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惡魔一樣的手段!」

  審判臺上,瑪琳也在問:「如果這是救人的方法,你們當中有沒有誰能夠保證,自己被切開了頭顱還能夠活下來?對著光明聖典,向光明女神發誓,你們能夠作出回答嗎?」

  牧師們不敢回答,因為那本就是鋌而走險的治療方法,成功的概率不足一半。

  牧師們的證詞終於說完,該輪到里拉切了。

  菲利多鬆開他,讓他能夠站起來說話,里拉切的頭髮在掙扎中被弄得一團亂麻,他看起來不像一個神職者了,像一個落魄的流浪漢。

  西德尼王子問他:「里拉切‧當納約,證據確鑿,現在你認罪嗎?」

  「我不認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光明女神指示!」

  他仰頭站著,比任何人都要大義凜然,就像是他所代表的真的是這個世界的光明和正義。

  瑪琳緩緩地站出去,說:「你在說謊。直到現在,你還在說謊,光明女神仁慈正義,光明女神從不會加害無辜的人。」

  「你不過是一個魔法師!」里拉切冷笑。

  瑪琳說:「光明女神是代表道德與正義的神明,她永遠仁慈地看著人類,不忍心任何一個子民受苦受難。陰謀和暗殺更是與她無關,而現在,卻有卑鄙的墮落神職者,使用光明女神的名義進行陰謀的暗殺,光明女神如果想要懲罰誰,不會使用謀殺,她是神,她只會降下懲戒的雷火,將應該被處以死刑的人送往地獄。你不過是借用光明女神的名義而發洩自己的私欲,這種行為,比一般的謀殺更加可怕和罪惡。」

  西德尼王子面向了人群,大聲喊:「我們決不能饒恕這樣的一個罪犯,他是陰謀的殺人犯,是叛國者,是瀆神者,是墮落者!這樣的一個人,應該被送到地獄裡面去!」

  西德尼王子悲憤的聲音感染了人們,他們跟著大喊起來:「燒死他!」

  西德尼王子看向了一名法官。法官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站到前方去。

  「里拉切‧當納約,犯下叛國、瀆神,雙重重罪,將被處以火刑和絞刑雙重死刑。宣判即刻生效。」

  法官的話彷彿慶典開始的信號,人群響起了海浪一樣的歡呼聲。

  里拉切大喊道:「你不能這樣做,這根本不符合審判的程序!你們都不是神職者,沒有資格代表光明女神審判我!沒有人能夠剝奪別人的生命,除了光明女神!大神官,大神官!」他大聲喊著大神官。

  西德尼王子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因為瑟雅德拉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黑暗的天空開始慢慢浮現黛藍色。

  「神職者馬上就到了。」西德尼王子咬牙說。

  里拉切似乎找到了缺口,瘋狂地大笑,說:「看吧,這不過是政客的陰謀!所以他們不敢讓我懺悔,因為他們知道,如果這裡還有別的神職者,就能看到我的冤屈,為我辯解,為我脫罪。光明女神啊,你看到了嗎?你的僕人正在受難……」

  他的聲音引起了靜默。

  西德尼將目光看向遠處,期盼地等待瑟雅德拉的到來,只要她到達,那麼他們又能將局面扭轉回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公審已經進行了這樣長的時間,瑟雅德拉竟然還沒有趕到。

  就在西德尼心急如焚的時刻,從台下傳來一個老人明朗而且堅定的聲音。

  「光明女神正看著你!」

  隨著這個聲音,他們看到一個老人分開了人群,走向了審判台的方向。

  這個枯瘦的老人站得筆直,眼睛炯炯有神,他對里拉切說:「光明女神因你的罪行而蒙羞。」

  他的身體發出了淡淡的金光,這讓護衛們無法靠近他。

  「是神聖術,」瑪琳皺起了眉頭,「他是誰?」

  他沒有拿法杖,身上的麻衣也佈滿了補丁,看起來比里拉切還要狼狽,可是他的精神矍鑠,擁有比年輕人更明朗的和氣質卻比里拉切要明朗無數倍。

  「我全程目睹了公審的過程,我就是這次公審的見證神官。」

  老人走到了光明聖典的前方,將自己的手放在上面,他默念了一串咒語,一個金色的魔法陣從書籍的上方升起,形成白色的明亮光柱,照亮了他的臉。

  儘管他衰老又憔悴,但這光卻讓他顯得聖潔又高貴。

  「他真的是一名神官!」

  「原來神官就在我們的身邊。」

  最驚訝的莫過於紮卡亞,他看著那名枯瘦的老人,雙手捏緊成了拳頭。

  枯瘦的老人說:「里拉切,我以光明女神的名義,判處你犯下瀆神、叛國大罪,你被剝奪神職者的職位,不再是光明女神的僕人。現在,你可以進行臨終懺悔了。」

  「不!」里拉切大喊,「你已經不是神官了,你沒有資格!」

  但在那聖潔的神聖術光輝下,沒有人理會他的這種叫囂了。

  里拉切轉向了西德尼王子,大吼道:「西德尼!如果你敢殺了我,大神官不會饒恕你,你永遠也別想得到大神官的加冕,你永遠別想成為國王!」

  西德尼王子沒有回應他,他轉向了人群,他的聲音飽含激情,每個詞都充盈著熱淚:「今天,我終於可以將殺害我父親的兇手送上死刑台。可到了這個時刻,他還在威脅我,就像威脅我的父親那樣。那麼如果換成是你們,神聖帝國的子民們,你們會放過殺害你們父親的兇手嗎!」

  「不會!」人群大聲回應著他。

  「你們會用父親的性命去換取財富和地位嗎?!」

  「不會!」人群的聲音像是鐘鳴一樣,響徹在廣場的上方。

  「那麼我也一樣!」西德尼王子大聲喊道,「和你們一樣!就算墮落的神職者逼迫我、陷害我。我也絕不會屈服,我也要把害死自己父親的兇手送進地獄!」

  在西德尼王子說完這一句後,台下頓時響起了洶湧的呼聲。

  「西德尼王子萬歲!」

  不知道是誰帶頭,到了後面,呼聲又變成了:「西德尼國王萬歲!」

  一聲又一聲,呼聲傳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里拉切被這種浪潮一樣的聲音淹沒了,他的眼睛裡終於浮現出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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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瀆神者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審判日

  天邊浮現了晨曦的顏色,那些突然得到公審的消息而匆匆趕到的人這時候才到達。

  他們所迎上的是一片排山倒海的人潮,人們朝著空中揮舞著拳頭嘶吼,猶如戰爭中整齊地揮舞著長槍的士兵。

  這讓遲到的貴族們不由停下了腳步。

  他們在外圍踟躕,詢問和他們一起被攔在外面的同類人發生了什麼,但是沒有人知道具體的情況,他們無法靠近,又一無所知,內心感覺到了深深的不祥。

  此時,他們站在馬車上,視線越過人群的頭頂,正看到一個高大的火刑架被推上了審判台,那火刑架高聳的頂端還裝飾著一枚代表光明的八芒星。

  姍姍來遲的貴族們感到了恐慌,為什麼火刑架會出現?難道說,對里拉切的審判已經結束了嗎?

  不能這樣!他們從來沒有真的想要公審,他們大聲喊了起來:「停下!快停下!」

  然而這種時刻,被激情裹挾的人潮掩蓋了他們的呼喊,反對的聲音被淹沒在了這一片呼聲的汪洋大海裡。

  火刑架樹在了審判臺上,梯子架在兩旁,里拉切被解開了枷鎖,兩隻手分別被兩名白花騎士轄制住。他像一個物體一樣被人提起,兩名騎士步調一致地拖動他,要將他綁到火刑架上。

  里拉切瘋狂掙扎,大喊道:「你們怎麼能這樣做,你們怎麼敢這樣做!」

  他的兩隻腿就像動物一樣蹬踹,然而在白花騎士的強悍約束下,他能動也也只有雙腿,這種掙扎只是徒勞。

  里拉切不甘又絕望,難道說,他真的要命喪在這個地方了嗎?

  就在這時,夜空中突然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這聲音撼動大地,火盆中的火焰都因此狂舞。

  隨著這吼叫聲,恐懼變得具象化,人們幾乎能夠聞到野獸口腔的腥臭,風中吹來的血腥的味道,皮膚因感受到那刺骨的寒冷而戰慄。

  瑪琳的瞳孔閃爍著,失聲說:「這是龍嘯……」

  一個明亮的白色光柱突然落在了審判臺上,觸到地面的一瞬間,就在接觸面猛然升起了純白的火焰。

  一道又一道,光柱接連落下,紛亂地攻擊向審判臺上的人。

  就在這一瞬,菲利多猛撲向瑪琳,他站到瑪琳的身體前方,用自己的弗倫恩盔甲作為防禦,抵禦住了射向她的光柱。

  夜色中,遠處的景象看不清楚,只能辨認出,混亂從吼聲傳來的方向蔓延過來。

  又是一聲龍嘯。瑪琳隱約地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魔龍陰影,在那周圍,站著穿著白色神官制服的的神職者們。以魔龍作為前鋒,他們用神聖術分開人群,正在一步步走向審判台。

  隨著嘶吼,魔龍噴出吐息,冰雪與鮮血的氣味隨著寒風撲過來,將瑪琳的臉擊打得一片蒼白。

  被神聖之火和吐息所驅趕,平民們發出慘叫,四處逃竄,許多人無處可退,碾過了蓋涅門堡衛兵的防禦線,湧向了審判台和蓋涅門堡大門的方向。

  在這同時,神聖術的光柱依然像是雨點一樣落下,接連不停,瑪琳都無法判斷到底來了多少個神職者。審判臺上的官員和法官們或是慘叫著逃走,或者直接是躲到了椅子下面。

  被束縛的里拉切發出了肆意地狂笑聲:「哈哈哈哈,他們來了……你們完了,你們都要完了!」

  「退!」在這個時刻,西德尼王子舉起王劍,朝著蓋涅門堡的方向揮舞,果斷地說。

  衛兵和白花騎士們立刻行動,瑪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菲利多一把提起。

  趁著混亂,里拉切掙脫了白花騎士,試圖逃走。

  瑪琳被菲利多扛到了肩上,雙腳懸空,她看著里拉切的方向,大喊:「抓住他,別讓他逃走!」

  這個時候,里拉切的雙手已經自由了,他掙脫了束縛,準備投向他神職者夥伴的方向。

  這時,他感覺到了腹部突然的刺痛。

  他低頭一看,看到一段劍尖似乎從他的腹部長了出來,那是一柄鏤金裝飾的繁複華麗的劍,看起來不像是武器,更像是裝飾物。鮮血從金飾的紋路中流動著,一點點滴落在地上。

  源自古老的帝王時代的王劍,比起普通的劍來要長很多,現在就握在西德尼王子的手上。

  西德尼王子果斷地抽回了王劍,在抽出的時候,華麗的劍身扯動他的血肉,帶走了更多的鮮血。

  被刺穿的里拉切失去了支撐,搖搖晃晃前進了幾步,一頭栽到了審判台下。

  由於恐懼,台下擠滿了湧動的人群,在神聖之火和魔龍吐息的逼迫下,他們抱頭鼠竄。在這種逃命的時刻,不管腳下遇到什麼障礙,他們都會毫不顧忌地踩踏過去——不管是石塊、路障,還是人的軀體。

  里拉切落入人堆中,沒有造成波瀾,幾乎是一瞬間,他就被人群的浪潮給淹沒了。

  菲利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扛著瑪琳一路奔跑向安全的地方。

  而瑪琳被他倒著扛在肩膀上,目睹了發生的一切。

  人們在慌亂之中,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們可能連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把神職者踩在腳下。

  ***

  所有人都退回了蓋涅門堡。

  神聖術轟炸在蓋涅門堡厚重的牆壁上,就像是轟炸在弗倫恩上一樣,大部分的力量都被無形的屏障抵消了,殘餘下的力量只給牆壁留下了一點點淺淺的痕跡。

  他們躲在這個堡壘之中,耳邊是接連不斷的炸裂聲,彷彿隔了很遠的距離,完全無法切實地感受到這就是來自一牆之隔的聲音。

  瑪琳通過瞭望口看向廣場。

  人群已經四散逃離,現在站在蓋涅門堡前的是一支神官的隊伍,他們隊列分明,正在有序地一隊接著一隊發起攻擊。

  藉著微弱的晨光,瑪琳看到了魔龍。它的雙眼被刺瞎了,身體被八匹馬束縛著無法動彈。神官們用各種方法刺激和激怒魔龍,於是魔龍胡亂地發動吐息,攻擊向連它自己都不知道的某個方向。

  在魔龍和神聖術的輪番轟炸下,蓋涅門堡的第二道門之外已經變成了廢墟。

  ***

  幽暗的水牢裡,大神官梅內尼特坐在一張簡陋的椅子上,手指放在簡單裝飾的琺瑯茶杯上,聽完了監獄長的回報,他放下了茶杯。

  「連魔龍的吐息無法打破防禦嗎?」

  監獄長惶恐地回答:「是的,神聖術和魔龍都無法擊破蓋涅門堡的防禦,而他們一旦靠近蓋涅門堡的通道,又會被白花騎士擊退。」

  大神官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現在大神官的處境還算安全。從蓋涅門堡的底樓到達水牢,需要乘坐舢板,穿過水道,越過閘門。所以除非將整個蓋涅門堡完全拆掉,不然想要強行進入水牢內部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水牢也沒有其他出口,這些叛逆的瀆神者可以等待,然而大神官卻不能等待。

  大神官必須快速佔領蓋涅門堡,不然等到神官們的攻擊被魔法師化解掉,他就徹底地陷入了被動。

  大神官說:「必須儘快打破白花騎士的防禦。」

  監獄長猶疑地問:「可是,除了圍困,我想不到任何辦法能夠攻破蓋涅門堡的防禦。」

  大神官卻說:「如果無法從外部打破,那麼就應該從內部尋找機會。」

  監獄長低下頭去:「可是大神官大人,現在蓋涅門堡的衛兵們已經不在我的控制中了。」

  只有水牢的這部分衛兵沒有經過更換,還會聽從他的命令。

  大神官微微笑了,說:「會有辦法的。」

  大神官站起來,走向了不遠處的水渠,他的眼睛穿過黑暗的水,看向深處。

  蓋涅門堡建造在納特西亞的高處的一處緩衝平臺上,水牢裡的水並不是死水,而是人工建造的水渠。

  水牢建造在蓋涅門堡的後方,也就是上坡處,水渠實際上是高於地面的。如果是自然的流水,當然不可能有這樣的情況,因為水的特性就是從高處流往低處。

  水渠能夠維持,完全是因為矮人在水牢裡安置了一個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工匠能夠超越的設置——一個永不停歇的水泵。

  水泵將水抽到閘門之中,保證水渠的水充盈。不管是雨水豐沛的夏季,還是乾燥的冬天,水牢裡的水,永遠都是這樣的深度,從不會改變。

  此時,由監獄長的帶路,大神官從一條狹窄低矮的通道走向水牢的深處。

  他們路過了一些牢房,有人從通風口探出頭來,打量著走過去的那兩人。

  在他們走過去後,有人問:「我看到鬣狗頭子了,跟他一起的是誰?」

  「不知道。但和鬣狗頭子一起的,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他們越是往前,路就變得越狹窄和低矮,最後使他們不得不彎腰前進。

  最終,他們到達了一扇石門前。

  由於地底的潮濕,石門被黏稠的污漬給緊緊地黏住了。

  「大神官大人,就是這裡。」監獄長說。

  大神官掏出一張手帕,擦掉關鍵位置的泥垢,同時念出了神聖術的咒語,一小團光閃在他的指尖,照亮了石門。

  石門的四個角落上,分別刻著四個不同的圖案,造型古樸簡約,因為時間造成的風化而顯得模糊不清。監獄長雖然知道這道石門,卻一直不知道上面的圖案是什麼。

  他看向了大神官,發現大神官的神情很淡然,就好像早就知道這上面會有這種圖案。

  大神官沒有回頭,但似乎覺察到了監獄長的疑惑,說:「這四個圖案分別代表風、火、水和塵埃,在矮人的眼裡,這四種物質是構成整個世界的基石。」

  然後大神官就不再多說了,他撫摸石門,輕聲念出咒語:「睜開你的左眼,閉上你的右眼。」

  塵封的石門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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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光明墜落篇 第一百九十八章 馬爾維諾的騎兵

  絲妲薇安在王宮的房間裡來回踱步。

  她完全沒有想到,到了這種時刻,西德尼王子竟然會違背她的意思!難道他不知道,只有自己能夠把他送上國王的寶座,現在他一意孤行一定要進行公審,這樣只會徹底地得罪大神官,加冕儀式連想都不要想了。

  在她旁邊的桌子上,正擺著她寫給大神官的信件,內容正是關於如何舉行加冕儀式以及如何處理里拉切的相關事宜。

  絲妲薇安還計劃著用里拉切作為談判的工具,可是這個時候,她卻得知西德尼王子竟然魯莽地提前進行了公審!

  絲妲薇安已經派遣親信前往蓋涅門堡,要求他們一定要阻止西德尼王子。

  就在這個時刻,她突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鐘鳴聲。鐘聲緊密相連,慌亂又急切,那不再是什麼喪鐘了,那是代表著警報的鐘聲!

  此時,在鐘聲響起的塔樓上,搖響警鐘的衛兵倒下了。

  高聳的塔樓往下,正是內外城區之間的堅固城牆,從塔樓上俯視,可以看到一支龐大的騎兵隊正在穿過護城河上的吊橋,他們沒有任何阻礙地長驅直入,像是一群猛獸進入了納特西亞的內城區。

  鐵質的馬蹄踏在地面上,連成一片奔騰的轟隆巨響。

  通訊官滿頭都是汗水,眼神裡面充滿了慌張,他半跪在地板上,向絲妲薇安通報說:「是……是馬、馬爾維諾……馬爾維諾的騎兵隊闖入納特西亞了!」

  「你說什麼?!」絲妲薇安猛然站起,眼裡全部都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馬爾維諾一直和她保持良好的關係,更是宣誓效忠光明神殿的眾多國家之一,他們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發動戰爭,更何況伊泰莎王妃還在王宮裡。

  「衛兵呢!衛兵為什麼不阻擋他們?」此時,絲妲薇安的聲音都變了調。

  納特西亞的舊城牆堅不可摧,屹立了幾百年之久,衛兵只要堅守住舊城牆,絕對不可能這樣快速就被攻破。

  通訊官回答:「是神官。是神官們突然出現了,他們不允許衛兵收起吊橋。」

  絲妲薇安脫力地跌倒在椅子裡,是誰做的?大神官?還是維洛多尼公爵?

  難道說,是他們聯合了馬爾維諾,要把自己給徹底拋到一邊去。這麼多年來,自己為馬爾維諾做了那麼多,可是現在他們居然輕易地就背叛了自己,連一點前兆都沒有。難道說還有人能夠給馬爾維諾許諾更優厚的條件嗎?是什麼樣的利益足夠打動馬爾維諾,讓他們寧願撕碎兩國之間的和平條約,並拋棄與自己的友誼……

  絲妲薇安立刻站起,急切地問身邊的女侍從:「伊泰莎王妃在哪裡?」

  ***

  這個時候,身為神殿騎士團團長的齊恩也得到了消息。

  坐在他對面的瑟雅德拉冷漠地看著他,嘴角露出一抹嘲笑:「難怪大神官這樣自信,原來他已經得到了馬爾維諾的支持。」

  齊恩接受了維洛多尼公爵的邀請,前來幫助他勸說自己的女兒,所以現在他正坐在瑟雅德拉前面的一張茶桌旁飲茶,而瑟雅德拉坐在他對面的大床上,目光冰冷地看著他。

  齊恩放下茶杯,歎氣,說:「瑟雅,別這樣看著我,你溫柔的時候明明要美麗得多。」

  「是嗎?也就是說,我生氣的時候就不美了?」

  齊恩做出投降的樣子,說:「不,你永遠都是最美的瑟雅。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是微笑的瑟雅,第二美的是生氣的瑟雅。」

  瑟雅德拉別過臉去,說:「如果你不想讓我生氣,就讓我離開這裡。」

  「瑟雅,不要這樣固執,你想要相信公爵大人的判斷,瑟雅,我是因為想要保護你,所以才不讓你離開。」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瑟雅德拉冷冷地說。

  齊恩歎了口氣,說:「你十六歲的時候並不是這樣的。」

  瑟雅德拉不想和齊恩敘舊,說:「你不是曾經對我說,你永遠不會不會偏幫任何一個神職者,齊恩,為什麼這一次你偏偏要干涉?為什麼你不能繼續保持你的中立?」

  「為了你。」齊恩幽幽地看著瑟雅德拉,說,「瑟雅,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瑟雅,不要和大神官作對,看吧,就像現在一樣,在你以為大神官所有底牌都已經擺出的時候,實際上他還藏著另一張牌。」

  瑟雅德拉嗤笑了一聲:「齊恩團長,馬爾維諾的騎兵隊都進入了納特西亞,作為神殿騎士,難道不是你英勇地出現,拯救神聖帕赫羅的時刻嗎?」

  然而齊恩卻回答她:「我不想介入到內鬥中去。馬爾維諾的騎兵隊受到大神官的驅使,只要大神官的目的達到了,他們就會離開。我需要做的只有等待。」

  當然,到時候肯定會付出一些代價,不過馬爾維諾也是信仰光明神殿的國家,就算分割一些土地給他們也沒有太大關係不是嗎?總之,不管是神職者之間的鬥爭,還是王室和神職者之間的博弈,都從來和他沒有關係。他是永遠中立的神殿騎士團團長齊恩。

  ***

  黑夜褪去,太陽升上天空,蓋涅門廣場上只剩下一片狼藉。

  在魔龍出現的時候,紮卡亞就立刻就呼喚大家逃走。他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一批人,所以幸運地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他的一些同伴相對而言就比較不幸了,少數幾個人受到的傷太重,這時候已經無法自由地行走。

  紮卡亞帶著他們躲藏在街角一幢建築的陰影裡,他們本來準備躲藏到攻擊停止,但就在這個時候,警鐘響起。

  紮卡亞立刻決定讓人們原地休息,自己一個人出去探查情況。

  他靈活地鑽出了街角,由於之前曾發生的可怕事故,現在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所有居民都緊閉著門窗,商店關門,整個內城區冷清得不像是繁華的納特西亞。

  轟隆的馬蹄聲越來越靠近,紮卡亞將自己藏到了牆壁後面。

  然後他看到了,穿著盔甲的騎兵從他前方的街道飛馳奔過。那熟悉的黑色的盔甲,馬具的制式,讓紮卡亞的瞳孔劇烈地收縮,雙拳握緊,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中。

  背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紮卡亞。」

  紮卡亞猛然回頭,拔出匕首,警惕地後退了一步,這時他看清了是誰,於是說:「是你。」

  「你不應該再往前了。」

  紮卡亞笑了,說:「你可真是一個好心人,神官大人。」

  站在紮卡亞面前的,就是由紮卡亞帶入內城區,卻在宣佈里拉切審判的時候,主動跳上了審判台,擔任見證神官的那位枯瘦的老人。

  老人輕輕歎了一口氣,說:「你最好快點離開這裡,現在還有機會,一旦白曜石塔開始攻擊,所有人都會被波及。」

  紮卡亞收起了笑容:「比起白曜石塔,難道不是馬爾維諾的騎兵更可怕嗎?神聖帕赫羅是要亡國了嗎?」

  老人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現在只希望大家都能夠活下來。」說完,他往前走了幾步,示意紮卡亞跟上他,「跟我來,我們離開這裡。」

  ***

  「來了!」瞭望口的騎士說。

  瑪琳立刻站起來,踮起腳尖看向外面。

  騎兵們揚起塵土,奔跑的馬蹄讓地面微微顫動。

  就是他們引起了城牆方向的警鐘聲,看到他們的盔甲,西德尼王子不敢置信地說:「是馬爾維諾的騎兵隊。」

  這是一支近千人的全副武裝的騎兵隊,徹底地超過了使臣團應有的規模,它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納特西亞!

  「是大神官……」西德尼王子喃喃地說,「大神官竟然讓馬爾維諾的騎兵進入了納特西亞……他都做了什麼?」

  「為什麼是馬爾維諾?」瑪琳疑惑地說,「大神官的家族勢力也非常龐大,我本以為他會出動當納約家族領地的軍隊。」

  然而沒有時間讓瑪琳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就在這個時候,蓋涅門堡內部有人大喊道:

  「水渠炸了!」

  隨之而來,內部響起了排山倒海的轟隆響聲,地面猛烈地顫動。

  瑪琳驚訝地看著西德尼,說:「水牢?」

  他們還來不及奔跑到樓下,又是一下劇烈的顫動,阻止了他們的奔跑。這是水流的洪峰衝破了水牢的入口,湧入了蓋涅門堡內。

  如果是普通的建築,這個時候已經被這波洪峰給衝垮,整個建築都徹底崩塌了,但這是蓋涅門堡,是整片大陸上最牢固的建築。

  瑪琳他們還沒有來得到趕到下層,水流已經沖到了他們的腳下,整個蓋涅門堡都被衝擊得劇烈地顫動,然而,即便如此,蓋涅門堡還是依然站立。洪峰找到了發洩口,沿著通道一層層衝破了門,瘋狂地湧向蓋涅門堡之外。

  然而在門口處,它們被蓋涅門堡的鑄鐵大門攔住,洪峰撞擊在鑄鐵大門上,發出了鐘鳴一樣的巨大聲響。

  此時在蓋涅門堡內,被沖散的人發出哀嚎,菲利多衝下樓,大聲喊道:「快救人!」

  外面的神官們覺察到了機會,馬爾維諾的騎兵們用自己穿著盔甲的身體形成巨大的衝擊錘,他們衝向了大門處,於此同時,神官們的神聖術攻擊也全部朝著那裡而去。

  瑪琳他們內部被洪水沖得七零八落,沒有辦法形成有效的反擊。

  在內外的夾擊下,攻城者觸碰到了鑄鐵大門的某個薄弱處,終於,大門不堪重負,隨著一聲巨響,整扇門被洪峰衝擊得飛了出去。

  瑪琳聽到這一聲巨響,心猛然地墜了下去……

  隨著大門被推開,水流找到了流瀉的缺口,水線迅速地後退,等到水都溜走,那些馬爾維諾騎兵就能進入蓋涅門堡了!

  「退!全部退到樓上!」西德尼王子大聲喊。

  他們後撤到樓上,將樓上和樓下之間的通道堵死。

  有人恐懼地說:「完了,徹底完了,騎兵隊竟然進入了納特西亞,難道神聖帕赫羅要徹底完蛋了嗎?」

  西德尼王子的聲音已經沙啞了,他大聲說:「國王直屬軍隊三天之內就能夠到達這裡,納特西亞城內部也並不是毫無反抗之力,別忘了我們還有神殿騎士團。齊恩團長很快就會帶著神殿騎士趕到。」

  可是神殿騎士團會幫助他們嗎?

  西德尼王子堅信地說:「一定會的。」

  齊恩一定會幫助他的,因為他是一名真正的騎士。當馬爾維諾的騎兵隊出現的時候,蓋涅門堡的防衛戰已經不再是神職者和他之間的鬥爭了,這是叛國者和衛國者之間的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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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19:54 |只看該作者
卷十一 光明墜落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對峙

  洪峰衝破了大門,在廣場上流瀉開。

  馬爾維諾的騎兵們發出了勝利的歡呼聲,為了爭奪功勞,騎兵們爭前恐後地對蓋涅門堡發起了衝鋒。蓋涅門堡塔樓上,弓箭雨點一樣落下,這對他們造成了一定的阻礙,一些騎兵被射中,墜落下馬。然而他們的人數實在是太多,即便有一部分被擊落,更多的已經借著馬匹衝擊的速度,闖入了沒有防禦的蓋涅門堡。

  瑪琳抓住魔杖,將塔樓交給了弓箭手,自己扭頭衝向了前線去。

  蓋涅門堡的防禦不但能夠阻擋外來的魔法攻擊,內部的魔法攻擊也無法出去,但在蓋涅門堡內部,魔法依然是可以施展的。瑪琳站在塔樓上一點作用都沒有,還不如和白花騎士一起站到前線去。

  菲利多已經召集所有的白花騎士,守住各個關鍵的通道。因為人數劣勢,連西德尼王子也加入了其中。

  但失去了大門的防衛,馬爾維諾的士兵連續不斷地湧入,他們堅持不了多久。

  黛黛緊緊跟在瑪琳身邊,看到瑪琳想要離開,說:「瑪琳,我和你一起。」

  但是瑪琳攔住了她,說:「黛黛,你就留在這裡,看好外面,發生了變化就立刻來告訴我。」

  瑪琳轉身走下了臺階,一邊走,她一邊取出魔法書,魔法書書脊上的魔法石發出了一點光,然後整本書就漂浮在了空中。

  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繩索在牽引魔法書,隨著瑪琳的前進,這本書也跟著一起移動。

  前方傳來了騎兵們的廝殺聲,他們在狹窄的通道中狹路相逢,短兵和盔甲之間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就在廝殺的忠心,馬爾維諾的騎兵們舉起一個沉重的鑄鐵大門,將它作為衝撞的重心衝衝向抵擋他們的白花騎士。

  白花騎士們用身體抵抗住衝擊,卻在人數的劣勢下不得不緩慢後退,他們的防禦圈越來越小。

  「不能繼續後退了!」

  菲利多大聲喊道。他站在最前方,他殺退了最多的敵人,也遭受了最多的攻擊。

  在白花騎士的頑強抵抗下,馬爾維諾的騎兵們似乎被逼退了一點。

  這時,通道的上方突然飛過一個白色的魔法彈,魔法彈在白花騎士的上空處炸開,形成無數白色的魔法彈射線。

  如果是普通人,這樣的射線足夠射穿人的身體,然而白花騎士身穿弗倫恩盔甲,將光柱的抵消。可是白花騎士的弗倫恩盔甲僅僅是半身甲,他們不得不做出防禦姿態,以保護住脆弱的地方。

  四射的神聖之光將白花騎士的陣型沖亂,借此機會,馬爾維諾的騎兵又往前推進。

  瑪琳站在白花騎士想要守住的那條臺階上,親眼看到神聖術落下。

  她的左手拿著魔杖,右手的食指揮動了一下,魔法書在空中展開,在手指的指示下,魔法書快速翻頁,直到落到瑪琳想要的那一頁。

  紫色的魔法陣從瑪琳的前方浮現,從暗淡變得明亮,從小變得龐大,大到這個狹窄的通道都無法容納。

  魔法陣的光太過強烈,以至於即使中間相隔著敵人,馬爾維諾的騎兵們也察覺到了這光芒。

  隨著魔法陣發動,周圍的空氣都在隨之波動,接著魔法陣的中心突然地匯攏,然後又裂開,一股強大的力量從那中心處衝出,發出破空聲,越過白花騎士們的頭頂,衝向了他們的敵人。

  攻擊的落點瞄準了馬爾維諾騎兵騎兵的前鋒,在看到那魔法光飛來的時候,馬爾維諾的騎兵們大喊:「防禦!」

  他們將盾牌舉過頭頂,試圖抵擋。

  魔法彈落在他們的盾牌上,就在接觸的時候,整個魔法彈突然扭曲變形,魔法彈的邊緣擴張撕裂,形成了鋸齒,在變化的同時,內部的力量驅動著它,讓它旋轉,最後形成了一個中空的颶風!

  這不是普通的風,風的中攜帶著魔法的碎片,鋒利的邊緣切割著周圍的一切,馬爾維諾的騎兵完全沒有裝備弗倫恩,他們的盾牌在這颶風下脆弱得就像是紙片。只是短短的幾個呼吸的時間,颶風就擴大到隔絕了整個通道,而馬爾維諾的騎兵們被衝擊得亂七八糟,之前組建的衝鋒完全地潰散了。

  以風牆作為分界線,白花騎士和馬爾維諾騎兵被分割在兩邊,廝殺不得不暫停。

  有魔法壓陣,白花騎士們頓時就是精神一震。

  但好景不長,一陣陣魔力的波動,從前方傳過來,彷彿巨獸的腳步聲,透過風的縫隙,白花騎士們發現了一閃一閃的強烈金色光輝。

  那是神聖術施法的前兆,士兵們嘈雜的呼喊還有颶風的風聲掩蓋了咒語,讓人們對未知的咒語產生了更強的恐懼。

  然後只聽到「轟」地一聲,一股巨大的光束闖過了馬爾維諾的士兵們,就像是離弦的巨箭,帶著撕裂空氣的破空聲,衝了過來。

  光束洞穿了颶風,一瞬之間,連颶風都被這力量破開,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儘管身穿弗倫恩,但光束的的力量太過強大,它強行衝開一條通道,將白花騎士們推到了兩邊去。光束衝到了瑪琳的面前,依然還留有強大的威力。

  瑪琳瞬間發動一個防禦陣,豎在身體前方,光束撞擊在上面,發出鐘鳴一樣的巨響。由於反衝力,她站立不穩,往後跌坐在了臺階上。

  被光束分開的人群後面,大神官在神官們的簇擁下緩緩走出來。

  他手上拿著一支比他本人還高出一段的長法杖,這支法杖頂端的魔法石此時已經碎裂了。

  大神官將法杖遞給了身邊的神官,神官們又為他呈上了一支新的法杖。

  這個老人穿著最簡單的灰色外袍,由於剛剛才施展過神聖術,他的身體周圍還縈繞著魔力的餘波。這讓他的面容如同在蒸騰的熱氣之中,展現出一股擁有普通人無法直視的威嚴。

  這裡的許多人都從未見過大神官的真容,但他們下意識地意識到這個走來的老人一定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這讓他們不由地靜默了下來,用謹慎和仰望的目光看著他。

  瑪琳警惕地站了起來,她將魔杖放在身前,而漂浮在身邊的魔法書正在快速地自動翻頁。

  大神官走到了騎兵們的前方,他對白花騎士們說:「愚蠢而不自知的孩子們,你們可知道你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已經成為了瀆神的罪人,現在,你們還有懺悔的機會。」

  在大神官身後的一名神官這時說:「垂下你們的頭,瀆神者沒有資格仰視大神官的光輝。」

  ——他竟然承認了!

  對,現在圖窮匕見,他的存在已經不需要再保密了。

  聽到那遠處的老人竟然就是大神官本人,白花騎士們握住武器的手鬆懈了下來。他們面面相覷著,下意識地俯倒在了地上,心中充滿了不安和恐懼。

  大神官的目光穿過白花騎士,直視遠處的瑪琳,他露出一個寬容的微笑,說:「瀆神者,是你們接受懲罰的時候了。」

  「接受懲罰?」白花騎士當中突然爆出一個聲音,這個人扯下了頭盔,露出了他被汗水與血水弄髒的臉。

  他大聲問:「應該接受懲罰的是你,你勾通外國,讓馬爾維諾騎兵的鐵蹄踏入納特西亞城,這是自威利斯大帝建國之後就從未有過的恥辱,你這個徹頭徹尾的叛國者!」

  大神官輕輕地笑了:「因為有光明女神的祝福,神聖帕赫羅才能夠建立,西德尼王子,我很惋惜你竟然忘記了這一點。不管是馬爾維諾還是神聖帕赫羅,只要是光明神殿的信徒,那都是光明女神的孩子。」

  馬爾維諾的騎兵們都嚇了一跳,他們不知道說話人的身份,甚至還以為那不過是一名普通的騎士,當大神官開口,他們才知道那竟然就是神聖帕赫羅的王儲。

  「那麼你呢!大神官,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你還是神聖帕赫羅人嗎?」瑪琳站了出來。

  「哦,是你,瀆神者。」大神官看著瑪琳,淡淡地說,「看來你們依然毫無悔過之心,即便你們殘忍地殺害了虔誠的里拉切神官!」

  這種時刻,瑪琳反而不再慌張,她鎮定地笑了,說:「不,不是我們殺死了里拉切神官,是他自己殺死了自己,因為他所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行,所以他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因而死去。」

  大神官失望地看著他們,說:「看來你們已經徹底地墮落,完全沒有任何懺悔之心。」說到這裡,大神官失去了耐心,他說,「那麼一切就在這裡結束吧,里拉切的死,你們將以生命來懺悔,在被地獄之火灼燒的時候,希望你們還能夠如此的有勇氣。」

  聽到大神官這樣宣判,白花騎士們頭盔下的臉露出了絕望。

  大神官舉起了法杖,接收到這個信號,馬爾維諾的士兵們高呼而起,衝向了前方。

  這時,紫光閃動,一道防禦陣出現在了騎兵們前進的方向,那是瑪琳發出的防禦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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