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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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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夜惠美] 妻居一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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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1:05: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七十五章:平靜

  京城風聲鶴唳,沒有經歷過隱王之亂的人全被安國夫人的屠刀嚇傻了,有過經歷的老臣子也一個一個老實的在家裡眯著。

  跪在宮門口請命的御史看到一頂被四人抬得軟轎子落下,裡面坐得人不用說便知曉是安國夫人。

  “你們是想著活還是想死?”

  “太祖遺訓,御史不死。”

  御史聲音多了幾分顫抖,安國夫人冷笑:“太祖遺訓對得是陛下,我今日破例給你們選擇,是因為我不想讓她憂心忡忡,再說一遍,你們是跪著,還是起來。”

  這些日子的血腥恐怖,讓習慣了文熙帝懷柔手段的御史大臣們非常的不適應,文熙帝沒有出面,但他將一切交給了安國夫人。這……老太太……比年輕的時候更凶殘。

  宮門口的人不甘心的散去了,安國夫人走出軟轎子,她身穿松香色繡壽紋得錦袍,紋絲不亂的髮髻上僅僅帶著一枚簪子,面容平和而又寧靜,如同府裡的老太君一般,可就是眼前的這位安國夫人,愣是將京城弄得再沒有任何的反對意見。

  在帝國的江南,兩廣一帶,殘存的敵對勢力借此顯露蹤跡,一樣被連根拔起。帝國太平了這麼多年,很多人都輕視了軍方的實力,這一次世人再次明白,什麼是書生造反三年不成,什麼是槍桿子裡出政權,江南有異心投機皇子奪嫡的豪族,一樣被移除,財產全部上繳國庫。

  文熙帝不是不知道皇子的野心。檢察院雖然一直淡出世人的目光下,但此番卻呈交上鐵證,文熙帝自然不會再客氣,諸多皇子再次被文熙帝叫到宮裡。跪在奉先殿前,一個一個靜若寒蟬,奪嫡的野心降溫了不少。

  安國夫人走到宮門口。兩側的鐵柱上刻著太祖遺訓,她緩慢的跪下,這一跪便是兩個時辰,她同樣是一種表態,懲罰御史是錯,她認下了。

  安國夫人還徹底整頓了她提拔上的人,將某些囂張跋扈的將軍全部斬殺。她對自己用出來的人更為的凶狠,不念舊情,不聽解釋辯解,只有一個字殺。

  但凡她使出來的人都明白安國夫人的性子,他們不敢抗命。只求速死。

  安國夫人對著太祖遺訓磕頭之後,站起身,坐回軟轎子去:“燕王府。”

  “喏。”

  此時的京城誰也不願意見到安國夫人,見到她等於見到了閻王。燕王府的侍衛見到了那頂軟轎子,嚇得腿只打哆嗦,“見……見過安國夫人。”

  “你去給燕王妃回話,我不進去了,我這次來,只是想見見佛堂裡的女尼。”

  安國夫人手捻著佛珠。她完全可以闖進去,燕王妃不敢阻擋,燕王這輩子同太子位置絕緣……她不怕什麼,但她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嘉柔死在她手裡不好。不是她不敢殺嘉柔,也不是顧忌文熙帝。嘉柔死在她手上,太抬舉嘉柔了。

  “我不想死,不想死。”

  嘉柔揮舞著寶劍,一腳踢翻了毒酒,白綾,她雙目赤紅,“我忍辱負重的活下來,不是尋死來的,我要報仇……報仇……”

  燕王妃顧忌比較多,在她讓人抓住嘉柔之前,嘉柔提著寶劍衝了出去,佛堂本就是偏僻的地方,嘉柔瘋狂起來,很少有人能靠近她,燕王妃追出來,看到嘉柔奔向角門,“愣著做什麼,放箭。”

  嘉柔活著,便會給燕王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斷尾求生不一定能讓文熙帝信任燕王,但總好過什麼都不做,留下性命才有可能再東山再起,安國夫人就在門外,燕王妃怒道:“殺無赦。”

  侍衛紛紛放箭,嘉柔的肩頭被箭射中,後背靠著墻,踹開了角門,愣是拼出一條血路出來,在門口的時候,嘉柔眼前出現了兩名女子,沒等她反應,眼前一黑的暈過去。

  “主人,女尼出了角門。”

  軟轎子中的安國夫人捻著佛珠的速度快了一些,燕王妃……竟讓讓嘉柔衝出來,“帶她去黑牢,順便只會陛下一聲。”

  “喏。”

  安國夫人又問道:“那位劉先生在何處?”

  “回主子的話,屬下讓人跟著。”

  安國夫人說道:“殺了吧,我不想再看了,許是那位的兒子,我不能因為一時的好奇,給我的外孫女留下隱患,他們家的後代都是瘋子。”

  丁柔的那雙眼睛太像母后了,尤其是丁柔說話時的神采,同母后太像了,因此她才總是說不過丁柔,安國夫人脣邊多了幾分的無奈,她本來就沒在言談間決定勝負的天賦,說不過,她打得過,但也不至於被丁柔說得毫無招架之力,雖然丁柔說得都是對的,不是因為丁柔像太祖皇后,安國夫人早就收拾丁柔了。

  當年母后的愛慕者可不僅僅只有師尊。擁有母后的父皇不懂得珍惜,而那瘋子卻想了母后一輩子,培養出了皇貴妃,弄出來隱王,沒成想他還有後代,當年那把火燒得不夠乾淨。

  “喏。”

  安國夫人說道:“回府。”

  既然嘉柔不想做出家為尼,那便在黑牢裡呆一輩子好了,入了黑牢就沒誰能再出來。

  安國夫人如同以前一樣在佛堂裡念經,同柳氏說笑,關心孫兒媳婦,聽了丁柔的建議種種花,練練字,或者打打太極拳,總之就像是個平常的老太太,但整個京城或者說天下的人再沒誰敢輕視安國夫人,她才是文熙帝最後的一張底牌。

  丁柔知曉了外面的動向,她扶著微凸的小腹,對安國夫人有敬佩,但也有擔心,她以為化解了信陽王府權柄過重的危機,但直到今日她才明白,擺在面上的沒有了,但外祖母手中還有決定皇位歸屬的力量,這才是最為棘手的。

  文熙帝是毫無懷疑的信任安國夫人,但新君不會是文熙帝,丁柔嘆了一口氣,那位老太太真真是讓人難辦呢,雖然她威風時,讓她心悅臣服,但將來的隱患……“兒子,她應該明白的對吧?”

  隨著安國夫人退回信陽王府,壓在帝國上空的陰雲散去了幾分,菜市口的血色變淡。街上的行人多了起來,當然曾經圍著信陽王府的百姓一般都會繞著王府走,或者離得遠遠的給磕頭贖罪。

  丁柔手中的毛筆在信紙上游走,‘高端黑也好,低端黑也罷,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大白菜。夫君,我以有如此的親人為榮。’

  在給尹承善的書信裡,丁柔寫了很多,言談間充滿了對安國夫人的讚嘆,如果不是有女帝在前,士大夫們警惕女子當政,如果不是她對江山沒興趣,丁柔有時會想,安國夫人未嘗不會走上最高處。

  風暴之後,岳寧侯復爵,受文熙帝厚賞,並且授了有實權的朝廷參贊,他可以將他的一些想法在朝廷上說出來,雖然一樣沒什麼實際的權利,但岳寧侯起碼可以對帝國的經濟策略上發表意見,同內閣交流。

  岳寧侯出天牢之前,去看望了守著左都御史的七妹夫,他給七妹夫的東西,都讓他絲毫不落的用在左都御史身上,岳寧侯看到七妹夫堅毅的神色,知曉勸不動他,將身上的銀子,珠子等等都留給了他,尹承善說得話還是對梅御史有幾分的影響的,他並沒有拒絕,對岳寧侯一禮到地,“多謝……多謝三姐夫。”

  “哎,七妹夫啊,你好好想想啊。”

  岳寧侯離去之前,又對一直厚待他的牢頭們囑咐了幾句,他們紛紛保證起碼不會虧待梅御史,岳寧侯說道:“等你們下了差事,本侯在京城最大的酒樓款待你們,銀錢上的事情,儘管來找本侯。”

  “多謝侯爺。”

  丁敏派來的人早就等在天牢外面,見到岳寧侯後,興奮的行禮:“侯爺。”

  岳寧侯跳上了馬車,“回府。”

  今生丁敏等到了岳寧侯平安回府,見到紅光滿面,反而胖了一些岳寧侯,丁敏眼圈轉動著淚水,她最近誠心禮佛,除想讓岳寧侯平安之外,也希望前生她的丈夫也能平安出天牢,擢升官職。如此她的一雙兒女才有將來,她不是沒有後悔過就那麼死了,但如今再說什麼都遲了。

  聽丁敏說完府裡的事情後,岳寧侯所見府裡一切平穩,生意上也沒出什麼大漏洞,岳寧侯握住丁敏的手臂,誠心的說道:“多謝夫人。”

  丁敏含淚搖頭,“當不得侯爺這話,這些都是妾身應該做的,世子身上好了一些,侯爺先去看看世子吧,妾身讓人準備飯菜。”

  岳寧侯讚許的摸了摸丁敏的臉頰,“你等著我,咱們一道用膳。”

  “是。”

  丁敏應承下來,可飯菜都擺上來後,岳寧侯還沒有回來,丁敏又等了半個時辰,才讓人去世子院落中看看究竟。

  “回夫人的話,世子纏著侯爺,侯爺同世子說了天牢的事兒,怕是脫不開身。”

  丁敏壓下了苦澀,說道:“把這些飯菜都給侯爺和世子送過去,請侯爺安心的陪伴世子。”

  “遵命。”

  丁敏也沒有胃口再用膳,手撐著下顎,燭火在她眼前跳動,重視原配嫡子沒有錯,前生的丈夫會比岳寧侯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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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1:05: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七十六章:對錯

  若說岳寧侯世子今年也有十歲了,雖然對丁敏面上恭謹,但是也沒少在私底下同丁敏找彆扭。岳寧侯是將妻子和兒子區分得很清楚的人,又憐惜他喪母,他時常懷念和自己同甘共苦,幫著他操持府中事情的亡妻,雖然亡妻娘家如今的權柄不如丁家,但岳寧侯從未忘記過亡妻的父母,逢年過節都會送去厚禮,並且領著嫡子登門。

  由此一來,岳寧侯表明了態度,原配嫡子底氣越濃,只要兒子同丁敏有爭執,在面上岳寧侯永遠是站在兒子這邊,背地裡會當然也會教訓嫡子敬重繼母。

  當初他妻子過世時,岳父家寧可再嫁過來一個嫡女,岳寧侯當時會考慮考慮,並非是他因為侯府搬到京城便看不起岳父家,而是他始終認為是人都有私心,在親近的血緣都避免不了,如此他何必再為了照顧兒子娶姨妹,無論誰進門,只要他疼愛看重原配嫡子,繼妻再多的手段也沒用。

  娶了姨妹進門,好像他會忘本虧待嫡子的糊塗人似的。

  從小在陰謀中長大岳寧侯沒告訴任何人,他在嫡子身邊留下來足夠的人手,丁敏雖然也用些小花樣,但她不是敢下狠手的人,岳寧侯又擺正了態度,丁敏不敢貿然的謀害原配嫡子。

  岳寧侯看下人將飯菜擺上,目光掃過站立在一旁的嫡子,“你且記得,她也是你母親。”

  “是,父親。”

  岳寧侯也沒指望著繼室繼子好得不行,他如今照看著嫡子。等到故去時,也會給丁敏留下足夠安身立命的銀子,嫡子能孝順丁敏最好,一旦不行。丁敏可以自己單獨過,過兩年如果丁敏實在是不能生養的話,他有打算讓丁敏認下剛出生的庶子。如此一來,將來分家後丁敏也不會無人贍養。

  丁敏身邊有幾個姨妹相幫,又有穩步高升的娘家,岳寧侯不太擔心丁敏會落到無人照顧的地步,“過來用飯吧,你母親雖然心眼兒小了點,但對你沒有太大的壞心。你是陛下敕封的世子,不必聽一些小人的話,同你母親存了猜忌,我雖然再娶夫人,但一直沒忘記髮妻。”

  見兒子臉有點紅了。岳寧侯說道:“你舅舅家的表妹不適合做世子夫人,本侯會給酌情處理。”

  “是,父親。”

  父子兩人用了飯食後,岳寧侯考校兒子的功課,兒子說得他不懂得多,他懂得兒子嫌少懂得,岳寧侯放棄了,兒子沒有經商的天分,不過守著侯府過活足以。

  岳寧侯從兒子房中出來前。拍了拍兒子的肩頭:“為父能有今日,著實藉助你母親娘家甚多,為父入獄,也是你母親鎮住了侯府,這些為父記得,但兒子你也得記著。為父能走到今日,依靠自己為多,所以沒有誰能拿捏得住我,丁家是極為要臉面體統的,你可明白?”

  “是,父親。”

  “好了,你歇著吧。”

  岳寧侯滿意的離開,月上中天他才回到丁敏屋裡,燭火映襯著丁敏似悲似喜的容顏,岳寧侯不覺得心中一緊,走到丁敏身邊,“夫人。”

  丁敏無聲的笑容蔓延開來,安靜又有些乖巧的伺候岳寧侯梳洗,關於世子的話,她一句也沒說,一句也沒問。岳寧侯摟著丁敏,他彷彿感覺不到她一般,丁敏雖然依靠著他,但心思放得很遠很遠,她如今已經對再生兒女絕望了,即便將來僥倖有個一男半女,也不會是她前生的兒女。

  丁敏只有一個念頭,如今她委屈了一分,苦難了一分,也許她前生的兒女會幸福幾分。她在償還著前生的債。

  從岳寧侯出了天牢後,他加倍的對丁敏好,世子許也是想通了,雖然一樣的生疏,但再不至於算計陷害丁敏。老劉氏和眾多妯娌被丁敏整執得服帖,老劉氏差一點在府裡都呆不下去了,丁敏自知宅鬥手段心機比不上她,但在武力人手上比老劉氏強多了。

  說不過可以打,可以罰,老劉氏身邊的算是遭殃了,丁敏不會對老劉氏怎樣,但對下人奴婢她從沒客氣過,老劉氏不是不想出去告狀敗壞丁敏的名聲,但她也得出得去啊,丁敏當時趁亂將侯府完全的掌控在自己手中,老劉氏一不是她正經婆婆,二不是誥命,三名聲本來也不好聽,真正的勛貴誰為了一個破落戶得罪娘家強硬,丈夫聖寵極高的丁敏?

  沒有誰是傻子,明知道應該巴結卻偏偏去結仇,勛貴夫人,重臣夫人一個一個心思能轉上十個八個的彎兒,即便偶爾風聲,也當做聽不到,只要丁敏不作出謀害原配嫡子的事情,岳寧侯府傳出什麼風聲,她們大多是聽過就算了。

  如果以前的話,會有哪個御史呲呲牙,但經過安國夫人一頓敲打,御史們都被文熙帝下令回家讀書,讀書讀不明白也不用再為官了,若說看得什麼書……文熙帝搖頭笑道:“尹承善,朕算是服了你了。”

  《奸佞錄》《賢臣錄》《太宗秘錄》《太宗同魏徵小計》等等書籍,此後成了帝國御史們必讀的數目,魏徵是御史的楷模,凡是做了御史的哪一個都想學魏徵,尹承善建議文熙帝需要讓御史們明白什麼事情能出言,什麼時候最好保持的沉默,你們的偶像魏徵在前面為楷模,你們就得學著。

  “昭陽縣主雖然不常外出,但聽安陽那孩子是有情有義的,定然擔心安國夫人,昭陽有孕,又是尹卿盼了多年的子嗣,尹卿雖然是為陛下分憂,但未嘗不是整治整治這些沒事閒著的御史們。”

  皇后笑盈盈的說道:“臣妾方才聽了一則廣州的奇事,咱們那位天下才子之首,廣州知府大半夜從花船上跑下來,喝的醉熏熏得都不留下,讓才子們好一頓嘲笑,可他說了,他答應過媳婦無論男女都不同床。”

  “噗。”文熙帝茶水沒有繃住,“這個尹卿……咳咳,原先看著偏激些,如今同寶親王越發的像了。”

  尹承善自幼受過苦,分外知曉求學時沒有銀錢的艱難,他到廣州後,自助了許多的寒門子弟,本身他在帝國理學界就很有聲望,如此一來他名聲更深,同才子聚會他一般不會以官身去,紅袖添香,才子方可肆意風流,他可同才子談論探討儒學,豐富他的心學,即便有歌姬助興,他也不會收用。

  “尹卿這一點做得極好,有些狂生看不上他,但更多人敬重他的品行,過年時那麼多的人都看到尹知府夜奔,料想也沒誰再敢邀他去花船了。母后也曾經玩笑的說過,男子是不是風流,不在於女子是不是賢惠。”

  皇后發覺此話不妥,咽下了後半句,溫婉坦誠的一笑:“臣妾終究是沒修煉到家,臣妾看著昭陽過得好,有高興,有感傷。”

  太祖皇后,安國夫人,柳氏全部所托非人,直到丁柔才找到了一個現在看來還不錯的尹承善,獨自一人在千里之外規規矩矩的,沒有寵妾,沒有歌姬。

  文熙帝握住了皇后的手臂,他說不出任何辯解得話來,皇后靠近文熙帝:“她有她的路,臣妾有臣妾的路,臣妾說不羨慕是假話,但臣妾從未後悔過。”

  既然成了地位最高的皇后,享受了榮華富貴,有些堅持只能拋棄掉。太祖皇后因為無法拋開,才會過得痛苦。

  平靜下來的京城,不會再有人處斬了,關進檢察院或者天牢的人,或被流放,或被貶官,或被割除官職,曾經追隨左都御史下了天牢的人大多認了一個錯被開釋,唯有梅御史至死不渝的跟在左都御史身邊。

  “梅小子,你守著我一個糟老頭子做什麼?啊,滾那。”

  “您沒錯。”

  “沒錯?沒錯我早就出去了,梅小子上有父母,下有即將出世的孩子,你……你……就是不要前程了,也不能讓他們成了孤兒寡母。你當陛下再考驗我?錯了,大錯特錯,我告訴你,陛下不會饒了我的,你跟著我是死路一條。”

  “您歇歇氣,喝口水。”

  梅御史彷彿左都御史說得不是他一樣,遞上茶水,又將滑落到地上的披風重新蓋在了他身上,“您沒錯,我夫人會明白我的,雖然我不孝,但父母不會怪我。”

  “蠢貨,實在是蠢貨。”

  左都御史眼圈泛紅,他三下天牢自然知曉此時同以前的差異,文熙帝不會寬赦他了,梅御史彈了彈手中送過來御史必備教程,

  “在六妹夫出京前,我得到過幾本他批註過的奸佞傳,六妹夫是想告訴我,不了解奸佞如何做御史,是想告訴不是所有的奸佞都是禍國殃民。六妹夫才高八斗,為當世才子,他有他的為官之道,我有我的操守,沒有錯的事情,這錯我不會認下。”

  左都御史生氣的錘了他兩下,“你父母不會怪你,你夫人呢?”

  “她既然嫁了我,料想也不會怪我,如果我移了性情,那不是我了,這輩子虧欠她的,下輩子我還。”

  “你……你這個……傻小子……”

  梅御史憨厚的笑道:“您又說我蠢,又說我傻,您自己何嘗不是?您做了這麼多年左都御史,我不信您不明白安國夫人是陛下的逆鱗,旁人後面許是有皇子的收尾,可您呢?我蠢也是跟您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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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1:05: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七十七章:傳承

  左都御史一聽這話,喪氣般的坐在木床上,乾裂的嘴脣蠕動,面色隱晦不明,似不認識一樣一般看著梅御史,過了好一會嘆了一口氣:

  “你的愚蠢不是同我學的,你是天生做御史的材料,但是你不懂得變通,我……我……如果我五年前遇見你,我會手把手的教導你,可偏偏是現在……你過來,我同你說說,能領會多少,全在你了。”“

  “是。”

  他放下了湯碗,踱步到左都御史跟前站立,誠心謙虛的說道:“請大人賜教。”

  左都御史抿了抿嘴脣,開始講述他為官多年悟出的道理,他一樣是從末流御史做起,其中的艱難他很少同人說起過,“旁人只看到了我不顧生死勸諫陛下的決定,但他們卻不知道當年我第一次入天牢的時候,我是真怕,梅家小子,我怕死,沒有人不怕死。”

  梅御史聽傻了,左都御史笑道:“你以為我無懼生死?你錯了,大錯特錯,我一直本著一個信念,活著才能聲張更多的正義,才能參倒更多的奸佞,活到我這個歲數,我還是一樣怕死,但如果死得有價值,於國於君有益處,我便不怕了。”

  “都說御史是陛下最不願意見到的人,都說我是皇上最討厭卻不得不重用的人,梅小子可記得太祖說過得一句話,最了解的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敵人,我能做到左都御史的位置上,我了解陛下的心思,我行將就土。這輩子沒什麼遺憾,不說青史留名,後世史書上也會贊我一聲耿直清廉……”

  左都御史的眼角的皺紋更深,眸光更為的深邃。梅御史突然反應過來,“您知曉陛下不會責怪安國夫人?”

  “你還不算太木訥,我焉能不知曉?”

  “那您……”

  左都御史灑然一笑:“如果沒有我入天牢。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急不可耐跳出來?陛下和安國夫人整治起躲在陰暗角落老鼠怕也是不容易,你還不明白嗎?御史不單單是言官,同樣肩負某些特殊的作用,我即便身死,陛下會明白,我的家人會得到最優厚的照顧。”

  梅御史抿著嘴脣,尊若師長人的說得話讓他平穩的思緒混亂了。好像某些他一直堅持著,也願意堅持到底的東西破碎了。左都御史悵然到道:“我原先以為你六姐夫合適,我同他下了三盤棋,才發現為國盡忠的心他有,圓滑處事的能力他也有。但他唯獨少了……一點,耐得住清貧,他想要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這樣的人做不得御史,他對我說過,有緣人在身邊,原先不太明白,後來你……才注意到你。”

  “大人……我比不得六姐夫。”

  “錯,你的心性之堅韌固執不比他差。加以調教你必將比老夫還要出色,只可惜我看到你看晚了。尹承善出京前同你說過,但直到現在你還不肯離開天牢,這便是你最大的問題,剛柔並濟才是最好的御史,做御史可以剛烈。但不可固執,我們上諫言是想要想要奸佞伏法,君主不錯,並非是死諫的過程,我們做御史不是為了沽名釣譽,萬古流芳,是想讓帝國變得更好——國泰民安。”

  梅御史眸子暗淡了下來,腦袋慢慢的耷拉著,“大人不是因為那位喊冤的將軍……”

  “傻瓜,證據不是今日有的,這麼多年為何將軍後人不出現?偏偏就在陛下考校皇子,將冊立太子的時候來到京城?還是發生在宴會有刺客之後。陛下不信誰,也不會不信安國夫人,即便安國夫人有錯,但當年……我不是畏懼她手中的屠刀,而是當年也許她做得是最好的選擇,那位將軍怕也是知曉的,為國為君,為北疆從容赴死,這便是大義,你且記得,為了大義,錯得也是對的,為了私利,對得也是錯的。”

  “大人,我要好好想一想。”

  梅御史呆呆的坐到角落裡,大義,私利,二十多年貫徹下來的東西,一瞬間有了鬆動,對得怎麼可能是錯的?錯得永遠是錯的。

  左都御史看了他好久,微微嘆了一口氣,壓制著咳嗽不想打擾到他,響鼓得用重錘,他時間不多,能敲醒他最好,敲不醒的話,他也不能眼看著自己欣賞的後輩陪著倒霉,他一輩子無憾了,可梅家小子仕途才剛剛開始。

  月上中空,梅御史抱著膝蓋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左都御史挑暗了油燈,跪坐下來,提筆給文熙帝寫最後的摺子,過了好一會,左都御史又從旁邊拿出一本請罪的摺子,眸光掃過睡熟的晚生後輩,他沒告訴任何人,他擅長模仿旁人的筆跡,兩份摺子寫好了,左都御史看著從窗戶裡透過來的月光,外面定然是寒星閃爍,帝國雪融之後,便又是一番景象,再能昌盛百年。

  左都御史將身上的斗篷蓋在梅御史身上,將摺子遞給了牢頭,他知曉的點頭,眼裡有多了幾分的不捨,左都御史食指放在脣邊,噓了一聲,此時他所站的地方是陰暗無光的,梅御史的地方卻多了幾許的光亮,如同冉冉升起的星星閃爍著銀白的亮光。

  他不能讓陛下承擔誤殺功臣的罪名,他的身體狀況也支撐不了許久,死對仕途得意的人來說是可怕的,但對他……無所謂了。

  清晨一束暖陽散落進牢房,照在梅御史臉上,暖暖的很舒服,他慢慢的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朦朧的金光,大義,梅御史帶著幾分的天真的笑了,他想通了,“師傅……”

  他最想報喜的人是左都御史,雖然他不一定會認自己做徒弟,但此時自己就認他了,打不走,攆不跑。但他等到得是左都御史含笑的睡顏,他以為師傅還在睡覺,坐了好久之後,當碰觸到師傅的手臂時。才明白師傅走了……梅御史跪伏在他面前,淚如雨下,無聲嗚咽著流淚……

  牢頭等沒有誰打擾他們。全部安靜擦拭著淚水,也許左都御史的笑是找到繼承衣缽的人,像他這樣的人有松柏的挺拔,亦有蓮花的清亮,認為剛柔並濟才是好御史,不是沽名釣譽的人能理解的。

  丁敏平淡的生活著,管理侯府。照看繼子,照料庶子庶女,同岳寧侯琴瑟和鳴,每日吃著山珍海味,穿得綾羅綢緞。一聲呼百者諾,只要丁敏出門,很多人都會討好她,巴結她,她在勛貴命婦中永遠是一等的位置,亦有很多人羨慕她,每日過手的銀子很多,岳寧侯每月掙回來的銀子更多,如果再有個兒子的話。這些生活都是丁敏最為嚮往的,可如今她的心如同一灘死水。

  原先她曾經想過將繼子養廢了,讓她兒子繼承爵位,可沒等她實現自己的目標,一個事情接著一個事情,繼子也不是好糊弄的。丁敏不敢輕易動手,岳寧侯於是只當做繼母和繼子之間的不協調,並未覺得丁敏是用心險惡的女人。

  丁敏聽著旁邊的人羨慕的誇繼子出色,她也知曉是這些人是嫉妒她,想給她不自在,甚至家裡有小姐想要嫁給繼子。

  如今繼子可可是京城最為槍手的女婿人選,開國第一列侯,岳寧侯又在朝中地位穩定,同信陽王府交情莫逆,丁敏雖然娘家不錯,娘家姐妹給力,但沒有兒子,繼子世子名分早定,並且已經懂事,想要用捧殺,棒殺的方法已經遲了,養廢繼子更是不可能,入門之後,丁敏也不是正經的婆婆,大權會交給繼子媳婦,入門就有偌大的家業,潑天的富貴,岳寧侯世子如何不搶手?

  “他是很好,才學,品貌都是好的,對我也孝順。”

  丁敏順著她們的心意稱讚起繼子,對於繼子的婚事,她多說是錯,少說也是錯,她不如不管不問,“侯爺說世子及冠之後,他會親自給世子挑選媳婦。”

  丁敏不怕外面的人認為她沒用,或者看不起她,如今她還有什麼可怕的?還有什麼沒有失去的?她們輕蔑嘲諷的目光,嘲諷她外強中乾的目光已經無法再傷到她了,讓她們議論好了,省得一個都來探她的口風,繼子的婚事她做不了主,一切看岳寧侯的意思,她不過是外表光鮮,實則很失敗的岳寧侯繼夫人。

  當丁敏避開眾人,獨自一人走到盛開的梅樹下的時候,臉頰是潮濕的,丁敏想到丁柔問過她,你明白如何去做繼室嗎?如何當繼母嗎?知道你想要什麼嗎?

  以前丁敏對這些問題不屑一故,然而現在……丁敏手扶著梅樹凹凸不平的樹幹,老天不會再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既然做出來了選擇,就只能承受著後果。

  丁敏覺得冷,覺得孤獨,她是過的花團錦簇,但她連個聽她說話顯擺的人都沒有,她還趕不上前生,起碼在太夫人的默許引導下,她交到了幾個不錯的朋友,當時她們很好要,婚後狀況差不錯,後來她經常去找丁柔後,同她們冷淡了生疏了,她倒是可以同丁柔說,但她落不下臉,蘭陵侯夫人也不會懂得小吏夫人酸甜苦辣。

  “娘,我想你,娘,帶我走吧。“

  丁敏腳下一軟,跪在了地上,她不敢想生母,她怕想了會痛不欲生,更沒有活下去的力氣,唯一關心她的生母是她害死的……“娘,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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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七十八章:軌跡

  丁敏此時才明白,如果世上還有一個人全心全意的對她好的話,那人便是她的生母,無論她做了什麼錯事,娘都會盡量幫襯她,哪怕最後為了她的野心失去性命,劉姨娘也從來沒有怪罪過自己的女兒,讓她同太夫人親近。

  回想前生,丁敏能在太夫人身邊無憂無慮的長大,全靠她娘苦求,否則太夫人不會將她從嫡母手中拽過來,因為劉姨娘自甘墮落為妾,太夫人從沒給過她老臉色看,劉姨娘用了很多的功夫才能懇求得太夫人回心轉意。

  丁敏很是痛苦,她怨恨過生母沒用,怨恨過自己庶出的身份。怨恨過為何沒投胎到太太肚子裡,經常說自己是小婦養的……

  一切的一切丁敏從沒有如此後悔過,此處富麗堂皇的宅邸,來往賓客富貴逼人,有王妃,有侯爺夫人,有誥命,四品之下的誥命夫人都不好意思進門,擺設鋪襯富麗堂皇,這裡雲集了京城乃至大秦帝國最上層的權貴夫人。

  這些都是丁敏最為嚮往的,也是曾經是最為嫉妒丁柔的所在,同樣是庶女,她卻只能黯然神傷的看著顯赫富貴的丁柔。丁敏不知道換一個人有她的機緣會不會也會像她一樣執著,當此時丁敏心中泛起陣陣的悲涼,孤寂。

  隱隱聽見有命婦的說笑聲,提得是安國夫人寬饒御史時說得話,不想讓她憂心,這個她……“應該會是有孕的信陽王妃。”

  “也許是寬厚慈愛的安陽郡主。”“我看那,許是昭陽縣主吧,聽說安國夫人最為喜歡昭陽縣主呢。”

  丁敏悵然若失得離開。即便丁柔有孕沒有來參加這次宴會,昭陽縣主也是很多人都會提起的,因為她的丈夫尹承善沒準會再度高升,江浙巡撫突然染了惡疾。從宮裡傳出風聲,陛下有意讓尹承善接接任江浙巡撫,消息一傳出來。滿朝嘩然,江浙派系的人紛紛贊同,他們絕對不願意看到老巢的巡撫是政敵。

  有人贊同,自然有人反對,先不提尹承善的年齡,就說江浙是大秦帝國最為重要的地方,多少人眼紅?從二品……丁柔的誥命也會相應上升。

  她比任何人都知曉。尹承善一定會去江浙任巡撫,三年後監管鹽政,五年後任兩廣總督……那時他還不到三十歲,丁敏苦笑,“六妹妹總是說有變化。可尹承善的變化在哪?他走得比前生還順暢,當時有多少人打賭,尹承善四十之前必定入閣。”

  想到如今尹承善優良的名聲,無論其嫡母,兄長如何扮弱小也有沒誰尹承善不好刻薄,這就是變化嗎?旁人越變越好,只有她越變越差。難道是因為她走了不同的路?害死了生母,老天的報應?

  看著熟悉的街道,丁敏突然道:“停一下。我……我去看看七妹妹。”

  對比京城旁人家的熱鬧,對比開釋出來的御史如何及笄鑽營重獲皇帝的信任,梅家顯得格外的冷清,任誰都不敢此時上門,觸怒文熙帝。

  丁敏扶著丫頭的手,下了馬車。站在梅府門口,如同記憶中一般,除了清貧,除了墨香沒有任何富貴奢華的氣息。當年她是那麼不喜歡這種寧靜得彷彿死水一樣的日子。

  “岳寧侯夫人請。”

  梅家下人向裡面通傳之後,引著丁敏進門,看管了雕梁畫棟般的亭台樓閣,丁敏乍看梅家,她眼圈泛紅。她從進門就接掌了梅家,做事略有偏頗的時候,婆母哪怕不贊同當面上也都站在她這邊,背過人去,一項一項得給她講解,一句一句的提點她,手把手的教導她,她晚去請安,婆母從未怪過她,哪怕因為自己鬧彆扭,婆母也總是說丈夫的不是。

  從懷孕到生產,婆母一直照顧著,一樣都不用她操心,添了兒子之後……婆母甚至讓丈夫給她鞠躬道謝……丁敏神色多了幾分的恍惚,進了門後,看到丁雲大著肚子從婆婆懷裡起身,雖然眉宇間多了幾分的憂愁,但旁得還好,一點不像丈夫陷入天牢的惶惶不可終日的夫人。

  “三姐姐。”

  丁敏握住了丁雲的手臂,“七妹妹不用客氣,你身子重,快快坐下。”

  丁敏看向梅家夫人,眉宇一樣的冷靜,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梅家……太太。”

  “岳寧侯夫人安。”

  她起身撫了撫身,丁敏避讓開,直到此時她都不知道怎麼會再次走進這裡,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三人落座後,梅家太太的目光大部分都注意著丁雲,脣邊露出幾分淡淡感激的笑容,“我讓人去天牢看過他,說是受了岳寧侯的恩惠,我帶我兒謝謝岳寧侯夫人。”

  “都是親戚是應該忙幫的,侯爺也沒做什麼……”丁敏曾經用這句話,堵住了她的嘴,如果不是如此,她怎麼能有機會外出求援?

  “我……我們侯爺雖然如今看著好些,但實在幫不得七妹夫,方才我聽說六妹夫即將高升,六妹妹同信陽王府的親近滿京城就沒有不知曉的,安國夫人誰得話不聽,也會聽六妹妹的話,七妹妹不妨去尋六妹妹說項,你轉眼就要生了,七妹夫還在天牢,七妹妹心裡怕是不好過。”

  丁雲何嘗好過?雖然婆母總是寬慰她,但丁雲不想丈夫出事,丁柔的性子她也知曉,只要她去求了,丁柔一定會盡量幫忙,丁雲看眼了婆母慢慢的低頭,幾乎捏碎了帕子,婆母說得也道理,“讓三姐姐費心了。”

  “雖然是親戚,但親戚可幫忙是好心,無力幫忙是本分,昭陽縣主只是義女,滿京城都知曉,兒媳更不能求到昭陽縣主跟前。”

  “為什麼?六妹妹一向同七妹妹要好。”

  丁敏此時已經明白什麼是勛貴不能掌權,明白前生丁柔也許是有心而無力幫忙,如今想來也許前生沒有她想得嚴重,岳寧侯出獄後同她說過,如果七妹夫不肯認錯,陛下不在乎一個御史的死活,哪怕這個御史很有才華,不能為自己所用的人才,比庸才還不如。

  梅家太太抿了抿嘴脣,對岳寧侯夫人的話多了幾分的疑惑。

  “就是因為要好才不能讓昭陽縣主難做,先不說能不能成功,今日兒媳去求縣主開恩,後日呢?是不是親戚都會去求昭陽縣主?況且此事也不是昭陽縣主能解決的,尹大人即將高升,最為要緊得是慎重,昭陽縣主獨留京城卻不知安分的話,尹大人在南邊得了消息,他們遠隔千里,一旦有誤會怎麼辦?一旦昭陽縣主因為我兒得罪了誰怎麼辦?尹大人是知府,管不到京城天牢,人求人的事情,也得為親戚著想。”

  “總不能為了我兒平安,就害了親戚不是?”梅家太太嘆息,“不怕岳寧侯夫人笑話,知子莫若母,他的性子著實是頭倔驢,不撞南墻死都不肯回頭,他想不通,我們在外面用了再多的力氣也沒用。”

  “您說得都對,可七妹妹還年輕,一旦七妹夫有個好歹,她怎麼辦?”

  梅家太太苦澀的一笑:“夫人大可放心,等兒媳生產後,我兒一旦……我不會攔著她,全當我又養了個姑娘。”

  “不,母親,我生死都是梅家的人。”

  丁雲眼圈紅了,她怎麼能撇下兒女改嫁?不說捨不得兒女,就是這樣的婆家哪有地方再尋去?丁敏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嘴脣微微顫抖,“梅……也許低個頭……他就平安了……”

  梅家太太面色嚴肅的說:“在京城橫豎都輪不到梅家,但梅家幾輩子攢下的方正兩字,絕不能丟,當年婆母便是這麼教導我的。”

  丁雲低聲說:“兒媳記住了。”

  丁敏低垂著眼簾,過了一會,恍惚的說道:“我……我走了。”

  不等到丁雲送客,丁敏很快的出門,爬上馬車道:“去……蘭陵侯府……不對……去尹家。”

  如果不去一次,丁敏如何都過不去這道坎兒,冥冥之中,丁敏彷彿有種感覺,她多做一點,前生兒女許是會有好報。梅家捨不得面子,她去求丁柔,哪怕這輩子直到現在她還不想求丁柔,她寧可撇掉自己的堅持,她也會去求丁柔。

  尹家上門的人同樣不少,當然都是不是因為尹大學士和在京城幾位尹家少爺,送禮是走尹承善的門路,巴結得一樣是在丁柔面前說盡好話,一旦有什麼凶神惡煞上門,定然是尹家哪位少爺犯事了。

  丁柔打著懷孕不能操勞的旗號,別管上尹家是為什麼來的,丁柔全都推給楊氏和當家的大嫂小楊氏,反正有沒分家,每月拿著尹承善的俸祿想不幹活可是不行。

  沒有人是傻子,尹承善同嫡母的關係實在是說不上好,將心比心,誰家庶子要是像尹承善一樣的出息壓得嫡子喘不過氣來,哪位夫人晚上都會睡不著。

  但他們討好的尹承善,於是哪怕心裡對楊氏有歉意,也在她面前說盡尹承善的各種好話,將尹承善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弄得楊氏沒有一次痛快的。

  她又不能將客人打出去,只能忍著,忍著,忍了幾日之後,尹承善高升彷彿有了準信,楊氏稱病不出了。

  丁柔雖然納悶丁敏到訪,但她還是讓丁敏進了門。

  丁敏站在丁柔面前,“六妹妹……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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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七十九章:平息

  溫暖舒適的屋子,丁柔依靠在臨窗的炕上,鋪陳著錦緞被褥的炕上顯得異常舒適。丁柔正準備熬過最危險的三個月後,就動身南下,只有她本身健康才更有說服力,因此她的臉色非常的紅潤,氣色極好,往日略顯得清冷的眸子,此時也多了幾分的做母親的慈愛。

  “六妹妹。”

  丁敏抬頭看向了丁柔,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比不上她,如今她洋溢著幸福,而自己只有濃濃的失落,無論怎樣,算是她償還前生吧,丁敏聲音有幾分的嗚咽,承認丁柔比她好,對丁敏來說是最為痛苦的地方。

  “六妹妹同安國夫人是極好的,安陽郡主疼愛您跟什麼似的,旁人無法為七妹夫求情,您一定能做到的。”

  在丁柔左手邊擺放著金桔的盆景,整個京城唯有重臣寵臣家中才會有文熙帝御賜的金桔盆景,“六妹妹如此聖寵,還救不出七妹夫?六妹妹幫幫忙,好不好。”

  丁柔靜靜的聽著,目光落在金桔盆景上,如果她想得沒錯的話,她實在是弄不明白丁敏了,她到底想要什麼?如果想要報恩的話,為何逃掉重新嫁回梅家的機會?

  丁柔雖然不太外出,但京城的貴婦圈中的消息是知曉的,她以為丁敏想明白了,不再拘泥於前生的恩怨情仇,其實重生便是重新來過,總是惦記著仇恨,惦記著報仇,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

  哪怕丁敏前生受盡了苦難,今生把一切討回來,把仇人踩在腳底下,這同前生能一樣嗎?又能改變前身的什麼事兒?不過是重生者的意淫罷了。

  常說得死了,死了,一死一切皆空,丁柔每次回想起現代的日子,有遺憾,但亦有無憾,她做錯過什麼。可做得最對得是。她報復了對不住她的人,仇人們活著比死還痛苦。

  “三姐姐是代替七妹妹來的?”

  “七妹妹身上不好,婆母看得又緊,她跑不出來,我……我不忍心看七妹妹……受苦。”

  丁敏也知曉她幫著梅御史說話不好,於是她更多的將落腳點放在丁雲身上。丁柔似笑非笑的說道:“我怎麼不知曉三姐姐同七妹妹如此要好?七妹妹找得到尹府,況且親家太太……是個明白人兒,像她那樣得人我敬佩得緊,不是誰都能做到誓不低頭。為親戚著想。”

  不說丁柔想不想幫忙,她只要去了信陽王府,此後便是沒完沒了的事兒,回絕起來很是麻煩,尹承善官位越高,需要注意得越多,如果廣州是富庶之地的話。江浙不僅是富甲天下,同樣也是文人最多,利益牽扯最多的地方,政敵可是將尹承善放在顯微鏡下挑錯,她總不能被御史彈劾影響了尹承善的前途。

  “六妹妹,為何不肯幫忙?”

  丁敏眼裡多了幾分失望,前生丁柔無法幫忙,今生呢?不過是說幾句話的事情。

  “七妹妹和婆家不知曉,你卻騙不過我。什麼讓你為難,怕一些人上門求你辦事,這些都是藉口,旁人許是會陷進去,但你不會,你有得是法子擺脫開,七妹妹最聽你的話,你忍心看著她守寡?當年這樁姻緣的促成還有你一份的。”

  丁柔喝了一口茶水,聽著丁敏的指控。有幾分哭笑不得。丁敏偏執,怨恨自己。但丁敏還有幾分了解自己,處事小心是應當,但丁柔從從會不會怕事而什麼都不敢做。

  “三姐姐一定要跪著嗎?你不是最不耐煩跪我的?”

  丁敏面露痛苦,她每一次的狼狽都被丁柔看個正著,總是說不下跪,不下跪,但每一次都……“六妹妹到底肯不肯幫忙?”

  “你先起來說話。”

  丁柔將茶盞放在炕桌上,“三姐姐,我從沒想讓你跪著祈求,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侯府的事情你料理的極好,同三姐夫相處得也算是琴瑟和鳴,三姐夫那人雖然風流一些,但做人很有本分規矩,他受夠了沒規矩的苦,如今看似風流不羈,看似忠厚老實,其實是最重視體統規的,只要三姐姐肯用心,三姐夫未嘗不會遣散妾室守著你過日子,即便三姐姐沒有兒子傍身,三姐夫也會盡量安排好的,世子不見得同你一條心,可三姐姐於人做繼室,當世子的繼母,您如今這樣,過得已經是不錯了,繼室同原配從來就不一樣。”

  丁敏咬著下嘴脣,“我不想聽這些。”

  “我開解得是三姐姐的家事,你不想聽的話,來見我做什麼?”

  “……我是代七妹妹……”

  “你可別這麼說,三姐姐就沒弄懂七妹妹過,你也說過我們很好,她完全可以直接同我說,比借你之口傳話容易多了。”

  “她不是出不來嗎?”

  “剛說你不了解七妹妹,你還不信?什麼是出不來?她怎麼會出不來?”

  丁柔笑著看向略有惱羞成怒的丁敏,“你太小瞧她了,不對,三姐姐,你太小瞧身邊的姐妹,或者說你太過小瞧世人,她們許是沒有三姐姐的好機緣,但她們一樣有長處,一樣能過得有滋有味兒。”

  這個世上的人不都是極品腦殘,或者隨著穿越重生女擺布耍弄的,強勢如她也從旁人身上學到了不少,論心狠果決,她不如安國夫人,論事故明理她不如太夫人,論起管家理事,丁怡還曾經指點過她,論同丈夫共同進退,她是做得很好,但遼王妃等等一樣做得很好,曾經丁柔也暗自自傲過,可如今她想明白了,不是機緣巧合,她許是早就被人打趴下來了。

  出閣前有祖母護著,出閣後又有安國夫人在身後,即便她做錯了,說錯了話,有人能幫著她挽回,雖然她很少犯錯,但丁柔從沒想過她一生不犯錯。

  經歷種種挫折的丁敏想必比她了解更深,可她還是端著重生女的架子,丁柔看到丁敏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搖了搖頭:“看三姐姐的樣子,你就沒有想過你落到今日的根源所在。”

  丁敏呆呆的跪坐下來,前生對她好的人,今生背叛了她,她總是防範的人,今生根本同她一點關係都扯不上,丁柔脣邊多了幾分嘲弄,如果是重生女大行其道的劇本,許是丁敏便不會撞得頭破血流。

  “你既然來說七妹妹的事情,我今日最後同你說一句,七妹夫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七妹夫跟隨得是左都御史,那是最了解陛下的御史頭頭,天下言官的楷模,你可知曉他……許是熬不過幾年了,這麼多年左都御史鐵骨錚錚積攢下的人脈,名聲,無形財富會交給誰?他的兒子怕是繼承不下來,往大了說是為國,陛下需要能繼承左都御史志向的人,往小了說,為兒女計較,選一個忠厚的傳人,也可恩澤厚代。”

  “你的意思是左都御史選中了七妹夫。”

  丁敏嘴脣顫抖,牙齒打架,也許前生……丁柔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左都御史,我不知曉他的選擇,只是說出一種可能,即便三姐姐不來,我亦不能眼看著七妹妹有困難而無動於衷。”

  於丁柔許是被安國夫人罵一頓的事兒,但於丁雲卻是一輩子的大事,丁柔在等……等天牢裡的消息,如果出乎她的預料,找安國夫人不行成的話,她會直接進宮即便撒嬌賣乖去求文熙帝,也會盡量讓梅御史留下性命。

  “性命留下,才有將來,性命都沒了,重新投胎,這輩子的遺憾,哪有下輩子來彌補,轉世輪迴,不過是一碗孟婆湯罷了。”

  丁敏身體顫抖起來,丁柔讓嵐心將丁敏攙扶起來,將一碗熱乎乎的米粥放到她手中,“三姐姐這個樣子,回岳寧侯府我也不放心,一會我讓人送你回去,三姐姐好好過日吧。”

  丁敏想要得太多,最後反而什麼都剩不下,一旦岳寧侯對丁敏失去了興趣,繼室的名分又能保證她什麼?繼子成親後,丁敏敢在他們面前挺腰桿子?攏不住與岳寧侯,丁敏的苦楚在後面。

  “哇。”丁敏將吃進去的米粥都吐了出來,丁柔捂了捂嘴,也有幾分反胃,她孕吐是很輕的,讓丫頭收拾乾淨,丁柔靠著墊子,“沒有人能幫你一輩子,既然選定了你就得走下去。”

  王媽媽走進來,撫了撫身說:“回四奶奶,大喜事,方才七姑奶奶來人報喜,七姑爺從天牢出來了呢。”

  丁柔眼前一亮,她一直讓人注意著丁雲的狀況,聽到這消息不奇怪,“陛下怎麼說?七妹夫的官職……”

  “陛下口諭,七姑爺閉門讀書。”王媽媽臉上帶著幾分的肅穆,“左都御史病逝於天牢,陛下命小皇子扶靈,且賜謚號,‘忠正’,聽說陛下讓七姑爺對病逝的左都御史執師徒禮。”

  丁柔神色也有幾分的哀傷,她佩服像左都御史這樣的人,也佩服為大義而死的人,這是一個民族最根本的所在,她也能明白自己永遠也成不了像他們這樣的人。

  丁敏大笑了三聲暈厥,即便昏厥她眼角滲出淚珠,丁柔讓人送她回侯府,這回丁敏不會再有什麼想法了。

      丁柔想著愉快的事兒,廣州,她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的,如果安國夫人和柳氏不相信的話,“那就一起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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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八十章:出門

  冰雪初融,春風報喜,信陽王妃誕下麟兒,信陽王府熱鬧非常。丁柔送去了厚禮,亦說動楊八妹准許她南下。

  丁雲的夫婿讀書一月,再入都察院,此時他多了幾分的不同,上有師長老友的關照,下有敬佩其品行高潔的同僚相助,按照丁老太爺得話說,梅家終於修成正果。

  二太太歡喜得不行,雖然長房的丁柔嫁得丈夫又貴又有權柄,但終究是庶女,同為嫡母她可是很明白大太太心底的那份酸澀,親生女兒嫁得好,才是真好。

  二太太因為去了心病,將庶子也不再把持得那麼緊了,行事多了幾分的方正從容,不卑不亢,怎麼也不能給未來的御史頭頭女婿丟臉不是?

  即便一向是以風流才子自賞的二老爺,慢慢的修生養性起來,反倒同親家老爺相處得好了,許是受了梅家獨特的熏陶,二老爺在女色上看淡了許多。

  丁雲求丈夫將周姐夫教訓了一頓,四姐姐是丁雲的庶姐,她不幫襯著,丁瑜沒準會被小妾給折騰死,周姐夫家有田產,手中有銀錢,但唯一不好得便是仕途上不上心,反倒是憐花惜玉的,周姐夫品行難改,但好在不會因為侍妾丫頭掉淚而給妻子臉色看。

  每個人的日子都在逐漸的變好,丁柔將尹承善的來信收好,越發的想念起他了,她說動了柳氏同自己一起南下的,安國夫人新添了孫子,她反倒不好讓她祖孫分離。有了孫子填補柳氏的空缺,安國夫人也不會太覺得寂寞。

  “主子,信陽王府來人傳話,安國夫人同安陽郡主輕車簡行。出京賞景。”

  丁柔皺了皺眉頭,隨後盪漾開笑顏,“安國夫人辛苦了一輩子。是應該好生的歇息歇息了。”

  自從將軍的冤案爆發後,安國夫人再揮動屠刀,除了人人自危之外,京城的大佬們對安國夫人頗為的敬畏,也都看出文熙帝最為信任安國夫人,於是信陽王府熱鬧了,可這種熱鬧也是安國夫人最為在意的。孫子平安出生,她也想著出門躲清淨,丁柔轉過念頭,讓人收拾行裝,將馬車布置得格外舒服平穩。

  丁柔都估算好了。出了京城在直隸可坐船,沿著運河南下,飄飄蕩蕩得比在馬車上舒服,她不暈船,沿途柳綠花開,心情會很好,到了廣州……正好有喜五個月,也得讓那位最近意氣風發的廣州知府明白,伺候懷孕的妻子怕是不容易。省得他只感覺到當爹的愉悅,不知曉當爹的辛苦,哪怕孩子還沒出生,當爹的擔子已經落在他肩頭了。

  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丁柔挑了個精神最好的時候,扶著王媽媽的手去見楊氏。自從丁柔有孕之後,給楊氏請安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身體不舒服告假更是家常便飯。

  懷孕本來就讓丁柔心情很煩躁,再面對楊氏,她會更覺得煩躁,她同楊氏是兩看相厭,楊氏不是沒想過折騰丁柔,但她還記得尹承善離開京城時的陰狠樣子,後來她更得罪不起了,也就默許了丁柔種種不合規矩的舉動。

  楊氏見庶子夫妻越來越富貴,她不平不忿,卻又無可奈何,聽著外面的人稱讚尹承善孝順啊,丁柔賢孝啊等等,楊氏真想告訴旁人,他們夫妻都是不孝順的,兒媳婦從來沒在她面前立規矩,很多人都勸她對庶子兒媳好一點,再好一點,楊氏委屈得差一點嘔血,還要怎麼好?當祖宗供著嗎?

  楊氏知曉說了實情也沒人相信,哪怕她說得真實的,尹承善平步青雲,丁柔是昭陽縣主,平時那兩位活祖宗又是最會裝模作樣的,楊氏說他們不好,旁人只會想著她又開始算計庶子了,以前還有御史夫人向楊氏打聽打聽尹承善是不是做得合格了,現在隨著丁柔娘家妹夫在都察院風生水起,隨著安國夫人震懾一眾御史,再詢問楊氏的御史幾乎絕跡了。

  楊氏還記得尹承善說同檢察院關係很好,楊氏實在是不想因為一時之氣將嫡出兒子們所剩不多的前程給攪和沒了,雖然嫡出的兒子不爭氣,趕不上庶子一分,但也是她親生兒子啊,於是丁柔住的院落對尹府而言就是國中之國,楊氏乾脆免了丁柔晨昏定請,甚至楊氏讓下人注意著,是不是有人敢害懷孕的丁柔。

  她對兒媳婦三令五申,不許用任何下作的手段害丁柔小產,不是她疼愛丁柔,而是一旦丁柔有個意外,她承受不住安陽郡主,更承受不住發瘋的尹承善。

  得知丁柔有喜之後,尹承善專門讓人回京城送給丁柔很多的好東西,並且給楊氏帶了一封書信。不愧是中過探花的人,滿篇的威脅,愣是弄得花團錦簇,一派祥和。

  楊氏感覺書信上的字,不是字,而是一把把懸在她腦袋頂上的匕首,她明白一件事,一旦丁柔小產,不是她做的,尹承善也不會饒了她,兒子的性命在尹承善手上攥著,楊氏再恨,再怨,也只能將丁柔供起來。

  楊氏被庶子威脅,心裡不痛快,又不能衝丁柔發火,於是楊氏的兒媳婦倒霉了,整個來說,除了懷孕的丁柔之外,尹家的主子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按現代的話說,是楊氏更年期發作了,應該用靜心。

  “見過母親。”

  丁柔彎了膝蓋,楊氏看她滿色紅潤,體態輕盈,絲毫沒有有喜的女子那般衰弱,楊氏恨得牙癢癢,又不能讓她累著了,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道:“你身子重,坐下說話。”

  丁柔行為上沒有客套,口中謙虛了兩句,捧了捧楊氏:“多謝母親體恤兒媳。”

  她說這些體恤關愛的話,更是讓楊氏心裡堵得慌,這麼多次交鋒,楊氏沒從丁柔手裡討到任何的便宜,吃虧不說,外面人還都說他刻薄庶子兒媳,丁柔裡外賣好,這可不單單是尹承善高升的影響,楊氏忌憚最會做表面功夫的丁柔。

  尹承善在廣州的事情,楊氏聽說了,外面的人不是沒人說丁柔是個愛捻酸的,懷孕還把著千里之外的丈夫,楊氏本來想看好戲的,結果丁柔根本不在意,她試探的問過,丁柔很直白的告訴她,好處不是平白來的,總得有付出。

  他能做到不怕旁人說懼內,丁柔又何曾在乎賢惠的名聲?

  楊氏忍了忍還是說道:“今日你來想通了?肯給小四屋添人?”

  “母親說得哪裡話來,夫君為國盡忠,哪來得功夫憐香惜玉?”

  “小四身邊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你怎麼做賢妻的?”

  “夫君是廣州知府,青年才俊,母親,兒媳沒說錯吧。”丁柔含笑看著楊氏。

  楊氏不自在的點頭,每承認尹承善很出色,她親生兒子很沒用,楊氏就格外的難受,圍繞著楊氏的兒媳婦同時低頭,心說,又來了,婆婆就愛湊上去找罪受,哪一次不是被丁柔繞進去?

  “既然如此,俊才的夫君莫非不知曉冷熱?他自己會照顧自己的,母親不必太操心了。”

  楊氏拳頭握緊,“我是說你丈夫身邊太空了,沒有暖被褥的。”

  “廣州比京城暖和得多,如果怕冷得話,不是有湯婆子?夫君身邊的雖然不說一聲呼百者喏,但也有七八個人伺候著,不空的。”

  楊氏看著明顯裝傻充愣的丁柔,哼道:“你就是不想讓小四過得舒服。”

  “兒媳就是想讓夫君高興,今日才會過來的。”丁柔慢悠悠的說道,見楊氏挑眉,“夫君最是惦記我,外面也暖和了,我想著過兩日南下去見夫君。”

  “什麼……你要出京?”

  “是啊,今日向母親辭行來了。”

  楊氏說道:“胡鬧,你這個樣子怎能出去?一旦有個好歹,我怎麼同小四交代?同尹家祖交代?”

  “回母親,神醫門楊門主愛徒八妹於我同行,她恰好去廣州接一筆藥材,有她照應著,兒媳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提起楊八妹,楊氏同樣一肚子火氣,“你倒是同她挺好的。”

  “我們的交情啊……還得多謝母親呢,沒有您,我同八妹不會這麼親近。”

  “……”

  楊氏真恨不得撕了丁柔牙尖嘴利的嘴,或者讓京城的人都來看看溫良恭儉讓的庶子兒媳是怎麼氣她的,楊氏眼裡閃過不捨,“我身邊離不開你,世上哪有撇下婆母不侍奉,跟著丈夫去的?”

  丁柔說道:“兒媳也知曉應該孝順母親,然兒媳不是長子長媳,一向又不得母親歡喜,不在母親身邊母親更自在一些,況且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夫君身邊也需要兒媳照料,兒媳只能將盡孝的心埋藏在心底,只能拜託嫂子們孝順您了。”

  想用孝道讓丁柔留下,此路不通。楊氏說一項,丁柔駁了一項,最後楊氏惱羞成怒的問:“你既然都想好了,還來我這做什麼?”

  丁柔靦腆的垂頭,“我不是想讓母親同意嘛,兒媳是很聽母親的話的。”

  屋子裡落針可聞,楊氏臉色煞白,丁柔這是想打著她的名義出門,裡外賣好的兒媳婦,誰家有?楊氏眼裡閃過挫敗,“隨你吧,別將你肚子裡的那塊肉折騰壞了。”

  “兒媳謝過母親。”丁柔達到目的後,也沒多停留,最近府裡許是還得再買一批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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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1:06: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一章:路上

  “煙花三月下揚州,娘,外面的風景很好看。”

  不管旁人如何說,在春暖花開的時候,丁柔出京去去廣州。安陽郡主自從出京一直繃著臉,直到坐上了船,走水路南下,見丁柔確實很健康很精神,這才緩了臉色,捏了捏丁柔胖了許多的臉頰,還是有肉的,“也就是你肚子裡的懂事,要是隨你那時候折騰起來,哪有心情煙花三月下揚州?床上躺著去。”

  丁柔就怕柳氏繃著臉,只要是笑開了,她就會順桿上:“當時娘很不舒服?我很乖巧的……

  柳氏拍了一下丁柔的肩頭,眸子裡溢滿笑容,扶著她坐下,沿途的風景盡數收於眼底,對比在京城的時刻小心,此時確實輕鬆許多,柳氏見到丁柔胃口大開的吃點心,嘴上說道:“慢點吃,有沒有人跟你搶。”

  “慢條斯理用點心是規矩,但少了樂趣,如今只有娘在,不怕旁人看到。”

  “我只要一說你,你一堆的歪門道理。”柳氏給丁柔擦拭嘴角的點心渣滓,“總是你都占道理。”

  丁柔嘿嘿笑了兩聲,自從出京城後,她整個人像是游進大海裡一樣,輕鬆自在多了,再也不用擔心這,關心那的,只想著如何‘折磨’尹承善就夠她樂一路了,“八妹都說,我能出門的,真不知曉她彆扭個什麼勁兒。”

  柳氏嘴角垮了,“母親是擔心你才會極力反對。”

  “整天擺出一副我很生氣的模樣,哼,我有喜啊,就不怕我心情抑鬱了。”

  “你哪日會心情抑鬱?是誰昨日吵著要看皮影戲?是誰吵著吃點心?母親雖然生氣著,但哪一次沒依你!”

  丁柔又是嘿嘿的笑了兩聲,柳氏說道:“我也沒想到母親會一起跟出來,畢竟才添了曾孫,恆兒家小子胖嘟嘟得真真是愛剎人兒,將來小柔的兒子也是頂頂出色的。”

  “是男是女還說不準呢,外孫女的話。娘不愛了?”

  柳氏笑著說:“你這一胎準保是小子。娘讓人看過了,我的小柔是最有福氣的人,外孫女我也是愛的,但外孫好。”

  丁柔不信柳氏跟前的媽媽比B超還準確,她並不是太關心男女,也知曉柳氏的擔心。給尹承善生了兒子後,他便沒什麼藉口納妾,可如果男人想要納妾總是能找到理由的。

  自從知曉丁柔出京南下,尹承善給她送來了好幾封厚厚的書信表忠心。讓丁柔放心,但在字裡行間,丁柔還是能感覺得到尹承善很希望她出京去廣州。懷孕後總會讓丁柔的有所改變,丁柔不在那般有信心。

  “回郡主,太妃讓領丁夫人過去。”

  “可有什麼事兒?”

  回話的媽媽笑著說:“西湖醋魚。”

  柳氏同笑了,前兩日起丁柔就張羅著吃魚,又總是說做得不地道。木太妃將最會做魚的廚子找來單是為了滿足丁柔的口舌之欲,她們一路輕車簡行,裝作富商內眷出門,便是為了減少麻煩,但為了挑嘴的丁柔,或者為了丁柔旅行舒服,木太妃也是動用了很多的人手。

  “我不是不想著在京城的曾孫子,但小柔有一點說對了,我不能照看恆兒了一輩子。信陽王府的將來還是依靠恆兒夫妻支撐起來的,如今京城尚好,恆兒如果連這樣都不成,王爵早早沒了沒準會平安。”

  用了膳食後,丁柔陪坐在木太妃身側品茶,懶洋洋得像是打盹的貓兒,“表哥會支撐起王府的,您別擔心了,聽說西湖美景不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嘛。”

  “想都別想。”木太妃一錘定音,外孫女是什麼都想看。什麼都想吃,也不看看她如今是什麼狀況,女人生產如同過生死關,僥倖熬過來,沒準會壞了身子,呸呸,木太妃轉動了手上的佛珠,“尹家小子明年會是江浙巡撫,你什麼時候看不成?”

  丁柔慵懶的眸子閃過幾分的光亮,“定了?”

  “皇上也是沒有法子,外孫女婿升遷是太快了,但不用他,旁人又沒有才幹鎮住江南官場另說,關鍵是陛下會不會相信。”

  木太妃嘆了一口氣,做皇帝的人都不耐煩黨爭,但自古官場就有黨派,除了指派尹承善之外,江浙派系的官員不會通力合作,尹承善步步高升,同樣有黨派在後面全力支持的原因,“弄不好帝國真會出現個三十歲入閣做首輔的人。”

  丁柔蜷首依靠著木太妃,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丁柔總是願意這麼做,木太妃剛開始極為的不適應,從來沒誰這樣的,很多的人都不敢靠近她,怕她,畏懼她,敬畏她,羨慕她等等,就是沒誰依靠著她,哪怕她對柳氏再好,柳氏都不敢過分的親近她。

  木太妃攬住丁柔的肩頭,像是哄小孩子一樣搖了搖,笑著問道:“怎麼?做首輔夫人不高興?大秦帝國雖然開國不長,但往上數,像外孫女婿這歲數入主中樞的人可不多見。”

  丁柔嘆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雖然機緣巧合遠遠超過同齡人的升遷速度,但他根基不穩,很容易碰到磨難……江浙派系的魁首大多致仕了,年輕一代就屬他最為出色,本應該扛鼎的中生代一個個都沒提起來,沒得選擇只有讓夫君接班。”

  “然後呢?”木太妃笑著問道,丁柔回道:“他會很累,比一步步熬上來得累,夫君不能做錯一點,他哪怕錯一點都是大錯,想要不被雷劈,只能永遠的作對下去,可夫君是人,就是神仙也有犯錯的時候。”

  旁人都有犯錯並且改正的機會,唯有尹承善沒有,他沒有回頭路,看似前面榮華富貴,金光燦爛,但其實他走得不是獨木橋,是邁一步,毀去後面台階的山路,左右後面都是萬丈懸崖,他只能一步一步向山頂走。

  “所以我雖然是生氣你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也沒硬要留你在京城,小柔啊,男女湊在一起才是一個好字,外孫女婿需要你幫襯著。”

  木太妃摸了摸丁柔的臉頰,她的舊部可不都在北疆,她的師傅也不是只有母后一個。為了帝國也好,為了兒女親情也罷,木太妃手中的隱藏實力也應該交給丁柔了,只有交到他們手中,母后師尊留下來的暗棋才不會浪費。

  “咦,船好像是慢了。”丁柔看著岸上緩慢移動的柳樹,納悶的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走運河的船隻不是只有她們,因為沒打信陽王府旗幟,很多時候都會被‘欺負’,經常給官眷們讓路,港口的檢查也是排在後面,富商再多的銀子社會地位也不會高。

  可她們剛剛過了港口,來往的船隻不多,怎麼突然慢了?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果然是出事了,丁柔同木太妃走到船甲板上,夕陽斜照著水面,波光粼粼,如同跳躍的金子,三四隻船隻堵在一起,前面的船隻上掛著官府的旗子,丁柔隱隱看到船頭有一被僕從簇擁的命婦,她身上穿戴極好,珠光寶氣的,但此時卻哭成個淚人,“沒良心的,一旦嫻姐兒有個好歹,看我能饒得了你們哪一個。”

  她的聲音格外的尖銳,木太妃能體會她的心情,吩咐道:“救人。”

  專業的同業餘的就是有差別,丁柔眼看著隨著木太妃一聲令下,方才和藹的媽媽好幾個躍入水中,既然掉下去的是小姐就得多些顧忌,入水的媽媽有水性,很快抓到落水的小姐,動作極為的嫻熟,丁柔看落水的人平安之後,腦門上隱隱有黑線,這等經過專門訓練的人才安排在丁柔身邊,想要做什麼?

  “你猜對了,就是給你這調皮的丫頭準備的,”

  “外祖母,我也會水的好不好?”

  何況丁柔也不是不懂事的,大著肚子玩跳水,木太妃抿嘴笑道:“有備無患。”

  因為是她們的人將落水的小姐救上來,那邊的船隻靠過來,婦人哭著跳過來,抱住渾身水的女兒,大哭:“嫻姐兒,你想疼死娘嗎?”

  “娘……娘……爹呢……”

  “別提你那狠心的爹。”

  此時,又有一名柔弱眉清目秀的女子走到那名婦人身邊,“母親,姐姐平安的,還是不要哭了吧。”

  婦人抬手就給了女子一記耳光,十五六歲的女孩被打了卻只是低垂著腦袋,“母親。”

  在往遠處看,船頭站著一名將近四十的男子,滿身的官威兒,安國夫人扭頭扶著丁柔進了船倉,“外祖母認識他?”

  “見過幾面,如果沒看錯的話,他應該是江浙布政使,皇兄亦很信任他。”

  “哦。”

  旁人的家事,丁柔自然不好多問,不過瞧著方才的情景,沒準又是嫡庶相爭,木太妃說道:“那位布政使能有今日,甚得妻族相助,只是如今妻那邊反倒不如他了,才學,品行都無錯,真沒想到他家裡會鬧這麼一出。”

  “一妻多妾,兒女也多是難免的,看他對落水的女兒和被打的女兒都是心疼的,應該也是有分寸的,沒有當面不給妻子好臉色看。”

  丁柔錘了錘腰,心思放在了廣州,不知尹承善過得好不?他會來接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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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八十二章:除患

  救下了人,江浙布政使夫妻親自登船表示感謝,並且那位夫人送了重禮,接待他們的是丁柔。

  雖然丁柔名聲也挺響亮的,但托她不常出門又懷孕發胖的福氣,稍加打扮一時不會讓人認出來,對比柳氏和安國夫人,丁柔的長相安全得多。

  她們出京是為了散心,如果被各地的地方官纏上了,丁柔的一片苦心就白費了,落到京城怕也是不好。文熙帝信任安國夫人,但安國夫人也不能時刻挑釁信任的底線,該收斂的時候,絕不能囂張。

  雖然布政使夫人覺得丁柔有點面熟,但一時還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感激丁柔救下女兒是真,可聽聞船主是商賈的家眷,布政使夫人難免透著幾分的高傲,丁柔對此只是淡淡一笑,想要扭轉世人對商賈的認識,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

  反倒是江浙布政使皺了皺眉頭,對丁柔很是客氣,那名不到四十的男子,儒雅冷峻,說話行事持重且方正但顯得又不拘泥於迂腐,丁柔多看了兩眼,難怪文熙帝會派遣他做江布政使,按照性情上來說,同尹承善會有契合。

  也難怪依靠岳家入仕的他,如今能穩穩的壓著岳家一頭,是個有能耐的,但布政使夫人說話有幾分傲慢高傲的時候,丁柔看到他流露出一抹無奈,並且會將話重新圓過去,面上夫唱婦隨,但實際……丁柔送走了他們,轉身對安國夫人道:“他瞧不起其妻,或者說他心裡另有婉約知己一樣的女子存在。“

  木太妃放下了茶盞,好笑的問道:“你不過見了他一面,說話沒有半刻鐘,我聽著大部分是那位夫人在說,你怎麼會知曉?”

  “感覺吧,布政使的心沒在其夫人身上。”

  木太妃冷笑:“男人!”

  丁柔輕聲感嘆:“他許是還算是好的,許是一肚子委屈。他敬重著髮妻,沒有忘恩負義,給髮妻臉面,不過是不喜歡妻子的傲慢罷了。方才我看他對那名庶女可比對落水的嫡女親近。”

  “這你也看的出來?”木太妃皺了皺眉頭,“你把聰明才智是不是都用在這上頭去了?”

  “哪能呢,我只是看到了一些我以前就想到的事兒,如果……如果娘還在父親身邊的話,等到太夫人百年之後,也許我也能感受到這種待遇。”

  “別給我提他。”木太妃多了幾分的惱怒,“你當他是好人?對柳柳真心?”

  “什麼是真心?什麼是假意?至純的情愛是最傻的。我何嘗不知道娘如果不是安陽郡主,他不會如此在意。”

  “你想說什麼?“木太妃雖然在身為女子的覺悟上差了一點,通俗的說就是現代的鐵娘子,情愛遲鈍,但不意味著她看不出丁柔的意圖,瞄著丁柔,“你可別同我說讓柳柳回去。”

  “哪能呢,祖母說過。她只認母親。”丁柔笑容越發的燦爛,“我也不覺得娘應該同父親在一處,從一而終對女子是迫害。”

  “外祖母介不介意多個女婿呢。”

  “……”

  木太妃戳了丁柔的額頭。緩了一口氣:“只要你娘願意,我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在意什麼?”

  木太妃眼裡劃過心疼,這一輩子最為對不住得便是嫡親的女兒,柳柳才三十五,守活寡的滋味她清楚,“她是個死心眼兒,你能勸得動?”

  “試試看吧嗎,京城人太多,娘的名聲太顯赫,不好找人。”

  “京城外的人一樣會看重柳柳的身份。”木太妃提醒丁柔。“許是會更為看重。”

  “方才我才同您說過,世上沒有純粹的愛情,即便有這樣的愛情,大多以悲劇結尾,娶妻子哪個不考慮背景家世?安陽郡主同娘的性格一樣,是娘的一部分。豈能剝離?”

  木太妃張了張嘴,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最近她全面壓制住外孫女,如今又被丁柔反攻了,“既然你有本事,我就交給你了,你——該去睡覺了,累壞了我曾孫,我饒不了你。”

  丁柔笑著搖頭,纏到木太妃身上,“沒我哪來得曾孫?”

  木太妃打過仗,殺過人,做過很多的事情,但惟獨沒哄過孩子,甩不開丁柔,又不捨的甩開她,木太妃動作僵硬的輕拍丁柔的後背,丁柔半夢半醒的時候,聽見木太妃低沉聲音,“給你娘找個好人。”

  “嗯。”丁柔向她懷裡縮去,木太妃不需要她保護,可以完全的索取。

  廣州知府衙門,見知府尹大人哼著小調離去,師爺屬臣湊到一起,小聲議論,“大人有什麼高興的事兒?我看著笑了三四天了,辦事也好說話了許多,方才還誇我字有進步。”

  “聽說府裡來了個女子。”

  男人彼此交流了很懂的目光,尹承善在繁華的廣州城過著苦行僧一樣的日子,也該忍不住了呀。

  “你們胡思亂想什麼?那名女子是投靠尹大人的,是個寡婦,尹大人仕途得意,文采風流,即便納妾也會選個乾淨的大姑娘,還能納個寡婦?再有尹大人的夫人是誰,你們都忘記了?有詔書的昭陽縣主,聽說安國夫人對其非常的喜歡,安國夫人這輩子就沒受過妾侍的苦,雖然娶縣主也可納妾,但也得分誰照著不是。”

  安國夫人的威名,即便在千里之外也讓人聞風喪膽,“那尹大人是為什麼這麼高興?”

  “這還不明白?不是為了升遷,不是為了納妾,自然是……尹大人的娘子快到了,他能不高興?”

  “不是回說有喜了?看得到也……”

  “庸俗,你當尹大人是你?多少人佩服其才華,敬佩其品行。敬重髮妻不難,但難得是處於尹大人這位置,還能一心一意的對待嫡妻,試問誰能做到?”

  眾人沉默了下來,昭陽縣主給他們的印象也很深的,當年的叛國案子,很多人都還記憶猶新。

  尹承善回府之後,聽了下人回報,“給夫人準備下的屋子收拾乾淨了,您給夫人的禮物也都安排下,四少爺用不用親自瞧瞧?”

  “不用了。”尹承善笑眯眯的摸了摸旁邊的書信,信封不平且多了汗漬毛邊,一看便知曉他經常看的,“五日……過得可真慢。”

  尹承善掰著手指頭算丁柔來得廣州的日子,將要緊的公事提前處理了,可以挪出功夫陪伴她,“她是胖了,還是瘦了?她會不會很辛苦?她會不會脾氣暴躁?”

  隨從耷拉著腦袋,自從知曉夫人南下之後,因為這些問題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如今誰在說自己主子老成持重,山崩於前面不改色,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尹承善又拍了拍了信封,換了居家的暗紅色袍子,撤去頭冠,僅用一根髮簪固定髮髻,除去官服少了官威兒,多了幾分學者書生的俊雅,尹承善彈了彈寬袖,“去後宅。”

  鋪襯擺設富貴舒適的屋子,尹承善同生母對坐,在屏風之後,一名臉色微黃的婦人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如死水般平靜的眼底閃過幾分的波動,她的手臂不安的扯動著衣襟,想了一會,女子起身繞過屏風去了隔間。

  姨娘一臉的疼惜,“她是個懂事的,我始終記得她幫過咱們母子,有她在的時候,太太總是開心的,我可以輕鬆得許多。”

  尹承善眼瞼都沒抬,聽生母說她做過什麼,幫了他們母子什麼,等到生母說完了,尹承善才說道:“姨娘覺得最近日子過得可自在?是不是比在太太跟前立規矩來得好?”

  “這自然。”

  面色紅潤,不見往日凄苦懦弱的姨娘很是滿意現在的生活,她身上多了幾分的貴氣從容,丁柔不在廣州,尹承善也不可能一個人應付賓客,姨娘幫襯著他見來往的命婦,她在官太太面前很是自卑,但在商賈等夫人面前,姨娘找到了自信。

  “過年事情多,我見識不高,還不多虧了她在我身邊提點?飲水思源,四少爺,咱可不能沒良心忘本。”

  “這話姨娘說得對,是不能忘本。”尹承善食指屈起敲了敲桌子,“姨娘沒有忘記表姐的好處,但您怎麼忘了,姨娘出京徹底擺脫太太的欺負,依靠得是誰?是您兒媳婦,她不過以前在太太面前幫襯您幾句,您就一直記到今日,小柔做了這麼多,您就當做看不到?“

  “我焉能不記得?但四少爺,她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啊。”姨娘眼圈泛紅,“她是為了名聲好,為了四少爺您,四少爺就不怕她?”

  尹承善笑了,“兒子為什麼要怕?夫妻本是一體的,小柔對你確實不夠真心實意,但她對兒子好不就是行了?因為姨娘是兒子的生母,她哪怕再多的不耐,再多的不甘心,都會幫著你,在太太面前幫你出頭,姨娘可知,她雖然是庶女,但最不為不喜歡妾因為得勢就壓在太太頭頂上。”

  丁柔的掙扎,旁人看不明白,他還不明白?由此他更為的心疼她,“為了讓您揚眉吐氣,為了兒子多年的夙願,她是算計了很多人,但您的誥命也到手了,兒子是庶子中的奇葩,可也不是所有庶子都是無能的,姨娘看看誰家的妾室誥命是四品?”

  “我……我……”姨娘過了好半晌才說道,“我寧可不要四品的誥命,也不想看著四少爺身邊空著,四少爺是大才的人,怎能沒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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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八十三章:絕情

  尹承善感覺到陣陣的無奈且無力,目光落在窗外綻放的玉樹上,同京城常有書信往來,尹承善知曉京城的狀況,亦聽丁柔說過尹怡的家事。

  他對唯一的妹妹不可能坐視不管,尹怡也是很厲害的,丈夫承爵,兒子也沒出繼,丁柔開玩笑的說過,他同尹怡都不像是姨娘生出來的,當然也不會像是楊氏生出來的。

  天縱奇才……尹承善的嘴角苦澀清淡了幾分。表姐守寡尋來,尹承善只是在她剛來的時候見過她一面,本來打算將她送回京城楊氏那裡,但她剛到廣州就病倒了,尹承善總不能讓她病著上路去,便讓她在府裡先住下,尹承善從那以後更是沒有邁進過後宅,他沒想到表姐同姨娘親近了。

  “納妾……”尹承善低笑,“姨娘既然如此怕夫人,為何在納妾上不怕了?”

  “女子張羅妾侍不是應當的婦德?”姨娘抹著眼淚,絮絮叨叨的說道:“四少爺,這事我寧可拼著在四奶奶跟前不落好,也不能讓您就這麼被人嘲笑,官職不如您高的,哪一個不是妻妾成群?只有你……就這麼苦巴巴的守著,我看著揪心,滿院子的奴婢都不敢靠近您,不都是四奶奶弄得?在外面您有畏妻的名聲,這好聽的嗎?四少爺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豈可淪落婦人的操縱?”

  尹承善皺緊了眉頭,看向生母問道:“我是你親生的嗎?姨娘,我不求你幫我什麼,願意給你養老送終。不願意看你受太太的折磨,但凡兒子應該做的事兒,我自認沒少做一樣。“

  將桌上的茶盞,點心。果子等等一下子掃落,?哩啪啦的聲響,姨娘嚇得慌忙起身。屋子裡的奴婢全部都跪地,尹承善面色陰沉,“姨娘怎能害我?”

  姨娘揪著衣襟,怯懦的說道:“四少爺。”

  “納妾……還是貴妾,是不是給表姐一個平妻?”

  “平妻可不成,便是選平妻也不能是她,如何也得找個大家閨秀。”姨娘忙解釋。“讓她做貴妾已經很好了,我只是想讓四少爺不被人嘲笑,我是為了四少爺好。”

  “我真後悔不該讓你見商賈之婦!你怎麼就沒看到娶平妻的人都是誰?哪個有規矩的人家會用平妻?”尹承善拳頭握緊,“都為妾了,還分貴賤?如果兒子內帷不修。兒子這廣州知府也不用做了,會被御史的唾沫淹死,後宅都沒有規矩,還敢為官?你這是為我好還是想要斷送我的仕途?”

  “我寒窗苦讀十年,耗費多少的心血,才有今日,您卻想讓兒子身敗名裂,你……你……”

  姨娘撲通跪下了,“四少爺……我沒想過害您。真的沒想過。”

  尹承善站起身,修長的身軀透著陣陣的無奈,直視姨娘,“我今日明白的告訴你,是我不願意納妾,同夫人無關。兒子心裡唯有她一人,納妾便是對不住他,姨娘,如果你想明白的話,便留在府裡,夫人心底純良,不會對你如何,如果你想不明白,還在攪和給夫人添堵,我不送你回京,你去莊子上過活吧。兒子保你衣食無憂。”

  “四少爺。”姨娘徹底的愣住了,“您怎能……”

  “我能。”尹承善苦笑,“原來是我給你撐腰,我一直說站在夫人這邊,但如果不是我……夫人早就……早就把姨娘弄得沒脾氣了。”

  “我是您親娘啊,想想你弟弟,四少爺,想想他啊……他如果活著不會……不會……”

  尹承善胸口像是被刺穿一般疼痛,弟弟在臨死前還叮嚀他,孝順姨娘,在外面意氣風發權柄赫赫的他,此時悲傷痛苦,“小弟如果活著,看見姨娘如此,是對你失望,還是對我失望?”

  “他不會像你這樣對我,不會的,不會被一個女人迷住,不會想將我送走……不會的……她有什麼好?專橫,充滿了算計,四少爺,她能吸您的精魄。”

  “即便她哪裡都不和你心意,但我喜歡。”尹承善攙扶起姨娘,“我也說不清楚怎麼會如此喜歡她,嬌媚的美人在我面前晃,我也願意多看兩眼,但沒想過同她們有任何的牽扯,我知曉小柔在等我,姨娘,沒有弟弟便沒我今日,如果沒有小柔,我……我……我卻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小弟也是喜歡她的,因為她……小弟才能入祖墳。”

  “姨娘如果真疼愛兒子,當我求求姨娘,對她好一點,別讓兒子夾在你們中間。”

  尹承善給生母跪下了,額頭碰觸地面,“姨娘安分的養老不行嗎?兒子不納妾都不覺得委屈,姨娘何必呢?如果今日這話是母親說得,兒子能整治她生不如死,因為姨娘是兒子生母,以前吃了很多的苦楚,兒子不忍心……但如果您同小柔不能相處下來,兒子為了將來著想,還是不見面的好,姨娘是想要兒子,還是想要兒子納妾,姨娘請想明白了。”

  “兒子忘了說一句,即便您拼著不見兒子還是堅持讓兒子納妾,兒子不會納妾,在這點上兒子不會聽姨娘的,即便您尋死覓活,兒子也不會聽。”

  尹承善磕頭後起身,姨娘哭得跟個淚人一樣,“四少爺……四少爺……”

  尹承善狠心撇下姨娘出門,走到院門口時還能聽見姨娘隱隱的哭聲,尹承善停了一會,對生母如此絕情非他所願,但不如此生母不知曉還得折騰到什麼時候去,他不能讓丁柔大著肚子還因為生母添堵,他娶她入門,是讓丁柔享福的。

  “表姐。”

  尹承善早就決定在丁柔到達廣州之前,將一切添堵的事情都處理乾淨,他站在布簾子之後,平和的說道:“讓表姐為難了,姨娘腦筋不清楚牽連了表姐,著實是我之錯,請表姐見諒。”

  “表弟。”那名婦人同樣靠近門口,兩人之間緊緊隔著一道布簾子,除了在第一日到廣州時遠遠的見過他一面,她竟然不知曉表弟到底長成了什麼模樣,只是聽人說表弟如何的出色,如何的俊逸,如何的名聲顯著,她知曉,尹承善躲著她。

  她眼圈泛紅,始終無法忘記尹承善讀書時樣子,忘記他……“我不怪她。”

  尹承善轉身,背對著布簾,面對迴廊下掛著的畫眉,“表姐並非姨娘不懂得輕重,我便不必同表姐多說什麼了。”

  “是……是因為表弟妹成了昭陽縣主?是因為安國夫人?表弟是……是嗎?”

  她還是忍不住出口,手指已經勾起了簾子,從縫隙中向外窺去,只能見到他長高修成的身影,咬著嘴脣壓住情絲萬縷,為什麼嫁給尹承善的不是自己?為什麼自己不能再堅持呢,是命運捉弄,還是有緣無分?

  “不是。”尹承善平淡的說道,“如果不是同子默相交,我許是將安國夫人當做敵人。”

  尹承善曾經以信陽王府為假想敵,想過很多的辦法氣死累死安國夫人,他既然能這麼想,豈會在意信陽王府?外面的人都說他守身如玉是為了昭陽縣主,尹承善懶得辯解,“因為我鍾情於她,無法做到移情別戀,同時我也怕……”

  “怕什麼?”

  “怕小柔落淚,怕她心情不好。”尹承善眼裡多了輕鬆放縱的笑意,“她心眼比針鼻還小,但行事的膽子卻比天都大,她同太祖皇后既相像,又不像,太祖皇后敢於清除隱王,讓太祖養老,她不會……她會做得更為狠絕,凡是靠近我的女子,不會有好結果。她完全有實力讓我什麼都沒有,身敗名裂……”

  “你既然知曉,還敢娶她?”

  “開始我也不相信,但我落入網子裡,不想動,也不願意動,旁得女子對我來說,再也無法靠近。”尹承善食指點了點太陽穴,“奇怪得是,我還很樂意,很高興,並且心甘情願,也許像是師傅說得,男人都是賤骨頭。”

  “我只想要個清淨……表弟,我從未想過再同你有什麼,我知曉自己的身份……”

  尹承善收斂了笑意,語氣生疏許多,“你這話如果被夫人聽見,你會很清靜的,她會送你去寺廟出家,你別以為我嚇唬你,念在表姐曾經對我的關照,我告訴你一句話,十個你捆在一起都弄不過小柔,今日我破例同你說這些,一是不想小柔添堵,二是不想你落個凄慘的下場。”

  “你幫過我,我記得,但想讓我報恩納你,萬萬不能,並非嫌棄你再嫁,我只是不願意納妾,誰都不納。”

  尹承善從袖口掏出一疊捆好的一疊銀票,插在了裝畫眉的鳥籠子上,“表姐的嫁妝所剩不多,但憑著表姐的才情再嫁也是不難,我沒什麼好送表姐的,這五千兩銀子全當送給表姐傍身銀子,表姐可以繼續當本官是表弟,即便將來本官位居一品,您也是本官承認的表姐,但你我之間也僅限於此,表姐明日便離開廣州吧,本官不留您了,此後不用再見。”

  “表姐,珍重。”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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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1:06: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四章:驚喜

  在確定丁柔達到廣州的前兩天,尹承善讓人送走了表姐,姨娘很是不捨她,但尹承善不為所動,姨娘也弄明白了,一旦她強留下守寡的小楊氏,她們都留不下,她不想去京城楊氏面前受罪,亦不想去莊子上,她面對固執不肯納妾的兒子,只能作罷。

  船隻駛入港口,丁柔被王媽媽攙扶著起身,雖然一路受了精心照料,但丁柔難免多了蒼白倦怠。

  出了船艙,廣州港口一如既往的熱鬧,往來人非常之多,丁柔一眼便瞧見岸上站著的俊秀青年,暗紅長衫,頭戴玉冠,風姿卓絕,往來的客商大多避開他,繞著道路走。

  兩人目光相碰,丁柔一瞬間臉色紅暈了,一路上吃得苦和不舒服全然消失,不見他,丁柔知曉想著他,見到他,更為知曉想得如此之深。

  王媽媽退後一步,消息一準傳去安陽郡主跟前了,一路上安陽郡主沒少說四奶奶行事莽撞,如今小兩口如此情深,看過的人都覺得心裡暖融融的,世上並非沒有真情存在。

  船隻的跳板搭在岸上,纜繩拴住,尹承善快走幾步,伸出手臂,眼前的妻子除了豐盈幾分,穿著寬腰的夾衣,看不出有孕的樣子,但他是知曉從京城到廣州千里之遙,如何她都受苦了。

  丁柔將手搭在他的手心上,十指相扣時,丁柔的心一瞬間填滿了,忘記了曾經愛過恨過的人,忘記了他們夫妻能有今日期間走得多麼艱難,丁柔眼裡展露出盈盈笑意,尹承善小心的將她攙扶下來,離著近了,又仔細的看了一遍妻子,往日精明的腦袋有些發愣,她竟然真的南下出京了,原本尹承善都做好了三年不見的準備。

  柳氏隨著便裝的安國夫人出了船艙。欣慰的看著小夫妻相聚,安國夫清了清嗓子,眼角多了幾分的笑意,尹承善看去時。身體猛然繃緊,柳氏陪著丁柔南下,他不奇怪,但萬萬想不到得是安國夫人也來了,她可是一尊大佛,尹承善拱手鞠躬,“見過岳母。見過太妃。”

  安國夫人利落的下船,環顧繁忙的港口,再往遠處看是隱約可見的廣州城,車水馬龍,比之京城少了幾分的嚴肅,多了熱鬧,單以繁榮上看,沿途路過的城鎮沒有一處趕得上廣州。莫怪皇帝看尹承善將廣州梳理得差不多後,便要將他調任江浙巡撫位置上。

  “你既然娶了小柔,叫我外祖母即可。”

  “……”

  尹承善遲疑了一會。尷尬得說道:“外祖母。“

  丁柔在一旁抿嘴輕笑,尹承善的手指扣住了她的手心,悄悄的翻了個白眼兒,笑什麼!!他曾經的假想敵是安國夫人。

  “走吧。”

  安國夫人轉身向旁邊的馬車走去,柳氏對尹承善點點頭,跟上了安國夫人,尹承善罕見的喃喃道:“那是給夫人準備的馬車……不行,馬車上還有禮物……”

  尹承善鬆開丁柔的手,快步向馬車跑去,在安國夫人上馬車前攔下。“這不成,太妃殿下。”

  安國夫人挑了挑眉,尹承善心裡一緊,眼前可不是尋常老太太,是名震帝國的安國夫人,她才在京城大殺四方。即便他在廣州,但亦有波及,尹承善算是徹底明白什麼叫檢察院拿人,真真是破門而入,不講任何道理,抓捕,行刑一氣呵成,檢察院辦事,不需要理由,于統領如此對尹承善說。

  “我便裝出京,只為欣賞帝國風光,信陽王府在廣州沒有別院,我同安陽便住在你府上,我不是安國夫人,王府太妃,是你夫人外祖母,你敢不孝順我?”

  “……”

  尹承善囧然的說道:“我再給您找一輛馬車如何?外祖母……”

  安國夫人推開尹承善,撩開車簾後,尹承善臉色紅得像是一塊紅布,耳根子灼熱,安國夫人戲謔的看了他一眼,方下了簾子,“安陽隨我另坐馬車。”

  “是,母親。”

  柳氏也看了一眼,心裡歡喜得像是什麼似的,看尹承善的目光慈愛得能擰出水來,風流才子花樣就是多,小柔嫁給他,真真是不錯。

  “怎麼了?”丁柔走到近前,好奇的問一隻立正罰站的番茄,“夫君。”

  番茄神色更為尷尬,小聲說:“你上馬車便明白了。”

  尹承善將丁柔抱上馬車,丁柔先是聞到陣陣撲鼻的花香,隨後震驚於眼前的情景,紅得似火,耀目的玫瑰花海,馬車壁上,棚頂,椅子上全插著紅顏欲滴的玫瑰,丁柔捂了捂嘴,“你這是……這是……”

  尹承善不見往常的揮灑自如,多了幾分的小心翼翼的解釋:“我閑得……花圃正好種了玫瑰,我瞧著長得挺好,數目也對,就……我知曉你不太喜歡這樣的事兒,但……”

  丁柔靠近他,輕輕吻上他的嘴脣,眼角潮濕,眼裡滿是柔情,“誰說我不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哪有人會不喜歡。”

  尹承善懸著的心放下,主動加深這一吻,從背後抽出一支玫瑰,插在丁柔的發鬢間,“這裡有多少枝花,便是你我分開的日子。”

  “壞人,就會讓我哭。”

  尹承善拇指擦拭去丁柔眼角淚水,放到脣邊舔了舔,“甜的。”

  “壞人。”丁柔如同一隻如燕歸巢,安靜的蜷縮在他的懷裡,細細品味他的良苦用心,“你怎麼會知曉送玫瑰?”

  按說尹承善不應該知道的,即便古人玩浪漫也不會知曉送花,正陶醉取悅了妻子的尹承善咳嗽兩聲,不想欺瞞丁柔,”我師傅送過師母,當時我便想著將來給我的妻子做一次,師傅說太祖皇后提過玫瑰代表一心一意的……”

  想起丁柔最為看不上太祖皇帝的移情別戀,尹承善停住口,小心的看她狀況,丁柔笑著說:“他們是他們,同你我從開始到結束都不同。”

  丁柔並非不擔心以後,但享受現在,經營眼下比憂心忡忡懷疑尹承善每一份好心來得重要,穿越前輩的愛情悲劇是有原因的,現代男人相比較古代男人更為的偏愛種馬,道德底線更低,起碼古人講究糟糠之妻不下堂,忌諱寵妾滅妻,內帷不修說明品德能力有問題,對比現代有錢就變壞的男人來說,她更應該相信眼前的人。

  尹承善看出丁柔是真的為了他準備的驚喜而高興,他亦滿足極了,同丁柔說起在廣州發生的趣事,老實的交代,他同知名才子文人喝過酒,辯論過,同時他亦用額外得到的銀子自助貧寒學子,並且指點他們科舉之路。

  丁柔笑盈盈聽著,但有幾分不敢相信尹承善會變得熱於助人,為名?尹承善道:“看到他們便想到我當初,我不求名,不求利,不在意旁人詬病我裝模作樣,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知曉在做什麼,識字得人越多,有志向的人越多,大秦帝國越是繁榮昌盛。”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丁柔喃喃的說道,尹承善不一定能得到好處,但一個國家來說,愚民是最為要不得,廣開民智才有進步的可能。

  尹承善驚喜的看著丁柔,分外的滿足,吻了吻地丁柔臉頰,“我知曉你會明白,不過小柔,為夫的私房銀子還在,可養……十個八個的兒女。”

  第一胎還沒見影呢,他就想著生養十個八個,丁柔抬眼笑道:“這得看夫是不是努力了呢。”

  尹承善如果不顧及丁柔有孕,他就想告訴她,他會很努力,非常的努力。

  到了知府府邸,丁柔下車後,迎接的下人跪了一地,“恭迎夫人。”

  安國夫人同柳氏下來,安國夫人見尹承善和丁柔站在一起,真真是郎才女貌,比翼齊飛,丁柔微紅的臉頰洋溢著幸福的喜悅,安國夫人心裡有高興欣慰,亦有幾分的酸澀。

  “您同義母住在南院如何?”

  丁柔彷彿沒有離開過一樣,熟悉的給安國夫人和柳氏安排住處,安國夫人的目光在出門迎接丁柔的姨娘身上轉了一圈,姨娘嚇得差一點跪下,在安國夫人發話前,丁柔橫跨一步,站在她們中間,不贊同般的搖頭,“太妃殿下。”

  安國夫人收回目光,平淡的說道:“客隨主便。”

  丁柔轉身對尹承善說道,“夫君先讓姨娘回屋,我安頓好太妃和義母再去拜見姨娘。”

  尹承善點頭,丁柔又對姨娘笑盈盈的說道:“我從京城帶了許多的特產回來,都是姨娘愛吃愛用的,還有小姑子孝敬姨娘的,姨娘的外孫如今會寫大字了,給您寫了一首詩詞,都說外甥像娘舅,我瞧著他同夫君很像,”

  姨娘怯懦的說道:“四奶奶不用專門過來……我……”

  “姨娘,我攙扶您進去。”

  尹承善扶住生母,向安國夫人歉意的笑笑,帶著她先回後院,安國夫人眸色幽暗,丁柔走到她近前,料想安國夫人從來就沒受過婆媳之苦,安國夫人冷然道:“南苑在何處?”

  先到住得地方,再教訓綿軟的外孫女,對旁人狠得下心,怎麼偏偏對她束手束腳,安國夫人可沒見丁柔如此討好過誰,她的骨血用得著討好一個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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