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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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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夜惠美] 妻居一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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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0:17: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九章:清醒

  嘉柔縣主眼看著托著尹承善的馬車進了信陽王府,聽著他只關心丁柔,嘉柔縣主心裡頗為不是滋味,想要上前,被信陽府的侍衛攔下來了,“您還是請回吧。”

  嘉柔縣主一跺腳,眼裡憤恨的望了信陽府的匾額,轉身騎馬向皇宮方向而去,方才她無法進宮給尹承善求情,但是此時她總可以進宮同娘娘們說說話。

  尹承善站著出了信陽府,橫躺著回來了,齊恆看著擔架上的知己,“走,我給你上藥。”

  “子默,她可醒了?”

  尹承善挨了五十廷杖是趴著的,雖然鐵手張手下留情,也沒打到他要命的地方,但後背充血紅腫,打出的板子帶出條條血痕,看著很是嚇人,他只是覺得後背脹痛,倒也沒覺得有多疼。

  齊恆仔細的看了一眼尹承善的傷勢,指腹劃過他的後背,他是帶兵的,在北疆也沒少杖責不聽號令的將軍士兵,“誰打得你?人才啊,這傷看著重,用了上好的外傷藥不過五六日光景,小尹又可以活蹦亂跳的,我手底下的可沒這能人。”

  “子默。”

  “小尹。”

  齊恆笑容滿面的感慨了好半晌鐵手張的功夫,能看到一向不動聲色的尹承善鬱悶,他的臉黑黑的,齊恆可得看了個夠本,心裡放著在意的人才會如此,在意表妹,所以他會焦急。

  “你回來晚了,沒讓你用一身鮮血喚醒表妹,我同你說,姑姑在表妹身邊一直默默的流淚,一直哭,一直哭。然後表妹就醒了,第一句話你猜是什麼?”

  齊恆壞笑的趴在尹承善耳邊,“表妹夫。猜猜嘛,你不是自詡智謀無雙?”

  尹承善賭氣的扭過臉去,做出不理會齊恆的樣子。最後悶悶的嘆息:“反正不會問我就是了。”

  尹承善的脣邊勾出笑容,她醒了。管她是誰喚醒的,她醒了就好,還是自己的媳婦,從齊恆的神色看,她應該沒有危險了,尹承善提著的心徹底放下。

  齊恆哈哈大笑,難得一見小尹吃癟。尹承善聽他笑得太過分了,陰森森的說:“子默還笑得出?這事沒得了結。”

  齊恆笑容僵在臉上,“你是想這個樣子去見表妹,還是換一身衣服?”

  尹承善無賴的說:“能勞煩尊貴的信陽王殿下上藥,臣如何也不會錯過機會。”

  “我給你上藥將來未嘗沒有機會,但讓表妹……你機會不多。”

  吃過這麼一次虧,無論是齊恆,還是尹承善斷不會再給人可乘之機,尹承善當面甩了嘉柔縣主的臉面,不怕得罪站在嘉柔縣主身後的人。他們定然將丁柔護個周全。

  “我和她之間,不需要。”

  尹承善合上眼睛,“不需要。”

  丁柔也會表現得為他犧牲多少,彼此之間如果講太多為對方付出。反而不是滋味,他做得什麼丁柔理解,丁柔為他,他也知曉,就算是柳氏叫醒了丁柔,尹承善會覺得有幾分失望,但更多得是慶幸。

  齊恆笑著搖頭,“你們還真是絕配。”

  “那是自然。”這一點尹承善不會否認,丁柔是最配他的女子,他會爭取做最為般配她的丈夫,“上藥!”

  “好,養病得都是大少爺!”

  齊恆嘟囔了幾句,一個個都不怎麼客氣,這裡是信陽王府,表妹不客氣,尹承善也沒見客氣到哪去。

  尹承善趴在床上,齊恆用水淨手,點了蠟燭,將挑開血膿包的針放在火上烤了一會,隨後坐在尹承善身邊挑開膿包,“你忍著點,不挑破了還會更疼。”

  尹承善此時才覺得疼,每挑破一處,他會忍不住哆嗦一下,齊恆用幹淨的毛巾沾著冷水擦去流出的血,“小尹啊,說說下一步怎麼做?我斷不會就這麼算了,齊家雖然不做恩將仇報的事兒,但欺負上門了定然不會讓算計王府的人好過。”

  “應該不是燕王殿下的主意。”尹承善凝眉一瞬,隨即展眉,“既然他寵著嘉柔縣主,這筆賬有一半得落在他身上,也不算冤枉了他。”

  “真的是嘉柔縣主?”

  齊恆的拿著針的手一頓,尹承善說道:“她是不是來過?”

  “在你進門之前來過,想讓本王給你求情,說本王不去無情無義。”

  齊恆打開藥瓶將外傷藥均勻的塗抹在尹承善的後背上,“本王沒答應她,小尹。”

  “沒答應就對了,她對燕王殿下死心塌地,一次兩次撼動不了信陽王府,但在陛下心裡總會有疙瘩,她是想藉著你重情衝動讓陛下以為王府干涉朝政。”

  “我就那麼容易被她算計了?”齊恆不屑的撇嘴,尹承善勾笑,“如果是我用謀,子默必將中計,嘉柔縣主不可謂不聰明,但眼界稍微小了一點。”

  齊恆沉默了,尹承善接著說:“重情是子默的優勢,然也是你的弱處,衝動熱血是常勝將軍必須具備的品質,然子默不是常勝將軍,子默,你應為帥才。”

  齊恆斂去眼底的感激,拍了一下尹承善沒有受傷的肩頭,“成了,莫怪表妹說你,整日裡想得多不怕折壽?”

  尹承善後背舒服了很多,披上了準備的好的乾淨衣服,對齊恆道:“幫我淨面,我得去看看小柔”

  “喂喂,本王是信陽王。”

  “知道,知道,信陽王殿下不會不懂得淨面,你表妹、我媳婦不喜歡邋遢的人。”

  齊恆為尹承善擦了臉,並且給他刮了鬍子,雖然看著他氣息弱了一些,但還是乾淨的美男一名,齊恆自己忙乎了半天,“我讓人抬你過去?”

  尹承善照鏡子,眼裡毫不掩飾的露出差強人意的神色,恨得齊恆只想揍人,他伺候過誰?尹承善起身,齊恆忙攙住他胳膊,尹承善站了一會,推開齊恆,“我想自己走著去見她,左右隔著不遠。”

  齊恆嘆息一聲,“向右轉過此處,你就可以看到表妹養病的地方,不過你得有準備,看姑姑的意思定會留表妹在王府養病的,我是勸不動姑姑,她倔起來祖母都沒法子。”

  “岳母只會聽小柔的話,只要她說一句,岳母再不捨得,也會放我們回尹家。”

  尹承善同樣長嘆,“他們都盯著信陽王府,如今不是時候,只能讓岳母退一步了,即便在尹家我也不會讓誰再欺辱了小柔。”

  “你不要名聲了?”

  “一個瘋婆子說得話會有人相信?那些虛無飄渺的名聲於我無用,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尹承善慢慢的走著,雖然傷口包紮過了,但移動腳步傷口還是有幾分疼痛,以前他暗示丁柔退讓了楊氏,他確實不想留下不敬嫡母的風聲,雖然丁柔沒吃虧,但總會覺得鬱悶,如今今非昔比,他再顧忌下去,太虧待妻子了。

  尹承善跨出門時,背對著齊恆說道:“子默,你記住,這事交給我,你不能動。”

  “可我也想出口惡氣。”

  “你怎麼出氣?揍嘉柔縣主?她是皇上的外孫女,是皇族,信陽王是異姓王,無論陛下如何善待信任安國夫人,王府的主子不姓秦。”

  “我……”

  齊恆嘴脣蠕動,無法告訴尹承善複雜的實情,“我知道了,但你是臣子,他們是鳳子龍孫,你……”

  尹承善扶著門框,喘了一口氣,緩解了身上的不適,“臣子照樣可以彈劾鳳子龍孫,嘉柔縣主也該明白沒有陛下的喜愛,燕王殿下也不見得多喜歡她。”

  尹承善出門去了,齊恆想了一會,“我還是更喜歡疆場,一個兩個心思太複雜。”

  “小柔,再喝點水?”

  “小柔,娘給你弄果子吃?”

  “小柔……”

  丁柔眼看著柳氏像是一隻蝴蝶把她當成了花朵轉悠,她吃了一肚子湯藥,半盤的蜜餞,好幾個點心,一碗羹湯,她才醒了一小會,丁柔拒絕不了柳氏的好意,可也不想肚子遭罪。

  “娘,楊門主說我不易用太多的東西,喝藥就好了,是不是,楊門主?”

  丁柔在楊門主準備開溜之前截住了他,在柳氏的詢問目光下,楊門主點頭,丁柔繼續說道,“娘幫我問問楊門主我養傷需要注意什麼?有沒有什麼是不能用的?膳食同湯藥相沖的話,對傷勢怕是不好。”

  柳氏恍然大悟,“對,對,我怎麼把這事忘了,楊門主請移步。”

  柳氏記得丁柔不喜歡太鬧的環境,引著明顯掙扎的楊門主去了東隔間,柳氏不是沒看出他的掙扎,但一向是丁柔至上的柳氏,楊門主掙扎就掙扎吧,女兒比什麼都重要。

  女兒掉進寒潭,雖然楊門主表示沒有後遺症,但柳氏不放心,女子受了涼,影響太大了,丁柔小時候又沒用什麼補品,身體底子比不上嫡女,雖然她盡量把好東西都留給丁柔,但她本身是妾也沒什麼太好的補品。

  柳氏原就打算好好給丁柔補補,抓到有神醫之稱的楊門主,她會仔細的詢問的。

  旁邊坐著的木太妃眼裡凝著笑意,顯然看穿丁柔伎倆,也許她們才是真正的母女。

  尹承善此時走進了門,丁柔看去,他身上有光亮,他們都是平安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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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章:後事

  木太妃喜聞樂見他們夫妻眼神凝在一起,她自然不會不識趣的在待下去,木太妃也沒咳嗽驚醒他們兩人,悄無聲息的木太妃離去,外孫女最想見得就是他。

  詳細聽齊恆講了經過,木太妃脣邊多了滿意又安心的笑容,孫子有此知己姻親,外孫女又是個孝順的,信陽王府她可以更為放心些。

  “咳咳……咳咳咳……”

  “祖母。”

  齊恆攙扶住木太妃,看出她臉色不太好,知曉她老毛病犯了,征戰一生祖木太妃一身的傷,“讓楊門主幫你看看,祖母還沒見到曾孫子,還沒看到表妹有身孕,您不能……”

  “恆兒。”

  木太妃摩挲著孫子的眉眼,“能在看到柳柳,我已經沒有憾事了,楊門主說過我是多活一日賺一日,齊家後繼有人,我放心。”

  “齊玉,齊恆,你們兩個隨我來。”

  木太妃鎮定了一會,站穩身體,首次正視齊玉,“難為你了,按照小柔說,我就是個食古不化的老太婆,不用重錘敲打永遠捧著條條框框的,我忽視了很多的事情,虧待了你,齊玉啊,你能原諒祖母嗎?”

  齊玉眼底濕潤,嗚咽的說:“祖母,孫兒……孫兒從沒怪過您。”

  “你是好孩子,這一點比外孫女婿好,他絕對忍不下來。”

  木太妃一手牽著一個孫子,齊玉齊恆一左一右的陪伴木太妃。聽著她說:“老天待我不薄,晚年的時候找回你們姑姑,又有你們這些孝順的孩子,我征戰殺戮一生,能有此晚年,我知足。”

  木太妃將他們兩人帶進祠堂,給齊家祖宗靈位上香。“今日我當著列祖列宗的面,將齊家的根基交給你們。”

  木太妃在供桌下摸索了一會,在一處突起的地方按了按。靈位之下的彈出個抽屜,木太妃鄭重的將抽屜裡包裹著紅布的布包取出,又拿出一塊擺放在天鵝絨上的令牌。

  金色的令牌上只有兩個字。‘齊家子嗣免無罪。”木太妃翻轉令牌,後面是兩人名字,秦天,辛桐。

  “我早有心將這些交給你們,但恆兒脾氣太急,膽子又大,有了這塊令牌,我反倒怕恆兒你無所顧忌。“

  木太妃將令牌越過齊恆給了齊玉,“如今恆兒雖然出息了,但難保不糊一時糊塗。你沉穩,我將令牌留給你。”

  “祖母,我……我……”

  “給你一樣能護住齊家,恆兒的兒女也是齊家子嗣,你明白?”

  齊玉略帶擔憂的看向齊恆。“大哥。”

  齊恆灑然一笑:“祖母知曉你我的性子,令牌放在我手中,反倒是容易無所顧忌的惹禍,二弟,聽祖母,你拿著。”

  齊玉恭謹的接下令牌。手中普普通通的一塊牌子彷彿有千金重,齊玉熟讀詩,通讀經史子集,史上也有很多功臣名將手持免死金牌,最後也沒能保住性命,牌子是皇上所賜,皇帝能收回。

  木太妃看穿了齊玉的心思,輕聲說:“這塊牌子只要大秦還在,任何皇帝都得遵從,上面沒有寫太祖帝后,是他們姓名,五代之內齊家無憂,五代之外,尚看齊家子嗣是不是爭氣了。”

  如果爭氣用不到令牌,如果不爭氣,令牌也就沒用了。當初就是保全齊家五代無憂的。齊玉起身重新將牌子放到抽屜裡,“祖母,放在此處安全,用得時候孫兒必定會取出來。”

  木太妃眼裡閃過一份的欣慰,齊玉果然是個懂事的,這麼做也能讓齊恆安心。木太妃將手中的包袱交給齊恆,“師傅留下的生意,當時說過傳女不傳子,七秀坊只有我的女兒經營,你姑姑有小柔相助,想必會將生意打理得很好,先不說我答應師傅的話,就是將生意留給你媳婦,我不在了,你們也守不住這些生意。”

  “師傅有此決定,也是因為嫁出去的女兒應該有父母的遺澤,出嫁女不再是全然是齊家人,有夫家需要照看,對女子而言夫家兒女會排在娘家之前,師傅留下的這份產業隨著女兒的出嫁會從信陽王府剝離開,外孫女離著王府就更遠了。師傅不想天下的好事都被信陽王府占據,師傅總是說,女兒不易,得多留些銀錢在手上。”

  “孫兒明白,生意交給表妹,孫兒沒任何的不甘心,孫兒媳婦對表妹也是感激的,請您放心。”

  齊恆表態,木太妃點頭,“有了今日的事兒,你媳婦若是還妒忌小柔,便不是我精挑細選的孫媳婦,我這雙眼睛不是白長的,小柔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你對她一分好,她會還上一分,讓孫媳婦多同小柔相處,她會喜歡小柔的。”

  “是,祖母。”

  “師傅最遺憾的是無法像魏晉時立女戶,也無法像宋時女子可以分父母的財產,除了一份嫁妝之外,出嫁女再沒有別的了,師傅努力過,可當時反對人太多,太祖又不是堅定的支持師傅,師傅扭轉不了天下人的心思,黯然神傷了很久,由此才定下這份生意傳女不傳男。”

  木太妃感嘆頗深,師傅做得決定有些她理解不了,有時也會反對,每當那時,師傅總是很失望遺憾的看著她。也許小柔能明白,木太妃不知怎麼就是有這種感覺,如果師傅能見到小柔,一定會把當成知己,也許有小柔相幫,師傅不會再面對反對的朝臣而無奈的妥協。

  廢除裹腳,廢除理學,讓女子讀書耗光了師傅全部的精力,曾經追隨師傅的開國功臣也不理解師傅的用意,由此皇貴妃才會越來越囂張,進而威脅到了儲君的位置。

  ‘他應該明白的,但他卻不肯幫我!他是指望不上了,總是說符合現實,如果向現實妥協,他還是個私鹽販子,有好處就說融入現實,我怎麼就沒看出他是我愛的那個人。’

  這句話師傅經常會說,他指得就是太祖皇帝,木太妃回神,不好意思的笑笑:“人上了年紀總是會想以前的事兒。”

  齊恆齊玉聽著,木太妃的目光最終落在齊恆身上,一手帶大的孫子,她對齊恆的感情遠遠勝於任何人,“別說祖母除了王位之外什麼都沒了留給你,最好的都給了你,你手裡得東西……亦是王府的根本,讓陛下不會對信陽王府怒目相向的根本。”

  木太妃走到齊恆身邊,壓低聲音說:“君不慈,謀君。”

  齊恆瞪大了眼睛,同他這麼多年受得教導——護衛大秦帝國衝突矛盾了,安國夫人為大秦帝國拼殺一生怎麼會有……“祖母?”

  “你沒有聽錯,我為大秦帝國付出所有是因為陛下,因為師傅,但你姓齊!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恆兒,這只是最壞的狀況。”

  木太妃笑了:“不知你同小尹看好哪位皇子,也不知曉你想得是什麼,將來有變,天下可重建,如果人沒了,什麼都沒了,但你同樣要記住,不可讓外蒙韃子得漁翁之利,如果引兵入關,你不配做齊家的子孫。”

  “孫兒明白。”

  齊恆沒有打開包袱,同樣放回到抽屜裡,對木太妃鄭重的說:“孫兒寧可這輩子不知曉裡面裝得是什麼,祖母,有小尹、表妹在,信陽王永遠是信陽王。”

  木太妃勾起嘴角,她也是希望永遠用不到這些,她除了對師傅的感情之外,也是愛著這片錦繡江山的。

  “我累了,需要歇一會。”

  木太妃踱步出了祠堂,後事交代完了,她肩膀上的重任完全卸下來,木太妃雖然神色有些倦怠,但她是輕鬆的,從未有過的一身輕鬆,即便此時死去,她也應該能閉上眼睛。

  “太妃殿下,我給你摸摸脈。”

  木太妃不意外的見到了一臉凝重的楊門主,木太妃笑著問道:“你沒被我女兒問得落荒而逃,我很意外。”

  楊門主眼裡閃過一抹的尷尬,低聲說道:“她太疼丁夫人,丁夫人也最掛念她。”

  “小柔的身體到底怎樣?方才聽你說得極重的。”

  “還好,沒傷到要命的地方,丁夫人心性很強,她能壓住病症,不是被病症擊倒,有些隱患在旁人眼裡許是要命的,對她來說無妨。”

  楊門主關切的看著木太妃,“反倒是您……”

  “我心性不強?”木太妃反問。

  “丁夫人是您的外孫女,您能不強嗎?但您年輕得時候沒多注意調養,到你這歲數病症都找上來了,你同丁夫人不一樣,她只要調養好了,晚年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可您……年輕的時候那裡顧得上?”

  楊門主隨著木太妃進門,“太祖皇后讓我保全你的壽元,您不會讓我愧對對我有知遇之恩的太祖皇后。”

  “師傅一直很疼我。”

  “還有安陽郡主,信陽王殿下,如今再加上一個丁夫人。”

  楊門主的手搭在木太妃的手腕上,“我是個小大夫,惹不起他們,丁家丫頭……丁夫人折騰起人來,我只能落荒而逃。”

  楊門主仔細的把脈,木太妃脣邊一直掛著笑容,楊門主眉頭皺緊,“好消息殿下身體還是老樣子,不好不壞,壞消息是還是那句話,不可動怒,不可著急,我並非危言聳聽,殿下千萬記得不得動怒。”

  “他們都很孝順,沒什麼讓我動怒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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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0:18: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一章:承諾

  楊神醫放下毛筆,將紙張上的墨跡吹乾,想了想又填減幾味藥材,重新謄抄了一遍,仔細看了點頭,躲過木太妃伸過來的手,“不能給您,我一會給安陽郡主送去。”

  “你何必讓她跟著操心?小柔還需要安陽照料,安陽身體底子不是太好,這你應該清楚。”

  木太妃在女兒孫輩面前一直是堅強的,彷彿任何的疾病都不會找上她,木太妃抿了一口茶,眸子裡有幾分疼惜愧疚,“當初她將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小柔,在那府裡她尊卑有別,存下點好東西著實不易。“

  楊門主寬慰木太妃說道:“安陽郡主身體總能調養過來,您不想見曾孫輩?”

  木太妃說不動楊神醫,無奈的嘆息:“你就想讓她們跟著我操心。“

  楊門主說道:“並非如此,我早就說過太妃殿下必須得謹慎,神醫都會看卦象,您的命格太祖皇后曾經請高僧幫您看過,您命裡主殺,位白虎星宿,一生嗜血,去年是您的命裡的大劫。”

  “我不是過了?那個老和尚批八字不一定准。”

  “能過此劫唯有您直系血脈的貴人,我猜想不是安陽郡主便是……丁夫人,左右離不開她們兩人,如此一來安陽郡主看著您正合適。“

  楊門主苦勸木太妃,“慧淨老和尚練得是閉口禪,不是太祖皇后親臨,他七年不曾開口,他有個神算子的稱號,為世上難得的鐵算,他只批了您一個人的八字,因您破了閉口禪後便圓寂了,太祖皇后為您煞費苦心。您不為兒女想想,也得為她著想,她老人家不希望您過早的去找她,享受不得人間的富貴,兒孫的孝順。”

  提起太祖皇后。木太妃眼裡閃過幾許的懷念。低頭看著手中的清茶,淡淡的茶香撲鼻宜人。“師傅。”

  當初她身體不好,很多人都說她活不長,是師傅領著她四處求醫。最後師傅親自去找了慧淨老和尚。才有了她的命格,過了去年的大劫,她安享晚年,百事平順。

  是丁柔還是柳氏?木太妃向楊門主點頭。“你既然提起師傅,提起慧淨。我聽你的便是。”

  楊神醫如卸重負,“您是最不受大夫歡迎的病人。”

  “還是得麻煩你,我不放心小柔,安陽,以及我的孫媳婦。”

  “我會讓八妹照料她們,八妹悟性是極好的,同丁夫人也談得來,如果不是丁夫人勸過她,好懸她就被富貴迷花了眼兒。”

  木太妃問道:“怎麼說?”

  “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如今我那天分極好的女徒弟已經同藥材王的嫡子定親了。”楊門主笑眯眯的說道,“醫女配藥商——絕配,下個月他們拜堂成親。”

  “看來我得準備一份賀禮,往後還得多麻煩楊八妹。”

  楊神醫也沒推脫,信陽王府送了賀禮,也算是給徒弟的婚禮添彩的事兒,他很疼惜楊八妹,自然不會回絕,“您能記得,就是她的福分。”

  “且不可如此說,沒你沒楊八妹,我斷沒有今日,師傅在世的時候曾說過,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大夫,尤其是像你這樣醫術精湛,通曉毒經,有心眼小兒的大夫。”

  木太妃笑著感嘆,卻見楊門主神色有些陰暗不明,木太妃笑意收斂了幾分,問道:“怎麼了?有何難處?”

  楊門主沉思了一會,壓低聲音說道:“本來這事我不想提,但您既然說到小心眼兒上,我……不是我妄言皇子,燕王妃做得著實不地道,八妹曾經救過燕王殿下。”

  “什麼時候?燕王怎麼受得傷?”

  “這我不知曉,只是知道燕王殿下中蠱,八妹恰好救下了燕王殿下,燕王妃以側妃位置聘八妹……王府再富貴,後宅齷齪事兒,我知曉,八妹出診這麼多人家怎麼會不知?以側妃的位置是抬舉了平民百姓的八妹,然燕王妃還有附加的條件。”

  “是什麼?”

  木太妃眸子炯炯有神,楊門主道:“內宅的陰私,八妹的嫁妝不是醫術,是各府邸後院的陰私,其中也包括尹家,丁家……信陽王府,八妹拒絕燕王妃正經廢了許多的功夫。”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去年吧,丁夫人還在京城時。”

  木太妃想了一會又問道:“燕王提起丁家?”

  “是。”

  “看來我給八妹準備的賀禮必須要再厚上兩層。”

  木太妃略帶幾分的感慨,她不是不想當眾承認柳氏是她的親生女兒,雖然認下個為奴為妾的女兒對她不容易,但臉面沒有女兒重要。她安國夫人可以捨得臉面,皇上卻不行,公主風光大葬,文熙帝即便對木太妃有愧疚,也不會妄言失信於天下百姓,到時一旦事情暴漏在眾人面前,她知曉自己的脾氣,定然不只會動怒,愧疚,最終……

  楊門主說道:“奪嫡之爭開始了?”

  木太妃無奈的眨了眨眼睛,嘆息:“我阻止不了陛下納入后.宮的妃嬪,你又治不好皇后娘娘的鳳體。”

  楊門主搖頭,“等八妹成親後,我會再閉關,您應該知曉如何找到我閉關的地方,太妃殿下,慎重,保重。”

  木太妃抬了抬手,示意楊門主起身,算是認可了他閉關,楊門主向外走去,木太妃道:“謝謝。”

  楊門主停下了腳步,將自己卑微的心願隱瞞在心底,主殺主貴的安國夫人受萬民敬仰,楊門主眼眶有幾分紅了,“您不必客氣,我欠太祖皇后一條命,您是她最為放不下的人,我定然竭盡全力保你性命。”

  木太妃送走楊門主,她一輩子都不會知曉楊神醫的心思,木太妃捏緊茶杯,“燕王,遼王,魯王?陛下到底選誰?”

  她同樣不知曉孫子外孫女婿已經提前下注,木太妃都替文熙帝為難,不過嘉柔縣主總是惦記外孫女婿,木太妃手掌收緊,總不能讓丁柔再被誰欺負了。

  以前她不想教訓嘉柔縣主,但現在不同了,各自成親還是讓她放不下?太不可理喻了,這份倔強絕不像是師傅,師傅永遠不會以權勢壓人。

  另一邊,尹承善肩膀靠著床框站著,丁柔笑著問:“你還要站多久?你身上也有傷!”

  尹承善脫了鞋子,爬到丁柔身邊,丁柔是平躺著,他是臥著,尹承善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丁柔的身體,喃喃的說:“看一輩子可好?”

  手腕被他握緊,彷彿怕她跑了一般,丁柔心裡並非沒有感動,感情分不清楚誰付出更多,喜歡了便喜歡了,丁柔選擇嫁給尹承善是因為喜歡。

  “你讓我明白,我還能再喜歡上男人。”

  丁柔脣邊的笑容格外的溫柔,“雖然是娘在……但我醒過來前,夢見你被人搶走了,我選得丈夫,不能讓給誰去。”

  好不容易調教出來的男人,丁柔捨不得將他拱手相送,尹承善卻很認真告訴她,“搶不走,誰也搶不走。”

  他離她的距離更近一些,不是顧忌著丁柔的傷勢,尹承善都想爬到她身上去,將她包裹住,不露出一絲一毫的縫隙。尹承善眸光帶著些許得自卑,此處是信陽王府,但他還是說了:“我是庶子。”

  “嗯。”

  丁柔側頭看著他,兩人的目光再次匯集在一起,尹承善釋然的說道:“察言觀色,斤斤計較是我的本能,小柔,我身上是兩個人的命兒,我想出人頭地,我想位人臣,想讓嫡母父親跪在我面前……所以我……”

  “你不必說得。”

  “不,我想要告訴你。”

  尹承善手掌蓋住了丁柔的眼睛,“小柔看起來很厲害,其實心腸最是柔軟,所以我總是讓你……讓你幫我,卻沒有做到保護你的責任,總是讓你為我做什麼事兒。”

  丁柔拽下了尹承善蓋在她眼睛上的手,眸子亮晶晶的說:“你不必困惑,道理很簡單你是我丈夫。”

  尹承善低聲說:“方才我怕你太累了,不肯再醒過來。”

  丁柔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尹承善的胳膊撐起上半身,輕輕的吻了她的眼睛,她的鼻尖,最後吻落在她的嘴脣上,兩人目光相對,鼻息相聞,“往後的事情,我不會總是讓你一個。”

  庶子除了自卑之外,他們很難相信誰,趨利避害的心思比尋常人要高,丁柔明白幾分尹承善的心思,公主和縣主對他的愛慕,他會很得意,會忘記庶出的卑微,而且可以利用她們達到他的目的,不管是揚名還是仕途,對他而言只會有好處。

  丁柔的手掌摩挲他的眉眼,“你決定了?”

  尹承善點頭說道:“我沒有左搖右擺沉默的資格,嘉柔縣主交給我,府裡的糾紛也交給我,你專心養傷,小柔,我想要兒子,咱們生一個吧。”

  “好。”丁柔笑盈盈的答應了,兒子……許是快了。

  尹承善想抱起她,“咱們回家。”

  “你身上有傷,抱不動我,還是會說你想讓我們兩人傷上加傷?”

  尹承善的鬱悶神色,讓丁柔的心情越發的愉悅,抓住他的袖口,溫婉的說道:“往後妾身就依靠夫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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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二章:回府

  妻子難得的溫婉柔順,正好戳中了尹承善心底最為柔軟的地方,他倒是想豪氣乾雲的抱起丁柔直接回家,但他背後的傷勢,他能站著就很不容易了。

  “咯咯,咯咯。“

  丁柔笑不可止,尹承善用自己的嘴脣堵住了丁柔脣邊的笑容,“會牽動傷口,小柔以後再笑給我看。”

  “嗯。”

  丁柔靠在他胸前,讓她安心的感覺,從穿越到現在,她突然間有了心定的感覺,有了歸屬感,兩年……兩年的夫妻生活,雖然他做得不夠完美,但丁柔自己知曉,她開始感激老天爺的安排,無論是她穿成庶女,還是她曾經面臨的困境。

  有緣千里來相會,丁柔跨越時間空間遇見了他,這是全然的重新開始,丁柔一直對老天爺讓她做庶女很不滿,然因為柳氏,因為他,丁柔心中存了感激,重新開始也算是彌補了前生的遺憾。

  尹承善放開丁柔,走到門口:“你們弄個擔架過來。”

  守在門口的婢女左右為難,見到安陽郡主點頭後,她們才去叫人,尹承善推開房門,正好迎上柳氏不捨憂心的眸色,“岳母大人且放心,小婿會照顧她。”

  “我知曉她的心在你身上,你……再虧待了她,我……”

  柳氏很少威脅人,她成為郡主後也是一樣,本身的性格很難隨著環境的變化而改變,如今在她面前的是廣州知府,是最被看好的後起之秀,柳氏聽過朝中老大人對尹承善的評價,天下才氣占四分的人才,皇后也說過尹承善將來是了不得人。

  柳氏板著臉說道:“本郡主拼了面子不要,拼了爵位被削去,也要讓你們和離,我辛苦養大的女兒不是跟著你受罪去的。你如果不懂得珍惜,自然會有別人懂得她。”

  “岳母大人放心,小婿明白。”

  見過老虎被兔子威脅的嗎?移到擔架上的丁柔笑眯眯的看著老虎圍著兔子轉悠,不是吞掉兔子,而是巴結……他是為了她,很少見他如此。

  “還有啊,讓你母親老實點,她再折騰我的小柔。我……我會去尹家。”

  尹承善低頭說:“不會了。”

  “娘。”

  丁柔出聲了,“她是嫡母,偏心是應該的,況且你女婿如此出色。她難免不平不忿,你忘記了這些道理還是你教給我的呢,嫡母雖然不慈,但我沒吃虧,她對你女婿羨慕嫉妒恨。”

  柳氏上前緊了緊蓋在丁柔身上的錦被,語氣卻滿是抱怨:“你總是幫著他說話。”

  “娘。”丁柔眨了眨眼睛,柳氏會意的點頭,“缺什麼儘管開口,你養病的時候不可受氣。娘給你準備。”

  尹承善接口:“小婿薄有家財斷不會虧待了夫人。”

  柳氏被尹承善弄得沒轍,也不好讓丁柔在外面停留太久,讓下人將丁柔送上馬車,柳氏還是最後威脅道:“你說得話,我可都記住了,我說得呢?”

  “小婿出言必行。”

  尹承善同樣爬上馬車,“回府。”

  “岳母大人同子默說一聲。我先走了。”

  馬車駛出信陽王府後,尹承善彷彿心有餘悸擦了擦額頭,“好厲害的岳母大人。”

  丁柔翹起嘴角,“你以為我是沒人理會的孤兒?”

  “不敢,不敢。”尹承善同樣將大髦蓋在丁柔身上,指尖點開了丁柔不贊同的眉宇,“我不冷,夫人失血比我多。”

  他做了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丁柔覺得身上很暖和,心裡也是熱的,尹承善知曉丁柔身上的傷口會很疼,分散她的注意力,“我即便面對皇后娘娘。都沒看岳母大人緊張,安國夫人比不上她。”

  丁柔脣邊笑容濃了一些,“我娘其實也很厲害的,她總說自己是笨人,但無論是走失還是被賣為奴婢,或者為妾生下我的過程,只要她走錯了一步,如今怕是另一番局面了。”

  “我娘同姨娘不一樣,雖然姨娘為你也願意犧牲性命,也是什麼都肯做,但姨娘沒看清世道,沒看清母親父親。”

  尹承善低低的應了一聲,丁柔想了想還是繼續說:“並非是我同你娘不合,她糊塗著咱們多孝順她幾分也就是了,可她偏偏自以為是的為你好,心腸和耳根子又軟,現在我不忙,倒還能看著點她,將來呢?你若是高升,我往來的應酬會很多,其中牽扯到太子之位的爭奪,將來還有兒女需要照料,我顧全不過來的。”

  尹承善摩挲丁柔蒼白的臉頰,低聲問道:“你想如何?”

  丁柔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答非所問的說道:“當你權柄越來越重,或者陷入黨爭朝爭之時,你身上或者身邊的人不能有給敵人可乘之機的弱點,在你蹤跡全無、叛國的時候,我同她談過,不瞞你說效果不理想,我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人機會,她雖然可憐,也是你的生母,但她在我眼裡,沒有你,沒有我的兒女重要。”

  尹承善閉了一下眼睛,沉默了許久,“我……我不想將他送回京城……我親自同她說。”

  “我沒想將她再送回京城。”丁柔掐尹承善的手背作偽報復,“我怎麼會讓你不不舒服?將姨娘送回來做母親的出氣筒,也許姨娘會認為她是在為你犧牲,沒準還覺得她是多好的母親,但我知曉,看到母親虧待她,最痛苦的就是你了。”

  尹承善任丁柔掐著自己,“小柔。”

  “我今日說這些,就是想你同她好好說說,可不許像以前得過且過,和稀泥,在我和姨娘之間和稀泥,最後倒霉得只是你。”

  尹承善癟嘴申辯,“哪裡有和稀泥?我一直站在你這邊。”

  “是嗎?”

  “……算是吧……”

  尹承善無法徹底的否認,誰讓他娶了個聰明過人的妻子?不好糊弄,“我這回一定同她說清楚”

  “你同她說得時候,最好多說你,少說我,否則她又會多想得認為是我想要拋下她,我實在受夠了她動不動就跪在我面前誠惶誠恐的請罪,她是你娘,是我婆婆。”

  丁柔還是無法忍受讓長輩跪拜,有時丁柔懷疑姨娘是看出這樣讓她不舒服,才會主動跪來跪去的報復她,“她如果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可以當面說,或者同我大吵一架都成。”

  “同你吵架的人哪個贏了你?”尹承善好笑得說,“拌嘴不是傷感情?你看當初番邦公主多恨你?”

  尹承善又開始玩她的頭髮了,這回頭髮都披散著,尹承善纏繞起來方便很多,丁柔無力打掉他的手,斜睨著他:“你想讓我用對付番邦公主的方法對付姨娘?”

  “不想。”尹承善連忙否認,丁柔說道:“婆媳吵架不是好事,但將不滿總是憋在心裡同樣不是好事。”

  “四少爺,到了。”

  丁柔閉上了嘴,說了一路他有些累了,尹承善說道:“交給我,你歇一會,但不許睡得太久。”

  “嗯。”

  倦意涌上,失血多了確實身體很虛弱,丁柔被抬回尹府,尹承善在皇宮外面鬧了那麼一出大戲,尹府上下沒有不知道事情始末的人,安頓好丁柔後,尹承善接到尹大學士的指示,去楊氏的院子見他們。

  丁柔略帶擔憂的看著他,“小心。”

  “沒事,你歇著。”

  尹承善笑著讓丁柔放心,出了門臉上的笑意隱藏起來,神色俊冷扶著隨侍的手走到主宅正堂,尹大學士和楊氏端坐在炕上,東邊站著楊氏的兒子們,西邊屏風後面站著府裡的少奶奶,以及尹大學士的侍妾。

  楊氏看到進門的尹承善虛弱的模樣,眼裡極快的閃過幸災樂禍,尹承善的為妻拒接聖旨的‘壯舉’轟動了京城,楊氏心想怎麼沒打廢了尹承善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覲見的聖旨說不接就不接?

  她倒是沒想打死尹承善,但殘疾了看他還如何壓著她的兒子們?楊氏看尹承善走路無礙,心裡堵得難受,對面沉如水的尹大學士說:“小四已經到了,看在他受傷的份上,你饒了他吧,小四夫婦平安回來就好,將來咱們以及我那些不爭氣的兒子還得指望小四提攜,算了,外面大人不都說父以子榮,尹家將來能否光耀門楣指望得就是小四,您多寬容他一些。”

  尹大學士臉一陣紅一陣白,楊氏的話正好戳中了他痛處,“逆子,你給我跪下!”

  楊氏嘴角微彎,端起炕桌上的茶盞,再高的心氣不也得跪著?

  這樣的情景在尹承善不到二十年的生命裡出現過很多次,嫡母挑事,父親懲罰他。尹承善這次沒有像以往一樣跪下,“我身上有傷。”

  “逆子。”

  尹大學士氣得下頜的鬍子亂翹,抄起炕桌上的教子鞭向尹承善身上招呼,“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忤逆的逆子。”

  楊氏放下茶杯,裝模做樣的拉住尹大學士:“老爺,息怒啊。”

  楊氏的長子,三子,四子忙上前圍住尹大學士,長子嗚咽道:“父親身體不愈,萬不可動氣,我為長兄沒教導好四弟,願意代替四弟受過,請父親責罰我!”

  “我也願意,我也願意代四弟四哥受過。”

  另外兩個一左一右的拽著尹大學士的胳膊,唯有楊氏最為忽略的二兒子彷彿被嚇到了一樣不知所錯,尹大學士指著尹承善,“你看看你的兄長兄弟,不覺得慚愧?他們是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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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三章:底氣

  “你還不跪下!”

  尹大學士見尹承善無動於衷,尹承善沒有像平時那樣下跪,他心裡打鼓,沒由來的有幾分心慌,“逆子!你不怕我拿著教子鞭去金殿向陛下狀告你忤逆不孝?”

  “陛下是盛世明君,天下人眼睛也是雪亮的,兒子沒做錯什麼,沒有損尹家的家風,您狀告兒子什麼?”

  尹承善依然獨立,對楊氏對圍著尹大學士給他求情的兄弟們嘲諷般的一笑,楊氏受不住庶子的嘲弄,“小四啊,你把老爺氣成這般模樣,快點認個錯,忤逆氣壞了父親,總是你得不對,認個錯,老爺會原諒你的,聽話,小四。”

  “我曉得你翅膀長硬了,但你就是官居一品也是我兒子。”

  尹大學士胸口彷彿風箱一般上下起伏,臉色煞白難看,手臂不停的顫抖著,“你……你抗旨不遵,意圖連累尹家,你是想……想尹家隨你的妄為陪葬,想讓我愧對尹家的列祖列宗,我……我沒你……”

  楊氏連忙拽住了尹大學士拿著教子鞭的手腕,打斷了他的話:“兒子不好,是妾身沒教好,小四總會懂事孝順的,不能因為小四不好,便將他趕出去。”

  楊氏手用力攥緊尹大學士的手腕,提醒他千萬不能一時氣憤將尹承善驅逐出去,不管他們是不是承認,尹家如今在京城有如此的地位依靠得就是尹承善。

  尹家的兄弟還需要從尹承善身上得到好處,一旦尹承善是尹家的棄子,對尹家的損失非常大,楊氏從心底來說雖然不待見尹承善,但讓尹承善對她畢恭畢敬的,她會感覺到威風,無論尹承善做再大的官職,都得叫她母親!

  “小四也不想離開尹家的對吧?”

  楊氏見尹大學士鎮定下來,不會再意氣用事不管不顧的驅逐尹承善。她轉而對尹承善勸道:“驅逐出家族的人一生都會背負著污名,對小四你的仕途也是不好的,何況小四將來一旦故去,沒有宗族祠堂,你會成了孤魂野鬼,我……我實在不忍心小四晚景凄涼,小四啊,認個錯吧。”

  尹承善平淡的一笑:“無所謂。”

  “你說什麼?”尹大學士的臉氣得煞白。”你……不想做尹家的子嗣?你難道想做一個沒有祖宗的人?”

  “父親誤會了,不是我不想做尹家子嗣,不想給光耀尹家的門楣,不是我不想振興尹家。是有人看我不順眼兒,刁難我不說,對我好不容易求娶來的媳婦也百般挑剔,既然我讓父親如此的氣憤,像您所言為了孝順您,還是離開您比較好。”

  “……”尹大學士身體直打哆嗦,嘴脣青紫,嘴角有幾分的歪斜,“你……你敢叛出門庭?”

  “父親。兒子可沒這麼說,是您一直一直的想將兒子驅逐出尹家,兒子無論做什麼都是錯。”

  尹承善微微垂著腦袋,僅僅露出額頭,同尹家脫離關係比他想想得容易,他除了略微有幾分遺憾之外,竟然有如卸重負的感覺。但是他們不會輕易的放過他。

  “兒子雖然是庶子,但也是您的兒子,在您眼裡兒子到底算是什麼?大哥讀書不好,你責罰我,責怪我打擾了大哥用功,三哥夜宿柳巷,也是我勾引的,五弟幸了奴婢。我不僅得接手被他破身的奴婢,還得幫他拜師,安排去學院讀書,是不是他將來科舉考試也是我代替他去考?“

  尹承善脣邊的嘲諷越濃,直視著尹大學士:“您張口閉口就是逆子,可您真將我當兒子看?您對我沒有父子之情。我……失望了,也累了。”

  尹大學士手中的教子鞭掉落,眸子赤紅:“你……混賬……莫不是我還得把你一個庶子捧到天上去?”

  “我從未想過以庶壓嫡,只是希望你能正視我一眼,但至今我沒有得到。”尹承善輕笑,“我得到了以前不敢奢望的東西,有子默為知己,有岳家為依靠,有聰慧機敏的妻子,老天並非薄待我,您眼裡是不是有我,我不稀罕了。”

  楊氏突然說道:“是不是兒媳婦挑撥得你忤逆老爺?是不是她教唆你的?小四啊,你可不能聽她的話……”

  尹承善臉上閃過一分的狠絕,冷冽的目光落在楊氏身上,楊氏從心底泛起涼意,一股能凍死人的寒冷,尹承善說道:“你做過什麼,還用別人說?還是以為我是蠢貨?我敬重她,但枕邊風……這一點我不像父親。”

  “咳咳……咳咳……”

  尹大學士氣得咳嗽,胸口悶熱疼痛,“我……照你的意思我是蠢貨?我是聽了枕邊風?”

  “我沒有說過。”尹承善語氣不見任何的變化,眼裡的嘲弄之色一閃而過,尹大學士一口氣悶在胸口,“你剛在外面抗旨,回來就忤逆父母,你不忠不孝,實在是……”

  所有人都沒想過尹承善會如此的強硬,他彷彿不顧一切,楊氏以及她的兒子們一個個都傻愣著,面前冷傲的人是尹家庶子?他難道不想要前程名聲了?

  “父親有一點弄錯了,我並非抗旨不遵,而是沒見到傳旨太監,但畢竟是我一時著急違背了聖上的恩澤,陛下已然責罰了我,您大可放心我不會牽連尹家,牽連她生的兒子。“

  尹承善嘴也是狠毒的,脣邊帶著幾分的嘲弄,“也難怪父親為他們發愁,我簡在帝心,陛下又愛惜人才對我許是會網開一面,但他們……陛下一旦震怒,如今的小官也做不得了,入仕七八年尚且是末流小吏,難怪他們如此緊張怕丟掉烏紗帽,父親是指望著他們光耀門楣?還是覺得他們才是孝順出息的兒子?”

  “每月我入公中多少俸祿?雖然我在廣州,但京城裡向您孝敬的人有多少?您不會以為是他們帶來的吧?逢年過節,陛下總有賞賜,陛下賞得是尹家四子。”

  楊氏咬破了嘴脣,她面紅耳赤,嗓子腥鹹,楊氏不敢張口,強壓下去嗓子的腥鹹,苦澀,失望,憤恨,嫉妒縈繞著楊氏,她怎麼就讓尹承善出頭了?

  “你放肆,我……既然你不要臉面,敢指責生父,我……我這就去金殿……”

  尹承善慢悠悠的說道:“父親怕是沒想明白一件事,並非我脫離了尹家就會舉步維艱,您一旦不要兒子,尹家能在京城立足?”

  “你威脅我?你竟然不孝的威脅生父?你讀得書呢?”尹大學士一下子從炕上起身,砰砰兩腳踢開了擋著他道路的長子,三子,憤怒以及的他眼裡只有尹承善,所有擋在他們中間的東西都應該踢掉。

  楊氏眼看著親生兒子被尹大學士踢翻,心疼的不行,千萬別踢壞了才好,她對丈夫也多了一分的埋怨,卻更為痛恨尹承善,都是他鬧的,如果他肯跪下認錯,被責打一頓那會有今日?

  楊氏同樣起身,“老爺,我於您同去,我去找皇后娘娘。”

  尹承善淡淡說道:“您見到得到皇后娘娘?您的誥命不足以讓您如願入宮。”

  楊氏身體晃了晃,一直以名門貴婦自居的楊氏被尹承善打擊了,尹大學士還是愛重髮妻的,轉身攙扶住楊氏,他們兩個彷彿晚景凄涼,兒女不孝的老人一般的可憐。

  尹承善對尹大學士有一分的愧疚,但想到他以前受得苦,這份愧疚慢慢的消失了,看丁柔的傷勢必定要在京城修養個三個月,他無法在京城停留三個月,如果他不強硬的話,丁柔沒準還會被楊氏欺負,不管丁柔能不能應對,尹承善都不想讓她再因為自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他必須保護她,讓尹家上上下下將養病的丁柔當成祖宗一樣供著。

  “如果您們兩執意入宮的話,是不是先聽聽別人的建議?”

  “誰?我誰得話都不聽,你這個逆子別想嚇唬我。“

  尹大學士底氣十足的說,尹承善平淡的說道:“如今的閣臣張大人,僅次於首府的張閣老。”

  “你……你……”尹大學士自然知曉張大人是誰,如今江浙派系的魁首,“你什麼意思?”

  “張大人定然不會眼看著您犯糊塗,您忘了我除了是廣州知府之外,還得到諸多閣老重臣的看重,有我才有將來,有我才有尹家,您的上峰定然不會眼看著您用莫須有的罪名傷害我。”

  江浙派系已經達成了共識,尹承善就是下一任的魁首,一個派系能夠在朝堂上有十足的影響力並且永遠的得到好處,領頭之人必須出類拔萃,其中的權利交割牽連並非外表看得那麼簡單。

  想污衊尹承善不孝,先不說他是不是有後手,就是江浙派系的人都會盡量護他周全,派繫著重培養的人才就是派系的將來,攸關所有人的利益,如果是尹承善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他們自然會落井下石撇清關係,但此時尹大學士用孝順壓尹承善,很多人都會告訴他——此路不通。

  “如今我站在你面前,便不是父親您能撼動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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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四章:把柄

  尹大學士顫抖的手臂抬起,後又放下,手捂著胸口,這回他是真的憤怒心痛,並非像原先裝模作樣。

  他胸口悶得生疼,渾身滿是無力,面前站得是他兒子,但也是打不得罵不得兒子,一向講究君臣父子的尹大學士格外的難受。

  “你膽敢威脅我?用外人威脅我?”

  尹承善低垂著眼瞼,蓋住了眼底的思緒,“兒子只是想讓父親弄明白一件事,什麼對您才是最重要的,是兒子是不是孝順你?還是你的功名利祿。”

  尹大學士身體晃了晃,如果他去金殿彈劾尹承善,不管皇上是不是會相信尹承善不孝,他在朝堂上再難抬頭,父慈子孝,為父不慈,狀告有錦繡前程並且才高八斗的尹承善,這樣的父親也太狠心了,江浙派系的報復,尹大學士全然承受不起。

  況且……況且尹承善在外面的表現出孝子模樣,滿京城的人誰不知他們夫妻賢孝的名聲,尹大學士說得有人信嗎?

  一句構陷臣子的罪名遠非尹大學士能承擔,仕途……比面子重要,比兒子妻子重要,他不是敢於拒接聖旨的尹承善,雖然愛重楊氏,但如果還想在官場上混下去,他只能……忍下,忍下庶子……這種忍耐簡直要了尹大學士的半條命。

  楊氏同樣感同身受,她比尹大學士更為痛苦,更為的後悔,她做什麼要賢惠的名聲,留下這個禍根一樣尹承善?為什麼當初不掐死他?如因他在想動手,已經無能為力了。

  楊氏目光看向屏風,那裡是侍妾姨娘的站立的地方,在她們面前楊氏如此的沒臉,這府裡還是她說得算嗎?

  尹承善道:“你是想念姨娘?如今她在廣州一切安好,廣州城的命婦都很善待姨娘,廣州適合養病,氣候沒京城如此的寒冷。姨娘身上帶著誥命,你大可放心,沒人會欺負她,我同夫人會好好的孝順她,姨娘半身凄苦唯有我一個兒子,對她我只會更孝順。”

  楊氏嘴角流出流血,“你……你……”

  他說話太氣人了,全都往楊氏最痛苦的地方狠戳,在楊氏面前唯唯諾諾的小妾,如今在廣州威風八面。來往應酬非富即貴,這是打楊氏的臉面,脆生生的巴掌扇在楊氏的臉上,這比真挨了巴掌還疼。還要難受。

  “母親。”

  尹大學士傷心那裡還能攙扶住楊氏?她整個人癱軟在地上,長媳從屏風後面跑出來看見楊氏嘴角的鮮血,憤恨對著尹承善罵道:“沒良心的東西,下賤兒秧子兒,你再本事也是丫頭養的兒子!”

  “母親病了,讓你姨娘回京侍奉,她就是有誥命在母親面前也得低頭。”

  這話是楊氏三兒媳說的,楊氏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對。讓她回來,飛得再遠她也是侍妾!”

  尹大學士父子默默的看著娘子軍發威,因為嫂子從屏風後面衝出來,尹承善守禮節的向後倒退幾步,來開彼此之間的距離,反倒給了旁人一種他畏懼的印象。

  說到讓生母返回京城,尹承善的眸光越發的深邃。如同冬日的寒潭泛著腐人骨髓的寒意,對吐血楊氏問道:“你想再讓她跪在你腳邊?你想她在你的淫威之下忍辱偷生?你想再隨意擺布欺負她?做不到,我明白的告訴你,休想。”

  尹承善好不容易擺脫了曾經侮辱痛苦,如何還能再將她送回京城?

  楊氏靠在長媳的懷裡,臉色灰白中泛著幾分紅潮:“做不到?我為何做不到?我是嫡妻,她是侍妾,別以為生了你。就能爬到我頭頂上去,天下人斷不會准許寵妾滅妻!”

  尹承善眯了眯眼睛,“原本以為用不到,如今……”

  楊氏只看尹承善從袖口取出一張折得很好的紙張,並且他將紙張打開了,到底是什麼?不僅楊氏好奇。在場的所有人都好奇極了。尹承善這回的反抗太激烈,他太強硬了,以前他明明不是如此。

  尹承善目光落在楊氏長子身上,“都說兒子是母親心頭肉,大哥是尹家嫡長子更是母親最在意的兒子,父親對你給予厚望,記得以前總是說大哥是尹家的麒麟兒,你科舉屢試不中,最後好不容易中了個三榜同進士,勉強在六部廝混,卡在六品上。”

  “你說這些做什麼?我熬過最難升遷的六品,將來……將來有了好機遇,不會比你差。”

  “是嗎?“

  尹承善無視他的惱羞成怒,多少次他都是最受輕視的一個,用得東西都是他們不要的東西,為了練字他用得是他們隨手扔掉的廢紙,在雪地上,泥土裡練字,這一切只因為他是庶子,尹承善身上突然多了幾分的暴吝,恨不得撕碎了他們……

  平息了一會,尹承善說道:“我是不知曉你將來能不能出人頭地,但我知道一點,你挪用過公款,並且貪墨過銀子,在工部司裡你做過假賬,萬兩白銀落入你的口袋,大哥入初涉官場之時,應該受過廉潔教育吧,官員貪墨銀子是什麼罪名?你難道不記得雪白的墻壁上太祖留下的墨寶?”

  “貪墨者萬死,遇赦不赦!”

  尹承善看著臉色煞白的長兄,“你以為你做得很隱秘?你以為沒人發現?”

  “我不是給他堵上了?”楊氏掙扎著從地上爬起,牙齒染血,神色猙獰護住了癱軟的長子,“你胡說,憑什麼說他挪用了公款?”

  尹承善斜睨了一眼楊氏,”總會有痕跡,想查沒有查不出的事,母親一旦為大哥辯解,尹家的名聲,父親的清廉全都毀了,何況大哥做得最錯的不是挪用而是貪墨,想要抹平此事怕是不容易,母親得花費不小才能堵住旁人的嘴,哦,檢察院你根本進不去,想疏通怕是難了,我聽于老哥說,檢察院辦事絕對不會徇私。”

  “于老哥救我一命,我也幫過他,他如今是兩廣檢察院的統領,據說他是在八大統領中排在第二位。”

  楊氏嘴脣哆嗦,看著長子壓低聲音說:“你真的貪污了?你缺銀子為什麼不說啊?為什麼貪墨?”

  “我……我……我以為沒人看見,官場上很多人都是如此,如果不是他死咬著不放,檢察院哪會理會萬兩的貪墨?海事衙門的油水更多,我是用銀子放印子。”

  尹承善笑眯眯的說:“別人能做得了,不見得你就能做,大哥是放印子?萬勝賭坊的老闆同大哥很熟!”

  “父親,到底誰辱沒尹家門楣?到底是誰給尹家招惹禍事?”

  尹承善看著尹大學士,平靜的問道:“到底是誰呢?”

  尹大學士抬手給了長子兩記耳光,罵道:“糊塗!白痴!”

  雖然有檢察院,有太祖皇帝留下的高薪養廉政策,但官場上的貪墨很難止住,像他這樣一萬兩左右的貪墨不必勞動檢察院,但是尹承善明白的說,他同檢察院統領有交情,只要他想告發,明日檢察院就能上門,

  尹大學士恨長子不爭氣,更惱恨他吃相不好,留下了尾巴,最為重要的是他好賭,“就你這樣還指望著高升?啊……好賭之人斷不能為官。”

  “父親,兒子錯了。”

  “老爺。”楊氏也哀求著,“先饒了他,我會好好的說……”

  尹大學士彎腰撿起教子鞭,聽見楊氏這話,狠狠的一鞭子抽在了楊氏的身上,“蠢貨,你的話他如果肯聽的話,他還有今日?”
 
 “老爺打我?”楊氏胳膊上挨了一鞭子,不敢相信的看著尹大學士,“你打我?”

  尹大學士眼裡閃過一分的後悔,想要說點什麼緩和過去,尹承善接著說道:“我原本想看看哪個兄弟值得我關照,為何他們在末流小官中蹉跎,這一查不要緊,大哥的事情就不說,二哥性子太木,倒是沒惹事,但這性子不得上峰的喜好,升遷怕是很難,三哥呢……嘖嘖,夜宿柳巷不要緊,好孌童也算是名士風雅,可三哥心儀之人……是個戲子,旁人養外室還會挑個乾淨的,三哥倒是好,是個戲子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同貴妃娘娘的娘家兄弟爭,是不是覺得他找不到你將藏著戲子的地方?用不用我……至於五弟……”

  尹承善看著備受打擊的尹大學士和楊氏,心裡莫名的很暢快,兒子們在他們面前都似模似樣的。

  “五弟倒是不好男風,但捧青樓女子的銀子也沒少花,父親當他去是上學做功課,其實您能在小桃紅的閨房裡找到他。”

  “逆子,畜生。”

  尹大學士這回是真火了,揚起教子鞭不分楊氏還是兒子一頓的亂打,尹承善平靜的看著他們抱頭鼠竄,嘴角有嘲諷,有暢快,同時也有幾分的失落。

  “五弟,我忘說一句了,小桃紅身上不乾淨,聽說得了髒病,你是他入幕之賓得找大夫看看。“尹承善眸光閃爍,“尋常大夫治不了髒病,聽說神醫門門主有藥方來著。”

  “兒子不打擾父親教子了,兒子先回房……”

  楊氏跪在了尹承善面前,哭紅了眼睛說道:“我求求你,放過他們吧。”

  方才熱鬧的場面冷卻下來,尹承善站著,楊氏跪著,所有人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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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五章:母親

  楊氏為她的兒子們跪下了,第一次懇求尹承善:“求求你,放過他們。”

  尹承善看到楊氏身上的傷痕遠遠多於方才被打的兒子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為何要放過他們?他們恨不得將我踩在腳底下,為什麼給他們殘留一分餘地?他們有什麼值得我網開一面的地方?”

  楊氏手指扣著地面,她也恨不得將這些不爭氣的兒子們都打死乾淨,但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他們再不是,也是她的兒子,楊氏為了兒子甘願放低身段,跪下懇求從不曾放在眼裡的庶子,這種痛苦撕扯著她,她的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塊肉兒。

  可不求尹承善她又能做什麼?尹承善同檢察院統領交情很深,有同信陽王交情莫逆,楊氏深知官場上的沒有哪個官員是一塵不染的,端看是不是有人整治你了。

  她的兒子們雖然行為不檢點,但尚不是罪大惡極,只要上面的人抬抬手,兒子們都會平安無事。

  “你畢竟姓尹,是尹家四子,他們犯了錯,你臉上也沒光彩,往後我……會看好他們,你能不能放過他們這一次?算是……算是最後給我個面子?”

  楊氏抬頭盯著尹承善,相比較萎靡不振盡顯老態的尹大學士,楊氏頗有些殺伐果斷的氣勢,尹承善抿了抿嘴角,“然後呢?我放過他們,他們會不記恨我?”

  “你……如今已經一時天下第一知府,翅膀硬得不是他們能折斷的了,你是胸有大志的鴻鵠,他們是卑微的燕雀,你何必同他們一般見識?”

  承認嫡子和庶子地位差距,楊氏格外的痛苦,她一輩子好強掌控了後宅的一切,別人家哪有尹家的重嫡庶的規矩?諷刺的是,那些人家沒出尹承善。

  “我看過史書。許多的重臣死於小吏手中。”

  尹承善步步緊逼,他很享受楊氏的痛苦,也想過讓楊氏一直處在痛苦中,把以前承受的侮辱委屈十倍百倍還給楊氏。

  “四少爺,四奶奶想見您。”

  丁柔……尹承善陷入報復快感的心重新平靜下來,逼得太深,太重,皇帝會以為他薄涼。他雖然在儒學上名揚天下,但講究君臣父子的時候,他不能下手太過的陰狠。

  “一會我便過去,讓夫人等等。“

  “是。四少爺。”

  尹承善又退後幾步,“您快起來,兄長犯錯牽連不到您身上,您是我長輩。”

  楊氏眼裡劃過一分的明悟,“是她吧,你是在意她的對吧。”

  尹承善沒有否認,楊氏勉強站起身,再跪下去沒意思了,“她也是在意你的。在意你的名聲,怕你被我算計了,你娶了一個好媳婦。”

  尹承善眸子微怔,搖頭說:“您也是不簡單的,反過來拿住我的把柄?”

  “我只是一個母親。”楊氏站在尹承善面前,護住了身後的兒子們,“雖然他們不堪大用。雖然他們讓我生氣失望,雖然他們將來的成就比不了你一分,但他們是我的親生兒子。”

  楊氏內心是痛苦的,但神色卻不像方才跪在尹承善面前時凄苦哀婉,反倒有幾分拼個魚死往破的心思,“他們如今是瓦罐,你是瓷器,相碰值得嗎?”

  “您是在威脅我?”

  “現在的狀況不是我說得這樣?”

  楊氏緊咬著壓根。她還是恨不得將尹承善掐死,踩在泥土中,但兒子的把柄在他手上,別得好說,小五的身上的髒病……楊氏陣陣的反胃,“我知曉你想得是什麼。我向你保證……不會再為難你夫人。”

  尹承善籠在袖口的手指捻動,眼裡閃過幾分的懷疑,楊氏苦笑道:“我得請你夫人尋神醫門給小五治病,你夫人如此重要,我自然會當活祖宗供著,小五的命在神醫門手中攥著,我敢再心存歹意?”

  “就這些?”尹承善問道,“是不是還少了點?”

  楊氏皺緊了眉頭,顯然是不明白尹承善的意思,直接問道:“你還想要什麼?”

  尹承善目光環視屋子裡所有的人,落在了痴傻的尹大學士身上,“我為庶子,知曉庶子不容易,於是我不會再有庶子,你放在我院落裡那些妖嬈奴婢都收回去,妾侍通房……我不需要。”

  尹大學士嘴脣翁動,楊氏彷彿被重錘擊打過一般,喃喃的說:“你不要?”

  “嗯,不需要。”

  尹承善曾經以為會很艱難,沒想到說出這番相當於永遠不納妾的話是那般的輕鬆,又有幾分的理所當然,脣邊多了幾分笑意:“不管什麼時候,你都不需要再為我安排侍妾通房,就算你將丫頭指派過來,我一樣會將她們扔出去。”

  “你就不怕她被人議論不賢惠?”

  “可笑之極。”

  尹承善嘲笑之後,嚴謹的說道:“我通讀史書從未發覺女子的賢惠是用給夫君納妾來衡量的,母親自詡魏晉世家後裔,當得名門貴胄,但在書中,魏晉時的名門貴女有多少主動給夫君納妾的?謝安你也知曉,為魏晉的第一名名士重臣,他的夫人就是不同意他納妾,最後怎麼了?謝安一生無妾,誰有說他夫人不賢?”

  “母親只學了其形,未學其精髓。”

  尹承善眸光深幽,帶著點點諷刺:“也是萬幸,如果您學了她,尹家就沒我了,今日的局面,母親居功至偉。”

  “噗。”

  楊氏噴血,尹承善先將她最在意的兒子們打下去,再打掉了楊氏最為自傲的信仰,楊氏不嘔血才奇怪。

  “母親。”

  “姑姑。”

  兒媳婦們圍住了楊氏,丈夫能不能度過眼下的危機,只有依靠楊氏,她真被尹承善氣昏了的話,誰救下他們?尹大學士指望不上了,兒媳婦兒子們都很關心楊氏。

  “我夫人的賢惠不需要用是否給我納妾來表明,她將來會比任何人都名聲顯赫。”

  尹承善走到燭台前,將拿出來的紙張放在燭火之上,尹家的兒子兒媳婦眼巴巴的看著他,尹家老五撓著胳膊,是不是起皰疹了?該死的小桃紅……好癢,好癢。

  尹承善看著神色恍惚的楊氏,“您認為呢?”

  “母親,救救兒子,救救兒子。”

  楊氏被兒子們拉扯著,她回神苦笑的說:“隨你,只要你能堅持不納妾,我……我不會再賞賜你通房丫頭。”

  尹承善的手壓低了幾分,火焰馬上就能燃燒紙張,這張薄薄的紙張並非代表著所有的證據,但燃燒的話,意味著尹承善不會再追究這些事情,能不能磨平就靠他們各自的本事了。

  “在外面呢?”尹承善看著楊氏說道:“我娶她進門是為了護著她,讓她夫榮妻貴,外面一旦有不利於她的風聲……”

  “不會,我不會多說一句話。”

  楊氏沒想過會將丁柔護到如此地步,怕她在外面敗壞丁柔的名聲,尹家兒媳婦悄悄打量尹承善,世上女子渴望的良人就應該像他。

  成親前尹承善答應丁柔的要求時,有幾分不知他能不能堅持到最後,但如今……尹承善將紙張靠近火燭點燃,燭火照應著他俊逸的臉龐,“情之所至,眼裡再難容下旁人。”

  尹承善看著紙張燃燒,快燒到他手指時,鬆手……燃燒的紙張在空中飄舞,等眾人回身時,尹承善已經不見蹤影了。

  “兒子多謝母親。”

  四個兒子齊刷刷的跪在楊氏面前,“兒子讓您受委屈了,兒子將來一定……”

  楊氏從地上抄起教子鞭,狠狠的向她護著兒子身上抽打著,“我打死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打死你們……”

  “將來……將來……你們還有將來嗎?”

  楊氏重來沒有發過如此的火氣,她在尹大學士鞭子下護住兒子,為了他們苦求尹承善,答應很多她原先不可能答應的條件,但如今打起兒子也不見手軟。

  楊氏一邊哭一邊揮鞭,眼裡流出的淚珠都有淡淡的粉色,流出得都是她的血淚,“你們就是如此孝順我的?貪墨……我缺了你銀子嗎?不思進取的東西。”

  “包養戲子,蓄養男寵……這世上沒有女子了?你不嫌棄髒?男寵有的,你哪裡沒有?你不噁心?”

  “妓女……你要哪個婢女我沒給你?府裡的丫頭凡是你看上的,哪個不是隨你?你卻去嫖妓?染了一身的髒病回來……你……”

  楊氏對兒子邊打邊罵,她臉色煞白沒有任何血色,“我一直以為你們都是爭氣的,時運不濟才會被一庶子壓在頭上,如今看來是我錯了,我寵你們寵錯了。”

  “慈母多敗兒。”尹大學士冷哼,楊氏苦笑,“是……他們都是敗兒,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只要尹承善在官場上呼風喚雨一日,你們別再指望出人頭地,能做個小官就是他的恩賜了。”

  楊氏看尹大學士和兒子們不相信目光,“你們還不了解他?他不會給你們反敗為勝的機會。”

  楊氏推開兒媳婦,搖晃著出門,“老實一些,安分一些,還能有頓飽飯吃……可笑……我怎麼養出這樣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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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
發表於 2021-3-18 00:19: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六章:交心

  楊氏不想再同無能的兒子和無用的丈夫面對面,今日耗光了她全部的心力,她獨自一人回到了臥房,平躺在床榻上,淚珠從眼角滾落,晚了,她下半輩子再沒指望。

  午夜夢回的時候,她多想尹承善沒有出生?或者想尹承善是她的兒子,是的,她想過,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心裡偶爾會承認尹承善的優秀。

  “不是我不能生兒子,是我不會養兒子,養出得都是飯桶,寵出的全是孽子。”

  “這是老天爺給我的報應,報應啊。”

  楊氏凄苦,後悔已經沒人理會了。

  尹承善回到自己的院落,雖然後背上的傷隱隱作痛,但他有股從未有過的暢快,如同壓抑了很久的人突然搬掉了身上的大山,尹承善等得就只今日,原本他還想著在留一留這些把柄,他想著最後趕盡殺絕……但因為丁柔,他放棄了。

  晚霞夕陽,冬天天黑得給外的早,屋子裡早早點燃了蠟燭,尹承善看到從窗戶裡偷出來的點點光亮,他邁步進門,鋪面而來的暖意夾雜著茉莉的馨香,丁柔身邊總會點燃著一些香料精油,尹承善總能聞到芬芳。

  果然,在桌上放著香爐,盤中的精油散發香氣,有七秀坊在手,丁柔這些東西一直是不缺的,每次有新的香料總會有她的一份在,安陽郡主恨不得將一切的好東西都給了她。

  丁柔聽見腳步聲,躺在暖炕上的她睜開眼睛。盈盈的笑道:“你回來了。”

  尹承善讓丫頭們都退去,直徑走到屏風後的洗漱間淨面淨手,脫掉了外衣,丁柔看到屏風上映出他的影子,她一抹淡淡的笑容掛在脣邊,聽見他揚聲問道:“可用了藥?傷口還疼……看我糊塗了,傷口哪會不疼?”

  “不知楊門主有沒有給你留下鎮痛的藥。如果他忘了的話,明日我就去神醫門。”

  尹承善一邊說著,一邊暗示伺候他的小廝上前。雖然在信陽王府換過繃帶和內衣,但這一番折騰處理好的傷口有崩裂,血跡再次染紅了綁帶。尹承善示意小廝重新給他弄好,將齊恆給的外傷藥……壓低聲音說:“取尋常的外傷藥來。”

  據齊恆說丁柔身上的傷必須得用這種外傷藥才能消除傷疤,這種藥都是貢品,是神醫門特貢給陛下的藥品,王府能得個兩三瓶很如容易了,神醫門門主手中也不會太多。

  尹承善背部的傷痕不嚴重,塗抹尋常的藥就好,尹承善將紫色藥瓶收好,妻子細皮嫩肉的嬌軀上留下傷疤他會心疼的,也會覺得遺憾。男兒哪有不沒有傷疤的?

  重新處理了傷口,看不出他後背的再有血跡,尹承善又將換藥時引起疼痛的汗水洗掉,尹承善看沒什麼異常,用了幾塊點心。端著溫熱的燕窩粥做到丁柔身邊,小心的攙扶起她,“你許是餓了,楊門主說過,夫人最近幾日最好粥。”

  尹承善故作輕鬆的看著湯碗,用勺子攪動燕窩粥。“不錯,不錯,是好料子,我記得當年我從江南回京後,帶回來了兩斤極品燕窩,足夠夫人熬粥喝了。”

  不知怎麼丁柔眼睛始終濕漉漉的,張嘴喝著他餵過來的燕窩粥,眸光彷彿能擰出水來,尹承善還想說得話咽到肚子裡,一個餵得用心,一個吃得感動,兩人的目光偶爾碰到一處便再也分不開了。

  尹承善將湯碗放到角桌上,湊上前去,擦拭去妻子嘴角的米粒,笑道:“像是個小孩兒。”

  “嗯。”

  她被他扶著躺下,丁柔問道:“你不餓?”

  “不餓。”

  尹承善給她蓋好了被子,避開了丁柔身上的傷口,他自己拖鞋上炕,丁柔仰面平躺著,他臥趴著,腦袋卻側著面對丁柔,彷彿要看個夠一般。

  “我沒想到,你會說出來。”丁柔臉頰多了幾分紅暈,“你為我拒接聖旨我其實想到過,畢竟我做得不差,你亦不是冷情冷性無情的人,同時抗旨挨廷杖會給你帶來……”

  “這不好。”尹承善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頰,“這不好,聰明人的通病。”

丁柔的臉頰是微涼的,摸起來很舒服,丁柔同他對視說:“是不好,你當時只會想到我。”

太多的計較,反倒會看不懂真心,能當著楊氏面說出不納妾的他,能為了她威脅楊氏他們,丁柔感覺到心里是熱的,她做的事情,尹承善記得,他做得事情,她亦會記得。

“共結兩姓之好,攜手白頭,其實不必計較算計誰做得更多,如果一切都能公平的話,這世上只剩下互相合作的夫妻了。”

丁柔蹭了蹭他的手心,喃嚀:“明知道不必滿世界不妻妾,明知道日子是我們過得,但我...很高興,從未有過的喜悅。”

她兩世為人,此時卻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太丟人了,喜極而泣的眼淚她願意多流幾次,雖然說得比不上做,但尹承善敢說,自然會做到,如果連說都不敢,還能指望著什麼?

丁柔從不怕吃苦,也怕同丈夫一起面對風雨,她最怕的是...是丈夫花心移情別戀...前生的記憶慘痛得...直到今日丁柔才遺忘了。

“傻丫頭。”

尹承善的指尖沾上了潮濕溫柔的淚珠,放到嘴邊添了一下手指,“嗯,還是苦澀的,不甜,不如小柔的嘴唇好吃。”

“你...”

丁柔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放大的臉龐,嘴唇被吻上了,他的舌間誘惑般的嘆到她口中,同她的舌頭交纏在一起,丁柔緩緩的閉上了眸子...感受他的吻...

過了一會,他擦拭去她唇角的銀線,郁悶又有幾分的心疼的看著丁柔身上的傷口,嘀咕道:“礙事。”

重新趴回到原來的位置,尹承善悶悶的說道:“睡覺。”

丁柔唇邊的笑意越濃,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夫君這樣我好歡喜呢。”

尹承善合眼說道:“睡覺。”

他反手將她的手抓得更緊,沒有同妻子敦倫,尹承善有遺憾,但水乳交融並非只有敦倫人事一條,他即便沒能松緩身上壓抑的,在她身邊也是舒服的,他能睡得著。

“可我不想睡。”丁柔同樣側頭,“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心情高漲的時候,哪里睡得著?明明很激動的時刻...尹承善睜開眼,好脾氣的說:“你想聽什麼?”

“你的事兒,什麼都成,我都想聽。”

丁柔眸光是溫柔柔軟的,將那些不愉快的經歷壓在心里,他如何能放松下來,尹承善問道:“你怎麼會想到讓丫頭去找我?恰好是最恰當的時候。”

“我說能掐會算,你信嗎?”

“不信。”

丁柔笑著說:“楊氏身邊的媽媽有一位受過我的恩惠,我曾經教訓過夏媽媽,她如今對我是睜一只閉一只眼,我不僅讓一個人去了,先頭去的丫頭聽見里面的動靜沒出聲,等得就是她下跪...然后再過半刻鐘...告訴你,我想見你。”

“難怪你消息如此靈通,我方才說得話,她們都學給你聽了。”

丁柔輕嗯了一聲。“全都聽見了。”

尹承善將丁柔的手攥緊,“聽見了就好,我不會再說第二遍,她說我娶了個好媳婦,其實她也有個好兒媳,沒有你在,我斷不會就這麼算了,哪怕世人都說我薄涼無情,刻薄奸佞,我亦不會...”

“你有沒有想過你將來會什麼樣?你最終會是怎樣?”丁柔柔聲問道。

“如果...如果我那樣的話,許是會死在首輔位置上,眾叛親離,有人恨我,有人怕我,就是沒有人會幫我。”

尹承善輕聲說道:“我是知曉的,但那時我看不到,只有恨以及敢于算計一切人的...現在我有了你,將來也會有兒子,有了你們,算計旁人我依然會做,首輔我還是想做,但我會收斂一些,同你走到最后。”

丁柔抹了把眼淚,望著尹承善,“我會記住你說的話,只有我們兩個走到最后。”

尹承善點頭,“睡吧,我陪著你。”

丁柔慢慢的睡著了,湯藥里有安眠的成分,解決心中大事的她自然困意襲來,尹承善聽見她呼吸平穩之后,放開了她的手腕,小心的下了炕,披上干凈的外衣吹滅了蠟燭,悄聲的走向書房。

書房的燭火亮了大半夜,天邊魚肚翻白時,尹承善甩了甩手腕,目光落在寫了一夜的折子上,仔細看了一遍沒有任何疏漏之處,尹承善眼里閃過一分的陰狠,“嘉柔縣主。”

他不需要串聯御史清流,他們這些人看到了不平事自然會一擁而上,如果他做得太多,反倒會讓文熙帝心存疑惑。御史清流不是不敢對嘉柔縣主如何,他們以及背后的主子都在等一個機會。

尹承善沒有穿官服,而是穿了月白色的儒衫,外罩銀鼠皮的大髦乘坐轎子趕去了文華殿,今日是大儒給文熙帝開講的日子,正是最好最恰當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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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七章:風暴

  文熙帝坐於高位的龍椅上,面前兩頭翹起的玄色書案上放著打開的奏摺,清正藏鋒的字體,見慣了好字的文熙帝也有不由暗叫一聲好,文熙帝喜好文章,喜好書法,由此才會有文華殿的講經。

  文熙帝落在奏摺主人尹承善身上的目光又多了幾分的欣賞,太祖皇帝曾經有過命令,官員程奏給皇帝的奏摺必須用方正的宋體字,由此官員大多專心於練習宋體。

  尹承善不僅宋體寫得好,還會多種的字體,著實讓文熙帝意外,在文華殿獻上摺子,說明他並非單純是朝廷命官,還有一個身份儒生……在諸多穿著官服之間的尹承善格外的顯眼,一襲儒衫儒雅清俊,文熙帝對尹承善多了幾分的親近。

  “唐亂於擁兵自重的節度使,禮法上亂於天之驕女的驕奢淫逸,至使禮樂崩壞,公主張狂時,不尊婦道,不敬夫君,不守為妻之道,且蓄養面首,乾坤顛倒,陰陽不協,干涉朝政欲行女帝之道,如此唐焉能不敗?”

  老大人們一個個對女子參與政事深惡痛絕,往常顧忌著安國夫人,如今安國夫人卸甲歸田,在王府含飴弄孫,他們自是暢所欲言了,況且在文華殿無論他們說得對於錯,文熙帝都不會怪罪他們,這是相對言論自由開放的地方。

  文熙帝作勢認真傾聽,老大人們滿口的之乎者也,引經據典……尹承善沉默的坐在一旁,低垂著眼瞼,等他們說古說得差不多時,尹承善緩緩的起身,面向文熙帝跪坐,“陛下。”

  文熙帝彷彿一下子來得興致,雙手放在了書案上,“尹卿,講。”

  文熙帝經歷過太祖皇后。又視安國夫人為最信任的人,對安國夫人委以重任,在對待才學驚艷的女子上,文熙帝看得更遠。很少認為這樣的女子是不守婦道,牝雞司晨。

  太祖皇后故去,安國夫人逐漸淡出朝堂,文熙帝再難找到讓他心折的傑出女子,他確信尹承善的想法一定會有別於旁人,如此才不負他看重提拔他。泯於眾人,人云亦云的話。尹承善便不是他欽點寄予厚望的首輔之才。

  尹承善猜到幾分文熙帝的心思,師承寶親王,太祖皇后的事跡他如雷貫耳,當初為了研究能影響文熙帝的人,他仔細的看過安國夫人的生平,想過如何捏住信陽王府的軟肋,如果與信陽王為敵的話……他後來知曉知己好友是信陽王,尹承善並沒放鬆過對安國夫人的試探。只是他目的改變了,如今是保護下信陽王府。

  隨後他娶妻丁柔,尹承善從沒小看過他的妻子。也因為信任她,尹承善才會放手利用一切……因為他知曉丁柔並非尋常的女子,她同安國夫人是一類人,他可以放心將身後交給她。

  只是經過昨晚,尹承善記得丁柔喜極而泣的眼淚,原來再出色的女人也需要男人的維護,他得身體力行的維護保護,當她倦怠時有個安穩棲息之地。

  “臣贊同諸位大人的說辭,但臣以為……”

  尹承善揚起腦袋,一改在朝堂上的內斂。此時的他有儒生的狂放之姿態,有鷹擊長空之心,“臣以為有些女子不安於相夫教子,不安於內宅宮闈仍可行。前有輔佐先帝開國立業的太祖皇后,後有鎮守北疆數十年,遠征北元的安國夫人。如此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當受世人推崇。”

  “若照你這麼說,前朝公主干涉朝政,驕奢淫逸有違倫常就可以當做看不見?”

  “就是啊,蓄養面首的女子將丈夫至於何地?”

  “尹大人說得得兩位是鳳毛菱角的女中豪傑,然有太多的女不懂得自知自醒,才疏學淺,張揚任性,若是讓這樣的女子出入朝堂天下危矣,女子主政乃禍患根源。”

  尹承善挺直了腰背,“首先諸位大人忽視了一點,如太祖皇后安國夫人確實鳳毛麟角,但她們身上有一共同特質。”

  “尹大人是不是說她們是師徒。”

  帶有濃濃嘲諷的聲音從旁邊人口中傳出,尹承善眼角餘光掃過說話的人,是他啊,楊和不屑與之交戰的今科狀元,他是將自己當成踏腳石了,可笑之極,這輩子只有自己踩別人,斷不會被一徒有其表的人當做揚名的踏腳石。

  “世人皆知她們是師徒,你還用當面同我說起?狀元郎好不容易發現這點,不代表旁人不知。”

  尹承善的話引來文華殿的人哈哈大笑,文熙帝也笑著搖頭,鋒芒畢露,意氣用事。這孩子性子也是個烈性不受委屈的。

  文華殿中的學者,狀元少,大多是進士及第,俗語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人中爭勝之心也不少,遙想當年科舉一招落敗,但誰都不會想著直到今日才學上還不如當年的狀元。

  尹承善在科舉應試上敗於楊和,但如今天下人誰不認識尹探花?楊和是留在陛下身邊,但做得是清客,尹探花卻成了天下第一知府,屢次立下功勛,不說在兩廣,在廣州城中無人敢於向背。

  尹承善才是他們學習的榜樣,而嘲諷狀元,他們都是樂意做的,雖然眼下狀元非他們那科的狀元。於他同樣的狀元也是滿臉的不屑,因為他,狀元都被嘲笑了。

  江浙歷來都是科舉考試取士最多的地方,分屬江浙派系的人笑得格外的大聲,尹承善已經是派系後起之秀,同鄉,同科,姻親是官場上三大天然盟友,由此尹承善的支持者並不少。

  文熙帝笑呵呵的問:“別給朕打馬虎眼兒,尹卿,說說她們有何共同之處?”

  文熙帝手指點了點,“他還太嫩遠不是你的對手,難為他降了你的身份。”

  文熙帝看似責怪尹承善,但那種親近引得多少人羨慕,同今科的狀元相交都低了身份?得皇帝首肯,尹承善將來的前途極為的光明,官場上沉浮的人心裡都有了小九九。

  尹承善前途看好,但卻不好打壓,同時尹承善的報復心也讓打算設計他的人有了顧忌,他背後的實力不容輕視。

  “遵旨。”

  尹承善深吸一口氣:“臣以為青史留名的傑出女子並非因為她們的才學,讓世人敬仰後人讚嘆得是她們高潔的品行,這等女子並非罔顧倫理道德,相反她們比任何人都遵從理學,不以一身本事侮辱夫君,不以顯赫的功勛無視世人,不以尊貴的身份行大逆不道之事,不做欺男霸女蓄養面首之事。”

  “這……”

  朝臣有些迷糊,怎麼聽起來同他們方才說得很矛盾呢?文熙帝脣邊露出了然的笑容,是應該讓這些迂腐不化的人開開眼界,如果母后還在的話,一定會欣喜的世上有尹承善,不過關係不會太遠就是了。

  文熙帝仔細一琢磨,眼裡閃過戲謔,好小子,你在這等著朕呢?欺壓夫君?欺男霸女……大逆不道……暗指得是不是嘉柔?文熙帝孫輩並不少,在孫女外孫女中唯獨對嘉柔另眼相看,是因為她性子像母后……

  “尹卿,此話何解?”

  文熙帝眼中的戲謔輕鬆少了幾分,眸色凝重,關乎帝位對他而言是重之又重的大事,大逆不道對他影響太重。

  “太祖皇后隨著先帝打下江山,在征戰天下時太祖皇后多次解先帝於危難中,得開國重臣的尊重,可有哪位聽過太祖皇后以功勛脅迫先帝?誰見過太祖皇后分權自立?臣看過太祖實錄,太祖皇后尊重先帝如同往日,在江山危險之時,太祖皇后平定隱王之亂,擁躉陛下繼位,退居后.宮照料太祖皇帝,面對至高權柄不屑為之,不是品行貴重?太祖皇后記憶最深始終是為人妻,為人母的責任。”

  尹承善擲地有聲,雖然他猜到隱王之亂並非那麼簡單,其中有很多的變故,但冠冕堂皇的話必須得說,而且是理直氣壯得說。

  “師從於太祖皇后的安國夫人,同樣當為女中豪傑,輔助信陽王征戰北疆,並且為帝國教養出如今的信陽王,歸來後著力為帝國培養能徵慣戰的將軍。你們可曾聽聞她們不守婦道,品行不端?安國夫人守寡半生,何曾有過越舉之處?再尊貴的身份,她依然是信陽王太妃,齊家的媳婦。”

  “再往遠了說,易安居士詩詞冠天下,後半生輾轉漂泊於江湖,做得詩詞最多最為動人的是回憶同夫君之間的深情,以宋的風氣,以及易安居士才名還怕沒有入幕之賓?”

  尹承善聲音拔高了幾分,“對於驕奢淫逸,看重的好東西都會搶過來的天之驕女,太祖皇后多得是謹守婦道,心懷天下的品行,這些並不矛盾,巾幗們一樣可做賢良婦。”

  文熙帝握緊了拳頭,“尹卿所言極是,朕記住了。”

  不過兩日,彈劾嘉柔縣主不守婦道,罔顧夫君的奏摺鋪滿文熙帝的御案,文華殿中文熙帝對尹承善所言的贊同助長了這份氣焰。

  以前他們對嘉柔縣主是顧忌的,畢竟陛下和燕王寵著,聽說嘉柔縣主被文熙帝叫進皇宮並罰跪,清流御史紛紛賣弄筆桿子,寫出一團團錦簇的彈劾奏摺,發誓壓下嘉柔縣主和她背後的燕王。

  同外面的紛亂不同,扔完磚頭的尹承善手上沾著藥膏,在丁柔身上的傷口處塗抹著,眼裡滿是柔情疼惜,哄著:“小柔不疼。”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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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0:19: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八章:牽連

  丁柔看著給自己上藥的尹承善,自從她受傷之後,尹承善將上藥,餵藥的活都攬下,不讓丁柔身邊的婢女伺候她,丁柔心裡不是沒有感動,他做得比她想得更好。

  不愧是貢品外傷藥,丁柔身上的傷口愈合得很快,尹承善塗抹藥膏時細微封口結巴的痕跡……他的眸光越發的深沉。

  丁柔盈盈的笑道:“我有話同你說,離進一些,夫君。”

  尹承善現實放下藥膏,為她穿好衣服,靠近丁柔,因為受傷無法抱著她,“什麼事?夫人……嗯?”

  身子一僵,尹承善臉上帶著幾分的渴求,哪有文華殿義正言辭的模樣?口氣是壓抑不住的深沉:“嗯?小柔……快一些……”

  他趴在丁柔沒有受傷的肩頭,入鼻的馨香更為助長他的氣焰,腰不由得向上挺了挺,親吻妻子的臉頰,鬢角,“小柔。”

  丁柔不緊不慢多了動作,細膩柔軟的手指彷彿在演奏一般輕盈,“你不厚道……在文華殿上不厚道,但我喜歡。”

  她吻了吻他的臉頰,“喜歡,很喜歡。”

  喜怒哀樂她不會瞞著他,他們是最親近的夫妻,以前丁柔總是想說得再多不如做的,但如今說出來會覺得很舒心,不會讓他再誤會了什麼,喜歡就要大聲的說出嘛。

  不僅是說,她也在用實際行動表明,她喜歡他。尹承善的吻越來越重,氣息越發的凌亂低沉……最終他將臉埋入丁柔的肩窩,悶哼的出聲,幔帳裡是曖昧般的氣味兒。

  尹承善輕輕撫摸丁柔的臉頰,眼裡是暢快,是遺憾,亦是喜悅,沙啞的問道:“為何說我不夠厚道?我哪處說的不對?”

  文華殿的經過很快傳遍京城,不僅一個人同丁柔學過了。丁柔笑著說:“夫君戰績隨著文華殿過後,又會添加上一筆,說你不厚道……你太懂得避重就輕,誰不知陛下最為愛戴懷念太祖皇后,最為看重信任安國夫人?陛下喜歡詩詞,曾經稱讚過易安居士,你挑出的人不管旁人如何想,但只要提出個她們的名兒,陛下心裡就會認同。你搶占了先機。”

  尹承善笑容裡帶著得意,“我知曉你會這麼說,夫人不知一點,陛下的想得便是朝臣天下人所想。旁人想得再多都是無用的。”

  見丁柔錯愕,尹承善吻上她的眸子,“你想想三位即將出京的王爺……你會想明白的。”

  “你是說陛下冊儲君之心有變?你成功了?”

  丁柔抓住尹承善的肩頭,快速的說道:“陛下不可能不知嘉柔縣主給燕王招攬天下謀士,幫著燕王疏通同命婦的的關係,藉著深受皇后喜愛的嘉柔縣主牽線,燕王起碼不會因為皇后而影響到冊儲君之位,外祖母提過,她同陛下說過皇后的將來和保障。陛下斷不會讓皇后在龍御歸天後晚景凄苦……陛下處置嘉柔縣主,打掉了燕王內聯宮闈皇族公主最得力的一顆棋子,莫不是陛下不想立燕王?”

  “不對,陛下還在觀察猶豫。”丁柔眼睛亮晶晶的,尹承善低聲笑道:“嘉柔縣主犯了眾怒,我不過是給了一個引子罷了,信陽王府必須有皇帝和各位皇子的眼線。嘉柔縣主蠱惑李思……想要除去安陽郡主或者暴出信陽王府的醜聞,陛下對燕王殿下有遲疑之時,怎麼會再容忍視而不見?”

  尹承善眸光深幽,接著說道:“夫人仔細想想看,先帝身邊有太祖皇后,當今陛下身邊有安國夫人,那一任皇帝……如果是燕王殿下的話,嘉柔縣主必將取代安國夫人。陛下看重燕王。也寵慣或者引導嘉柔縣主走上安國夫人的路,所以陛下放縱她,太祖皇后對陛下的影響是看不見的,但極為深刻,陰陽調和,乾坤方定。”

  丁柔對尹承善有了幾分的佩服。她從未想過這些,穿越女會想著融入古代,相夫教子,在後宅廝混一生,尹承善卻想到了女子一樣能有機會,丁柔苦笑得搖頭,她的思想也僵化了。

  尹承善沒注意到丁柔的動向,此時的他是興奮的,回京的目的圓滿達到,給遼王殿下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這些足以讓尹承善滿足,唯一的遺憾是沒看好丁柔,讓她受了傷。

  丁柔說道:“只要陛下對燕王殿下心聲懷疑,嘉柔縣主不負以往的恩寵,其實並非嘉柔縣主連累了燕王殿下,事實的狀況恰好相反。這麼想著你我也不見得多重要。”

  他們在帝位的傳承面前實在是算上什麼,文熙帝看重尹承善,但只要嘉柔縣主……未嘗不會准許燕王滿足嘉柔縣主的願望,在至高的皇權面前,天下人的議論反倒算不上什麼了。

  尹承善笑了,自勉又像是鼓勵著跟上他腳步丁柔,“我們如今不是最重要的,但將來未嘗不會因影響天下朝局,不自傲,不自卑還是你同我說過的。“

  “況且夫人太小瞧安國夫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了,陛下有鐵腕,可將先帝留下的兒子殺得殺,流放得流放,但陛下亦有柔軟之處,對安國夫人始終是不同的。“

  丁柔卻說道:“安國夫人一日在世,信陽王府無憂,往後呢?陛下會恩澤安國夫人的後代?安國夫人姓木,信陽王姓齊。”

  尹承善眸子閃爍,“無妨,不是還有你我?子默也不是蠢人,夫人那,其實我真正想知曉的是太祖皇后給信陽王府留下來的東西,我看過太祖皇后寥寥幾句的生平,許多東西都淹沒消失了,但我始終不信太祖皇后只給信陽王府留下一道血誓。”

  丁柔輕聲問道:“你很敬佩她?敬佩太祖皇后?”

  尹承善肯定的點頭,“她是一位了不得女子,很特殊,亦很矛盾。”

  尹承善手指揉開了丁柔緊緊皺著的眉間,”我知曉夫人說我不厚道為得是什麼?你是說我沒提起武唐女帝是不是?”

  丁柔眼裡劃過一分的興趣,“你怎麼想的?”

  “寧為李治,不為太祖皇帝。”尹承善回答的斬釘截鐵,丁柔張嘴:“怎麼說?”

  “太祖皇后是女人,武唐女帝不是女人。”尹承善給丁柔分析著:“女子有痴纏嫉妒,無論再如何堅強的人都渴求一分感情,得到了會珍惜,得不到……報復起來很可怕,你別否認,我師父是寶親王,太祖皇帝養病退位的時候什麼境況,我是在知曉一點的,太祖皇后報復了太祖皇帝違背諾言,讓皇貴妃生不如死,太祖皇帝比唐高宗不如。”

  “武唐女帝不在女人的範疇中,她沒有妒忌,也不再祈求感情,她捨棄了許多,她不能稱為女人,她可以殺子,為達到目的可以捨棄斬斷親情,這些太祖皇后都做不到,太祖皇后不是沒有稱帝的機會,可她放棄了,她是疼愛兒子的人,將至尊權位不放在眼中,憑生渴求得是白首偕老的感情。”

  “武唐女帝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太祖皇后……我不知。”

  丁柔納悶的問道:“你怎麼覺得唐高宗好?是因為再也不會有女主天下了?”

  “並非如此,面對嫉妒心很重的女人──累,而且沒有任何可避免的痕跡,女帝雖是偶然,但卻有痕跡可循。”

  丁柔瞪大了眼睛,冷冷的問道:“這麼說你不想娶個善妒的妻子了?抱歉得很,我雖然敬佩女帝,但對太祖皇后也是……嗚嗚……“

  尹承善吻上丁柔的嘴脣,將她的話吞到自己腹中,“夫人不是她們,為夫亦不是他們。”

  他們夫妻之間的熱度彷彿能驅散外面的寒冷,但在皇宮中確實風雪交加,嘉柔縣主跪在宮殿門口罰跪,她身體僵硬得像是石頭,進宮請罪之前,一向最疼她的二舅舅避而不見,好不容易闖進燕王府,被二舅舅怒責一頓。

  她曾經的密友也躲避著她,她看不起的丈夫跑到縣主府上,義正言辭怒罵她不守婦道,不尊禮教體統,甚至丈夫還敢打她耳光,用休書威脅她。

  她一直想要擺脫無能的丈夫,但不是他休妻,而是她休夫,或者丈夫‘病逝’。

  如果她接下休妻書,尹承善怎麼會看的起她?想到尹承善……嘉柔縣主心止不住疼痛,她有今日一大半都是尹承善害得,若是換一個人,嘉柔縣主會瘋狂的報復打擊,但偏偏是讓她恨不起來的尹承善。

  風雪壓得嘉柔縣主抬不起頭來,她努力的抬頭,想要看清楚眼前熟悉的宮殿,想要看清楚很疼愛她的文熙帝,以前不是沒有御史彈劾過她的是非,可那幾次文熙帝嚴懲了御史,從沒像今日讓她吃苦過,如果喚不回帝王的疼寵,她還有什麼?

  “嘉柔縣主,陛下有旨意,送您回李府,皇后娘娘的意思讓您在李府上相夫教子,眼下的風波自然會平息。”

  李府,是她夫家,她怎能這樣就被送回去?

  “我要見陛下,見皇后娘娘……我要見他們,我有話說。”

  嘉柔縣主死命的掙扎著,但文熙帝此時不會見她,皇后宮裡的女官將嘉柔縣主送回李家,並且給了她夫君很重的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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